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螺丝钉 作者:[英] 理查德·伯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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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转的螺丝钉 作者:[英] 理查德·伯顿-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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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哈里发正住在一个绝对不适合接待使团的内室,这间房子装饰得富丽堂皇,一方面是为了美观,另一方面是因为哈里发经常到这里来,而且一待就是很长时间。
  哈里发正在此处养神的时候,他听到门后的挂毯帘笼后传来巴巴拉娄克的声音:“穆罕默德的信徒阿波恩·艾德瑞斯·艾尔·沙菲和圣洁的艾尔·马哈德辛求见,他们从麦加带来了扫帚,现在他们满含喜悦的泪水想把它亲自呈现给陛下。”
  “让他们把扫帚带到这儿来,我肯定能用得着它。”瓦提克边说边自顾饮酒。
  “什么?”巴巴拉娄克含糊地高声应道。
  “按我吩咐的去做,”哈里发答道,“这是君王的旨意。马上去,快去。我要在这里接待这些义士,他们会让你开心。”
  这个宦官嘴里咕咕哝哝地离去了,很快就引进一行神色肃然的人,这些令人肃然起敬的老人心中充满了圣洁的喜悦。不顾长途跋涉的疲乏,他们小心翼翼地跟随着巴巴拉娄克,感到无比的光荣。他们昂然走过庄严的圆柱门廊,哈里发没有按常规在待客大厅接待他们。他们很快就到了后宫内院(那里的波斯人尽管带着面罩,仍然看到了温柔的大眼睛,又黑又蓝,人们闪电般快速地进进出出),带着敬意和惊讶,带着一身的使命,他们一字排开朝一个似乎没有尽头的小走廊走去,他们终于来到了哈里发等候他们到来的房间。
  “难道圣上龙体欠安?”阿波恩·艾德瑞斯·艾尔·沙菲压低声音对同伴说。
  “我更愿意相信他正在祈祷室里祈祷。”艾尔·马哈德辛答道。
  瓦提克听到了这番对话,嚷道:“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干什么呢?马上进来。”
  大家近前,巴巴拉娄克困窘得几乎都要昏倒了。哈里发没有露面,从挂在门前的壁毯后伸出手来,让来者把扫帚交给他。
  他们在小走廊里屈身下跪,走廊太狭小,他们的身体甚至都拱成了半圆形。
  可敬的艾尔·沙菲从香气宜人的绣花丝巾中抽出了扫帚……这丝巾用来防护圣物不被凡夫俗子的目光所亵渎,他从同伴群中起身,带着无比的庄严朝这个所谓的祈祷室走来……
  多么令人震惊啊!多么恐怖啊!他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瓦提克一把从他颤抖的手中夺过扫帚,发出一阵狞笑,随手用它打扫屋顶垂下来的蜘蛛网,直到扫得干干净净。
  老人们无比震惊,从地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因为瓦提克无意中把挂在门口的壁毯掀起一角,大家都看到了整个过程。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散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疲劳和悲愤之下,
  艾尔·马哈德辛昏厥过去了。
  哈里发一屁股坐回坐位,边大声嚷着边没心没肺地拍手称快。最后,他对巴巴拉娄克说:“我亲爱的黑衣仆人,去,用我的希拉兹美酒款待这些虔诚而可怜的灵魂。为了让他们可以对外夸口说他们比其他人熟悉皇宫,带着他们去看看我的正殿,领着他们去我的马厩吧。”
  说完,就把扫帚丢在他们面前,自顾和卡拉希丝一起大笑起来。
  巴巴拉娄克竭尽所能地安慰那些可怜的使者,但是两个身体最虚弱的当场就咽气了;其他人被抬到了床上,难过和羞辱让他们心都碎了,他们从此再也没有起来。

