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弟弟送进监狱里,因为那样会伤害青雅流的名誉。所以我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宗家,不过你一个人独占一切也不太好吧,你说是吗?”
总而言之,博信就是要弟弟分他一杯羹。赖之还来不及反应,次男光树就先发出了嘲笑声。
“你们两个都有毛病啊,说的好像订婚、结婚都已经决定了似的,笑死了人。丧礼是一个人就可以办了,婚礼可是需要两个人才能举行的啊。”
博信和赖之醉朦朦看着光树,光树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那孩子根本不想跟赖之结婚,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自信她会喜欢你吗?”
赖之的下眼皮抽动了一下。在同年龄、爱玩的女学生中,他有受欢迎的自信,也有辉煌的成绩,但是对象是小学生时,他实在不知道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好。
“陪她一起玩电视游乐器怎么样?”
“你少啰唆!”
“我给你一个最有效的建议,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你也许还看不出来,再过六年,那个孩子一定会变成大美人,何不趁她还是花蕾的时候下手?”
赖之猛然站起来,一语不发转身就走了。博信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对光树说:
“喂,你煽动他去做那种事啊?如果变成什么强暴、猥亵之类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且还违反儿童福利法呢!”
光树不怀好意地笑着,他抓起杯子里的冰块放进嘴里,湿的手指就往衬衫的袖子上擦。
“在警察知道前,就会先传进宗家耳里。这么一来,宗家还会让他当继承人吗?”
“原来如此。”
“何况那个小女孩还有忠实的骑士跟随着呢,也好啦,让我们可爱的弟弟知道,这个社会不是那么好混的,对他也是好的。”
光树干笑着,博信也跟着应和。可是他马上就领悟了一个事实。
“等等!结果不是你最有利吗?因为你还是单身,如果不是赖之的话……”
“大哥,你为什么只能这么想呢?”
光树又笑了,这次是怜悯的笑。
“宗家到底在想什么,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但是有一件事却是可以确定的。”
“什么事?”
博信再也不能装出毫不关心的样子了。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竟争对手越少越好啊!大哥就是因为这么想才会在我跟赖之的四周布下了间谍网收集情报,不是吗?现在努力终于有了成果,恭喜你啊。”
看着因震惊而说不出话来的兄长,光树讥讽地歪斜着嘴巴。博信喃喃自语地想辩解什么似的站起身来。被独自留在吧台的光树,嘴角上刻划着狡诈阴毒的笑。
Ⅳ
下午四点,雪越下越大,几乎封住了多明多尔城,打开窗户也只能看到无限延伸的白色世界,风一吹就有大量的雪吹进室内。这座城堡虽然属于青雅流所有,实际上却是松仓家的别墅,所以干部和一般会员根本没有机会踏进这座城堡。可是这次状况有点不同,不但进了城堡还可以住宿,刚开始大家都很高兴有这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没多久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因为房间跟毯子虽然够,床却不够多,所以抱怨声马上出现。
“要我们睡地上吗?榻榻米还好,这可是光秃秃的石板啊,风湿病会发作的!”
“房里有暖气,有毯子可以躺下来就好了嘛,反正明天就可走了,现在急也没用啊。”
“可是,真伤脑筋,我明天要去名古屋参加一个朋友女儿的婚礼呢!早上十一点,我会来不及的!”
这样的对话此起彼落,仅有的两台电话前大排长龙。有的向家人说明状况;有的向青雅流分部发出指示;有的打回公司指派工作。有个人放下听筒,一边跟下一个人交替,一个疑惑地说:
“这场大雪好像是局部的呢,镇上好像没下这么大的雪。”
所谓的镇,就是火车站所在的小都市。如果是夏天,开车只要十五分钟,但是,在这样的大雪里就好像距离很远了。
“电波的状况好像不是很好,收音机一直有杂音。”
一个正在用收音机收听传统音乐的干部这么说。
耕平对那些人有着十足的敌意跟偏见,其实青雅流的干部并不是全都像龟井那样令人讨厌。
常务理事会里有一位七十岁的老绅士,不但是名书法家、名诗人,还是大学教授,他的妻子也是青雅流的干部,夫妇俩一起来到了这个城堡,他们被安排在三楼的房间,景观非常美。喜爱雪景的老先生冒着寒冷,在阳台站了好一会儿。
“把白鸟飞舞下来的样子形容为‘雪然’,就是说像雪飘下来的样子吧?中国唐诗里曾有这样的句子,呃……作者好像是陆龟蒙吧?”
