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比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鲁德贝克的保安人员们过来,带他们挤出了人群。
加什的话没说错。布鲁德和威姆斯比没有静待事态的发展,他们依然管理着鲁德贝克联合公司的事务,并在继续进行较量。索比从未见过父母的委托书。现在,他对这方面的惟一兴趣是,尽量弄清布鲁德起草的和父母留下的文件中,是否存在着像他所怀疑的“可撤销”和“只有经过双方同意才能撤销”的差别。
但是,当法院叫他们拿出文件时,布鲁德宣称,那些文件已经在处理日常过期档案时销毁了。法官认为此举蔑视了法庭,他被判处10天拘禁,但却暂缓执行。就这样,此事竟不了了之了。
现在,威姆斯比已经不能代表马莎和克赖顿·鲁德贝克行使控股权,索比同样也没有这个权力。在对遗嘱取证期间,股票都被冻结起来了。与此同时,布鲁德和威姆斯比继续担任鲁德贝克联合公司高层职务,并得到了大多数经理的支持。而此时的索比却已经不准进入鲁德贝克大楼,更不用说去他原来的办公室了。
威姆斯比没有搬回鲁德贝克庄园,他的私人财物都被送了出去。索比请加什搬进了威姆斯比原来的住宅,老人常去那里睡觉,他们两人都很忙。
加什跟他讲过,为了解决产业问题,他们已起诉了97次。法庭时而赞成,时而反对,因此事情进展时而顺利,时而又悬而未决。
至于遗嘱,总的来说比较简单,因为索比是惟一继承人。不过还有几十笔小遗产,倘若遗嘱被宣布无效,有些亲戚也许可以因此得到一些东西。此外,“法律认定死亡”这个问题又被重新提了出来,其中法院判定的“一般性灾祸”,与后来有人提出的“在不同时间的死亡”又起了矛盾。在有关这些问题的诉讼中,布鲁德和威姆斯比都没有出庭。老有某个亲戚或者股东出来充当原告,索比由此断定杰克伯伯已经笼络好了人心,摆平了他们每个人。
惟一使索比伤心的诉讼是由他的布拉德利爷爷奶奶提起的。他们提出,因为索比没有行为能力,所以应该由威姆斯比和布鲁德继续对他进行监护。除了以他不熟悉错综复杂的地球生活环境这一公认事实为理由外,另外还有一个证据,那就是他在国民警卫队里的一份病历记录。有位名叫克里希纳穆尔蒂的医生证明说,他是个“潜在的情绪不稳定者,不应该对在某种压力下产生的行为负责”。
加什请同盟国议会秘书长的私人医生对索比进行了体检,结果发现索比心智十分健全,完全具有法律责任的能力。但紧接着又有一个股东起诉,说无论从私人还是从公众利益方面考虑,索比都没有资格管理鲁德贝克联合公司的事务。
索比被这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他渐渐明白了:做富人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由于支付打官司的费用和鲁德贝克庄园的管理费,索比已经负债累累,而他又不能提取本应属于自己的一直积攒起来的生活费。因为尽管法院多次作出认定索比身份的裁决,但布鲁德和威姆斯比还是在这个问题上大作文章。
过了一段让人心焦的时间以后,一家比鲁德贝克地区法院高出三级的上级法院作出如下判决:在公司财产清理完毕以前,索比有权行使其父母的股份权。
根据公司章程规定的股东提案权,索比召集了一次股东大会,以选出新一届高层领导人。
这次会议是在鲁德贝克的大会堂里举行的。地球上大多数股东都出席了会议。在会议开始前的最后一分钟,甚至连莱达都闯了进来。她高兴地喊着:“诸位好!”然后转过身去对继父说,“爸爸,我接到通知后,决定来看看热闹,所以跳上公共汽车就赶来了。我没迟到吧?”