  第二天晚上,瓦提克在母后的陪同下登上高塔,看看远征是否已经万事俱备了,因为他非常迷信星相。
  夜空,一派吉星高照的景象。哈里发见此情景非常高兴,于是就乘兴在塔顶用餐。进餐时,他仿佛听到了响彻夜空的笑声,这让他信心倍增。
  皇宫内一派忙碌的景象,整夜灯火通明,行将完工的工匠们的锯斧声,刺绣女工和监工的歌声,这一切打破了万籁的宁静,让瓦提克高兴万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胜利地坐上了所列曼的宝座。
  老百姓比他还高兴,他们都来帮忙,以早日脱离这位乖张任性的主人。
  临行的前一天,这位痴狂的王子来到卡拉希丝身边,听她再三地给他讲述神秘羊皮卷上的律历,这些律历对卡拉希丝而言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她叮嘱他不要在路途上踏进任何人的家门。“你自己很清楚,”她补充说,“你是多么喜欢美味和美色,所以我告诉你应该对自己的老厨子知足,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厨师。别忘了随驾出行的后宫嫔妃,其中有三打漂亮的脸蛋巴巴拉娄克至今连面纱也没有摘下过。我很想一路监督你的行为,拜访一下地宫,毫无疑问,那里有让你我这样的人感兴趣的一切,没有什么比待在岩洞里更让人高兴的了,我喜欢死尸和木乃伊一类的东西,我相信你会看到它们的高雅。当你拿到了能为你打开宝藏王国的法宝后,别忘了我,别忘了派几个亲信精灵来接我和我的箱子,我拼命挤出来的毒蛇油是给异教徒的一份精美的见面礼,看到这种美味他准保会开心。”
  卡拉希丝这番谆谆教导的话音刚落,太阳就落到四泉山后面去了,月亮升起来了。那天晚上月亮特别圆,在那些急于出发的女人、宦官和侍从的眼里看起来格外的美丽。城市里回荡着人欢马叫和喧嚣的号角。
  柔和的月光下,只见龙辇上颤动的羽毛和鹭鸶帽饰熠熠闪光;宽阔的广场像一个一望无垠的大花坛,其间斑斑驳驳地点缀着最娇贵的东方郁金香。
  身着只在盛大节日才穿的盛装,在元老和巴巴拉娄克的簇拥下,哈里发在全体臣民的注视下走下高塔的楼梯。他忍不住不时地停下来欣赏这为他而设的壮观阵势:人们跪倒在他的面前,甚至连负重的骆驼都跪倒在地。
  一片寂静和沉默后,突然从后面传来的宦官们的尖叫,打破了平静的气氛。机敏的卫兵注意到嫔妃娘娘们乘坐的几顶轿子歪在了一边,他们发现几个大胆的年轻人居然偷偷爬进了轿里,他们很快驱散了这些胆大包天之徒。如此华丽壮观的场面没有被这样的小事破坏掉气氛。
  瓦提克崇拜地向月亮致敬,摩萨卡纳贝德、大法官、元老和朝廷的重臣们列队欢送他们的陛下出行。
  终于,塔顶的号角和喇叭吹响了出发的序曲。尽管这些乐器之间配合得非常协调自然,但其间始终搀杂着一个非常刺耳的声音。这是卡拉希丝发出来的声音,她在为异教徒诵唱凄厉的祈祷,她的女黑奴和哑女们齐声为她和着没有歌词的背景音。善良的穆斯林们仿佛听到了象征凶兆的夜虫啾鸣,声声虫鸣似乎在警示瓦提克前途叵测。
  一声炮响,哈里发的大旗打了出来,四周两万名卫兵矛明戟亮。哈里发无比忠诚地踩着镂金布,在臣民们肃穆的注视下,登上龙辇。
  远征就这样秩序井然地出发了,悄无声息,人们甚至可以听到卡托尔平原上传来的蚱蜢鸣唱。
  在欢快轻松的气氛中,队伍在黎明前走了六里格的路程;当这支庞大的队伍在底格里斯河岸边停顿下来休整的时候,启明星还在天空闪烁呢。


  
第七章
 
  就这样走了三天,但是在第四天,老天发怒了,雷电交加,切尔克斯美女个个吓得体如筛糠,紧搂着相貌丑陋的卫兵们不放。
  哈里发自个儿也很想在高尔契萨这个大城镇停下来避避雨,高尔契萨的总督会出来迎接他,并把自己宫里最好的点心拿出来招待客人。但是想起来母亲临行时的忠告:不要踏进任何人的家门,他就不顾宠臣们的劝阻,冒着冰冷刺骨的大雨继续前进了。
  尽管哈里发此刻开始有些怀念自己的享乐宫了,但是他没有忘却自己的雄心壮志,对未来的美好期望让他再次痛下决心一往无前。
  他把地理学者们传唤过来见他,天气恶劣,学者们也闷闷不乐,因为自哈若·艾尔·莱斯奇德时代以来从来没有过远征,学者们手中的其他国家的地图很糟糕;没有人知道应该往哪儿走。
