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疲乏消失。她感到自己越来越强壮,最后,她想:我准备好了。我可以清晰地思考了。我知道谁能帮助我发现返回的途径。她取出小发报机,闭上眼睛,开始集中精神。
闪电救了罗伯特的命。在利波扣动扳机的一瞬间,窗外突如其来的闪电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罗伯特一躲,子弹击中的是他的左肩,而不是胸口。
当利波再次开火时,罗伯特用腿一个横扫,利波的枪脱手了。利波向前扑去,一拳打中罗伯特受伤的肩膀。疼痛难忍,罗伯特的衣服被血浸透。他用臂肘往前一搪,利波疼得哼了一声。他问罗伯特的脖颈狠命劈下去,罗伯特闪开了。两人兜着圈子,都在气喘吁吁,伺机寻找突破口。他们用最古老的方式决斗,两个人都知道,只有一人能活下来。罗伯特越来越虚弱,肩膀的疼痛更剧烈了,他看见自己的鲜血滴到地上。
时间对利波有利。必须尽快结束,罗伯特想。他猛地向前踢去,利波没躲避,硬是接了这一着,随即用臂肘击中罗伯特的肩膀,罗伯特摇晃了一下。利波绕到侧面,从他身后一踢,罗伯特站立不稳。刹那间,利波,连续猛击他的肩部,把他逼得连连后退。罗伯特太虚弱了,无法抵御雨点般的拳头,他感到头昏眼花。他扑到利波身上,紧紧抓住他,两人倒下,砸碎了一张玻璃桌。罗伯特躺在地上,浑身无力。完了,他想,他们赢了。
他躺在那儿,处于半昏迷状态,等到利波把他干掉。什么也没发生。慢慢地,罗伯特忍着剧痛抬起头。利波躺在他旁边,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大块碎玻璃片插在他的胸口,仿佛一把透明的匕首。
罗伯特挣扎着坐起来,失血过多使他虚弱不堪,肩膀疼痛难忍。我得找个医生,他想。有个名字——情报局在巴黎使用的一个人——在美国医院工作。希尔辛格。就是他,利昂·希尔辛格。
希尔辛格医生正准备下班,电话铃响了。护士已经回家,于是他拿起话筒。对方的声音模糊不清。
“希尔辛格医生吗?”
“对。”
“我是罗伯特·贝拉米……需要你帮助,我受了重伤。你愿意帮忙吗?”
“当然愿意。你在哪儿?”
“这没关系,过半小时我在美国医院见你。”
“我会去那儿的,直接到急诊室。”
“医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我打过电话。”
“放心吧。”线断了。
希尔辛格医生拨了一个号码。“我刚刚接到贝拉米中校的电话,过半小时我和他在美国医院见面……”
“谢谢你,医生。”
希尔辛格医生放下话筒,他听见候诊室的门开了,抬起头。罗伯特·贝拉米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枪。
“又想了想,”罗伯特说,“在这儿给我治疗更合适。”
医生试图掩饰自己的惊讶。“你——你应该去医院。”
“那儿离停尸房太近。给我处理一下,要快。”说话很困难。
他打算反对,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是,随你的便吧。最好给你打一针麻药,那会——”
“连想也别想,”罗伯特说,“别耍花招。”他用左手端着枪。“如果我不能活着从这儿出去,你也一样。有问题吗?”他感到头晕。
希尔辛格医生低声下气地说:“没有。”
“那就干吧。”
希尔辛格医生把罗伯特领进隔壁房间,一间摆满医疗仪器的诊断室。罗伯特小心翼翼地脱下外衣,端着枪坐在桌上。希尔辛格医生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罗伯特的手指紧紧贴在扳机上。
“放松,”希尔辛格医生紧张地说,“我要撕开你的衬衫。”
