《219 科幻之路 第四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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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 科幻之路 第四卷-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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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流斜刺出来,两条蓝色的划过漩涡,直直地伸人无穷的黑暗。有一张底片在电离氢云发射出HII射线的光谱区拍摄,显示出在螺旋形的波纹下面,隐隐有一个串成珠子形的物体。它们是大面积快速冷却的云系。射流穿过II区域,使漩涡的一些波纹向外推出,而另一些波纹则干脆消失了。

  在每一条蓝色的射流对面,远远地穿过星系,分别闪烁着一道红色的射流。它们周围也同样发现了HII珠状云层。

  根据这些漩涡波纹的间距大小,我估计出当这个螺旋形星系被射流吞食时它的旋转角度:大约十五度。运用星系速率测量法,并对照已知光谱线条多普勒频移法计算,我推断出NGC1097星系的旋葶速度:大约一亿年。这并不奇怪,我们的太阳围绕银河系中心旋转也差不多是这个速度。我是通过光子了解到以上信息的,而光子在六亿年前就用固定的速度航行在太空中;当它们葬身于我的感光乳胶中时,收录光子在内的《新编星云及星座总目录》还没出版呢!而我从此认识了你,NGC1097星系。

  这些射流堪称独一无二。最亮的那条蓝色射流有着九十度的折曲,像小狗的后腿一样弯着,末梢处是一团银白色的难以名状的干巴巴的光。在它的反方向,有一条遥相对应的射流,但很独特地偏离了十一度,在广袤的空间留下一道很温暖的玫瑰红的轨迹,其跨度甚至比星系本身还大。我不禁皱起眉头,抿住嘴,集中精神进行校正,演算,反复地琢磨。很明显,这些笔直的、简洁的光的线条无疑想告诉我什么。但答案总是在它想来的时候才一个一个慢慢地来。

  有一个晚上我辅导儿子做阅读作业时,曾试图告诉他这一点。他母亲现在总算能熟练地说出“单词攻关术”这一术语,正是凭这一战术我的儿子掌握了大多数阅读技巧。但句子理解上很多复杂情况仍使他困惑不解,“把它分解成词组。”我一边鼓励他,一边摩挲着他浅棕色的头发,有点心神不定,因为我喜欢那股肉豆蔻的味道。(我常常想,即使在黑暗中,在人群里,仅仅用鼻子,我也能找到我的孩子们。我们共同的基因密码使空气也带上了相同的气味。)儿子掀动着书页,弄脏了书角,“体会每个逗号间单词的意思。”我教导着他,慢慢记起了我读书年代培养出来的阅读顺序:看到逗号停一停,想一想这些单词的意思,再继续读下去。我不禁又用力嗅了嗅他那稻草般的头发。

  我是一个恪守传统的宇航员,早已习惯了帕洛马山上的酷寒,基譬峰上拜占庭建筑华丽耀眼的色彩,以及利克山上的湿热空气。昨天整整一个漫长的上午,我就在研究这个NGC1097星系上的射流,如罗杰所说的“在数据中舞蹈”,希望用理论家的敏锐目光看出点名堂来。我试图提出个什么不成形的假想,让我那忽儿高忽儿低的数学能力也表现表现。念头来了,我紧紧抓住它。可一旦拿近细看,反复思量,用大量的术语在一串庞大的公式中进行论证后,我便发现它只是一个老早就被推翻了的旧观点,换了汤没换药。

  我捉摸着,也许电脑对图象的分析力量能帮我拨开眼前的迷雾。于是我带上笔记本,向邻近的另一幢大楼走去,脚步声在长长的拱顶走廊里回荡着。卡尔特市的建筑大多数是仿西班牙风格的样式,墙上粉饰着棕黄色的拉毛水泥,隔几步路便镶嵌着一扇·摩尔式的窗户或花砖。新建的图书馆大楼高高耸起在低矮的办公楼和校舍一旁,这种对比在当今相当时髦。我走进阿尔弗雷德物理与数学实验大楼,一边第N次地猜想着数学实验室的样子,想象刘易斯·凯罗担任实验室的负责人会是什么样子,一边跨人新建的电脑终端房。很快,底片图象的索引陆陆续续出现在电脑屏幕上。我用中值数字滤波器抑制背景的变化。要提取光谱的某个特定区域有J套标准操作程序。我回忆着这个操作程序,将底片前景上我们自己星系上的星尘、气云和恒星所产生的杂波除去。可是,奇迹并未发生,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变化。智慧的使者依然迟迟不肯现身。