  瓦提克虽然精通天文,但是对地理却一窍不通。他暴跳如雷,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瓦提克讨厌长途跋涉的艰辛和乏味,他决定让一个农民带路,翻过群山走四天的行程到达洛克纳贝德。
  部属抗议也没有用。他心意已决,队伍马上出发了,踏上一片盛产山羊的疆域,成群的山羊一看到大队的人马就飞奔而逃。光秃秃的山顶上寸草不生,仅有一些枯萎的蕨蓟。此刻,衣着华丽的骆驼和镶金镂银的龙辇在上面逶迤而行,场面看起来很奇怪。
  女人和宦官们看到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远处是层峦叠嶂,个个叫苦连天。在他们踏上主峰之前,天黑了,狂风乍起,暴雨大作,猛烈的狂风撕破了轿顶,冰冷的风雨无情地吹打在娇小姐们的身上,她们可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刺骨的寒冷。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天空,使这个多灾多难的夜晚益发恐怖,四周只听到侍童们的啜泣和女眷们的恸哭。
  更糟糕的是远处传来野兽骇人的咆哮,很快就能在森林里发现它们逡巡的身影,那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不是恶魔就是老虎。
  尖兵们在前面开路,几个走在最前面的尖兵还没来得及发现险情就被野兽吞噬了;队伍马上陷入极度混乱之中。狼群、老虎和其他猛兽嚎叫着、呼唤着同伴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到处都是啃嚼骨头的声音,头顶上响起可怕的翼翅盘旋声,原来秃鹫也凑热闹来了。
  恐怖很快波及到了两里格外的包围护卫着圣上和女眷的中军。
  瓦提克(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大轿子里的丝绸软垫上休息,两个白面小侍童在一边帮他驱赶着蚊蝇)睡得正香,他在睡梦中看到了所列曼的财宝。但妻子们的惊叫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没有看到拿着金钥匙的异教徒,却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巴巴拉娄克站在自己面前。
  “主人,”圣上的仆人喊道,“太不幸了!野兽们冒犯天威,它们包围了您的驼队和驭手。30匹满载辎重的骆驼已成了它们的口中之食了,还有您的糖果师、厨子以及军需官也不幸遇难。除非伟大的先知保佑我们,否则我们将会断炊了。”
  听到这里,哈里发失去了耐性。他开始大声咆哮,甚至打自己(反正在黑暗里无人看见)。
  消息马上传开了,而且越传越邪。
  巴巴拉娄克对主子束手无策,他堵住耳朵不听女眷们的吵吵闹闹,大声喊道:“听着,夫人们,兄弟们!大家都动手!马上点着火把!不得再传言陛下已丧身虎口。”
  尽管这群漂亮的少妇中不乏乖张任性之辈,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家都从命了。所有的轿子里都映出跳动的灯光,一万枝火把也很快点起来了。
  哈里发手执一枝蜡烛,其他人都学着他的样子把蘸油的绳子绑在木棍上点着,火把发出耀眼的光芒。很快,群山亮如白昼。
  被风吹落的火星引燃了干枯的山蕨,大火顺风蔓延。受惊的毒蛇从洞里爬出来,吐着信子,咝咝作响;马匹打着响鼻儿,以蹄刨地,狂暴地四下颠跃尥蹶子。
  路旁的一处小松林起火了,悬在路上方的枝条把火势蔓延到了女眷们的轿顶,烧着了轿顶的棉布顶盖,女眷们为了躲避危险,不得不纷纷跳出轿子。
  瓦提克在成千上万次的诅咒之后,也不得不贵足踏地,徒步而行。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带着委屈、羞辱和沮丧,生平不知道如何走路的女眷们踏上了泥泞。
  “我必须得步行吗?”一个说。
  “我一定要弄湿自己的脚吗?” 另一个喊道。
  “我必须弄脏衣服吗?”再一个问。
  “该死的巴巴拉娄克!”她们都这么喊:“见鬼!你点火把做什么?让老虎吃了也比现在的样子强!我们完了!以前从来没有人看到我们的身体,更糟的是,还有我们的面容!”
