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粗略了。你就只能帮我到这种程度?”
“我总是尽我所能地帮你,阿曼达。不管怎么说,这只是初步检查。让我们把他弄到试验室,我可能会把死亡时间再给你缩短半个小小时。延误和这种冰冷的温度都不利于检查。”
阿曼达站起来,转向艾莉森,“这儿应该有一些保安设施。看看这一周有什么记录,尤其是星期三晚上的。雷克,先给海伦录口供,然后让她走。尸体搬走以后,我要封锁这个地方。然后我们会申请对这个地方作全面的现场勘察。”
“你真认为这是他杀吗?”丹泽尔问道。
“太多蹊跷的东西。”阿曼达说,“有人曾对我说:世上没有什么巧合。”
当阿曼达走进弗农·兰里简朴的办公室的时候,巡官刚把夹克披上准备穿上它外出。他看了她一眼,沉下肩,痛苦地呻吟了一下,“我要出去吃午餐。”他抢先说。
“可是你欠我的现场勘察呢?”她回击。
“好吧,”他坐回到桌后的椅子里,抬手示意她坐下,“阿曼达,你是知道的,我们必须严格控制每一桩案子的经费。如果某个注射了兴奋剂的家伙摔下了楼梯,我们只消把他用裹尸袋一裹,然后通知亲属就行了。”
“我认为他是被谋杀的。”
弗农做了个鬼脸,“你不会告诉我是空调干的吧?”
“不完全是。但丹泽尔检查了空调开关,上面没有指纹。一块厨用湿抹布把它给擦得干干净净。”
“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很可能是清洁女工上一次打扫卫生的时候擦的。”
“未必如此,弗农。你不可能把空调开到那种温度,起码不会一开好几天;我还让艾莉森检查了保安记录,查到星期三晚上十一点十三分有一辆车离开,登记资料显示是辆路华·英格诺车,车主是克莱尔·苏丽文。教堂林荫公寓的保安名册上有记载。她是拜恩·泰勒允许的客人,所以大门才会自动打开。现在艾莉森正在内务部的网上搜寻有关苏丽文的信息。”
弗农摩挲着下巴,“我看了丹泽尔的初步检查报告,死亡的时间很不准确。这个叫苏丽文的女人完全可以说当她离开的时候,泰勒还活着。”
“当然她会这么说。”阿曼达有点不耐烦地说,“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不再调查她。”
弗农有点不高兴。
“求求你了。”她恳求道。
“好吧。我给你时间去调查她。但如果你没什么进展的话,其他也就免谈了。”
“太好了,谢谢你。”
“我很抱歉,阿曼达。”他对她无奈地笑笑,“如今不比以前了。”
“像拜恩·泰勒那样的人一定有人寿保险,我们可以用那笔钱来作调查经费。你不必从预算中掏一个子儿。”
弗农的情绪更低沉了,“我相信他有保险,不像另外百分之七十的普通老百姓。”
第八章
艾莉森已经追查到克莱尔·苏丽文的地址,就在亚平翰。她还给阿曼达做了个资料小档案,大部分内容都是从小报资料库里弄的。
在去苏丽文别墅的路上,阿曼达让这个见习警探开车,自己则在多媒体掌上电脑上浏览这些档案,“泰勒已经与坦恩·苏丽文订了婚?”
“是的,她是克莱尔的姐姐,是个模特,与得曼妮公司签了约。她和泰勒本来都已经逐渐被观众遗忘。自从他们订婚的消息一公布后,他们立刻重新成为娱乐新闻的宠儿。早晨只要打开你的门,你就可以看到他们的消息。单靠他们自己单个的力量,他俩谁都不够格成为娱乐八卦新闻的主角,但俩人一搭档,情形立刻就不同了。同在一家娱乐公司旗下也对他俩助益不浅。”
阿曼达看着显示屏上的坦恩,正做着各种姿态展示着得曼妮的广告:一款价格贵得离谱的晚礼服以及与之配套的装饰品,诸如手镯、耳环之类。这个女孩很漂亮,有一点傲慢和冷漠的漂亮。
“她妹妹深更半夜跑到她的未婚夫屋里去干吗?”
