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子接着说:“所以呢,本市许多爱慕虚荣的无知少女,都被那些花花肠子烂肺的外来游客蒙蔽,以为人家在国外是企业大亨,要么就是有许多遗产,企图将来被带出国外,办理什么黄卡绿卡。那些龌龊的外国人,其实就是为了操她们。结果玩够了之后,人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影子,小娘们儿的外汇梦、出国梦一破碎,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成了野种,直接丢尽孤儿院。”
听他说的这里,我才略略感觉到,这两个分别叫艾米和达普的流浪儿童,原来是孤儿院走出来的。于是我问这男子:“看你们的城市,街道繁华,酒店奢侈,名贵的轿车一辆开过一辆,为什么孤儿院不接纳这些无助的小孩子,因为资金困难吗?还是因为这种福利社没办法产业化?缺少和上层接触的机会?不如酒店和洗浴城那样有魅力?”
这男子被我问得一愣,他还没听懂我的意思,不知道我问这些是想了解一下福卡普这座水泥森林的社会状态,就急着对我说。
“这些小野种,就连他们的母亲都厌恶看到,更何况外来游客和本地市民,所以警察常用警棍往郊区追打他们,不允许他们脏乱不堪地影响市容,或者向外国人讨要硬币,这太影响我们福卡普城市人的颜面了,会让世界各地到此旅游的外国人误会,以为我们是脏乱的国度,经济实力上不去,民生上不去。”
“哼哼,哼。”悬鸦抱着胳膊站一旁,不知因何原因,被这男子的话逗乐。这男子见悬鸦发笑,立刻受宠若惊地补充说。
“所以领导发话了,不许这些小野种在城里出现。为了为市民安居服务、为了共建欣荣城市而尽职尽责的警官们,人人挥舞着警棍,打得这些小野种只能在郊区的废弃车厂过活,就连去大酒店后面的垃圾箱里捡他们吃剩倒掉的食物都不被允许。因为那些大老板和领导觉得这些小野种太没出息,给城市建设抹黑,给福卡普市民脸上摸黑。”
悬鸦轻声叹了一口气,似笑非笑地盯着这名男子说道:“看来,你们这里的警察们很乐于严格执行领导的意志,领导说驱赶这些小野种,他们就挥舞着警棍,往死里打这些流浪孤儿,以表自己对领导的忠诚,展示为领导而不顾一切的决心。要让领导看到,看清楚,自己是一条好狗,是一个好奴才。唉!真是皇帝死了,奴才们还在活跃,乌烟瘴气。”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两个孩子,正大睁着无限惶恐的眼睛,被我和悬鸦高大的身躯逼得往石头堆里使劲儿靠。
“你叫什么名字,这两个孩子也是你加工出来的?”悬鸦突然问到。“叫我莱格欧,我很熟悉这一带,你们将来打发横财,一定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这男子渐渐兴奋地说着话,就想从地上站起来,我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迫使他继续蹲在地上。
莱格欧这家伙,年龄最多不超过二十七岁,他是个纯种混血,一身亚洲黑皮肤,尖长细小的鼻子下面,有一张和杜莫比拼的香肠嘴唇,黑厚且上翘得厉害。
从此人那一双黑小的眼睛,足可以看出,这家伙内心猥琐且歹毒。他为了活命,对我和悬鸦讲出很多话,无非就是相让我俩知道,我们要想在福卡普成为扎密尔那样的暴发户,就得从他这里多领会心德,否则我们在通往爆发的道路上,就会绕许多弯子。
