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短信的号码又从头到尾念了三遍,没错,是盛基的号码。继续拨,再拨。
“你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一遍又一遍,在我的耳边回响。
“盛基,是你吗?”我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直接回复短信。
“如果我没照顾好自己,你是不是会回来惩罚我?”
回答我,盛基,是你回来了吗?
你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答应你,都答应你,可是,你不要不理我,和我说句话吧,我答应你,明天就会以全新的面貌去上学,你给我一点反应吧,求你了……
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什么。看着看着,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似乎又看见了盛基的脸,坏坏的笑容,可是眼皮越来越重……
叮——铃——铃——
刺耳的闹铃准时响起。
猛一抬起头,才发觉脖子酸得几乎转不过来,手臂被压得完全麻痹,酸痛得根本伸不直。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脚也麻麻酥酥的,站不起来。镜子里是一张睡眼惺忪的脸,脸上还有毛衣花纹的痕迹,扭曲得像一条被肢解的蛇。
啊!手机!我的手机呢?
手里空空如也,除了麻痹的感觉,什么也没有。我强忍着扭动脖子传来的疼痛,不停地在周围搜索,桌面上,抽屉里,口袋里……都没有。
终于,在地板上找到了尸骨尚存的手机。或许是昨晚捧着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手一松,就把手机甩到了地上。收件箱,没有新短信,昨晚最后一条短信依旧躺在那里,触目惊心。
这不是梦,是真的,可是,为什么总是提示是空号?这条短信从哪来?难道天堂里真的有信号吗?
我找不到答案,想得头都发晕了也没想出来。
“小姐,请下楼吃早餐。”韩嫂在房间外面敲门,我看了一下钟,天啊!再不快点又要迟到了。
韩嫂听见“咚咚”的下楼声就知道我又赶着上课了,连忙把早已用保鲜袋包好的蛋糕牛奶递到我手里,我顾不上说谢谢就冲向门口。今天要以全新的面貌出现,我不能迟到,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成功了一半,我可不能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
“HI!甜儿,早啊!”气喘吁吁地赶到学校门口,正好碰见了真美拎着早饭从蛋糕店里出来,肯定是给扫把头的,像他这种整天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的人,哪来得及吃早饭,幸亏这小子命好,有真美这种比保姆还尽职的女朋友。
“嗯,我要有全新的开始哦。”^_^我刹住车,给真美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微笑。眼睛故意夸张地盯着她手里的“爱心早餐”。
“这个是给我的吧?太感动了!”~》_
二十
“真美……谢谢你。”我拉起她的手,真心真意地说了一句。
“谢什么?不就是一份早饭吗?”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回应了我的感谢。笨蛋,我不是指这块三文治啦~~但是要说出来真的很肉麻。
“哎呀,不好,快上课了。”真美低头看了一下表,脚底就闲不住了,“我还要到成哲班上给他送早饭呢,先走了,呆会见。”重色轻友的家伙~~~…_…^
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我黯然神伤,突然觉得,有一个人能让她这样焦急地奔跑,乐此不疲,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她跑向了她的幸福终点站,那里站着她最爱的人。我最爱的人却……
哎!宋甜儿,你又来了?不是说好要有全新的开始吗?
要忍住,微笑,微笑,再微笑,不许哭,不许难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露出八颗牙齿。
“哎哟~这是谁的试卷啊?分数好高啊!”朴珍娜夸张地用两只手指捏着一张试卷,高高举起,阴阳怪气地露出一脸鄙夷,眼睛一直盯在我身上,跟随着我的脚步,眼神里的幸灾乐祸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从她身边走过,目不斜视,把她当做远处吹来的一阵阴风——吹过了就好。对待这种人,蔑视是最好的办法。哼!
“宋甜儿,你的试卷怎么到我的桌上了?那么高分,也好意思!”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到我的身上,还趁机摊开试卷,好让大家看到上面的分数,然后,“啪”地一声把试卷扣在我的桌面上。
我清楚地看到上面写着鲜红的38。
身体里像有个什么东西在急剧下坠,重重地落下,撞在心上。隐约听到从人群中传来了嘲笑和不屑的声音。
“试卷是我的,你没问过我就拿了我的试卷,还恶人先告状?”我才不会让她这只大鸭梨欺负,怎么说她也是我的手下败将,还没轮到她嚣张呢!
“你……”她指着我,没了下文。
“你什么你?甜儿只是一时失手,下次肯定会考好的!”真美从她身后将了她一军,替我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那等着瞧吧!”大鸭梨扭过头,气呼呼地坐在座位上,原以为可以休战,没想到,她还不解恨,狠狠地再次回过头,“你害死了崔盛基,肯定会有报应的!”
