庠未┩秆垌词呛挽阄屡亩张簟
“翎姐姐。”萧飒策马追来,他奔至我身侧勒马,道,“翎姐姐,我与你一起。”
“好。”我微微一笑,喝一声“驾。”率先扬鞭策马奔出,身后,五十骑紧紧相随。
沿着护城河望南门而走,远远望见苍狼旗纛招飐于风中。那黑发碧眸的男子,身披重甲铁胄于千军成马之中,气质冷冽,英姿峻伟,宛若长生天之子;挥刀之际,狂佞而倨傲,更似来自黑暗世界的魔尊。
段思文大人说得对,燕都虽只率了三万亲卫军来到洛阳,但是,二十七万突厥大军即将扬尘而至。这是一支勇猛善战的精骑,有着最精良的兵器配备,是曾经大败嚈哒的草原狼军。
纵然段韶大人与长恭率援军将至,但,兵革之祸仍一时难解。
而,洛阳城的老百姓,再也经不起旷日持久的战争。
铁蹄如雷,扬尘如烟,我伏在马背上,冲入鏖战的乱阵中。五十骑开路,身侧的兵士,如波开浪裂。风,刮得脸庞生疼,在数十万银铠齐军与黑甲周军之中,我那红色披风扬起,宛如一枚秋季绚烂的凝霜红叶,舞于乱军。“燕都。”一声呼唤,让他于千万人中转过头来,冷森清澈的绿眸,轻易捕捉到我的身影,熟悉的火簇迅速燃起,那种可以焚毁一切的狂烈。
白额狼王双耳支起,它亦望见了我,迅如疾电,撒腿向我飞奔而来。
然而,燕都双眸蓦然睁大,大呼一声,“闪开。”
身后,鸣镝之音响起,未及回眸,钻心之痛已经传来。
一枝鸣镝箭自后穿透我的背,铁制的三叶镞尖冰冷刺透胸膛,巨大的力道,让我不由自主伏身向前,手,再也抓不牢缰绳,趷跶一声,滚鞍下马,直直坠落在地。
抬眸之际,眼前,另一枝鸣镝响箭正向我射来。
不远处,萨满巫师拈弓搭箭,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如漫天飞雪、含了亘古冷意。
下一秒,一个身影遮住了阳光,燕都挡在我身前,连发的两箭,皆穿透了他的硬甲。身侧,人喊马嘶、声喧不止,浩然的风声,夹杂着那些前生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所有的意识,皆湮没在呼啸的风里。
入阵曲 ;5
* * *
误前缘、堕轮回,纵然契阔千年,原来,我仍逃不掉那永世的咀咒。
* * *
“翎姐姐。”萧飒大吼一声,策马奔来。烟尘滚滚扬起,数十名突厥铁骑迎上前去,纷纷将手中的马绊抛出,一匹匹战马嘶鸣着被绊倒在套马索下,萧飒等人还未来得及起身,一杆杆长矛,已将他们团团围住,如同,困在不见天日的密林。
与此同时,狼王龇牙怒目,如利箭一般窜出,纵身猛锐扑向萨满巫师,狠狠地咬在他手腕上,只听得哀嚎一声,巫师手中的鹊画弓已跌落在地,可任凭他如何挣扎,狼王只是狠狠咬着不肯松口。
当燕都看清我的模样时,却失神的放开了我,他虽中箭,却仍硬撑着起身傲立,抬手折断胸前透甲沾血的两枝箭翎,他眸中掠过阴鸷狠戾,用突厥语厉喝一声,狼王一跃而起,前脚搭在萨满巫师双肩上,面目狰狞,露出了它锋利的狼牙。
这时,一名男子拍马上前大声阻止,“燕都,不可伤害巫师大人。”此人彪腹狼腰、身手矫健,正是图吉。燕都沉默片刻,又喝道,“颇利。”狼王终于不甘愿的松口,根根鬃毛竖挺,犹自狼眼倒竖、咆哮有声,对着萨满巫师张牙舞爪,毒辣的眸光,仿佛随时要准备吞噬眼前之人。
燕都身形微跄,半蹲于我身畔,血,从他的黑色战甲中渗出,他将我从尘埃中扶起,眼中掠过焦灼的暴虐,却又含着探究和困惑,我抑住箭伤之痛,仰首道,“燕都。”他猛然一把执起我手腕,声音轻颤,“是你?”
