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陶世棠时,陶世棠还是一个菜鸟警察,没想到十五年后,他竟然成了分局长。而他自己,最大的长进,就是从一个小混混变成保护老百姓的警察。
“你也不赖。”三十七岁的陶世棠已经是个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也是一儿一女的好爸爸。“之前听说你是汪涛的部下,没想到是真的。”“怎样?我不能当警察吗?”敖旭邦冷嗤一声,反正大家都看不起他,不过他就是成了警察,不爽的人来咬他啊!
“没有,只是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被调回幸福里。”陶世棠笑说。
“马的!”敖旭邦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我愿意的。”
“这样也好,很久没见到你了。”陶世棠与他不一样,很想要与他叙旧。
“很久没见,跟不想见,两者差很大。”敖旭邦冷冷的说,一想起之前大伙瞧他的眼光,心里很不舒服。
好陨!他以前是做尽了坏事,所以现在有报应,不但要为人民打击犯罪,还要承受大家异样的眼光。
陶世棠假装没听见他说的话,很有耐心的笑说:“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有。”所以今天他准备睡警局,明天再想办法。
“我家有客房……”
敖旭邦打断他的话,“你家老头挂了吗?”
“这几年他的身体变得比较差。”陶世棠当然知道他口中的老头是指他父亲。“不过还是生龙活虎,骂人的声音有如洪钟。”
敖旭邦挥挥手,“算了,省得那老头见到我,又被我气得心脏病发作。”
陶世棠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其实我爸这几年一直挂念着你,有空就去看看他老人家吧!”
“我答应过他,不会靠近陶宅半步。”当年他可是发过重誓。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你离开不久,我爸冷静下来,也明白不是你的错,你就别放在心上了。”陶世棠笑说。
敖旭邦撇了撇唇,伸个懒腰,“没差,我早就忘记了。”
突然,敲门声响起。
陶世棠转头看向木门,“进来。”
木门被推开一道缝,一张粉嫩的小脸探进来,“大哥,我替你送便当。”听着这软软的声音,敖旭邦的身子瞬间僵硬,自然而然的看向门口,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子走进办公室,她的身材窈窕瘦长,穿着鹅黄色T 恤,配上牛仔短裤,露出一双均匀的长腿,脚上随兴的穿著夹脚拖鞋,露出可爱又干净的脚趾头。
陶世棠看着相差十二岁的小妹,笑容满面的说:“谢谢妳,灿灿。”
“你有客人啊?”陶灿灿的眼光正巧落在敖旭邦那粗犷的俊脸上,当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击她的胸口,让她呼吸困难,脚步不稳。
敖旭邦连忙起身,扶住她娇小的身子,与她近距离的接触。
“你……你好。”陶灿灿脸色赧红,感觉到他炽热的体温藉由手臂传到她
身上。
敖旭邦没说话,慢慢放开她,别开脸。
陶灿灿歪着头,望着他严峻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开口,“呃……请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她觉得他好眼熟,而且有一股熟悉的感觉在心里流窜,但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敖旭邦挑了挑眉,忍不住转头看着她的小脸,然后疑惑的望向陶世棠。
在场的三个人都静默不语,径自看着彼此。
半晌,陶灿灿率先开口,“对不起,我曾经出过车祸,失去记忆,所以想不起以前的一些人事物,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怕……我怕自己忘记你……”
敖旭邦的脸色下沉,眉头紧蹙,“我不认识妳。”
陶灿灿的眉头微微皱起,一口气梗在喉咙,心中五味杂陈。
“我真的不认识你吗?”她小声的问。
“妳需要认识我吗?”他望着她那粉嫩的小脸,冷淡的问。
“我……”她愣住了,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她竟然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我的直觉告诉我,我认识你。”
“我必须告诉妳,我们根本不认识彼此。”敖旭邦压低音量,像是在压抑什么。
“灿灿,”陶世棠介入他们两人之间。“他今天才刚来幸福里报到,大哥还有一些事要交代他,妳先回去好吗?”
陶灿灿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他……会留在这里吗?”
“会。”陶世棠毫不考虑的说,“明天开始,他就是幸福里的警察。”
她松开眉头,朝敖旭邦露出灿阳的笑容,“那我先回去了,再见。”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两个男人都没有说话。
许久,敖旭邦转动刚毅又粗犷的脸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到陶世棠的面前,双手用力拍在木桌上,双眸瞪得比牛铃还要大,发出如雷的吼叫,“为什么她会丧失记忆?”