这一句话是我的死穴,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又轰然坍塌了。耳朵里不断地回响着同一句话,“你害死了崔盛基……你害死了崔盛基……”
头忽然变得好痛。拼命让自己不再去想,但就像汹涌的潮水,越是压抑越是澎湃。
“对!你是凶手,你害死了崔盛基!”朴珍娜那句话就像一条导火线,全班的女生开始七嘴八舌地声讨我,她们围成一圈,离我越来越近,眼里冒着凶光,恨不得把我撕成碎片,扔到海里喂鲨鱼,给盛基陪葬。我陷入了一片诅咒和埋怨的海洋,不能动弹。
“不!这完全是意外!”真美连忙挤到我的前面,张开双手护住我。她的声音似乎从天而降,盖过了诅咒声,把几个带头的女生吓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她盛基根本就不会死!”
“对!还说是他女朋友呢?真恶心!”
“该死的是你!”
……
一句比一句难听,通通往我的耳朵里灌。整个教室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我和真美孤军作战。
那些女生一步步向我们逼近,个个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上课了!还不坐好?”
上帝保佑!班主任来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觉得她那么可爱。这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战争,拯救了我和真美。那群咄咄逼人的女生终于各就各位,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但是眼神里的怒火还没熄灭,余光里还有灼热的温度。老师的关注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呵呵,真是个大救星。以后要封她为偶像^_^。
还没高兴完,就有更痛苦的事等着我——
“宋甜儿,请你和李顺恩换个位置。坐到教室后面去。”
“啊?可是……”我望了李顺恩旁边的金日安,身上的寒毛顿时竖了起来。
他个子不高,但是非常壮实。刚开学时,我就看到过他手臂上的肌肉,和拳击运动员不相上下,据说他平时喜欢去拳击俱乐部,有时连课都不来上,就泡在拳击俱乐部找人单挑。他的脸很黑,如果是晚上,关了灯可能就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两只白色的眼球在骨碌碌地转。说到打架,似乎没人是他的对手,说到学习,也没人是他的对手——他每次都是倒数第一,稳坐第一把交椅,地位不可动摇。
二十一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八个字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他最骄傲的事情就是——
“臭名远扬”。
整个白金学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说,要出名,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要么臭名昭著,要么流芳百世,显然他是属于前者。
“为什么要安排我坐在他旁边?”我忿忿不平地抗议。
“这是我的安排!”
“我不要和甜儿分开,我们要一起坐。”真美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眼神里有着和我一样的坚持。
“安排也有个理由吧?我有权利知道。”
班主任的面子有点挂不住,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避开我的眼神,对李顺恩说:“你快收拾东西,愣着干什么?坐到前面来!”
李顺恩受宠若惊,估计对我这个处于“黄金地段”的位置已经流了很多次口水了,班主任一声令下,她连忙低着头拎了书包走到我的座位旁边,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宋甜儿,请你合作。”班主任的脸忽然变得丑陋无比,像个可恶的老巫婆。
“开玩笑!没得到正当的理由前,我凭什么合作?”骨子里的倔强劲上来了,我最讨厌别人先斩后奏,把我蒙在鼓里。
“害死了崔盛基,学校失去了一个大财团支持,那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比猪还笨!”我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句低低的声音。班主任似乎也听到了,像被人说中要害似的,脸上的皮肤抽搐了几下,讪讪地笑了几声。
“老师,她居然敢不听您的安排!”朴珍娜没放过煽风点火的好机会,唯恐天下不乱。
班主任眼看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指着门口,一字一顿对我说:“如果不听我的安排,你可以出去,我们班不欢迎你!”
真美瞪大了眼睛,看看班主任,又看看我。
“哼~看她神气什么,把崔盛基害死了还那么嚣张……”
“就是,如果我是她,早就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
……
教室里再度炸开了锅,胸闷,气短,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些冷言冷语,顾不上真美紧紧握住的手,发疯似地甩开她跑出了教室,一直往上跑,一直跑,一直跑……
“盛基,我爬得越高就离天堂越近,对吗?”