交握的双手,皆沾满了鲜血和尘土,一红一黑两股绳上,那两枚狼牙坠,皎白如岫玉,在风中,颤悠悠的轻晃。那双碧绿的眸子,清澈如瑶池之水,映着少女皎皎白衣,“除非昆仑山融化了亿万年的雪,否则,即使封去我前世今生的记忆,我也永远不会爱上你。”他涩然轻语,血,从他箭镞创口涌出,染红了衣襟,“原来,原来那些梦境都是真的。”
狼王小跑着奔回我们身边,眸中暴戾全消,它趴在我们身侧,双眸湿润晶莹,呜呜有声,轻舔着我的手心。一个冰冷的东西滑落在我鬓边,是燕都耳上的绿松石耳环。“天狼之齿有两枚,其中一枚,我赠予了你。”燕都将我紧紧箍入怀中,头埋在我的颈边,熟悉的男儿气息在耳畔弥漫开来,“灵兮,你,终于回来了。”
天地之间,静的只余呼啸的风声。眼前,这狂野不羁的男子,一如既往,从未改变。前世、今生,仿佛有数千年的记忆扑天盖地袭来。只觉思绪不再清明,大脑再也无法承载,血,自唇角涌出,终于,缓缓阖上双眼。
入阵曲 ;6
【我会在洛水之阳等你,昊,你可一定要来接我。】
【灵兮,我一直在你身边,生生世世,轮回不止。】
“啊。”一声凄然,让我从剧烈的疼痛中醒来,胸前三棱矢镞被硬生生的拨出,血喷如柱,我疼得攥拳仰首,脸,霎时失了血色,燕都怒极起身,一脚踢在就近一名医官身上,直将他踢得连退数步,躬身俯地,趴在地上簌簌发抖。
耳中,出现了幻听,仿佛,有人在焦灼唤我,“翎儿。”一声声呼唤,那么的熟悉,长恭,你在哪里?眼角,沁出泪水,“长恭,疼。”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胳臂环着我,怒吼众人道,“她若有事,你们一个个都别想活着走出这大帐。”
汗,沁湿了额,沁湿了衫,思绪昏昏沉沉,睡去又醒来。似乎,有人在激烈争吵,那声音冷戾愤恨,“你竟敢拿法器封印我的记忆?!我不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够救她,你若是不救,你信不信,我立即就取你首级祭旗?”“九婴的命是您救下的,只要您愿意,九婴这条命,您随时可以取走。可是,能够救她性命的,只有一人,却不是您。”
帐中,渐渐安静下来,似乎,有人在我耳畔喃喃轻语,恍惚睁开双眸,眼前的男子,仪容不羁、凛冽狂傲,正是燕都。见我醒来,他唇角笑意扬起,眸光热切期盼,立即问,“木兰,孩子是不是我的?”我冷然阖上双眸,不愿理他,只是任泪水默默流淌。
“木兰,我知道,你在恨我。”他缄默片刻,指尖触过我鬓角,轻声道,“你知道吗?上次,我将你从沙漠里带回来时,你一直生病昏迷着,静静躺在我怀里,那么柔弱无依,美丽的双眸不再似受惊的麋鹿,浑身上下也没有了扎人的长刺。我在想,如果你一直这么沉睡着,该有多好?有好几回,我甚至想乘你沉睡之际,亲手掐死你。可我,终究舍不得。”
“若你当真死了,我该怎么办?你死了,我是不是要追你追到地狱里去?”