能有这样的修养,不愧是花道大流派的干部。但是做妻子的可不想在天寒地冻中附庸丈夫的风雅,所以她进了浴室。老绅士在满足自己的闲情逸致后,也要了一个大喷嚏,当他转身要进入房内,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外面那片白色的视野里,好像有某种碍眼的色彩参杂进来。
“咦,有个红色的东西……”
当他这么说的同进,一个好大的红色降落伞无声地飘落下来,红色花朵的中央张着一个圆形大口,老绅士意识到自己就要被吞噬了,当他发出惊叫声,拚命想移动不听使唤的身体时,那张嘴从上方一口吞下了那个身体。
红色水母闭上嘴,开始启动无数尖锐的牙齿时,老绅士露在外面的左手臂从手肘处被咬断撕裂,反弹到半空中,掉落在阳台上。红色水母怪物的罩干部份膨胀,缩小,不停地蠕动着。过了三分钟左右,那个嘴巴又张开来了。红色水母怪物把罩子朝向阳台一倾斜,就从那里埕出了奇怪的物体,堆积在阳台的白雪上。
那物体横躺在阳台上。那是已经化成白骨的人类尸体,上面覆盖着一层光润的黏液,空洞的眼窝仰望关天空,雪,又飘下来堆积在那里。
红色水母摇晃着好几只的口腕,缓缓地从阳台离去。
几乎在同时,浴室的门打开来了。为了饭后的干部会议,精心化好妆的妻子走出来了,她看了一下无人的房间,叹了一口气说:
“真受不了你,就算再怎么喜欢雪景,也不该走到阳台去欣赏啊,会感冒的。”
她走近隔开房间跟阳台的窗户旁,才发现有些不对劲。阳台上看不见丈夫的影子,她再呼叫一声,然后再尽全身力量打开冰冷冻结的窗户往外看。
一个女性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 ※ ※
“果然出事了!”耕平不禁想长叹一口气,他的预感果然是正确的。
青雅流的干部们个个惊慌失措。被害人的妻子当然陷入了错乱状态,由三个女性干部和横滨来的女音乐家看护着她,想哄她入睡。但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还是不时地响起。至于男性干部,有的看到惨不忍睹的尸体就吓得全身发软;有的则是走来走去,想不出任何对策。能够成为大组织的干部,应该不会那么无能才对,但是在强势独我者的领导下,每个人的危机处理能力好像都大大减低了。
“总之,先通知警察吧。”
“太草率的行动会伤害青雅流的名誉,要慎重一点!”
“都死了人还说这种话!”
干部们花了十分钟的时间讨论,最后由理事长松仓先生下了结论。宗家那里由松仓先生报告,然后再根据指坏全员一致行动。但是最后还是得通知警察吧?松仓先生下令说,打电话给最靠近这里的青雅流分部,请他们准备支援。接到命令,秘书连忙打电话联络。
“电话不通,可能是线路的某处断了。”
“某处到底是哪里?”
“不知道,管理员正在查。”
不安不断地扩大,压向所有的人。在这样的大雪中不能开车出去,电话也不通,那不就是跟外界隔绝,被孤立了吗?而且还有杀人魔潜藏在某处。
“流派的干部都集中在这里,音讯又完全断绝,剩下的那些会员一定会开始躁动。问题是,即使他们有心来救,又想不能到得了这里?”
北本先生低声说着。耕平则轻轻拍拍来梦的肩膀,那个举动蕴涵着身为骑士的心情,不知道已经有过多少次孤立无援的经验了,现在害怕也无济于事,只能尽人事了。
看样子,这将会是个非常漫长的下午。
第四章 魔女之夜
Ⅰ
在北本先生的目送下,耕平和来梦踏上了多明多尔城内的探险之旅。五点多时,耕平受不了这个停滞状态,所以决定动一动身体,希望能对事情的推演有点助益。也许反而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变化,可是总比毫无变化来得好吧,耕平这么觉得。
北本先生接下了后方司令官的职务,只要耕平他们探知什么事就回到沙龙来回北本先生报告。对于擅自探索他人的房子这种举动,北本先生提供了这样的智慧:
“这种时候最方便的就是利用权威。遇到有人盘问你们,就搬出宗家的名字,对方也不敢随便去确认的。”
这终究是最后的手段,干部会议进行期间,相关人士全都聚集在大会堂里,没有人会出面盘问他们;另外,由于害怕那个看不见的杀人魔,所以大家都往人多的地方靠。
北本先生去了一趟厨房,带了厚厚的纸袋回来。
“预备粮食、预备粮食。”
耕平很感激地收了下来,这是北本先生巧妙地跟管理员夫妇交涉得来的食物。耕平他们还准备了:手电筒、筒式怀炉、晒衣裳服用的尼龙绳子、筒式打火机……等东西,还有一瓶不知道从哪来的发胶。耕平把这些东西通通塞进背包里。
“我最讨厌呼叫器那种东西,实在无法理解那些戴着呼叫器来拘束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可是这种时候有那种东西的话,好像是比较方便。”
“没办法啊,而且我也讨厌呼叫器那种东西。”
背上背包,耕平看了来梦一眼。
即将展开的行动不能保证是安全的,但来梦却显得很开心。原本耕平打算一个人走,但是来梦坚持也要去,她不要在这里干等,她想帮耕平大哥忙。由于北本先生也支持来梦,他只好同意了。其实内心是非常高兴的。
