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 作者:[美] 凯文·吉尔福伊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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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影 作者:[美] 凯文·吉尔福伊尔-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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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一切代价?”
  她伸出手,抓住戴维斯的小臂。“有些方面的代价太大了,戴维斯。”
  戴维斯没说什么,但是心里不同意她的说法。



第二章

  密西西比州可能是世界上米基最不喜欢的地方,但这里却让他最有安全感。米基感到这个矛盾只是再一次证明了上帝的存在。自然法则是一个连续统一的范畴,它的两极之间存在着不同的等级。事物的变化是事物在不同等级之间的转变,所以可以这么说,宇宙万物几乎都是同源——冷热,黑白,对错。只有万能的上帝才能够同时让一件事物具备两种可能:亦冷亦热,亦黑亦白,亦对亦错。杀人总是错的,但是上帝在必要时难道不能把它变成对的吗?基于同样的道理,上帝才把米基留在了密西西比,留在了痛苦与满足之中。至少这里现在是春天,天气还不热,只是有点潮湿。下午之前米基曾想,他到这儿已经三个小时了,老天怎么还不来一场暴雨补充点泥浆和蚊子呢。
  这个农场很大,但不显眼,有一百五十公顷连绵起伏的土地和岩石,还有破旧的仓库和马厩。这里在很久以前曾经是一片棉花种植园,这让米基有一点不舒服——他欣赏非洲裔美国人,他们在被奴役和歧视中自强不息,虽然一直被排挤在主流文化之外,却发展出自己的文化,一种坚定地拥护传统社会价值的文化。民意测验不正是表明了超过三分之二的黑人反对任何性质的克隆,包括试验在内的克隆吗?还好哈罗德家族在奴隶制时代不是这块土地的主人,但哈罗德是个不折不扣的偏执狂,脑中充满了旧思想,常常一不小心漏出带有传统南方色彩的对黑人的诋毁,像“黑鬼”之类的话。一天傍晚,米基在心里匆匆打了个底稿就和哈罗德坐在宽敞的门廊上,吸着柠檬汁,谈论如何把更多非洲裔的人拉进他们的组织。这一招会让西海岸那些自由派不安的,不是吗?
  三年前,米基是断然不敢冒险来这里住的。那时哈罗德太有名了,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一天到晚盯着他的住处,还会打着怀疑哈罗德性骚扰、唆使他人谋杀,或者违反《勒索致利者和腐败组织》法案的旗号进行突击搜查,每年闹腾个两次。哈罗德请了一位“美国公民联合会”的律师,这位律师以宪法第一修正案为依据进行反击,有一次甚至把哈罗德的案子闹到了最高法院。最高法院的法官以七比二判定哈罗德胜诉,这件事震动了纽约和旧金山的新闻界,也引起了大众对联邦调查局白热化的义愤。哈罗德说,在过去的十二个月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已经渐渐对他萌生倦意,换句话说他们是非常丧气,因为他们根本不能确定任何事情,所以也就不管他了。“你在这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哈罗德说,“但是电话还不能用。”
  要是没有哈罗德·德弗罗,“上帝之手”在过去几年里可能无法坚持下去,但哈罗德甚至连“上帝之手”的正式成员都还不是。哈罗德称自己为“只为一位客户服务的独立订约者:那就是万能的上帝”。他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和反克隆专家,但是他最出名的身份(也是把他送上最高法院的原因)是一家网站的投资人。这家网站专门提供从事人类克隆技术及试验的相关诊所、医生和研究机构的信息。一旦上面有人不幸死亡或者退出该行业,哈罗德就会在这人的名字上打一个红杠。有时候有些医生只是受伤,哈罗德就会把他们名字的颜色由蓝色改为灰色。有许多人,尤其是列入名单的人很不喜欢这一点,他们把它称为“黑名单”。但是哈罗德的律师不同意这种看法,而最高法院的七位法官正巧同意了哈罗德律师的看法。