尽管索比和其他领导成员都坐在台上,可莱达几乎没看他们一眼。索比既感到放心,又觉得伤心。自从在旧金山分手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莱达。索比知道,在鲁德贝克市鲁德贝克港湾有她的住宅,有时候她也到城里去走走。但是加什却劝他不要跟她联系——“她的行动表示她不想见你。当女人明确表示不想见到某个男人以后,如果再去追她,那便是傻瓜了。”
于是,索比一直提醒自己,必须尽快还清欠她的钱和利息。
威姆斯比提醒大家安静,并宣布说,根据要求,本次会议将提名选出上层领导人员。“多数股东同意,过去的商务问题留待今后处理。”小槌砰地一敲,“现在由大会秘书宣读董事长候选人名单。”他得意洋洋地笑了。
这一笑引起了索比的担忧,因为他和父母的股票只能控制45%以下的表决权。从有关名单和其他间接信息来看,威姆斯比控制了约31%的表决权。索比还差6%选票,他想以“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名义,向股民们真诚呼吁,以实现自己的愿望。虽然威姆斯比所需票数比他多三倍以上,但索比心里还是没有底。那些尚未投出的选票,很有可能会落到威姆斯比的口袋里。
担心归担心,索比还是站了起来,凭着自己的一份股票给自己提了名:“索尔·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
这以后,在座的其他高层领导人员个个甘拜下风,没有出来竞争的,直到有人提出威姆斯比的名字以后,再也没有人提名了。
“请秘书唱票。”威姆斯比拖着长音说。
“我们先报股东自投票,然后再报别人代投票,由文书根据原始档案数据核对股票编号。现在开始,索尔·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
索比投了自己45%的全部股票,坐下来后感到很疲惫。他随手掏出袖珍计算器算了算。共有94000股,索比不相信自己能记住一个一个累加起来的总得票数。秘书不停地读着股票数,文书嘴里唧哩咕噜地重复数字,一边核对着档案上股票的序号。索比需要再拉5667股,才能以多出一票的成绩胜出。
索比的票数开始慢慢增加——232……906……1917,其中有些是本人投的,有些是别人代投的。但是威姆斯比的票数也在上升。有的股东在听到自己名字以后,只说一句:“代理。”还有些名字没人回答。索比认为,威姆斯比可能已经拥有了那些代理股票。但是,投给“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的选票还在增加,2205……3036……4300……到这里便停住了,现在正在报出最后几个名字。
加什侧过身子对索比说:“剩下的只有那一对儿了。”
“是的。”索比收起计算器,心情十分懊恼——这样看来,到底还是威姆斯比赢了。
很明显,已经有人叮嘱过秘书最后要宣读谁的名字。“尊敬的布鲁德法官!”
布鲁德把自己那笔举足轻重的股份投给了威姆斯比:“投给我们的董事长约翰·威姆斯比先生。”
威姆斯比也站起来,满面春风地说,“我以自己的名义投上一份,再以别人转托的代理人身份与秘书一起投上……”索比实在听不下去了,只想马上找到自己的帽子一走了之。
“计票结束,我宣布——”秘书开始宣读最后的选票数。
“等一等!”
莱达站了起来,说:“还有我呢!我是第一次参加会议,也想投出自己的一票!”
她的继父连忙说:“好啊,莱达,不过你可不能胡来。”他转身对秘书说,“这不会影响选举结果的。”
“不,这恰恰会影响选举结果!我要给索尔·鲁德贝克的鲁德贝克投上1880股!”
威姆斯比目瞪门呆,说:“莱达·威姆斯比!”
莱达反驳道:“我的法定名字是莱达·鲁德贝克。”
布鲁德喊了起来:“这不合法!选票已经记录完毕,你的已经不能算在内了……”
“哼,胡说!”莱达大声地说,“我本人就在这里,而且我还在投票。还有,我已取消了代理——在宣布开会前10分钟,我就在这幢大楼的邮电所里办了辙销代理权手续,并亲眼看着它被拿到‘本公司被代理人办公室’去签字。法官,要是你不信,可派人去核实一下,怎么样?我就在这里,现在把我的股数加上去。”说完,她转过身去,朝索比微微一笑。
索比也向她使劲地笑了一笑,然后板着脸,低声对加什说:“为什么要对我保密?”
“不这样做,‘诚实的约翰’就会知道,他必须通过求、借、买等各种方式弄到更多股票才能当上董事长。要是那样的话,他可能已经获胜了。莱达按照我的吩咐,先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多好的姑娘,索比,选择她不会有错。”
5分钟以后,索比脸色苍白,颤颤抖抖地站了起来,拿过威姆斯比放下的小槌,对股东们宣布:“现在选举其他董事。”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了。股东们热烈地一致通过了加什和索比拟定的董事会候选人名单,名单里还增加了一个莱达。
莱达又站起来:“哦,不行,你们不能选我做董事。”
“这是破格录选,你已经履行了职责,现在接受吧。”
莱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坐下了。
秘书宣布选举结果时,索比转身对威姆斯比说:“你依然是总经理,对不对?”
“是的。”
“你落选了,你的一份股份将归公司所有。也不要再回你的老办公室去了,现在就请拿上你的帽子走人吧。”
布鲁德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索比转过身去,说:“你也一样。警卫,将他们送出大楼。”
第二十三章
索比看着一大堆文件犯了愁,你瞧,每份文件上还都写着“急件”二字。他随手拿来一份,瞥了一眼又放下了,说:“多洛雷斯,打开显示屏控制器以后就回家去吧。”
“我可以留在这儿,先生。”
“我刚才说了,‘回家去’。你眼圈发黑,还怎么去见丈夫啊?”