“这两个孩子不算什么,我还可以加工出更刺激游客同情心的流浪儿童。扎密尔当初,就是靠发动这些小野种去游客之间捞外汇的,他才有今天的成就。我算看透了,人不狠,站不稳。他为了节省医药费,可以同时将三个小孩子的手脚砍断,只要存活一个下来,那今后就是一棵摇钱树。而我没那么蠢,我只需使他把脚塞进打车轱辘下面,目的达到的同时,我还可以敲诈伺机一把医疗费,真是太划算了。就我这头脑,哪里比扎密尔那混蛋差,等着吧,我总有一天要超过他,比他还有钱。”
第四卷《斗岛》 四百六十四章 … ~蹦钱的细小白骨~㊣
悬鸦饶有兴趣的问:“你说的那个扎密尔,是否参与地下市场,从事倒卖宝石的交易。”
莱格欧那双鼠眼一亮,立刻差异道:“对,原来你也知道那个家伙。这小子现在,进出福卡普城全是豪华小车接送,每次我冲上去和他打招呼,这家伙眼皮都不夹我,而他的几个保镖,却上来恶狠狠的踢我,警告我别毁坏扎密尔先生的声誉,否则让我在福卡普城混不下去。这明显是扎密尔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故意指使保镖针对我的。”
在马达加斯加岛南部的福卡普小城,悬鸦不是第一次来洗钱,将每次任务完成后雇主给他的名贵珠宝和首饰兑换成现金。他也听说过扎密尔,所以现在很想从莱格欧嘴里套出些情报。
“唉,都怪我当初下手晚了,现在郊区附近的流浪儿童,都被扎密尔当初敛财时折腾得所剩无几,死的死,卖的卖。艾米和达普这两个家伙,还是我眼疾手快最后捞住的。不过,我发觉孤儿院最近又闹财政危机了,那样的话,我还可以再弄到几个孩子。到时候,咱们一起联手,把福卡普城的游客市场覆盖起来。嘿嘿嘿,大把大把的外汇,数都数得手疼。”
这家伙笑得很难看,颧骨上的红色疙瘩痘,几乎被他脸上的褶子凸显得快要爆裂。在他的脑子里,或许早就计划着这种剥削运作,打算再多残害几个流浪儿童,变成自己的摇钱树。
“为什么要和你联手?”我冷冷地向莱格欧问到。
“嘿嘿嘿,你可别小瞧了我。你看这两个孩子,为什么白天敢到副卡普街上去卖花,敢到地道口下面去乞讨。我说过了,离开了我,他们会活活饿死在郊区的荒草地上。”莱格欧说完,很是得意地抿着香肠嘴,歪着眼睛斜视我俩。
“你和福卡普那些警察很熟?他们假装看不到属于你管控的这两个流浪儿童,对吗?”我问。
“嘿嘿嘿,我早说过,我认识很多场面上的人物,和那些警察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他们平日抽的香烟,全都是我送的,隔三差五,我们还去酒店快活一晚上。你说说看,我们交情都深入到这种地步了,我放出去的‘摇钱树’,他们能不关照嘛!做人要知恩图报,重情重义,是不是啊。”
我心里一沉,望着两个像小刺猬一样蜷缩在石头堆上的孩子,深知他们为了获得一口饭吃而活下来的代价有多重。
不幸的生命,总在养活着很多人,莱格欧吃喝泡妞需要这两个孩子,那些警察的烟钱酒钱,也需要这两个孩子。正因为需要他们两个,这片荒废的郊区草地上,才没有多出两具细小的白骨。
“你真有一套,居然懂得贿赂警察。”悬鸦意味深长地调侃了一句。格莱欧听出悬鸦话语中略带鄙夷,霎时瞪圆那双黑亮的鼠眼说。
“这算什么,比起扎密尔,我差远了。我不过送几盒大众牌子的香烟,沿街找几个皮肉女郎,陪我们吃完自助式酒店后,就可以到宾馆客房享受了。而扎密尔却送他们哈瓦那雪茄,甚至还有名贵的宝石。当然,他交好的都是些上层大人物,这些人出去吃饭,那一辆辆的豪华轿车,横满世界大酒店的门口。哎呦!别提多气派了,搂着的那些小妞儿,更是一个赛一个惹火。”
格莱欧那张长满疙瘩痘的脸上,充满了无限幸福的向往,他这副如痴如醉地神态,反而让我觉得他很可怜。
“哎呀……。”莱格欧长叹息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些大人物,我是巴结不上了。还是这些福卡普市区的基层警察好打发,我原来很羡慕这个职业,可惜当初准备做警察的金钱都被我赌光了,要是也换成雪茄和宝石,托人给那些大人物送去,老子早就有一身气派的制服了,还用得和这些小杂种搅和在一起,老子也拿根儿警棍,见了哪个没依靠的小乞丐,上去就打,直到打得他主子也来给我送香烟,也请我下酒店睡女郎。”
