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秘密不从我们这儿泄露出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谁都不准离开。”
他们接受了,不是欣然,而是知道反对了也是枉然。
“现在,”霍恩说,“我们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希望典狱长终于会急不可待地要来利用我们。”
这些人当时还个个摩拳擦掌,心里头热乎乎的。他们聚集的地方正好在小桥的视线之外,小桥直通向要塞那坚固而又可怕的黑色大门。随着时间的推移,霍恩眼看着小组的同仇敌忾之气在一点点瓦解着。
霍恩望着要塞的大门,把计划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他意识到计划是多么的脆弱,而他们所赖以举事的装备也是多么的不堪一击。五六个穿着破衣烂衫的根本靠不住的恶棍,拿着手工制造的武器竟然要去对抗要塞,真是愚不可及。但就算是愚不可及也比听任命运的摆布要好,任何机会都比没有机会好。
在漫长的等待中,红刃曾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听着,伙计,我把你跟我说的话又好好想了想,我会跟你于到底的。”
霍恩此时觉得他可以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充满理智的信任。在越来越浓的沮丧之中,这是一个让人感到欣慰的时刻。
他竭力坚持着自己的推断,即典狱长会把他们召去帮忙,因此他们能够成功,但要塞在黑暗之中不发出一丝声响,宛如在沉思一般。在这可怕的现实面前,这种推断显得越来越站不住脚了。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典狱长可以找到太多的理由不来用囚犯。虽然这些人手无寸铁,但他们都是绝望之极的亡命之徒,放这些人进去的话,典狱长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就是大意之极。霍恩不相信典狱长会是个大意的人。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太阳在黑暗的天空中懒洋洋地划出一个拱形后,又碰到了地平线。暮色重又掩来。一阵喧闹宣告新一轮的食物又己从管子里流进了食槽。小组里的人迈动了步子,但红刃用怒目将他们逼了回来。只有他一个人离开。不久他就带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回来了,他们心事沉沉地吃着,一边望着眼前这道将他们与埃戎隔开的黑色屏障。
他们还没吃完,寂挣和等待就都结束了,一个声音经过放大后,从要塞里隆隆地传来,急急地说道:
“囚犯们!你们都被判了刑罚,将在樊地度过你们的余生。现在你们又获得了一次机会。”
“帝国正处于战争之中。愿意前去打击帝国的敌人者,在得到要塞的允许后,将被用飞船运往埃戎,能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人将得到赦免,获得自由。”
“你们是没有任何机会逃跑的。你们将一直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只有诚心悔改的人才准予进入,对于其他心怀不轨的人我们将不予警告,毫不手软地当场击毙。”
“五分钟之后大门将打开:不想错过这次机会的人请排队进入走廊。”
“再次警告你们:轻举妄动者死!……”
还没等声音把话说完,霍恩和红刃就赶着他们的人朝小桥走去,小桥跟前早已聚起了一大堆人,他们挤上前来之后都停在了沟渠边。
他们身后的人越聚越多。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黑暗的大门还没有打开,人们变得越来越紧张了。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道光线射了出来,随后又变成了巨大的一束,大门打开了,总共有四把枪对准着他们:两把是架在墙上射击孔里的,另两把是拿在卫兵手里的单粒子枪。这情景和霍恩在脑海中描绘的一模一样,这些人力足以让绝望的人也不由得要犹豫起来。两边架着的机枪喷起火舌来能把人像镰刀割麦子一样一排一排地放倒,那两把手枪杀起人来的速度也不会逊色到哪儿去。
大队人马朝前涌去。红刃的双脚像生了根似的站在沟渠边,手臂伸展着,用脊背挡住众人。“别急,”他吼道,“一个一个过。”
红刃小跑着过了桥。跟在他后面的是霍恩,霍恩后面是那些他悉心调教过的人。在他们后面争先恐后着的才是其他的人。他们排着队进入了走廊,眨巴着眼睛警惕地张望着,活像是在笼子里关了很久的动物。
霍恩和红刃并排走在这一大帮乌合之众的头里,霍恩在平静的呼吸之下数着数。他们朝那两个卫兵走去。卫兵们在他们面前朝后退着,手握着枪,眼睛谨慎地前后张望着。
霍恩略微加快了一点步伐,红刃的步子也迈得更大了。卫兵没法退得和他们一样快,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便缩短了。或许直到这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才攫住了他们,一个把枪口朝上微微一抬,另一个也张嘴欲喊。霍恩已经蹲下了身子,他感觉得到红刃在他的旁边又急又低地运动着,于是他从肺里向外迸出炸雷般的一声高喊:“动手!”