  我啜了一口咖啡。我从办公室出来时随身带了一盒克力架饼干,撕开封口,我一块一块嘎吱嘎吱地吃起来。转动手中的杯子,咖啡在杯底转得如同一张黑色的碟片,漩涡中心奶油的泡沫被旋成了灰白色。我喝掉咖啡,翻到另一张图象。

  这张上的图象却不是NGC1097星系。我查对了一下号码。再翻了一下登录记录。不,这些是特意放在一边留待以后存档的。它们现在还不能存档,它们占用了我专门腾出来的硬盘空间。它们应该是空的。

  但我认出了这一张图象。它上面是人马座A的景象。人马座A是在银河厚厚的尘粒带后面隐藏着的一个高密度的无线射源。它的中心在我们银河系后面那条黑暗而模糊、又长又宽的地带上。我眯起眼睛仔细地看。是的,这张照片是通过对非电离氢气发射的波长二十一厘米相当敏感的观测点拍到的。我以前就见过它,在那些拍有朝向银河系中心呈辐射状图象的天文底片上。这张上是一条沿着我们的视线发散的红色氢气带。稍下面一点是著名的热波纹,扩散着的气体,大约有九千光年那么宽。在它的上面呈现绿色的,是稍窄一点的波纹,气脊向外的移动速度为每秒一百三十五公里。我很多年以前在一个学术讨论会上看到过它。在它的中心有一个宽度不超过一两个光年的气结,每秒能产生10的40次方尔格的剧烈能量。当然,我们银河系流出的能量比类星体要少一千万倍。不管那个致密的能量源是什么,它的活动还不算太剧烈。NGC1097星系位于它的南面,完全脱离银河系。难道摄影卫星的镜头偏得那么厉害?

  我好奇地又往前翻页。下一张底片是另一个对人马座区域的扫描,这一次是从向外移动的氨气云所发出的光谱射线上拍到的。全是毫无规则的气泡。我又翻了一页。这一张是甲醛射线图。但现在那个不断扩散的氢气团上巨大的波纹皱起了一个个的结,说明云层的移动速度变快了,经多普勒频移变成了蓝色。

  我皱紧了眉头。拍摄人马座A时摄影机的镜头是瞄准的。这些空间是我留待日后输入数据用的。不知是谁占用了我的计算机空间。是谁呢?我输入识别码R但没有答案。从主登录记录上看,这些空间还是空的。

  我键入删除它们的命令。但我的手指有点发软,我不禁停下来,有些犹豫。这些无疑是高质量的经过处理的信息。也许有人会需要它。他们无意中不小心将这些信息抛进了我的领地,但是……

  我停下来的另一原因是我颇欣赏这些信息。看看这些采用色彩编码的光壳,我感慨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有着令人不可思议的复杂,被华丽的词藻以及早已仙逝的教授们提出的希奇古怪的专业术语包围着。原子物理学、热力学的理论被频繁使用,最终搅得人一头雾水,脑子里充斥了过去繁杂、喧闹的场面,或是已燃成了灰烬的星星图案,或是漂浮在星继间虚无飘渺的氢气团。从这些数字里产生了我们现在知道的星云图。从胶片上的一道尖锐的擦痕,我们能捕捉到某个元素留下的讯息,从而用多普勒频移法推算出摩擦的速度;然后通过测量擦痕的宽度,找出形成这种速度随机成分,以及因热运动产生的随机晃动,从而推算出它的温度。这一切均来自一道擦痕而已。所以,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删除了这些文件。