“我有种猜测。”艾莉森讥诮地说,“以前,我就总是对我姐姐的男朋友有好感,而拜恩也不是什么圣人。我可不是给你散播黄色小道消息,不过他们说拜恩被踢出《游艇岁月》的原因就是在于他老缠着那帮女孩们。”
阿曼达继续往下看克莱尔的档案。这个女孩十八岁,是得蒙福特大学医学院一年级学生,与她妈妈同住。学费作为抚养费的一部分由她的父亲负担。她生父住在澳大利亚。阿曼达跳到介绍她母亲那一部分:玛丽娜·苏丽文。
阿曼达受过的专业训练告诉她不要过早作任何臆断,但玛丽娜的生平资料让她很难做到这一点。她有三个孩子,每一个都是她与不同的男人所生。她的每一个丈夫都很富有,都能负担各自子女的私人寄宿学校的学费和抚养费。根据国家税务局的记录,玛丽娜·苏丽文没有任何工作。她总是迟交的报税表上表明她的经济来源是两项信托基金。她在亚平翰拥有一幢别墅,与克莱尔、坦恩还有她九岁的_儿子丹尼尔住在那儿。信用等级很低。
在她们找到这个地址之前,阿曼达的心里已经形成了对玛丽娜的看法:她是一个年老色衰、脾气暴躁的老巫婆。
苏丽文的别墅离市中心不远,四周栽满了全球变暖过程中残存下来的老松树。砖木结构的房屋保养得很好,油漆光亮,屋顶是新装的太阳能面板,但花园显然已经年久失修。两部车停在门外,一部是宝马,看起来年代久远,说不定用的还是柴油发动机,车胎已经瘪掉,车身油漆脱落,爬满了青苔;另一部是黑红相间的路华·英格诺敞篷跑车,现代的超导体驱动的引擎,小巧而时髦,是富裕而追求时髦的年轻人的必备之物。
玛丽娜·苏丽文开了门。阿曼达猜想他们可能正要出门。她穿着一件昂贵的晚礼服,肩上搭着一条白色的羊毛披肩。那张曾经漂亮的脸上化着浓妆,徒劳地想要恢复年轻时的光彩。酒红色的头发盘在头顶,纹丝不乱。当阿曼达向她出示了她的警员证后,她夸张地抱着肩,惊讶地叫出了声。听到拜恩·泰勒的死讯后,她最初造作的神态变成了震惊和难以掩饰的怒气。玛丽娜快步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酒。
“我怎么告诉坦恩呢?”她咕噜吞下一大口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上帝,你告诉我们该怎么办?星光明星事务所只会负担婚礼的费用,不会负担葬礼的费用。”
真是一种奇特地表达悲哀的方式,阿曼达想。她没有说话,静静地打量屋里的陈设。室内的布置很花哨,每一张桌子和餐具柜上都搭着一条紫色的印花布,布边上还垂着流苏。每一张桌子、柜子上都摆满了从周末跳蚤市场买来的花花绿绿的小雕像。墙上挂着坦恩的各种广告招贴画。阿曼达不可能对这些画无动于衷,这个女孩实在太漂亮了。健康而活力四射正是当前流行的时尚。
克莱尔和丹尼尔走进来,问发生了什么事。趁他们的母亲给他们说话的当儿,阿曼达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女孩。克莱尔一点没有她姐姐身上那种高贵的气质。两人的长相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她的头发暗淡无光,而她姐姐的头发却乌黑光亮;她瘦削的脸上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她姐姐的双唇则宽大饱满;她的体形微微显胖,她姐姐呢,苗条健美。她脸上更没有坦恩那种冰山美人般冷傲的神情,显得郁郁寡欢。
丹尼尔又是另一个样。大大的眼睛显得很可爱,额头栗色的头发剪得整整齐齐。和每一个九岁的小孩那样,他不能老老实实地站着。在听到泰勒的死讯后,他拉着他的姐姐,瑟瑟发抖。姐弟俩之问的手足之情很是感人,是克莱尔而不是他的母亲在安慰他。当玛丽娜继续灌下另一口威士忌的时候,阿曼达更加不耐烦了。
“现在坦恩在哪儿?”艾莉森问。
“巴黎。”玛丽娜吸了一下鼻子,“她今晚有个时装演出。我得给明星事务所的科林打个电话——她的经纪人。他可以安排她坐飞机回来。我们在这儿发布丧事的消息。”
“发布消息?”
“给新闻媒体。”玛丽娜懊恼地说,“明星事务所打点这些。”
“恐怕你现在就该给明星事务所的人打电话。”阿曼达说,“我可以在你打电话的时候,问克莱尔几个问题。”
玛丽娜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问题?”
阿曼达硬起了心肠。接下来的讯问不会是件愉快的差事。她可以在这儿,也可以在警察局初步讯问克莱尔。但不管怎样,玛丽娜和坦恩最终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社会工作者,她告诉自己。
“我们认为克莱尔是泰勒生前所见的最后一个人。”
“不可能。”玛丽娜一口否定,“你明明说他是死在自己家里的。”她转过头去看着克莱尔,“她是什么意思?”
女孩昂着头阴沉地说,“我星期三晚上去见了拜恩。”
“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克莱尔痛苦地叫道,“你满意了吗?他这几个月都和我在一起。你以为我是怎么买的车?用我那充满爱心的父亲给的钱?”她痛哭起来。丹尼尔与她靠得更紧了点,她牢牢地抱住他。
玛丽娜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站着,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女儿,“你在撒谎。你这个小骚货。你在撒谎!”