悬鸦依旧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莱格欧,只等时机出现时扭转话锋,套取关于扎密尔的近期情报。
而我觉得,格莱欧这家伙多半受过刺激,他才会变得如此丧心病狂,总想着巴结上大人物,或者被人巴结。
“听你这么一说,我都羡慕当地这些警察了,等将来咱们有了钱,我也弄个警察当当,四下里捞一捞油水。哈哈哈哈……”悬鸦打趣地说完,然后放声大笑。可他的笑声,却激起了格莱欧的不屑。
“我说朋友,你初来乍到,哪里有我懂得多。我和那些警察是什么关系,你们现在能比得了?”格莱欧仿佛忘记了恐惧,话语间与我们争执的愠怒渐强,煞是老气横秋。
这家伙刚才还怕我和悬鸦杀了他,吓得哆嗦打颤,可一旦涉及到卖弄人际关系,他顿时显出一副无畏的精神。就仿佛我们可以杀他,但不能瞧不起他在社会上混出的这点成就。
格莱欧现在,完全被水泥森林的尘嚣所毒害,他已经看不到怎样才是自我尊严和价值的存在,无法活在自己的尺度上。
“我告诉你,那些警察也不好受,如果他们不接受我的香烟和请客,而是回到家里找老婆要钱去买,他们的老婆就要大骂。”
悬鸦眯缝着眼角儿,弯挂起笑意好奇的问到。“哦!骂什么?”
欧莱欧吞咽了一股口水,很是急于表现,他清了请嗓子,模仿起他那位警察朋友学老婆尖叫发怒时的神态。
“你个没用的东西,瞧瞧你们单位的领导,人家老婆手指上戴三颗大宝石,全是那些交好的大老板赠送,为什么没人赠送给你东西。同样是男人,你丢人不丢。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嫁给你个没用的东西,我现在遇见街坊四邻,我都不好意思露出空空的手指,怕人家笑话死我,还嫁个公务员男人,现在仍旧一清二白。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和以前那个追我的男人好了,他现在都是商业界的大亨了。”
第四卷《斗岛》 四百六十五章 … ~水泥猴子的注视~㊣
格莱欧学起女人抱怨时的样子,很是惟妙惟肖,从这家伙身上,我能看出他表演的天分,如果他肯努力和坚持,定会成为一位受福卡普市民喜爱的表演家。可是,水泥森林的浮华和欲望完全沦陷了他,使他堕落,智慧的双眼已经因良知的缺失而紧闭。
如果他当初买到艾米和达普这两个流浪孤儿之后,心存一点善良,和他们排练一些小节目,去街道上表演,那些外来游客定会心悦神怡,拍着手点着头给他们丢硬币。与此同时,也让世界各地的游人,看到一座可爱且人文温暖的城市。
可是,他却弄瞎了一个无辜孩童的双眼,把他们残害的恐怖而狰狞,使路人远远见到就慌忙躲避。
“哈哈哈,没看出来,莱格欧这家伙蛮滑稽。”悬鸦笑得直耸肩膀,扭过脸来对我说。
刚才要杀莱格欧的紧张气氛,仿佛被眼前的欢笑驱散。莱格欧很为自己的模仿得意,他更着脖子,拉关系套近乎地对悬鸦说:“现在你俩明白了,我其实很悲惨,很可怜。如果我赚不到钱,就会有很多人瞧不起我。咱们三个合作吧,做别人不敢看不起的男人,将来咱们的老婆,十个手指上都戴满宝石,看看哪些亲朋好友、街坊四邻的敢不羡慕。到那个时候,指不定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要和咱们交好。”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这群连最起码的是非判断都不具备了的水泥猴子,我可不想活给他们看,更不想为了获得他们那干巴巴垂涎爱慕的眼神儿,而愚蠢地耗费掉自己的心神和智慧。”悬鸦轻蔑地摇着头,望着天上的星星,欣慰地长舒一口气。