  在哈罗德的网站上有三百五十七个名字,其中二十四个已被画去。其中有九人是米基干掉的,有六人是因自然原因而死亡的,另外六人因害怕自己或家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退休或辞职,有三人死于不明身份者的枪击,都是头部中弹。警方曾经怀疑米基杀死的九个人加上另外三个人,总共十二个人都是被同一个罪犯所杀,警方甚至知道凶手的姓名:拜伦·布莱克·博纳维塔。两年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跟踪过拜伦,而他却在肯塔基州的树林里失踪了。从那以后,每当米基干掉一个医生之后,总有目击者声称在现场见到了拜伦·博纳维塔,还说他长得像猫王。米基不知道另外三个人是不是拜伦杀的,但是他很高兴每当自己完成了一项任务之后,联邦调查局总会按着另一个人的相貌去寻找凶手。这也许就是他从没被抓住过的原因。
  哈罗德农场周围的小镇上倒是没有多少目标,米基到这里来只是礼节性的拜访。通过个人网站,拜伦收到了用于反克隆“游说”的捐赠,而他又把这笔钱悄悄分给了一些个人和教会,这些个人和教会传播着现代科学的诸多邪恶罪状,“上帝之手”就是其中之一。这使得“上帝之手”引起了联邦调查局的注意,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个团伙的名字牵连到全国范围内多起针对生殖诊所的恐吓案。菲利指第4章中所说的菲利普·赫姆雷。和另外几个成员拒绝承认他们曾经威胁过别人,没有一封威胁信的信封上盖的是俄亥俄州的邮戳。而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们压根儿不知道有个“进行时”米基,对他那辆“超级短剑”里的长箱子也一无所知。
  “你能在这儿待上几天我心里说不出有多高兴,米基。”哈罗德说,“你是上帝真正的仆人。”
  “谢谢你,哈罗德。”米基说,“真高兴有个地方可以躺下来,真正地休息一下。昨晚一躺在床上我就确信自己可以一觉睡到今天晚上。”
  哈罗德身型怪异,肩膀狭窄,双腿看上去和晒干的稻草秆一样又黄又脆,而肩膀和腿中间的肚子却是又大又圆,里面仿佛藏了个健身球,活像个孕妇。哈罗德的孩子们正在院子里一架昂贵的红木秋千上玩耍。米基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却还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几个孩子。至少有四个吧。哈罗德的第三任太太正在厨房里忙活,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嫁给哈罗德无非是因为他有钱有名,还曾经登上了《纽约时代周刊》的封面。米基不愿想像他们俩做爱时的情景,但是又会情不自禁地去想——这又是上帝的矛盾,也是非常残酷的一个。从门廊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哈罗德的办公室,里面有一个计数器记录着访问哈罗德网站的点击率,已经上了七位数(米基也不知道哈罗德什么时候开始计数的),而且每隔几秒钟数字就往上跳。米基觉得人们购买哈罗德信息的频率和购买汉堡包是一样的。
  “最近华盛顿发生什么事没有?”米基问哈罗德,哈罗德总是有最新的消息。
  “没什么事。”哈罗德答道。这时他端起玻璃杯,举到唇边,他的T恤衫上还沾着一滴柠檬汁,正好在他高高凸起的大肚子上。“克隆根本没有进入本年度国会的日程表。他们不想碰这件事。他们认为对这件事插手越少越好。”
  “还是老样子,老样子,嗯?”米基问。
  哈罗德嘴一抿,蓝灰色的胡须就挤作一团。“别误会,我热爱这个国家,也信仰民主。但是有些事很棘手,相当棘手,新选上的众议员很难应付,他们不喜欢公开辩论,而我们的敌人正利用了这一点。国会有这么一条老理:合法的就让它合法,非法的就让它非法。一旦像克隆这样的事情合法化,那么政府就会倾向于保持其合法性,在大选之前不去提及这个话题。不管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都将得罪一半的人。”