伤口绽开着,呈红色,往外渗血。“子弹还在里面。”希尔辛格医生说,“你受不了那种疼痛,还是让我给你——”
“不!”他不能让人给自己用药,“就这样把它取出来。”
“听你的。”
罗伯特注视着医生走到消毒台,把两只镊子放进去。罗伯特坐在桌边,驱除着要把自己吞没的眩晕。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希尔辛格医生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镊子。
“咱们开始吧。”他把镊子伸进绽开的伤口,罗伯特疼得大叫一声,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他快要失去知觉了。
“出来了。”希尔辛格医生说。
罗伯特坐在那儿,一时浑身颤抖,他做着深呼吸,竭力控制自己。
希尔辛格医生注视着他,“你觉得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罗伯特才说出话:“还好……包扎起来。”
医生给伤口浇过氧化氢,罗伯特又要昏过去。他咬紧牙关。挺住,咱们马上就要熬过去了。终于,谢天谢地,最痛苦的关头过去了。医生把长长的绷带缠在罗伯特的肩上。
“把外衣递给我。”罗伯特说。
希尔辛格医生瞪着他。“你不能现在离开,你还不能走动。”
“把外衣递给我。”他的声音极其微弱。他望着医生走过去拿衬衫,他仿佛有两个身影。
“你失血太多,”希尔辛格医生告诫道,“出去很危险。”
留下更危险,罗伯特想。他小心翼翼地穿上外衣,试着站起来。双腿支撑不住了,他扶住桌子。
“你不行。”希尔辛格警告说。
罗伯特抬头看看面前模糊的身影。“我行。”
但他知道,只要一离开,希尔辛格医生就会拿起电话。罗伯特的目光落在希尔辛格医生刚才用过的那卷胶布上。
“坐在椅子上。”他的声音急促不清。
“干什么?你要——”
罗伯特抬起枪。“坐下。”
希尔辛格医生坐下了。罗伯特拿起胶布卷,他的动作很笨拙,因为他只有一只手能用。他把胶布头拉开,走到希尔辛格医生跟前。“静静地坐着,你不会受到伤害。”
他把胶布头粘在椅子扶手上,然后缠住医生的手。
“这确实不必要,”希尔辛格医生说,“我不会——”
“闭嘴。”罗伯特把医生捆上。吃力的动作使疼痛再一次发作,他看看医生,平静地说:“我不会昏过去的。”
他昏过去了。
他漂浮在空中,穿过白云,一片宁静。醒醒。他不愿醒。他希望这个神奇的感觉永远持续。醒醒。一个东西在碰他的肋骨。外衣口袋里的一个东西。闭着眼睛,他把手伸进衣袋,握住它。那是晶体。他漂回梦境。
罗伯特。是个女人的声音,温柔,亲切。他在一片可爱的绿草地上,空中响起音乐,头顶上出现明晃晃的光。一个女人向他走来。她身材很高,美极了,文雅的椭圆形脸蛋,柔软的五官几乎是半透明的。她穿着雪白的长衫。她的声音非常轻柔。
“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了,罗伯特。来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慢慢地,罗伯特睁开眼睛。他久久躺在那儿,然后坐起来,突然感到一阵激动。现在他知道谁是第十一个目击者了,也知道去哪儿见她。
第九章 第二十三天法国,巴黎
罗伯特在医生的诊室给惠特克上将打电话。
“上将吗?我是罗伯特。”
“罗伯特!怎么回事?他们告诉我——”
“现在全都无所谓了。我需要你的帮助,上将。你听说过亚努斯这个名字吗?”
惠特克上将慢慢说道:“亚努斯?没有,从来没听说过。”
罗伯特说:“我发现他领导着一个秘密组织,杀害无辜的人,现在又企图杀害我。咱们得制止他。”
“我怎么帮助你?”
“我需要和总统取得联系,你能安排一下见面吗?”
沉默了一会儿。“肯定可以。”
“还有,希利亚德将军参与此事。”
“什么?怎么回事?”