  说着,一些非常害羞的女眷们垂着头,这样她们才有足够的勇气责难巴巴拉娄克。
  她们的话,巴巴拉娄克听得很清楚,但他很精明,赶忙插进那些扔掉火把、一路打着铜鼓的同伴中去了。
  天空被照得比三伏盛夏最亮的天气还明亮,天气也非常热,哈里发满身泥垢,脏得像一个平头百姓,这是多么狼狈的场景啊!
  由于哈里发已经筋疲力竭了,他的一个埃塞俄比亚妻子张开双臂抱起他,像扛一袋枣似的把他扔到肩膀上。看到火势从四面合围过来,她拼尽全力冲出火场,毕竟哈里发体重也不轻。其他刚学会用脚走路的女眷们尾随着她,卫兵们紧跟在后,骆驼驭手们驾着骆驼断后。
  很快,他们就到了野兽们肆虐的地方。野兽们在造成一片混乱并饱餐一顿晚宴后,志得意满地扬长而去。
  巴巴拉娄克抓住了几只吃得圆滚滚、走不动路的猎物,马上开始娴熟地剥皮。
  现在队伍已经远离火灾现场了,也不再感到热得难受了,于是队伍马上停下来休息。人们开始搜集整理地上的褴褛布片,掩埋虎狼撕咬的残肢遗骸,几十只贪食的秃鹫来不及起飞,就被人们打死了。
  仅存的几匹骆驼在一旁自由自在地啃着婆罗双树,女眷们坐回了轿子,人们在一块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平坦的土地上为陛下搭起了行营帐篷。
  瓦提克躺在一张软毛席垫上,慢慢从埃塞俄比亚女人的颠簸中恢复过来了,他觉得这个埃塞俄比亚女人简直就像一匹他迄今为止所骑过的最暴躁的烈马,他说想吃点儿东西。
  但是,很可惜,那些在镀银烤箱中为他烘烤的精美的蛋糕、白面包、琥珀般透明的糖果、大壶的钦纳兹美酒、满瓶的冰雪,以及底格里斯河沿岸的葡萄,统统都丢了!
  巴巴拉娄克只好呈上一只烤狼、辣香草焖秃鹫、块菌、水煮的野蓟和其他一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野生植物。
  他也没什么喝的能拿出手,因为除了几小瓶白兰地之外,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其他东西来配这些恼人的食物了。这点儿酒还是几个卑鄙的小人偷偷藏在拖鞋里才幸存下来的。
  瓦提克看到这么原始简陋的饮食就拉下了脸,巴巴拉娄克耸着肩、皱着眉给哈里发做了解释。
  哈里发勉强吃了几口,然后倒头睡了六个小时。尽管布帘为他遮着光,白皑皑的山崖上折射的阳光依然搅了他的睡梦。他从惊恐中醒来,一些苦艾色的苍蝇翅下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这让他实在受不了。可怜的王子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尽管他一向足智多谋。
  此时,巴巴拉娄克躺在一大群苍蝇中鼾声大作,那群苍蝇在他的鼻子那里你来我往地飞来飞去。两个饥饿难当的小侍童已经把扇子扔到了地上,有气无力地痛骂着哈里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实话。
  哈里发深受刺激,他重新开始诅咒异教徒了,并对穆罕默德献上了赞美之词。
  “我现在身在何方?”他喊道,“这群山是什么?这幽幽峡谷是什么?我们到了可怕的卡夫城了吗?斯马夫为了惩罚我亵渎神灵的罪过挖掉我的双眼了吗?”说罢,他像牛一样地咆哮起来,转身朝帐篷的门口走去,但是他看到了什么?一边是无尽的黑沙,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上面长满了带刺的野蓟。他觉得自己在野蓟之间看到了一些巨大无比的花朵,但是他错了,那只不过是随风摇摆的杂草和随从们的碎布而已。
  因为山上有几条裂缝,似乎曾经有水从此流过,瓦提克侧耳细听,希望能够听到潺潺的水声,但是除了随从们的低声抱怨……他们在抱怨没有水喝外,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带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问道,“难道哈里发要在这里再建一座高塔?还是卡拉希丝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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