“我没有!”克莱尔回嘴说。
“你会毁了一切,”玛丽娜尖声哭叫道,“一切!你这个愚蠢的小骚货,你有满世界一大把的男人可以上床。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你难道不是从来都只考虑你自己吗?难道不是吗?你什么都不懂。你只是个无知的老骗子。”
“我说,够了。”阿曼达对她们说,“苏丽文夫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你和坦恩咨询我们的社会事务专家。”
玛丽娜仍然恨恨地看着克莱尔,胸脯一起一伏。“不用了,”她轻蔑地说,“我不会让一个不及格的心理专业的毕业生来问我一些傻乎乎的问题,就好像我是个白痴似的。科林会帮我们处理好一切。”
“随你的便。”阿曼达平静地说。
第九章
阿曼达决定在自己的办公室而不是在警察局的讯问室里讯问这个女孩。这样显得友好一点。她给这女孩倒了杯茶,甚至还在自己桌子的抽屉里找出了几块饼干。
克莱尔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捧着头坐在座位上。
“你爱他吗?”阿曼达柔声问道。
“哼!你这样想吗?”
“我不知道。我在问你呢。”
“我当然不会爱他了。”她突然抬起头,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但我没有杀他。”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和他发生这种关系?”
“我不是主动和他发生这种关系的。我是经不起他的引诱。今年复活节的时候我去比特堡去看坦恩的一出时装表演。他让我坐他的车回家。车上只有我和他。我喝了很多酒。”
“他强奸了你?”
克莱尔无助地皱了皱眉,“不,不过他对我好像很有感觉的样子。那是从来没有……他是坦恩的。坦恩总是那么出色,就好像她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运气。什么好事都会落在她的头上。她太美太有魅力了。拜恩·泰勒是她的男朋友。我是说拜恩,我过去常看他演的《游艇岁月》。”
“所以你有点受宠若惊,很兴奋?”
“我想是这样。”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说他还想见我。”
“你是说发生性关系?”
克莱尔脸红了,她抬起头说:“是的。”
“所以你又和他再见面了?是自愿?”
“你知道吗?妈妈真的吓坏了。我不能告诉别人,更不能告诉坦恩。妈妈不愿让别人知道,但实际上每个人都看见了我家的窘境。我们没有钱,妈妈欠了好多商店的钱,有一半是买食品的钱。我们在当地没有信用卡——没有哪家银行愿意给她信用卡。而……坦恩能照顾我们。自从她和拜恩在一起后,她一直平步青云。她赚了很多很多的钱。”
“那拜恩·泰勒给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就这样维持现状。只要他满意,他就不会告诉坦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给你买了车?”
“是的。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他需要我,我就可以开车去碧溪。他总趁坦恩表演外出的机会在晚上打电话给我。然后我就告诉妈咪我要在得蒙福特学习到很晚。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星期三晚上也在那儿吗?”
“是的。”她小声说。
“你什么时候到的?”
“大约九点。” “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十一点刚过。”
“你离开的时候,拜恩·泰勒还活着?”
“是的,我发誓。我走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我穿上衣服后就回家了。”
“有其他人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只有我一个。”
“克莱尔,你记得那天晚上那间公寓冷吗?”
“不,一点都不冷。拜恩不喜欢盖被单或羽绒被,所以他总是让卧室很暖和。”
阿曼达在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里记下了这一点,“有趣。我想了解一下卧室。你们那天晚上准备了香槟,是吗?”
“是的。”
“我们只发现了一只玻璃杯。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噢。”克莱尔死死地盯着桌面,“是给我的。拜恩喜欢……他往我身上倒了一些。”
“我明白了。他有没有说你走后他要见某个人?”
“没有,他没这么说过。”
“在你之前,他见过谁吗?”
“我不知道。他没说过。”
阿曼达叹了口气,抑制住自己想要伸出手去抱住这个女孩的肩以安慰她的冲动,“听起来这几个月你过得真不容易。”
“也没那么……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怕。但他真的很喜欢我。你一定在想我真是个贱货。”
“我根本没那么想。但我想让你去见见心理医生。我想有个人和你谈谈会比较好。”
“也许。是必须去吗?”
“不,但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我会考虑的。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就快结束了。我需要给你作个DNA取样,和我们在公寓中发现的痕迹来进行核对。完了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你为什么需要那个?”
“因为这是一起谋杀案的调查。”
“这为什么是谋杀?”弗农问。
“克莱尔说当她离开的时候,空调运转正常。”
“有可能是泰勒自己调低了它。”
“我们不用再争论了。那种温度不是人可以生活的。改变它的惟一原因就是混淆谋杀时间。并且开关也被人揩拭过,只有凶手才会那么做。”
“好吧,妈的。我已经为你作了一些背景调查。他的经纪公司为他保了险,而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他的死因。我会把相关的信息交给他们,他们会很快给我们答复。”
“谢谢你。我需要现场勘察组去勘察现场,还需要对尸体作全面尸检。”
“我现在可以答应你了。”
“太好了。我还需要泰勒的全部个人和经济资料。艾莉森可以使用一些分析软件分析这些资料。”
“好的,我今晚就让法官签发这项许可令。”弗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是那个女孩干的吗?”
“她肯定有这个动机,而且案发前后她就在现场。除非现场还有其他人,否则她有极大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