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你把那些光盘交给我,以你和老妇人的谈话作为这次调查工作的收尾。我们的调查已经做完了,只要在此基础上接着往下写就行(侦探工作真实可靠,顺便说一句——祝贺你),现在芬恩一家已经认为艾利克·伦德奎斯特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如果我们再把这段采访交给他们,他们想要的就全了:细胞捐助者的生平事迹。”
“但是艾利克·伦德奎斯特不是他们儿子的细胞捐助者。”
“那是你说的,我可不信。不管怎么说,这些人只是在追寻一种幻觉。不管这个伦德奎斯特家的小子是不是克隆的捐献者,那都没什么关系,他和芬恩家的儿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先天的有了,然后就得靠后天的培养。如果你是对的那又能怎么样?不管他们感兴趣的是什么,你已经得到能满足他们的东西了。”
萨莉说:“如果伦德奎斯特不是捐献者,你难道不想知道捐献者到底是谁吗?有些事很奇怪,比格。我们也许会在这件事上发现一个巨大的丑闻,诸如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华盛顿邮报》的两名记者,他们首次将“水门事件”的内幕大白于天下,最终导致总统尼克松被迫辞职,由此荣获1973年度普利策奖,并一举跻身世界最著名的记者之列,成为新闻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发现的罪恶勾当。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正式文件、医药记录都表明伦德奎斯特是细胞的捐献者,而事实上两个孩子长得根本就不像吗?为什么芬恩家的孩子有一块胎记而伦德奎斯特家的孩子身上却从来没有呢?”
“我只想知道我的顾客想要的东西,其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对吗,菲利?”他的朋友点点头。“顾客只想了解艾利克·伦德奎斯特。”
巴威克从她的包里拿出那两张录音光盘,在比格·罗布整洁的书桌上一把推了过去。“我已经转录了相关的部分。”
比格·罗布无奈地看着卡内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萨莉。”菲利·卡内拉开口了,“我们的生意只是提供答案,而不是真相。如果一位女士雇我们跟踪她的孬种丈夫,我们要做的只是跟着他拍照。即便那个男人和他的私人秘书出入林肯大街的汽车旅馆是有正当理由的,那也不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比格补充道:“在芬恩的这件案子里,我们依据证据干得很不错。我们的顾客会很高兴,我们也应该高兴。”巴威克匆匆把支票塞进牛仔衬衫的口袋里。“下次的活儿你还给我电话吗?”
“会的,萨莉。下个星期。我得到一个案子,在黄金海岸有个有钱的老头可能和他孙子的保姆有一腿。需要晚上监视,真是个麻烦的活儿。你会喜欢的。”
“对。”
“不要小看你自己。你才刚刚起步,但是你干的活儿很出色。那个‘口述历史’就很经典。想开点,有多少次我们能让顾客高兴呢?我们的工作大多数是以当事人离婚或者打官司作为结局的。”
“你真是个想得开的人,比格。”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想得明白的人吧,宝贝儿。”他心里清楚巴威克到底是什么意思。
巴威克住在里格利北部的安德森镇,她的家在湖边。她在浴缸里冲洗完她那浅黑色的皮肤之后,顿时平静了下来,睡觉之前她还读了已经看过六遍的一本平装本小说。在昏昏沉沉中,她梦见自己和贾斯汀·芬恩一起,坐在林德湖边,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男人了。他的脸看上去就像艾利克·伦德奎斯特,他的背上有一个水壶形的胎记。贾斯汀抓着她的手,让她从上到下轻轻抚摸他那光滑无毛、健壮结实的大腿。
“不用担心。”贾斯汀说,“你已经有了一项任务,而我也有了一项任务。”
“我能帮得上忙吗?”萨莉问他。
“嘘——”贾斯汀说,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沙滩来到了伦德奎斯特太太家的前厅,那里摆放着各种小玩意儿和M&M糖果。贾斯汀摸了摸她的脸,然后走出了屋子,外面正下着雪。
第五卷 贾斯汀五岁 第一章
杰姬过去总是假装自己很了解丈夫的喜好,为他买这买那,现在她不再这样做了。在她不这么做之前,她送给了戴维斯一台家用电脑作为生日礼物(他以前的那台是三代以前的产品,基本上不怎么用)。她觉得这台电脑也许会对戴维斯的爱好有一些帮助,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那上面了。她以为戴维斯还在楼下的小房间里修着家谱;她只有在去洗衣房,或是去那间尚未完工的工具房里取东西时才会偶尔路过那间蓝色的小屋。
戴维斯打开电脑,插上连接线,开始输入已经写好的家族史,但他觉得这好像是一切从头开始。电脑提供的网页太多了,好像也并不比他几年时间整理出来的纸质文件系统好到哪里去。但是,他也承认互联网对研究挺有帮助的(他以前在工作之余所做的研究),而且还能偶尔上网打几手桥牌。他和杰姬以前每个月有两个星期六会和沃尔特·赫斯伯格、南希·赫斯伯格夫妇打牌,但自从杰姬精神失常之后,他们就再没一起玩过。戴维斯已经有七年多没和妻子一起玩真正的扑克了。
一个星期天的中午,戴维斯一边收听着芝加哥WGN电台的“小熊红雀谁更棒”投票节目小熊队和红雀队是芝加哥地区两支最负盛名的棒球队。电台于2004年10月开播这个栏目。,一边浏览网页,为一位生平不详的舅姥爷搜寻有关信息。突然一则软件广告吸引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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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斯点击六桥网站后,只看了几段产品介绍就把自己的信用卡号递交给了这个公司的服务器。然后他用网站给他的密码下载了程序和安装手册。