再怎么说,来梦都是个女孩子,对白纱礼服、六月新娘当然都会有所憧憬。在育幼院长大的来梦想要拥有温暖家庭的心愿,也许比任何人都来得强烈。什么是幸福?这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释清楚,但是耕平就是希望来梦能够幸福。何况来梦这个名字,在拉脱维雅语里,本来就是“幸福”的意思。
“我们走啰,北本先生就在这里稳稳坐着,等我们回来。”
“我会看小说等着你们回来,到时候再把有趣的体验说给我听喔。”
他们两人刚走出沙龙就突然感受到了某种视线,耕平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城堡应该都有地下室或是洞穴,所以脚下一定会有什么机关。”
耕平用鞋跟跺跺石板,来梦也学他这么做。
大厅北侧有一个阶梯室,走下大约二十层的阶梯后,灯光变得昏暗,走廊也比楼上狭窄。耕平用了电筒照射四周的走廊地板,发现地板的材质不一样:通往左边走廊的地板是水泥的,通往右边走廊的地板是古意盎然的石板。他们先往左边走,确认只有仓库、机械室、燃料室、电气室……等房间后,马上转向右边。
才走了几步,气温就急速降低,灯光也更昏暗,耕平把戴着手套的左手贴在墙壁上,让来梦也照着做,顺着墙前进。
“来梦,注意后面。”
被这么叮咛的来梦很忠实地每走十步就回过头去,并用手电筒的光横扫微暗的走廊。不久,走廊向左边曲折,弯过拐角处,两个人立刻被黑暗包围住,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手电筒的灯光。
突然,耕平的左手摸到跟石壁不同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扇铁门。上面看不到门把之类的东西,推也推不动,耕平只好放弃,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黑暗的压力就增加一些。不一会儿,又是一扇铁门。不同的是,这扇铁门一推就嘎吱嘎吱地打开来了,而人便进去看看。走了几步后,来梦小声说:
“有水声。”
“嗯,一定是有下水道。”
耕平嗅嗅空气,并没有闻到臭水沟的味道。这回每走一步,黑暗的压力就减少一些。拐过转角,微亮的萤光舒展开来。一道铁格子栅栏档住了前方的去路,从那里面传出了规律的流水声,栅栏上挂着锁链,并没有上锁。
“别急,别急!”
耕平笑着制止急着跨过铁格子栅栏的来梦。
“看来目的地就在眼前了,要不要休息一下?肚子都饿了。”
“吃便当吗?”
“要陪我吃吗?”
“要!”
在这样的场所,这样的状况下,实在不可能有野餐的心情,但是这一顿饭真的是吃得很开心。北本先生替他们准备的并不是菜肴,而是用来做菜肴的材料。但是,上流社会毕竟是上流社会,尽是一些高级的东西:自制的面包、火腿、熏鲑鱼、袋装牛奶……等等,每一样都远超过耕平日常生活的水准。
“好吃。”
看着心满意足的来梦,耕平想“绝对不能把这个孩子交给青雅流的宗家”。流派内部不知道隐藏着多少纷争和导闻,他不能让来梦卷地那里头。
吃完东西,两人把垃圾塞进背包后就展开活动,耕平把栅栏轻轻一拉就拉开了来梦可以轻易通过的空间。来梦抬着看看耕平,很快地穿过那个空间。一瞬间,“来梦会不会就那样消失不见?”的想法攫住了耕平,还好没发生什么不祥的事,耕平接着也穿过了栅栏。正面和左手边是墙壁,但是往左走马上遇到了水流,是一条宽约七、八公尺的水道,另外有约二公尺宽的通道沿着这条水道。
耕平谨慎地脱掉手套,把手指侵入水道的水中。他还以为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咬上来,结果什么事都没有,大约两秒钟后,他举起了手指。
“水温满高的。”
这样的结果他并不意外,因为水面冒着白色的烟,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水温比气温高。而且这里的水跟溪水不同,欠缺湍急感,给人一种温吞的感触。这水道不是笔直的,它有一点点弯曲,大约在一百公尺前就从视线里消失了。这条水道的尽头回通到哪里?耕平早已有答案了。
Ⅱ
如果这条水道是连接着湖水,那么那只红色水母必定栖息在这里。
既然来到这里了,只有顺着自己的揣测走到湖边了。从地上走只要花六分钟的路程,不算很远。耕平立刻开始往前走,让来梦靠着通道的墙壁走,自己则走在靠水道的那一边。因为他想:
“如果有什么东西出现的话,也一定是从水里出来的。”
“说不定是为了隐藏这条水道才把城堡移建到这里来的呢,不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耕平的心情沉了下来,他无法不去想三十年前的滑雪巴士事故,但并没有听说意外死亡的人被红色的巨大水母吞噬了。会不会是顺序刚好相反,因为事故的关系,没人敢靠近这里,所以有人趁机饲养了奇怪的生物?不,也许真相更为残酷,会不会是为了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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