“猴子?这里哪来的猴子?你们俩肯定不是国外城市里来的,我从小在福卡普市区长大,在城市里,只有动物园才会有猴子。除了福卡普北郊动物园,这里就连一樽猴子的石像都看不到。”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肯站出来,对莱格欧这家伙说一声闭嘴,那可真是对他莫大的怜悯,实在不忍心这家伙再继续弱智下去。
他根本理解不了,悬鸦所指的那群水泥猴子,只会看到别人手指上有没有戴宝石;而不去思考一下,那种手指上空空却不抱怨并怂恿老公的警察夫人们,才是最可值得尊重,最该把爱慕的眼神儿送给她的女人。
可是,上帝赋予人性独有的鄙薄和爱慕的眼神儿,却被水泥猴子们颠倒了使用,然后自食苦果。
相比之下,反而是他们的这种价值判断标准,这种放弃对错与良知的追捧和羡慕,激发出了一批又一批莱格欧这种思维的人。
根据莱格欧所说,扎密尔原是一名渔村渔民,刚进入福卡普小城时,被很多人看不起。最后,这家伙终于爆发,将自己出卖给了恶魔。
他为了发迹,获得最原始的资本积累,便对这些流浪儿童下毒手,迫使他们纷纷进入城市,向路人游客展示不幸,或者伸手要钱。
而流浪儿童在福卡普市区的大量涌现,最终倒置隐患,迫使该市领导大发雷霆之后高度注视,命令警察驱赶这些流浪儿童,不准他们进入市区,以免气宇轩昂的象征着城市发展了,繁荣了,富裕了的大厦或建筑物下面,出现某个或某几个煞风景的小黑点,大白天端着破茶缸,恶心了行人,也恶心了领导。
如莱格欧所言,这些流浪孩子,确实成为了扎密尔敛财以及警察们有所作为的牺牲品。问题解决到尾声时,流浪儿童死的死,卖的卖,已经聊聊无几。
就在这种利用儿童乞讨的行为渐渐失去市场之际,扎密尔已经敛足了财富,开始走上新的道路,那就是从事地下交易和宝石黑市。
当初让领导大发雷霆的罪魁祸首,现在却彼此成了朋友,昂贵的哈瓦那雪茄和璀璨的宝石,开始成了深化关系的供给,大人物的嘴上,大人物老婆的手指上,都增添了让一群群水泥猴子羡慕得要死的气派。
而我和悬鸦准备出手的这批宝石和金条,如果在福卡普城就进入地下黑市洗掉,那么最后很有可能,买家最终的源头就是他…扎密尔。
“你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我突然面目阴冷,低沉生硬地对莱格欧逼问到。这男子吓了一跳,他哆嗦了一下,有点想突然起身逃跑的念头儿。
“别想逃跑,不然我一脚踹断你的腰。”我更加阴冷地注视着莱格欧。
“莱……,莱格欧,”这男子霎时紧张,说话结结巴巴。“这是个欧洲名字,你在福卡普混迹,这不过是个假名,你没有告诉我们你的真名。你不是说自己本地人吗?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真名叫什么?你可以说谎,就像我可以宰了你一样。”
我逼近一步,蹲在这男子的面前,冷冷注视着这家伙的眼睛。“怎么!你……,你不是来福卡普淘金的,你你……,你不会是扎密尔派来除掉我的保镖吧?不要杀我,你只要给我时间,我也可以像他那样富有,我到时可以给你们翻倍的钱。你现在放过我,我马上在福卡普城消失,再也不回来。”
莱格欧嘴唇也开始颤抖,他说话鼻子发酸,眼看就快要哭出来。“瞎紧张什么!这位先生问你真名叫什么,你如实说就是了”
站在一旁的悬鸦,也语气生硬地搭了一句,此时身后的两个流浪小孩儿,又吓得呜啦一声哭起来。
“不要哭,你俩谁不听话,我一会儿就扭断他脖子,然后把你们这间车头做得小铁屋也一把火点燃了。”悬鸦这一声喝斥,就如按了一下收音机的开关,卖花小女孩和盲眼小男孩儿的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