安装完毕之后,他把几张安娜·凯特小时候的扫描照片输入系统,开始一遍一遍运行程序,直到安娜十七岁,过程中加入了很多变量:受试者会成为一个酒鬼吗?会抽烟吗?抽多少?受试者喜欢户外活动吗?爱晒太阳吗?有没有采取防晒措施?足够吗?不到一周,他就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结果,可以打印出来了。戴维斯把打印出来的画像和一张安娜被害前在圣诞节拍的照片放在了一起。画像不算完美——主要是眼睛画得不对劲——但是已经相当接近照片了。安娜的任何一个朋友都能轻易地认出这画像上的就是她。
第二天戴维斯去了一家电器商店买了一台数码相机,然后又重新安排了两个预约好的病人,这样他就能空出一下午的时间了。从戴维斯家走出去向东拐一个弯就是芬恩家。戴维斯在拐弯前就把车停住了,但从那里他仍能清楚地看到芬恩家屋子的正门和门前的车道。他开着引擎坐在车上听着公共电台的节目。几个钟头过去了,玛莎和贾斯汀都还没有出现。他打了个盹。大约五点半的时候,一辆奔驰开进了车道。但车上只有特里·芬恩一个人。他看来是刚从办公室回来。
过去的这些年里,戴维斯逐渐开始感到自己做的这件事是愚蠢至极的,他对贾斯汀的内疚也日渐加深。如果不是因为贾斯汀还需要时不时去琼那里做定期检查,他也许早已经把这孩子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阵发性的疯狂也许是最合理的解释。每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也会从心底深处对妻子精神上所受的痛苦感同身受。少说也要再过十几年,贾斯汀才有可能长得有那么一点像杀死安娜的凶手,但同时凶手自己也老了十几岁,说不定他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到那时,即使把他和贾斯汀放在一个屋里,仅凭肉眼也很难看出他们之间的相似点。这只能是一个戴维斯永远无法获胜的追捕游戏。况且如果芬恩一家搬走了呢?他又该如何继续跟踪这个孩子?一想到自己在进行这样一个疯狂的实验之前,竟然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不禁有些无地自容。
当然,理智在他的方程式中从来就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变量。他只是在自己最无稽的幻想中才觉得依靠贾斯汀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即使贾斯汀长大成人之后,他自己或是其他人真的辨认出了凶手,他又该如何向警方解释这一切?而证据又是什么呢?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医生,可这点名誉显然是不管用的,说出实情的那一刻也将是他名声扫地的时候。
其实那天戴维斯把储藏柜中艾利克·伦德奎斯特的DNA换掉时,只不过是希望获得一个与凶手对视的机会罢了,哪怕只是看看贾斯汀那样的替身也行。然而年复一年,愿望成真的日子渐渐开始变得遥不可及。如今,这个软件再度点燃了他心底熄灭已久的希望之火。只要能得到一张孩子的照片,并且往电脑中输入一些变量,他也许就能找到那张寻觅多年的面孔,并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自己的心魔。这样他就可以最终接受安娜被杀的事实,贾斯汀·芬恩也可以过上健康的生活,永远察觉不到这个阴谋的存在,而杰姬也可以找回从前的那个丈夫。自从安娜死后,他俩的婚姻关系就一直处在紧张的状态之中,而杰姬的精神问题更是让他们几乎走到了崩溃的边缘。然而,上次的痛苦完全是由于他的疏忽造成的,与妻子的病情没有半点关系,也正是因为如此,戴维斯才坚信自己可以让妻子重新快乐起来。只要他不再折磨自己,他也就不会再折磨自己的妻子。
看来芬恩一家今晚会一直待在屋子里,戴维斯意识到今天没有任何机会实现他的梦想了。
周六的早晨,戴维斯决定再试一次。等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特里和玛莎终于带着贾斯汀坐着一辆雪佛兰小旅行车出门了。戴维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后面,保持着一段车距。开了不到一英里,芬恩一家把车停在了诺斯伍德中心一个不太嘈杂的地方。戴维斯把车停在了半个街区外的一个拐角处,然后跟着他们走进了一家星巴克咖啡店。
咖啡店从后堂到靠窗的座位都挤满了客人。戴维斯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新鲜而浓郁的咖啡味。戴维斯看到店里有不少熟人,他不禁对自己的决定感到有些后悔。他应该等在马路对面,在芬恩一家出门时偷拍一张就算了。但既然已经进来了,转身离去可能更会让人起疑。
“你好,穆尔医生,”莉比·卡莱尔给他打了个招呼。莉比长着一副运动员般健美的身材,两条腿很结实,褐色的头发盘绕在一起。尽管她长得不算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就会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这让戴维斯想到了一个著名的女演员。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莉比有一些迷人。莉比曾是安娜的朋友,甚至在一段时间里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自从葬礼之后,戴维斯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你好,莉比,”戴维斯说。他站在店里惟一的出口旁边,以防芬恩一家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走掉。“近来如何?”