“是,先生,”她换上插头后随即打开了显示屏,说,“晚安,先生。”
“晚安。”
索比心里想,多好的姑娘啊,忠心耿耿。他希望手下人都能像她一样忠诚。虽然说是新官上任,但他在办公室里连一把新笤帚都不敢换,因为原来的一套规定眼下还要延续下去。随后,他向机子发了一个数字信号。
立刻响起一个声音,但显示屏上没有出现说话人的脸:“‘紧急起飞’7号。”
“‘被缚的普罗米修斯,”索比也用暗语回答他,“9变16。”
“‘紧急起飞’准备就绪。”
“已加密。”索比道。
显示屏上出现了联队最高指挥官的面孔。“你好,索尔。”
“杰克指挥官,我不得不再次推迟这个月的会议。我也讨厌拖延,但你真该看看我办公桌上堆的这么多文件。”
“谁都不会指望你把所有精力都放到X部队的事务上来。”
“但那正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我要尽快处理完这里的工作,安排好公司管理人员,再动身去部队报到!但现在的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
“索尔,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处境,在没有安顿好领导班子以前,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企业一把手都不会安心。我们也知道你手头的事实在太多了。”
“嗯……那好,我就不出席会议了。能和你谈几分钟吗?”
“说吧。”“史密斯”一口答应说。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一个豪猪小伙子。你还记得我们以前谈起过那件事情吗?”
“是的,我当时说过,‘没有人敢碰豪猪’。”
“对!不过那时为了弄清豪猪是什么东西,我不得不去查阅豪猪的图片。按贸易商的说法,买卖人不做亏本生意。奴隶抢掠也是一种买卖,禁止这种买卖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它无利可图,得不偿失。我想,如果在他们的劫掠对象身上安上豪猪刺,可能就会起到这样的作用。”
“前提是我们得有这样的豪猪刺。”X部队的负责人干巴巴地说,“你发明出了一种有效武器?”
“我?你当我是什么人?天才?不过我倒想起了一个人,他叫若埃尔·德拉克鲁瓦,据说是麻省理工学院有史以来最厉害的毕业生。我曾跟他聊起过在西苏号上当火控员时的事。没等我提出来,他就想出了一些好办法。他还说:‘索尔,只要一艘飞船动力强劲,就不可能用一束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麻醉光去制伏它。”
“我同意他的观点。”
“那好,我已经把他安置在多伦多哈费迈耶实验室了。你们部队一同意,我就给他一大笔钱和自由支配权。我还会把有关对付劫掠船的各种战术告诉他——也许还包括我的催眠录音带。我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没有时间和他谈这方面的事情。”
“他需要一支队伍,这个问题可不是小打小闹就可以解决的。”
“这我知道。我会尽快确定参与人员名单。‘豪猪工程’会拥有所需要的全部人员和经费。但是,我能卖给国民警卫队多少这种小玩意儿?”
“啊?”
“我是开公司的生意人呀。如果公司没有收益,董事们会轰我下台的。我想,我可以让‘豪猪工程’花钱如流水,但我必须给董事和股东们一个满意的交待。所以我考虑了一下,想把一批东西卖给自由贸易商,还想把有些东西再卖给自己人。总之,我要向他们展示一个潜在的大市场,以证明这笔费用没有白花。所以我要问你,国民警卫队到底能‘消化’多少这一类东西?”
“索尔,你想得太多了。即使你最后还是搞不出这种超级武器——从目前情况看,可能性不太大——但就算这样,这些研究仍然是有价值的,不会白花钱。你的股东也不会有多大损失。”
“我可不是庸人自扰!我知道我是只靠多出的一点点股票才当上董事长的,万一明天再召开一个临时股东大会,我就有可能被炒鱿鱼。研究当然有价值,但不一定很快就能体现出来。请你相信,我花的每一笔钱都要给一心盼着我垮台的人一个交代,所以我一定得从你这儿得到保证。”
“要不,咱们就若埃尔·德拉克鲁瓦的研究订一份合同如何?”
“再让一个中校盯着我的人,随时对他指手画脚,行吗?我们要给他一点自主权。”
“呣……有了。给你一份意向书,怎么样?价格可以报高一点。不过这事我还得去见上面的总指挥。他现在正在月球上,可这星期我没有时间去月球,你还得再等几天。”
“我不能等。我要一口咬定说你已经答应了。杰克,我想赶紧把这儿的事办完,然后离开这个让人发疯的位置。就算你不想让我参加X部队,我总还可以当个炮手吧。”
“那就马上过来吧,我立即让你入伍,然后再派你出去执行任务,就把你派到你现在的位置上。”
索比低下头,说:“杰克!你可不能这样对待我啊!”
“如果你想傻乎乎地把自己置于我的领导之下,鲁德贝克,我就要这样对待你。”
“可是——”索比闭嘴了,争论是没有用的。再说还有其他许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史密斯”又问了一句:“还有事吗?”
“我想没有了。”
“明天我就对若埃尔·德拉克鲁瓦进行第一次审查。再见。”
索比关掉显示器以后,心情特别差。他之所以那么失望,并不是因为联队最高指挥官对他的入伍想法抱有怀疑态度,更不是因为他要把别人的巨额资金投向一项希望渺茫的工程,由此遭到了自己良心的谴责。原因仅仅是,他被一件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工作缠得脱不了身。
索比重新从桌上拿起最上面那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