  记得我九岁那年,我被逼着去当圣坛儿童。那漫长的基督教主教派的礼拜仪式真让人无法忍受,可母亲觉得我们都得参加。我穿上简单朴素的长袍,第一个出现在礼拜仪式上,用一种灯芯会滑来滑去的很难拿的长长的东西去点蜡烛。风琴奏着轻柔的乐曲,若有若无的。全体教徒们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我,而我,笨手笨脚地摆弄着灯芯,小心谨慎地往里加油:我不敢注得太满,怕火头跳成~团橘色的火球;也不敢添得太少,免得火头嗤一声化作一缕黑烟,那将更让人难堪。整个礼拜仪式中,我不是得站着就得·蹲着,、嘴里念念有词,心里却在想下午我就能去打垒球了;同时还能感到长袍里面的热量在不断积蓄,像针扎一样。天气不帮忙的时候,我身上的汗就会零积起来,而且总有一滴很顽强地挂在我的鼻子上。我也总是让它挂在那儿作为~种无声的证明。可牧师好像从来没注意过它。我常常思想开小差,做些绝对非神学的白日梦,陶醉在逼人的潮热中,而疏忽了标志着圣餐开始的应答祷文的开场白。一声低语滑过严实的空气,提醒我回过神来,抬头便看见牧师那张充血的脸正对着我,手中握着他从事恩赐事业的工具,正等我将需要净化的酒和饼干递过去给他。我立起身来,低声诅咒发誓,‘那些话只有刚好学过的人才能听得懂。我才不怕呢,一边咒骂,一边去拿装着闻起来甜得腻人的黑酒的圣餐杯,和装着威化饼干的盘子。我发誓,一旦那些高高仰起、没有表情的怪脸孔从擦得发亮的胡桃木祭坛栏杆前消失,一旦那痴痴傻笑的风琴声归于沉寂,一旦我剥去身上这件发出一股樟脑丸的恶臭的袍子,我就决不要再重复这一切,我要将这一切当作电脑里的文件全部“删除”。

  我问瑞德曼是哪个混球把他们的东西塞进了我的库存空问。他检查了一遍。回答是:没有人。没有任何登记在案的资料说明是什么闯入了记忆系统。那么再继续查吧,我说着走回机房。

  这些文件还在。更过分的是,以前空白的一些索引现在都被占用了。

  NGC1097星系仍然让我大伤脑筋,但我先将它丢在一边。我开始对付这些新的图片。它们已经被处理过,用多普勒编码,并过滤了杂波。为保险起见,我又翻回到原来的那些底片进行比较,没错,它们是不同的。

  当今最新的理论认为,膨胀气团的气流位于振动的外相。据说,几亿年前星系中心的一次剧烈的爆炸造成了气团的膨胀。滚滚的气团不断旋转并向外扩张。最终它的能量与星系中心的引力相当。于是,当它减慢速度朝星系中心回缩,它转动的速度却加快了,在这种旋转运动中贮藏着能量,使它不再向中心收缩。这样,热气团将在引力势阱中振动,并慢慢冷却。

  可这些电脑转换出来的图片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多普勒频移形成一个锥体。星系中心的速度最大高达每秒一千多公里,比以前所观察到的要高得多。它还超出了银河系自身的逃逸速度。速度值向外逐渐减小,朝早先那些底片反应的速度值靠近。

  我叫来了程序总监。他审视了一遍显示出来的图片,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知道这些东西从何而来。他的定论简洁、明了:人为错误。但是往下查阅却再没有听到他说是人为错误。他说:“一定是卫星传送进来的。”他键入操作命令,跟踪闯入者,看上去却有点迷迷糊糊。这些数据来自轨道上新的光学组合仪器——红外和紫外观测器。而且JPL程序系统已很尽职地做了常规性分析。但是卫星控制人员明确答复不曾传送过类似数据。事实上,新式观测器两天前就被拿去检验并作线性测试。程序总监衬衣口袋里插着无数支钢笔,他下意识地摩挲着钢笔,耸耸肩,向我保证他会继续观察。

  我凝视着多普勒锥体,翻到下一张。锥体变大了,频移也增大了。再一张,变得更大。然后,我注意到了一点:一种寒意渗入了我的全身,令我忘却了机房内随意的谈话声以及针式打印机时断时续的打印声。