“离天堂越近就越靠近你。”
“我好想你。”
“我快疯了。”
我一口气跑上9楼,教学楼的楼顶。站在这里,可以看到整个白金学园,欧式的建筑群散落在一大片枯黄的草地中间,光秃秃的树,偶尔出现的几株苍翠的雪松,也难以抵挡冬天的肃杀气氛。
我突然很恨自己,宋甜儿,你太不争气了!明明昨天晚上才说了要重新开始,要做全新的自己,可是现在,一败涂地,连几句闲言闲语都招架不住,这怎么可以?以后的日子怎么办?一想到刚才那些话,我的鼻子又变得酸酸的了。
天很蓝,有白云飘过,阵阵的寒风不停吹打着散落的头发,整个人就像飘了起来。我拼命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着短信,不管有没有回音,不管他收不收得到,我只想把憋在心里的话通通说给他听,再憋下去我会疯掉了。
盛基,我知道你能感觉到的。
如果你感觉到了,就让风告诉我吧,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你一定有话和我说,对不对?你不会看着我被别人欺负也不理我,对不对?
风吹过耳边,很冷。风里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烟味,不知是从哪里飘来的。
烟味越来越浓,我睁开眼睛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了我面前,把我吓了一跳。眼看着滚出眼眶的几滴液体也吓得收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上来透透气。”他一边说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弹了一下手中的半支烟。
“哦。”
“那你怎么也在这里?”他反问,这个问题我真的不会回答。他看着我的眼睛,看得我心里都毛毛的。
“……”
二十二
“怎么不在教室上课?”
“老师把我赶出来了。”我不知道这样说到底对不对,好像是我自己跑出来的,老师只是把我的位置调换了而已。
“要是盛基知道了肯定会笑死的。哈哈。”没有同情心的家伙,真讨厌》_《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的心还是疼了一下。“你很了解他吗?上次你说你们的关系不是我们想象得那么简单……那是什么?”我终于把一直憋在我心里的问题提了出来。
“你觉得有多复杂?”他绕开了我的问题。
“我听说,你是……”“同性恋”这三个字在喉咙里就是出不来。
“哈哈,你觉得我像吗?”他熄灭了手里的烟,用手指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深邃的双瞳充满了询问。左耳的鸽子耳钉在他拨头发的瞬间露了出来,一束阳光被反射过来,明晃晃的。
谁知道同性恋是怎么样的?…_…
人家也不会把“GAY”几个字写在额头上,不然我也不会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心神不宁。
天啊!同性恋?万一盛基也是同性恋,我只不过是个挡箭牌,用来掩人耳目,那……
我不说话,闵诛也不说话。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是问不出什么了。我只好暂时收起我的好奇心,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等时机成熟了再拉线吧。
我掏出手机,想看看还有多长时间下课。我这一逃,估计班主任老师脸都气绿了。
“你还记得盛基的手机号码吗?”看到手机,我突然想起那条神秘短信。
“当然。倒过来背都可以。”他自豪地报出一串数字,准确无误,是盛基的号码。
“那你看这个……”我把昨晚那条神秘的短信给他看。“是盛基发给我的,他真的收到了我的短信,这是真的耶。”
“这是好事嘛。”
“你相信他是盛基吗?”
“估计上帝都被你的眼泪吓怕了。你哭起来那么恐怖。”…_…
他说这句话的神情和语气,那么熟悉,和盛基几乎一模一样,怎么会那么像?我的眼前有点恍惚,顿时看不清他的脸。到底他是谁?
“喂!你还好吧?生气了?”他伸出手在我的眼前晃了一下,“刚才是开玩笑的,可能是上帝不忍心看你伤心吧。你还记得那天的签文吗?”
“这个,好像是一句中国的诗,我……我中文学得不好……”我的脸红了,一说到中文,我就只有自卑的份了。上次就已经被盛基嘲笑过了,说我背唐诗上句不接下句,要么就是乱改句子自由搭配。
“夜来幽梦忽还乡。”他轻松地背出那天的签文,“说不定他真的回来了,一直在关心着你。”
二十三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听完他说的话,我更坚定了这种想法。想不到闵诛的记忆力那么好耶,看他平时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还以为是个不学无术的花心大少爷呢。
“你好棒哦,记得那么清楚,记忆力和盛基一样好,好羡慕啊~”我崇拜地看着他,和花痴没什么两样,就差没流口水了。
“盛基小时候被称为天才儿童,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而且很有语言天分,会六国语言,后来因为家里的一些打击才变得玩世不恭的。”对于盛基的过去,他很少和我提起,我也没有问,没想到,现在竟从闵诛的口中听到。
“你们从小就在一起?那么说是青梅竹马咯?”我妒忌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竟然那么长,是我的好多好多倍。
“是的。他只比我大几个月,从懂事开始,就在一起玩。”唉~~这么一比,我和盛基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好短,心里有点失落。
铃——下课的铃声划破了我们之间的沉默。我决定回教室,不管老师的脸变成了什么颜色,我都得面对现实。和闵诛说了一会话,觉得心里舒服一点了,更重要的是,我以后可以通过短信和盛基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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