他们打倒了卫兵,大厅里响起了尖利的一声枪响,随后一架机枪猛然发出了一个点射。霍恩已经忙得顾不上担心别的事了。他把他跟前那个卫兵的手臂向上一推,他手里的枪便向着天花板飞去。霍恩接着一拳捣向了卫兵的肚子。那人闷哼一声,朝后跌了几步,但他的手迅即扬了起来,霍恩一只手抓往他的手朝肩后一扳,另一只手反手朝他的脖子剁去。“嚓”的一记干涩的声响过后,卫兵扑倒在地,脑袋朝着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耷拉着,他一倒,霍恩便从他的手里夺过了手枪。
霍恩转过身来看时,身后的一大群人还都呆立在那里。这一连串的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他们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没醒过神来呢。有几个人瘫倒在了地上,但墙上的机枪已经哑了。两边各有一个人正一手托住枪口,一手端着上了膛的弹簧枪朝射击孔里张望。在他们下面,又有两个家伙在拼命地转着小曲柄。
红刃对付的那个卫兵已经躺倒不动了。他的手里也攥着一把枪,现在他看着更十足是一个海盗了。他朝霍恩开心地微笑着。
“快点!”霍恩喊着,手脚一点没停,“马上就要放毒气了,快跑!”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跑了起来,他的背后顿时跟着响起了一片“隆隆”的脚步声。
走廊又长又直,但沿途的墙上再也没有机枪了。如果他们能跑到底,就到了兵营区。兵营后面就是管道房了,在他们经过的墙边上有一道道的门,全都紧关着。霍恩不知道这些门后面是什么,也没有停下来去弄个明白。他朝身边的红刃瞥去,海盗正用大大的步子慢跑着,红色的鬃毛在身后飘动,龇着牙,一脸怕人的苦相。霍恩想,说不定他这还是在微笑呢。
在走廊的尽头一扇门打开了。一个男人站到了走廊里,在亮光下眨着眼睛,朝跑来的人们和这一片喧闹的人声张望着。这是一位老人,又矮又胖;他的白发泛着光泽,像是从太空中望下去的冰帽。霍恩的眼睛瞪大了。从眼角里,他瞥见红刃的手臂抬了起来,手中握着一把枪。
霍恩连忙挥手朝上一格,子弹呼啸着飞向了天花板。
“那是塞尔!”霍恩呼喊道,“那肯定是塞尔!”