  整个观点都转换了。早先的那些底片显示的是从一个特定的倾斜角度拍摄到的某个特定的气云。而这张最新的底片显示观测系统向边上略翘起一个很小的角度后,拍到了小HII区的一个发亮的凝结块,使一小块膨胀的热气团变得模糊不清。我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特点。如果JPL程序完成了这种旋转和频移,它就应保留空白的空间,因为它无法填满这个新的空间:它们并非空白。是特殊的频移填满了光谱索引。除非原始数据中包含这些数目,否则JPL程序不可能产生这么多的数目来。我久久地望着屏幕,一动不动。

  那天晚上,我在暮色中沿着宽阔的帕萨德娜大道一路开车回家。我记起了一个月前在卡尔泰克大学诊所里那青幽幽的灯光下献血的经历。他们用一只奇怪的塑料袋装走了我的血,留下我一个人,肘弯处贴着个小小的药棉。半透明的皮肤下面,蓝色的静脉像纵横的河流,因为刚刚被抽过血,苍白得共皮肤一色。以前我从未留意过身体的这一部位,现在才发现它竟是如此娇柔,脆弱,毫不设防。我想起我的妻子在跟我约会时就喜欢我抚摸她这个地方,也想起我已很久没有和她肌肤相亲了。而现在,我让人在这儿戳了一针,把我充裕的生命注入一只塑料袋,再送给那些需要它的人们。

  那天晚上,我还开车送我的儿子去学校参加露天聚会。校园里灯光亮如白昼,似乎要用它的光芒控制整个街区,让家家户户都从房间里走出来。我的妻子带女儿去了女儿的学校,没有她的帮助,我几乎无法辨认哪些是我们认识的人。当他们冲我随意地打招呼时,我从来没法立即叫出他们的名字来。在我们的街区里,这样的夜晚聚会总衬托出像我这种专业类型的与众不同。今晚看到他们,我身边没有口才一流的妻子陪伴。他们驾驶的微型汽车,与那一大家子人相比实在太小了点。他们的脚上是过于随便的皮鞋,身上是剐从单位里下班回来还穿着的夹克衫与便裤,夹着放了孩子们功课的奶油色文件夹,以便与教师们交谈时好派上用场。他们的妻子都被太阳晒得黑黑的,穿着干净利索的印花裙子,看起来是刚刚上身的。她们用冷嘲热讽的语气谈论着街区里的人际关系、债券的发行以及班级的大小问题。儿子硬拖着我一块一块地浏览教室里的墙报,上面有几篇他写的关于野生动物的短评。荣登榜首的展览作品是一个像比萨饼一样的木卫10模型,是我的儿子用一只网球,涂上厚厚的黄绿色的油漆后做成的。它挂在一个漆成黑色的盒子里,看上去栩栩如生,轻灵飘渺。我的儿子因此得了全班第一名。老师走过来时,也强调了这一点,同时又告诉我一个不太好听的消息,说我的儿子阅读成绩不理想。说他很明显地将一些看似合理的短语“甲,然后乙,然后丙”排列成不合逻辑的搭配,把丙放到甲的前面,却不管那些提示他的逗号或是分号的位置。老师叫我别太担心,这只是个小问题,当然也得注意一下。也许在家里,我应该督促他再多做点阅读练习?我点点头,很明白其他那些科学家、电脑程序师和工程师的小孩们不会有这样的难题,而且在本世纪结束之前,他们就已预知下个世纪的教学用语将会是什么。儿子实事求是地接受了这个批评,却没一点担心的样子,跑开帮人家做蛋糕去了。我看着他夹在一堆女孩子中间,那些女孩子很可爱,做事情像长颈鹿一般笨手笨脚的。我记起从哪个长舌妇那儿听到过,他的老师有个患了癌症的母亲,难怪她的眉宇间总有驱除不去的忧郁。儿子拿着蛋糕走了过来。我和他蜷着腿抱着膝坐在小小的椅子上开始吃蛋糕。

  一个念头突然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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