“还有别人,欧洲大多数情报机构也参与了。我不能再解释了,我想请你给希利亚德打电话,告诉他我发现了第十一名目击者。”
“我不明白,什么事的第十一名目击者?”
“对不起,上将,我无法告诉你。希利亚德会明白,我想让他到瑞士见我。”
“瑞士?”
“告诉他,我是唯一知道第十一名目击者在哪儿的人。如果他走错一步,交易就吹了。告诉他,去苏黎世的多尔德大旅馆,桌上有他一封信。告诉他,我还希望亚努斯也去瑞士——他本人。”
“罗伯特,你是否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不,长官,我不明白,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请你告诉他,我的条件不容协商的。第一,我想平安抵达瑞士;第二,我要希利亚德将军和亚努斯到那儿见我;第三,在那之后,我要和美国总统见面。”
“我将尽力而为,罗伯特。我怎么和你联系?”
“我给你打电话。你需要多长时间?”
“给我一个小时。”
“好的。”
“罗伯特——”
他听得出老人的声音含着痛苦。“当心点儿。”
“别担心,长官。我是大难不死的人,还记得吗?”
过了一个小时,罗伯特再次和惠特克上将通话。
“你的交易做成了,又一名目击者的消息把希利亚德将军震动了。他让我转告你,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你的条件也接受了。他将飞往瑞士,明天早上到。”
“亚努斯呢?”
“亚努斯和他同机前往。”
罗伯特松了口气。“谢谢你,上将。还有总统?”
“我本人和他谈了。等你准备好,他的助手将为你安排一次会见。”
谢天谢地。
“希利亚德将军有一架飞机带你去——”
“不。”他不打算让他们把他装进飞机,“我在巴黎,需要一辆汽车,我自己驾驶。希望它半小时后停在利特尔旅馆门前。”
“我来安排。”
“上将!”
“怎么,罗伯特?”
他很难保持声音的平静。“感谢你。”
他沿着利特尔大街走着,由于疼痛,走得很慢。他小心地靠近旅馆,停在旅馆门前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没人。对面停着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驾驶座上坐着一名穿制服的警察。人行道上有两个穿便衣的人看着罗伯特走过去。法国秘密警察。
罗伯特感到呼吸困难,心跳剧烈。他是不是落入圈套了?他唯一的保障就是第十一名目击者。希利亚德会相信吗?这够吗?
他朝轿车走去,等着那些人采取行动。他们站在那儿,默默地望着他。
罗伯特走到轿车的驾驶座一侧,往里看,钥匙插在点火器上。他打开车门,坐到司机的座位上,觉得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坐了一会儿,看看点火器。如果希利亚德将军欺骗了惠特克上将,此时此刻一切即将在爆炸的巨响中结束。
开始吧。罗伯特深深吸了口气,伸出左手,转动钥匙。马达嘟嘟地响了,秘密警察站在那儿望着他把车开走。罗伯特接近路口了,一辆警车开到他前面,一时间,罗伯特以为自己要遭到拦截。相反,警车打开红色闪光灯,其余车辆都避开了。他们在掩护我逃跑!