  “一半以上的人站在我们这边,哈罗德。”米基说,“有一天我看过一份民意调查——”
  “我不需要看民意调查。”哈罗德说,“我只要跟我的朋友们和邻居们讨论这件事。这附近的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没有分歧。如果我们选出的狗娘养的议员敢对克隆修正案投反对票,我们会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把他踹下台,这一点他很清楚。但是另一方则是靠美元在投票,他们所要做的只是不让修正案进入议事日程。克隆的既得利益者很高兴,国会议员也很高兴,现在是二比一,而美国人民成了受害者。”
  “这是一种耻辱。”
  “你知道我一直提议要和任何一个和我持不同观点的参议员或者众议员辩论,但是你知道有几个人接受了我的挑战?一个也没有。当然,我现在继续经常参加脱口秀节目,但是总是那些和这事没有联系的人接受挑战:要么是大学教授,要么是女权主义者。女权主义者对克隆又能做些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米基正吮吸着杯子里长方形冰块的残渣。“生殖自由。他们说克隆是女人必须拥有的选择权。这把她们从子宫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屁话,屁话,屁话。”
  “那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哈罗德开始兴奋起来,“人类只是几年前才发现了克隆,完善了克隆技术。既然如此克隆怎么可能有这般必要?这些自由主义者已经嘲弄《圣经》好多年了,但是如今科学又告诉了人们怎样用男人的肋骨来造人——真的!——他们宣称这是物种进化过程中极其重要和十分必要的一项进步。简直荒谬!这是非常危险的,极度危险。这甚至不是人类操纵上帝,而是人类对上帝的嘲讽。但是只有上帝才能决定一切,因为人只能按照人的模样制造人,而只有上帝才能以上帝的模样创造人类。只有上帝才能铸造灵魂。”
  “阿门。”米基说着,从碗里抓出一些坚果。
  哈罗德透过他那面具似的浓密胡须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么下一步你想去哪儿?”
  孩子们叫喊着,在屋后学着马嘶鸣的声音相互追逐。米基答道:“我认为你不想知道这个答案。”
  哈罗德大笑:“你说对了,我不想知道。只是请你给我个面子,别在这个县里找目标下手。不管怎么说这里没有多少合适的目标,除了大学里有一些。但是如果有人在我的地盘上出了事,联邦调查局会不停地找我麻烦的。”
  米基点点头。“哈罗德,依我看,在你身边有三百英里长的光环围绕着你。你还用担心吗?”
  “一个三百英里长的光环。”哈罗德尽力想像着这样的画面。“是谁鼓吹要建造一个九百英尺高的耶稣呢?”
  “大话罗伯茨。”
  “对,罗伯茨。一个九百英尺高的耶稣和一个三百英里长的光环。”他大笑。
  他们最后一次谈了这么长时间,这时哈罗德太太招呼他们该吃晚饭了。四天后,在阿肯色州的一家私人研究机构外,米基开枪击中了一位正要去吃午餐的实验室技术员。被击中后脑的技术员当场死亡。
  小石城警方随后贴出了一张拜伦·博纳维塔的素描画像。




第四卷 贾斯汀三岁 第一章

  在炙热的密歇根湖岸私人沙滩上,特里和玛莎专心致志地各自筑起了一道屏障,贾斯汀就在两道屏障中间玩耍。沙滩比城市车道宽不了多少,旁边有一个楼梯,是用铁路枕木搭成的。楼梯又高又陡,崎岖不平,通向一座小屋——不管怎么说,他们管它叫小屋。而大多数人会说这是极其漂亮的第二个家,它有三间大卧室,一切设备应有尽有,吊扇在天花板上静静地旋转着——没什么实际作用,仅仅为了得到一点心理上的效果。一小时后,盖里和詹妮弗·霍根就要带着他们的女儿玛丽安来这里度周末了。星期六和星期天将在游船上度过,在红木制的甲板上,大人们聊天喝酒,时不时翻着花样逗逗孩子们,讲个故事,做个游戏,或扮个鬼脸,以免孩子们觉得过于无聊。
  “你觉得那个家伙是谁?”特里问妻子,他把下嘴唇撅起,顶着贾斯汀刚刚放到他面前的蓝色恐龙。
  “谁?”