“你对我,如此狠绝,哪怕是在晕迷中,你呼唤的,也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哪怕我对你百般讨好,哪怕我对你百般顺从,可你每次望向我时,那双美丽的眸子,永远都含着严霜玄冰。”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总有一种念头,你今生不爱我,还有来生,来生仍不爱,还有下一个来生,总之,我要与你生生世世的纠缠下去,你永世都不能逃过。”感觉到我的轻颤,他自嘲地笑,“你放心,应是不能够实现了。”他将脸贴近我的颊畔,声音喑哑低沉,有着从未有过的忧伤,轻声道,“木兰,你知道吗?唯一能让我阿史那燕都痛苦的事,就是我爱你;而让我最痛苦的事,是我从此,不能够再爱你。”
“我不能让你死,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让你永生永世都忘不了我。”
泪,浸湿了鬓角。我仰首,轻声道,“燕都,孩子,是你的。”
入阵曲 ;7
“木兰。”燕都抬手轻抚向我脸颊,双眸中涌现狂喜,声音竟抑不住的轻颤,“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木兰,是我们的孩子?”望着眼前这峻伟男子,记忆的碎片划过脑海,那支穿透身体的箭,让一些纠葛往事,在若梦浮生里慢慢忆起,竟,忍不住,润了眼角。
任他自身后搂着我,倚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手,轻轻放在腹间,心中,荡开柔柔涟漪,腹中的胎儿已经快五个月了,无论我的身体如何羸弱不堪,无论这一路如何艰难辛苦,他却仍牢牢依附在我的身体里,我能感觉得到他在舒展肢体、在缓缓长大,从此与我血脉相连、紧密相依。
颊边浮现浅浅笑意,我柔声道,“燕都,你知道吗?我曾经非常憎恶这孩子,可如今,我却非常爱他,我会生下他,我会在洛阳,好好抚养他长大,无论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好好疼惜他。可是,”抬眸时,几乎溺于他那温柔贪恋的眸光中,终究还是,轻、而绝决道,“可是我与你,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你虽能以重兵压境将我逼出洛阳城,可你应知,由始至终,我从未爱过你,对你,我只余恨。或许将来,我会因为这个孩子,将我对你的恨意渐渐消去,但如今,我只想请求你,请求你离开洛阳、离开我,率领你的突厥大军退回长城以北。”我望着他,一字一句,“燕都,我请求你,从今往后,不越长城以南,不踏中原之地。”
“不越长城以南,不踏中原之地。”他眸中的柔情褪去,怅惘自语,“你留洛阳,却让我独回漠北,你是要让我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你,还有我的孩子?”凝望着我,他的眼神悲凉,一丝讥嘲恨然扬过,“你太残忍!从始至终,你都是如此残忍!哪怕隔了一千年,一万年,你还是如此。”
“帝竑。”我仰首,唤出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你应知,为何我不希望你踏足中原?这天下,是琰的,他,才是人间的帝主。”他的双臂一紧,碧瞳深邃绵缈,“原来,你亦记得,”一丝狼般狠戾闪过,他斜睨我道,“我若有意逐鹿中原,这天下最终归属于谁,谁又能预言?”
“可是,你本无意与他相争,又何必要让历史再一次重演?”
燕都拂身而起,气势桀骜狂烈,“你焉知,这一世,我必会败于他?”
鸾铃清脆,一阵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停于帐外,马嘶人喧之时,帐帘被掀起一角,隐隐可见帐外旌旗节钺,严整有威,“燕都,皇帝陛下来了。”托古、图吉二人于帐外话语未毕,宇文邕擐甲执锐,率十数员亲随大将已闯入大帐之中。
注:少帝曾经说过,郑翎会慢慢记起。而燕都,那枚丢失的绿松石耳坠,解除了他的封印,他,也已经记起。至于,那是什么样的前世今生,后续将渐渐揭晓。
入阵曲 ;8
“翎儿。”玄甲紫冠、锦袍玉带的戎装男子,一眼望见我时,熠熠双眸,顿时如痴似狂,他刚要迈步上前,燕都已伸臂拦阻,两人眸光相峙,燕都笑容微扬,眼中却殊无一丝笑意,慢条斯里道,“陛下此时本应战于南门,却又为何在此?而且,这是本王的行帐,陛下为何不请自来?”
燕都态度倨傲,引得宇文邕身侧十数员亲信大将顿时神情不豫,各执剑佩锵锵,分班上前侍立;而托古、图吉亦已率十数突厥勇士闯入帐中,将燕都前后拥卫。于是,这行帐之内,顿时局促拥挤,一丝紧张、不妥的气氛渐渐蔓延。
“燕都王,朕不过是要来带走一个人。”宇文邕望向我,眸光清亮、如一泓温柔秋水,他向我伸出手来,轻唤,“翎儿。”“宇文邕。”痴然应声,心思紊迷,顿时心如刀割,眼前的人,依然是气宇轩昂、依然是清俊英气,然而,我与他,却已隔了千重山,万重水,从此,再难回首。
步履未移,已被燕都一把攫住手腕,他脸上笑容敛去,道,“陛下,你想从本王帐中带人,是否该问问本王的意思?”宇文邕视线落至我腕处,冷然道,“燕都王的意思是?”