陶世棠抬起头,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因为爱。”
第二章
因为爱。
好,他承认自己爱过陶灿灿。时间必须回溯到十五年前,他刚满十五岁那年,正值逞凶斗狠的国中时期,开始混帮派。
他还记得与陶灿灿相见,是在她十岁那一年。
地点……他记得很清楚,是在传统市场里的冰果室。
那天她正在帮她姑姑顾店,刚好看见他被一群不良少年追杀,若不是她出手解救,他可能会断一条腿、或是哪里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因为这样的邂逅,结下了他与她的缘分。陶父老年得女,陶灿灿是他的掌上明珠,与她相差十二岁的陶世棠当然很关注妹妹的生活。这下子,敖旭邦也成了陶世棠注意的焦点……不,应该说,他是陶家所有人的焦点。
从此,他与陶家也结下了奇怪的缘分。
他的人生没有因为陶家而变得顺遂,父母依然离婚了,妈妈离家出走,爸爸整天酗酒或是上酒家,回来就是打他,伸手要钱,然后放他自生自灭。
遇上陶灿灿之前,他以为人生总是灰暗而毫无希望的,但是遇见她之后,她就像灿烂的太阳,落入他的世界,给了他一点光明。
然而她带来的光明只是照亮了他的自卑,让他明白自己与她之间的不同。
他的自卑,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愈来愈加重,将两人的距离愈拉愈远。
为了生活,为了能够保护自己,他选择另一条快捷方式,让自己顺利长大。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的行为愈来愈偏激,行事愈来愈残暴,甚至认为成为老大,拥有地盘,才能留住属于自己的一切。直到她十五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他高中念了五年,还是没有毕业。
两人的距离已经远得很明显了,可是在陶灿灿的眼里,他依然是不曾变过的敖旭邦。
她父亲是退休将军,母亲是钢琴老师,大哥又是一个警察,相形之下,他这个一无所有的小混混更加自卑,连与她站在一块,都觉得惭愧。
然而她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让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灿烂的笑颜。
尽管时间流逝,现在他回头,映入眼里的,依然是她的笑靥。
他已换上警察制服,在街巷之中穿梭,为了尽快熟悉这个乡里,正在进行家户访查的工作。
大太阳下,他一个大男人都晒得满身是汗,快要吃不消,更何况是像她这种粉嫩的小公主,连把阳伞都没撑,一路尾随他身后,脸庞早已被晒得红通通的。
敖旭邦低声咒骂一句,不耐烦的转身,“小姐,妳要跟踪我多久?”
“我……”陶灿灿咬了咬唇,停下脚步,用手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我只是想知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不认识彼此。”他一脸凶恶,瞠大双眼瞪着她。
马的,像她这样的大小姐,应该要待在家里吹冷气、喝可乐才对。
“但是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她战战兢兢的说,每次见到他,她都觉得他好熟悉。
尤其跟在他的后面,望着他的背影,她更肯定那不确定的感觉。
她一定看过他的背影,而且熟悉得像是刻进她的心里。
虽然模糊,但是影像一直深植在她的心里,一见到他,她总是觉得好悲伤。
“陶小姐,妳再跟踪我,我等等就把妳抓回警局。”敖旭邦敛眸,恐吓她。
“好啊!”陶灿灿露出甜美的笑容。“我也想吹冷气、喝可乐,正好可以坐下来让我问个清楚。”
“妳……”他见她固执得像头小牛,记忆彷佛又回到过去,总是坚持跟在他的身后,然后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变成好人。
他问过陶世棠,知道她是在陶父将她送出国后,在国外出了一场车祸,脑部受到重创,才会失去记忆,几乎忘了大半的事情。
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她勉强想起一些事情,唯独关于他的部分,她没有记起来。
也好,她不要想起他的事情,就会少恨他一点。
“走啊!”她笑咪咪的说,美眸微弯,浓浓的长睫不停的煽动。
“妳很烦耶!”他粗声低吼,“不要以为我不敢对妳怎样,我可是会以妨害公务的罪名逮捕妳。”
“我只是“顺路”跟在你的身后,并没有对你做不轨的事情啊!”她一脸无辜的说。
敖旭邦撇了撇唇,还想说些什么恫吓她,却看见她的身子一晃,他也想不想便伸长手臂,让她娇软的身躯落进他的怀中。
“灿灿,妳怎么了?”他的心急的问。
“好热。”她眼前一片黑,双脚也有一些支撑不住,淡淡的说:“没关系,你还有公事要办,别让我耽误了你,我可以走……”
他看见她虽然冒汗,体温却是冰凉的,忍不住加重手臂的力道,“妳是白痴啊?妳明明就不能晒太阳,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我?”
“你……”知道我不能晒太阳?她的疑惑还没有问出口,又一波黑暗袭来,让她失去意识。
“灿灿!”
灿灿。
是的,她叫陶灿灿,今年十五岁,是个人见人爱的气质美少女。自小家境优渥,又是家里的独生女,与她相差十二岁的大哥对她照顾有加,就连爸爸也视她为掌上明珠。
她有一张白皙的鹅蛋小脸,少女的胴体虽然稍嫌瘦小,不过一白遮三丑,明亮的大眼睛配上及肩的直发,模样俏丽又动人。
她拥有良好的身教与教养,还有遗传自母亲的音乐素养,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但是她的志愿并不是当钢琴老师,也不想当一名威风凛凛的女教官,她在十岁那年就立下志愿,她想当一名外科医生。
为什么呢?