  特里朝儿子点点头。“他,那个家伙。”
  “哦,别提这个。”
  “我是认真的。”
  “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这样做是违法的。想这些没用。”
  “如果是新技术生育诊所告诉我们,那是违法的。但是我们自己把这事儿搞清楚却不违法。你知道办法,比如雇一个私家侦探之类的。”
  “得了吧。”她大笑。
  “肯定会有一些书面的线索。一旦他长大了,见鬼,把他的照片扔在街上,也许有人会认出他来。那个捐献者在克隆合法化之后还活着,那么他很有可能才死了两年。”
  “对。”
  “这就对了。”特里掀起贾斯汀背后的T恤衫,露出了他屁股上方的一块胎记,形状有点像西弗吉尼亚州的地图,又有点像一个长嘴茶壶。贾斯汀看都没看,就重重地拍了他父亲的手,特里就把他放走了。
  玛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厌倦了眯缝着眼看湖面反射的阳光。
  “他经常会说脏话。”
  “谁?”
  “贾斯汀。”
  “别逗了。”
  “真的,没想到吧?一个三岁的孩子。”
  “好吧,那你就不要在他面前说脏话。”玛莎说。
  “我没有。”
  “你刚才就说了。”
  “什么时候?”
  “十秒钟之前。你说了‘见——鬼——’”
  “那不是脏话。他说的是真正脏得不得了的话。”
  “这些对他来说只是几个词。听上去很有意思罢了。”
  特里看着儿子正用霸王龙的尾巴在沙滩上挖地洞。“你曾经想过那个家伙的记忆吗?——我是说那个捐献者——他的记忆会不会留在贾斯汀的基因里?”
  “什么?就像荣格说的。”
  “谁是荣格?”
  “卡尔·荣格。集体无意识。”
  特里脸上挤出一丝半真半假,自我嘲讽的表情,每当玛莎能完全回忆起大学笔记的内容,让他突然一惊时,他总是这副表情。“今天早上,贾斯汀手里拿着一把刀——”
  “一把刀?”
  “一把塑料刀。在硬面包袋子里的那把。”
  “哦。”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那时正要用刀来割桌布,他看上去知道自己该怎么干。”
  “他看到你切硬面包就学会了,很有可能。”
  “不,他拿刀的姿势就像拿着手术刀。轻巧地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就像一个外科医生。”
  “让我休息会儿。”
  “我知道,这么说有些滑稽,我也只是说说。想想也许我们能发现他是个医生。这是好事,不是吗?”
  “我猜他是在高尔夫球课程上学会骂‘球’的。”玛莎格格地笑。
  这个笑话很好笑,但是特里没有笑。玛莎总是会对他很认真的想法不屑一顾,这令他很不快。他曾经很欣赏玛莎,因为她很聪明,但是他没有意识到,她的智慧带给她一种优越感。而他是干活的人,他要用他作为期货交易商的丰厚的佣金负担两幢房子、两辆汽车还有昂贵的度假费用。但是,他以前的学习成绩不好,而玛莎认为好学生才有高智慧,于是没有给丈夫应得的尊重。现在他们有了孩子,而这个孩子很显然也很聪明,而她就把这一切归功于自己的遗传,但是她根本没有给孩子一丁点儿超级聪明的基因。他想找出孩子是从哪儿来的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以此来提醒玛莎,贾斯汀的大脑不是她遗传的。
  “那你怎么想?”
  “想什么?”
  “找个人查一查贾斯汀的过去吧。”
  “他才三岁,特里。他没有过去。”
  “好吧,那查查另一个家伙,另一个他。”
  “他们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他从我们两人身上继承的东西会比从一个神秘男人那里继承的东西多得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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