“我结婚了,您肯定还不知道吧。”她一边拍着身边婴儿车的扶手,一边说道,“托姆和我大概六个月前搬了回来。有些奇怪,对吧。上高中那会儿惟一想的事就是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但后来总会有些东西把你给拽回来。”她并没有故意提到他们共同失去的一些东西,这让戴维斯心存感激。每次和安娜以前的朋友谈话总是让他心力交瘁。
“可不是吗,真有意思。”戴维斯说。
“替我向您太太问好。”莉比拉着婴儿车倒退着走出了店门。
戴维斯站在柜台前的队伍里,心中默念着他要点的东西,大杯的脱脂拿铁咖啡。芬恩一家就在他前面三个人的地方。特里把贾斯汀抱在怀里,以免在拥挤的店里把孩子弄丢了。贾斯汀一面回头向戴维斯这边张望,一面在他爸爸的肩上来回开一辆玩具车。他的金发比以前浓密了一些,后面的头发挺长了,他爸妈也没管,也许是因为他总在理发师那里淘气吧。贾斯汀的脸变小了;鼻子上被咬了个包,红红的;眼睛还是蓝宝石般的颜色。爸爸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些话,把他逗乐了,他又对爸爸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又格格笑了。戴维斯摸了摸口袋里的相机,心想,要是人们看见当地的一位医生(而且还颇有些名望)在星巴克给自己的病人拍照,一定会觉得特别奇怪吧。
点完餐后,他拿着零钱站到了柜台后边的人群里。
“穆尔医生!”玛莎·芬恩说,“你好!”
“你好,玛莎。”
“特里,还记得穆尔医生吗?”
“当然了。”特里说。为了和戴维斯握手,他把贾斯汀换到了另一只手上。用不了多久,他就很难再这样抱着贾斯汀了,这个男孩在几个月内就会让他瘦削的手臂感到吃力的。“见到你很高兴。”
“贾斯汀怎么样啊?”戴维斯问。
特里想把贾斯汀的脸转过来,但是他却有些害羞地把脸贴在了父亲的胸口上。
“挺好的。只是最近有些感冒,但不严重。”玛莎就像一位在突然来访的客人面前清理客厅的主妇似的,匆忙拿出了一张纸巾给贾斯汀擦鼻子。
“那就好。”
服务生送来了咖啡。玛莎接过杯子,把它们一一放进了隔热纸盒里。“我们已经和伯顿医生预约好了几周之后去她那里,也许到时候咱们可以再见面。”
“如果到时候我在的话就一定去看你们,当然得在没有病人的情况下。”
“那太好了,再见。”
“再见。”
“贾斯汀,跟穆尔医生说再见。”
“再见。”
“再见,贾斯汀。”
戴维斯拿到他要的拿铁咖啡时,芬恩一家已经开车走了,他们去了动物园、商场或是俱乐部。
戴维斯回到家后,在厨房里随便找了点吃的,便去问杰姬把电话黄页放在什么地方了。
第二章
比格·罗布打来电话时巴威克已经躺在床上了,但她还没有睡着。因为七点钟左右她妈妈从新奥尔良打了个电话过来,一说就是两个多小时,姑且算作是母女俩在交谈吧。
“你知道你妹妹要结婚了吗?”巴威克太太问。
“当然知道了,妈妈。他们都订婚一个多月了。”她知道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电话那头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清晰可闻。“哦,我还以为她没告诉你呢。”
“她当然告诉我了。咱俩明明讨论过他们登记的事。我知道你是在明知故问,因为你从那天之后就再没向我打听过男朋友的事了。我还以为自己得到‘缓刑’了呢。”
“好吧,”巴威克太太说,“那么你找到工作了吗?”
萨莉回答时前几个词说得声音很大,屋子里的电视机和吸尘器都开着,但估计连楼上那位帅小伙都听见了。“上帝啊!妈妈!我有工作。”
巴威克夫人说:“说得没错,但我之所以还能容忍你做这种间谍才干的活,仅仅是因为我希望你会在结婚以后就歇手。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份正当的职业。现代科学这么发展下去,也许我用不着你们姐妹俩也能给自己克隆出一个外孙来。”
“调查工作是一份很好的职业,妈妈。”
“什么?跟踪出轨丈夫,透过廉价旅馆积满尘土的窗户拍摄那些令人恶心的照片吗?怪不得你会恨男人。”
“我并不恨男人。事实上我星期四刚刚约会过。”
“把那个男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
因此当电话铃二十分钟后又响起来时,萨莉觉得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