“若想带走她,须得先胜过我。”燕都一手掣佩刀,眉宇桀骜。因箭伤,他已卸甲,此时,胸前两处伤口仍在渗血,白绡尽染。图吉轻声提醒,“燕都,你的伤。”他却是置若罔闻,抬手接过随从递上的战甲,掩好护心镜、系上勒甲绦,再披战甲后,那昂藏挺拨的身姿,有如神祗一般。
宇文邕手中长剑出鞘、铿锵有声,道,“帐中局促,燕都王不如随朕出至帐外吧。”
我趿鞋追出,却被拦至大帐前。帐翼两侧,士兵早已排下硬弩数百,此时,正值战事紧时,本是歃血结盟的盟友,却各持兵械,刀剑相向,营寨中,双方剑拔弩张,杀气顿时腾然而起。
然而,辕门处尘埃骤然扬起,数百人策马疾奔而来,走在前面的,是北面可汗之子桑哥,紧随其后的,是一名红衣少女。展眼间,桑哥已纵马入阵,马蹄高扬,他于马上大声道,“燕都,齐军在太和谷击破北邙之兵。兰陵王率五百鲜卑铁骑,正往洛阳城杀来。”
众人皆一惊,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瓦解,图吉吼道,“北邙有七万驻军,齐军怎么可能这么快?”
入阵曲 ;9
桑哥跃身下马,禀道,“齐军熟悉北邙地形,今晨乘雾渡河后,他们即迅疾抢占了太和山,之后养精蓄锐、结阵以待。达奚武将军、庸忠公(注:王雄)因急于迎敌,反被并州刺史段韶、兰陵王高长恭据高临下、诱其深入,大败于太和谷。此时,兰陵王一路杀来,所向披靡,竟无一人能挡。”
“呵,高长恭,他终于来了。”燕都双瞳暗沉,一丝噬血冷芒掠过,继而微微笑了,道,“兰珠儿,见到叔父,怎么也不吭声?”这时,随桑哥同至的红衣少女微抬皓腕,摘下火红幂离,露出了纱遮下那对明澈的大眼睛,长睫扑闪,含笑行礼道,“兰珠儿拜见叔父。”
果然是阿史那兰珠公主。突厥诸将慌然跪拜,“见过公主。”托古讶然道,“公主离开牙帐多时,可汗急得不行,正遣人四处寻你呢。”阿史那公主笑靥绽开,浅嗔娇声道,“谁让叔父不肯带着兰珠儿一起来中原呢?”
“兰珠儿,你实在是任性,竟敢……”燕都话语未落,大帐这边,我已乘身侧之人不备,劈手夺过其中一员兵士手中之剑,众人大惊失色,迅速围拢上前。
燕都绿眸微睐,迅速燃起怒火,他刚要迈步向前,我已将剑横于颈间,“燕都,你若想逼得我血溅三尺,就尽管拦我。”然而,他脚步一顿,却并未停止,我望着他,一丝极冷笑意在唇边漾开,继而狠狠按下剑刃,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鲜血,顺着我白晳的细颈、缓缓流下。
“翎儿。”“木兰。”宇文邕与燕皆惊魂失措、齐声唤出。燕都终于止步,他望着我,愤怒、懊恼、怜惜、各种情绪交杂,终是哑声道,“木兰,别做傻事。”
“不要再过来。”我将箭抵在颈间,任血,染红了衣襟,缓缓移步,就近夺过一匹马,在翻身上马之际,箭疮突然崩裂,顿时痛得我促然捂胸,几乎要坠下马背,燕都和宇文邕神色一变,方欲上前,我轻喘着,唇间吐出冰冷字眼,“都让开。”
然而,人群中鸦雀无声,却无一人肯移步,我冷声问,“你们,当真是要逼死我吗?”燕都顿时怒不可抑,吼令道,“全都给我让开。”众将士于是不敢再阻拦,有如潮水分流、纷纷让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