罗伯特听见头顶上有直升机的声音。他抬头看,直升机侧面涂着法国警方的标志。希利亚德将军尽了一切可能保证他平安到达瑞士。等我给他看了最后一名目击者,罗伯特带着冷笑想,他就该想到杀死我了,但将军会大吃一惊的。
下午四点钟,罗伯特抵达瑞士边境。法国警车回去了,代替它的是一辆瑞士警车。自从事件发生以来,罗伯特第一次感到轻松。多亏惠特克上将在上层有朋友。有了总统期待的会面,希利亚德将军不敢伤害他。他的思绪转向穿白衣服的女子,就在这时,他听见她的声音。声音在轿车里回荡着。
“快,罗伯特。我们大家都在等你。”
大家?还不止一个?很快就会明白的,罗伯特想。
在苏黎世,罗伯特把车停在多尔德大旅馆,在桌上给将军写了个条子。
“希利亚德将军会问起我的,”罗伯特告诉办事员,“请把这个交给他。”
“是,先生。”
在外面,罗伯特走到护送他的警车跟前,俯身对司机说:“从现在开始,我想单独行动。”
司机迟疑了一下。“好的,中校。”
罗伯特回到自己的车里,向乌厄滕村和飞碟坠落地点的方向驶去。他一边开车,一边想着由于此事而引起的悲剧,以及所有死去的人。汉斯·贝克曼和帕特里尼神甫;莱斯利·马瑟谢德和威廉·曼;丹尼尔·韦恩和奥托·施密特;拉斯洛·布什费凯特和弗里茨·曼德尔;奥莉加·罗曼琴科和凯文·帕克。死了。他们全死了。
我想看看亚努斯的脸,罗伯特想,盯住他的眼睛看。
一个个村庄被抛在后面,阿尔卑斯山质朴的美与这里开始的血腥屠杀和恐怖格格不入。汽车接近图恩了,罗伯特开始感到紧张。前面就是那片空地,他和贝克曼在这里发现了气象气球,噩梦从这里开始。罗伯特把车开到路边,熄灭引擎。他默默祈祷着,然后下了汽车,穿过公路,走到空地上。
无数回忆从罗伯特脑海闪过。早上四点钟的电话:“你受命今天早晨六点钟到米德堡的国家保密局总部向希利亚德将军报到。中校,这个通知听明白没有?”
当时他明白的是多么少啊。他想起希利亚德将军的话:“你一定要找到那些目击者。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寻找从苏黎世开始,到伯尔尼、伦敦、慕尼黑、罗马和奥维耶托,从韦科到史密斯堡,从基辅到华盛顿和布达佩斯。好了,血腥的追捕终于要结束了,就在它开始的地方。
她在等候他——正如罗伯特知道的那样——她的样子和他梦中见到的完全相同。他们相互靠近,她仿佛是飘向他,脸上带着神采奕奕的微笑。
“谢谢你来,罗伯特。”
他真的听见她说话,还是听见了她的思维?人怎么能同外星人交谈呢?
“我不能不来。”他简短地说。这番情景令人感到全然不真实。我站在这儿,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说话!我应该感到恐惧,可是在我一生中,还从没这么镇静过。“我必须告诫你,”罗伯特说,“有人要来这儿伤害你。你最好趁他们没来的时候离开。”
“我离不开。”
罗伯特明白了。他的左手伸进衣袋,掏出镶嵌着晶体的小块金属。
她露出喜悦的神色。“谢谢你,罗伯特。”
他把金属块递给她,看着她安装到手里的东西上。
“现在会怎么样呢?”
“我可以和我的朋友们联络了。他们会来找我。”
这句话是不是包含着某种不祥之兆?罗伯特回忆起希利亚德将军的话:“他们说,要来占领这个行星,把我们变成奴隶。”假如希利亚德将军说对了呢?假如外星人真要占领地球呢?谁来阻止他们?罗伯特看看表。希利亚德将军和亚努斯快来了,就在罗伯特这么想的时候,他听见直升机的声音从北面传来。
“你的朋友们来了。”
朋友?他们是他的死敌,他决心揭露他们杀人犯的真面目,毁灭他们。
随着直升机慢慢降落,地上的花草猛烈地摇晃着。
他准备和亚努斯见面,他心中充满这个念头——连同极度的愤怒。直升机的门开了。
苏珊从里面走出来。
远离地球的母船上,兴高采烈。舱壁上所有的灯全闪着绿光。“我们发现她了!”
“必须快。”
巨大的飞船朝着下面遥远的行星冲去。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随即碎成千万片。罗伯特惊了,望着苏珊走下直升机。她在那儿站了片刻,然后朝罗伯特走过来,可是她身后的蒙蒂·班克斯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