全都是因为这家伙太会受伤了―
“陶灿灿,妳轻一点好不好?”血气方刚的二十岁大男孩,看着她刻意加重力道,在他的伤口上擦碘酒,不爽的大叫。
“你爱打架,就不要怕痛啊!”她嘟起小嘴,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
“× !怕痛跟打架是两码子事。还有,现在都快八点了,妳还不去学校?”男孩不悦的说,指着手表。
她看见他手臂上大小不一的伤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可是又看见他那天蓝色的卡通手表,眉头不禁稍微放松。
没想到她送他的手表,还戴在他的手腕上。
“谁教你要受伤!”她都快变成小护士了,书包里放满各式各样的急救药品,而不是像同年纪的女孩,放了美容杂志或是化妆品。
“小伤啦!不碍事。妳快去上课,要不然妳爸又要说我带坏妳。”
他将药品全都塞进她的书包,粗鲁的抓着她的手臂,大步走向她的学校。
“钦……”
“唉什么唉!”他忍不住回头,瞪她一眼。“妳才国中,跷什么课?而且妳是资优生,逃课被警告是多么丢脸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她一直都是完美无瑕,因此不可以留下任何污点。
“那你呢?”她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优雅的音符,敲进他的心里。“你今年到底能不能毕业?”
“关妳屁事!”他脸色赧红,好在皮肤黝黑,看不出来。“我能不能毕业与妳能不能逃课是两码子事,妳很爱把我跟妳混为一谈耶!”
“不行吗?”她和他十指紧握,感受到他的体温,暖暖的,很舒服。“你不是常跟别人说我是你罩的?还有分你我吗?”
“怎么没有?”他冷嗤一声。“妳是陶家大小姐耶!如果妳有闪失,妳哥会拿枪毙了我,要不然妳的将军老爸也会开战车把我碾成肉泥。”
她忍不住扑哧一笑,“哪有这么夸张?”
“就是有!妳不要给我找麻烦了,乖乖去上课,下课后没事就早点回家,别再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找我,听到没?”
“你不要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鬼混,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你,而跑去那里找你啊!”她很认真的回答。
“× !”他在学校门口停下脚步,转身瞪着她。“我不混,有饭吃吗?妳少跟我讨价还价!我最近很忙,妳没事别来找我。”
“没饭吃,来我家啊!我妈说你很久都不来我家吃她煮的饭了。”她的秀眉微蹙。
“陶灿灿,妳别再啰唆了,像妳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哪会明了我的难处?”他将她推进校园,完全不顾旁边的女教官正对他们投以奇怪的眼光。
“可是……”她不在乎他满口粗话,以及偶尔说出口的讽刺话语,因为习惯了。
她最近不习惯的一件事是,他一直将她往外推,他的世界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让她随意进出。
“我要走了。”他挑了挑眉,看见女教官正朝着他走来,怯了一声,转身离去。
“啊……”她想要叫他,可是喉咙像是被描住,怎么也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愈走愈远的背影,直到消失。
“旭邦!”
她骨碌碌的双眼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鼻子嗅闻到的尽是充满消毒药水味的空气。
“他刚走。”站在病床旁的护士边将点滴瓶吊起来边向她说明。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陶灿灿转头,看见小时候的玩伴兼好友袁无双。
“我……怎么会在医院?”
“妳天生贫血,又晒太久的太阳,中暑了。”袁无双看向她,“还有,我实在不敢相信,妳竟然营养不良!我帮妳打两针营养针,等点滴打完之后,妳就可以回家了。”
“无双,我刚才作了一个梦。”陶灿灿笑容满面,不在意好友的叨念。
“喔?”袁无双挑了挑细眉,“我听到妳喊敖旭邦的名字,想必是恶梦。”
“才不是恶梦。”陶灿灿嘟起嘴巴,“我刚刚梦到他出现在我的梦里……不,应该说他出现在我十五岁的记忆里。”
袁无双一手插进口袋里,另一手拉了张椅子到床畔,径自坐下。
“啧,妳的脑袋都装了什么东西?想当初妳见到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记得有关我的所有事情,敖旭邦那混蛋家伙才回来没多久,妳今天就记起来了?”
陶灿灿眨了眨眼,绽放甜美的笑容,“无双,彷佛拨云见日,那模糊的影像在我的脑海里十年,今天终于让我看清楚他的长相,记起所有关于他的事情,妳能明白我有多么激动吗?”
“当然。”袁无双看着她白皙的脸庞因为兴奋而染上红晕。“妳现在的表情,很像中了乐透。”
只是得到这个大奖的欢愉,却是平常人不能了解的。
“我记起他了。”
算一算,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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