到现在为止,总共还没过去一分钟。红刃朝霍恩看看,又往回看了看走廊尽头的那人。
在他们的身后,透过纷沓的脚步声。走廊里开始传来了“咝咝”的声响。霍恩知道这是毒气,来得可真够快的,不过还是差了一点。
此时,就在前面几米远的地方,一道隔板开始迅捷而又致命地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历史
危机……
无论是在人类的事务中还是在帝国的事务中,危机的到来总是不可避免的。小的决断一个叠一个,直到大的决断必然出现为止。人类面临生死的抉择,帝国面临兴衰的关头。
大决断。当它来临的时候,其实也只不过是很小的事情。在历史的洪流中,在把种族和帝国推向兴盛或灭亡的巨大力量中,个小的个人可以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一个人是一样微不足道的东西。但一粒尘埃也是如此。如果比例精当的话,如果一个人就相当于一粒尘埃,那么一粒尘埃就能像一蛇铅那样肯定地把一口锅砸烂。
一粒尘埃或是一个人……
《星际桥梁》作者:'美' 詹姆斯·冈恩
第十七章 活的标志
就在他们向前一跃的时候,霍恩意识到他和红刃可以不费什么事就穿过那扇正在落下的门,但后面的那帮人就没几个能跟过来了。他们会被困在那里闻毒气,而剩下他们两个孤立无援地面对要塞中的守卫。
这时红刃一个箭步来到了门下,伸手擎起正在降下的门,门又降了一点之后终于停住了。他浑身的肌肉都暴突起来,双腿在重压之下打着颤,衣服也随着胸肌的扩展而绽开了,背绷得紧紧的。他双手用力地擎着,脸涨得通红,倒是挺配他的红胡子。汗水从脸上滴落下来,把胡子的颜色洇得更深了。
“快!”霍恩朝后面跑着的人们叫道。他们跑上来了,手脚拼命地挥舞着,可脚步却像梦境中那般想快也快不了。
不过他们还是像水流一般从落到一半的门下面通过着,每当红刃的身子朝下沉了一点,又沉了一点,后面的人便得把身子蹲得更低才能钻过去,终于最后一个人也在跑过门很远之后瘫倒在地。
“他们都过去了。”霍恩说。
红刃终于放开了他那痛苦的支撑,朝前一纵,门訇然一声砸到了地板上。
随着霍恩朝塞尔一点点走近,他发现塞尔已经变得多么的苍老和疲惫了。他那蓝色的眼睛茫然打量着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人们。他的嘴张开又合上,但没有发出声音。不过霍恩还是认出了他。
这就是解放者,帝国亿万受奴役人们的希望。如果岁月和铁窗生涯已经使他成为了废人的话,这将令人感到多么悲哀啊,霍恩对自己说,就算成了废人,塞尔也还是个象征,纵使事过境迁,象征还是有其生命力的。
“你,你,还有你,”霍恩从身边的队伍里叫出了三个曾经协助他发动攻击的人,“这是彼得·塞尔,解放者。保护好他,要是我回来发现他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宰了你们。”
他们朝塞尔看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走廊走去。霍恩回头看时,发现他们领着老人又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霍恩紧跑几步来到了红刃的身边。他们前面还有一些人,散开着沿着走廊往下走。走廊前面出现了一个直角的转弯,左侧有一条开着门的走廊。人们朝里猛冲——然后就死了,更多的人冲了进去,子弹呼啸着在密集的人体间穿梭,但还是有一些人活了下来。枪声、家具被打裂的声音、呼喊声、尖叫声从屋里传来,构成一组无序的、充满暴力的混响,等红刃和霍恩到达门边的时候,屋里已经静了下来。房问里血流遍地,活像是个屠宰场。空气中蒸腾着横飞血肉余温尚存的气息。12个衣衫滥褛的人手里拿着枪小跑着离开了静悄悄的兵营。
霍恩想把他们按有武器的和没武器的分开,可他们已经辨不清方向了。前方激战正酣,等他们打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们已经损失了至少50个人。在夺取管道房的战斗中, 原先的三四百人打得只剩不到100了。剩下的人全都有武器,除了个别有一些皮外伤外全都完好无损,而且全都是骁勇善战的。
整场战斗就像是万花筒,闪动跳跃着许多毫无意义的色彩,而在这之中只有一幕景象给霍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见红刃踢开门,冲进了典狱长的办公室。海盗站在那里,两脚叉开着,喷着火的眼睛紧紧盯着典狱长那煞白的脸。红刃怒吼着,把手枪扔到了一边,就好像把它忘记了似的,朝着典狱长冲去。典狱长急忙把手伸进抽屉里慌乱地摸着,眼睛紧盯着红刃.连看一看抽屉里的枪都顾不上。
红刃隔着宽大的办公桌一拳打到了典狱长身上,手枪登时飞了出去,典狱长跌撞着向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站稳了脚跟。他和红刃身高相差无几,块头却仿佛更大些,而且也不尽是虚胖,他们像两头发狂的公牛般鏖牛到了一起,打得整个屋子部颤动起来。他们都想竭力用双臂抓住对方,典狱长的膝盖像活塞般不断向上踢着,但红刃把他的身子侧向一边,井用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了典狱长的腰,另一只手托住了典狱长的下颚朝后扳,揸开的手指掐进了他的脸,朝他的眼睛伸去。
典狱长的拳头“砰砰”地落到红刃的胸部和肚子上,但海盗对它们不予理睬。他一手将典狱长的身体朝自己拉近,另一只手将他的下颚朝后推去。典狱长奋力抓住下颚下面的手,用两只大手攥紧了朝外推,但这样一来他就失去平衡了,他的背向后弯成了一张弓,两只脚拼尽全力想要在地面上站稳。不过太迟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脖子便“喀嚓”一声折断了。
红刃一放手,典狱长的尸体掉到了地上。它掉下去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塞着破布的玩偶,而且塞得很糟糕,因为它已经皱成一团了。红刃朝地上看了一会儿,胸口起伏了一下。他抬起头来,仰天发出一声快乐的长啸。
“我做梦都想着能有今天,”他叫道,“他一直都讨厌大个子的人。也许他是怕这些人当中会有哪一个比他更高大、更强壮。”
整个要塞几乎都安静了下来。搏杀之声业已消散了。霍恩很快对红刃讲了讲下一步该做的事情。
“要想法把这些人组织起来。争取尽量多的人跟我们到埃戎去,要服从我们的命令。谁不想去的,就让他们留在这里。要是你碰到什么麻烦的话,只管开枪好了。”
红刃点了点头,霍恩转身走开了。
塞尔正坐在小房间里。房里除了必需的东西之外就没什么了:一张铁架床,一把椅子,一张长桌子,而卫生设备几乎看不到。门下边的一条窄缝是供装食物的盘子进入的,典狱长允许老人拥有纸笔,桌上的几张纸上满满地写着某种象形文字。霍恩走进房间的时候,塞尔上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三个沉默不语的保镖。他转过身来朝着霍恩,抓起那几张纸,把他们折好,插进了他那薄薄的大衣里。
3个人站了起来。
“完事了,”霍恩说,“到管道房去向红刃报到吧。”
“霍恩,”有一个家伙恶狠狠地说道,“你他妈的让我们错过了所有的乐子。”
“别抱怨了,”霍恩对他们说,“不然的话你们当中早有两个见了阎王。出去。”
他用枪一指,他们马上出去了。房里只剩下了霍恩跟塞尔。老人摇着头,就像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
“你是谁啊?”塞尔问道。他的声音软绵绵的,迟疑而又苍老。
“艾伦·霍恩。跟你一样,也是个囚犯。我们已经占领了樊地。我们攻占了要塞。”
“我会写一首史诗的,”塞尔说道,“现在怎样呢?”
“我们要回埃戎去。”
“啊——”塞尔拖了个长腔。他把青筋暴凸、皱褶满布的双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
“我们要你跟我们一起走。”
塞尔慢慢抬起头来:“我一个老头儿到埃戎去有什么用?”
“起义,”霍恩说,“只有你能将各地的起义联合起来,使它成功,使埃戎不至于倒退回野蛮中去。”
塞尔不停地摇着头,他不停地来回摇着,霍恩差点就以为他停不下来了。“我打打杀杀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已经是个老头儿了。让年轻人干他们该干的事去吧,我已经是风烛残年,黄土都埋到脖梗儿了。”
“可这件事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