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
长恭一声惊呼,扯辔勒马,虚晃一戟,避开了燕都的纠缠,拍马回身向我奔来。我落在厚厚的积雪里,滚了几滚,一个鹞子翻身站起,居然毫发无损。
“长恭,替我割断绳子!”
“好!”答应之时,他已奔近,手起戟落,粗绳断裂落地,我身上的束缚尽解。
“木兰!”他伸手向我。
额间,一缕凌乱的发,风,旋舞,如墨的发丝扬起,他向我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顺着那力道,我跃上马背,落入他怀里,瞬时间,我们的身躯紧密无间的靠在了一起。
一身的白雪,在风中簌簌飘落,他用披风将我裹在怀里。
狰狞的面具后,是熟悉的乌黑瞳仁,睫羽轻颤,他凝望着我,那水漾的眸子,有些许迷离。
一切,发生在短暂瞬间。
在我摔下马背之处,距突厥大营仅五百米的距离。
然而,当燕都纵马来追,当大批突厥步兵涌出西山前寨,我与长恭已经向晋阳奔去。
焰风,踏着厚厚积雪,仍然迅疾如飞,将那群突厥人远远甩至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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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消得人憔悴 ;1
晋阳城外,战事仍在继续,在这支北齐精锐之师的主动攻击之下,早已疲乏不堪的周军节节败退,周军死伤惨重,顶风冒雪,退至晋阳城外三十里,败势已经无法挽回,齐军乘胜追击,缴获兵器和辎重无数,大获全胜而归。
晋阳城门大开,庆贺的鼓声齐擂,百姓夹道而出,欢声呐喊,迎接胜利归来的战士。当长恭骑着焰风出现时,人群一涌而上,将他们所敬仰的统帅兰陵王团团围住,长恭勒马扯辔,揭去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绝美的笑颜。
“兰陵王!”
“兰陵王!”
人们纷纷伸手向他,一声声热烈的呼唤,一张张企盼的脸庞,我被人潮挤得东倒西歪,望着疯狂的人群,不禁瞠目结舌,原来,古代也有追星族哇!终于,在拥挤的人潮之中艰难返回了驻营,热情的百姓被隔在营外,世界,仿佛一下子清静了许多。
我站在前处等他,远远的望见他正走来,我笑颜绽放,他却面凝寒霜,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他一路行过,对我视若无睹,擦身而过,继续往中军大帐走去。
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恼道:“长恭,等等我!你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要追来?你是一军统帅,如果你有什么事,那齐军该怎么办?”
我正絮絮念叨,他却赫然止步,我停步不及,几乎撞到他背上。
他转身凝望着我,眸中含有一丝愠色,一把将我扯至身前,扬手狠狠擦向我的唇角,动作粗暴,疼得我眼泪几乎流出。
“长恭!”我挣脱他的手,急退数步,讶然望着情绪失常的他。
他随手揉了一团白雪,继续扯过我的手,用雪用力擦拭我的双手,冰冷的雪,在交握的手中溶化,我的手被他揩得生疼通红,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我用力抽出手,泪凝于睫,道:“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是因为燕都碰过,所以,你嫌我污秽,是吗?”
“那么,你之前又何必管我?”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怔忡而立,凤眸黯然迷离,一片雪花,如轻舞的精灵,飘落在他长长的睫羽,又籁籁落下。他轻轻抬手,想要替我拭去颊边的泪水,却又缓缓放低,“木兰,对不起!”他眸中迷乱未褪,“我看到燕都那般对你,恨不能砍去他的双手!”
泪,仍挂在我颊边,他轻声道:“别哭了!”
“长恭。”我伸手,想要拉住他,他摇摇头,凝望着我,默然退后数步,毅然转身离去。
雪花,静静飘落,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只余我独立于漫天飞雪之中。天地,静谧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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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消得人憔悴 ;2
晋阳城外,北周东征北路元帅杨忠终于退兵,而突厥木杆可汗亦率残兵败将撤回塞外。
晋阳解围的消息很快传至平阳,斛律光写信给南路元帅达奚武,讥讽道:“鸿鹄已翔于寥廓;罗者犹视于沮泽。”即鸿鹄已飞翔在蓝天,张网的人却仍死守于沼泽。达奚武接信之后,很快撤回大军,平阳之围亦解。
在这个大雪纷飞的正月,周突联军征齐之战,彻底宣告失败。虽然,雪花,还在漫天飞舞,但是,春,已经不远了。
然而,我的心,却仍留在寒冬。
兵退十日后,二月初二,皇帝高湛在邺城太极殿召见数百有功之臣。刺史段韶大人上报的功劳薄,我,亦在列。
一级级珉石砌成的长阶,一直延升到巍峨的宫殿,他在人群之首,与段韶携手笑谈,白纻青衫如雪色,卸去铠甲后,他是如此俊雅的男子,唇角轻轻扬起笑意,姿容绝世出尘。眸光流转,仿佛正望我所在的方向,却只是轻轻掠过,恍若无睹。
心头一阵苦涩,自从那日之后,他,就一直对我避之千里。段虎在我身侧,低声问道:“你跟长恭怎么了?吵架啦?”
“没。”
“还说没?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俩这次来邺都的路上,相互形如路人。这些天,那家伙就似你这般,整天没精打采阴阳怪气的样子。老子看得很窝火!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段虎越说越大声,我一把捂住他的嘴,道:“段大哥,圣驾就要到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这可太极殿,不是军中大帐。”
段虎唔唔两声,我以眼神询问,他连连点头,我这才松手,他也噤了声。
远远的,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行来,鬓如刀削,双目瞻瞻,高长恭迎上前去,叫他“斛律叔叔。”
这就是斛律光,战场上叱咤风云威风凛凛的北齐大将军,17岁时就随父征战大显神勇,射倒并生擒宇文泰的长史莫孝晖,从此扬名征场,自结发从军就未尝败北。然而,此时的斛律光,看起来和蔼而又可亲,他似乎与长恭感情甚深,望着长恭时,眸光柔和,写满了疼爱怜惜。
“皇上驾到。”
众人山呼“万岁。”皇帝高湛行入大殿内,抬手道:“众爱卿免礼。”
众人纷纷起身。只见高湛一袭上玄下朱章纹宽袖冕服,大袖翩翩,两耳各坠两颗绿玉允耳,晶莹剔透,衬得他肌肤更是透明的白晳。笑道:“众卿家,北周突厥兵退,我大齐大获全胜,今夜,朕将在昭阳殿摆酒设宴,为众卿家把酒庆功,众卿家需得各自随意,开怀畅饮,不醉无归。”
众人再次山呼万岁,齐声道谢。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大殿响起,一一细数诸将之功。
宽广的殿宇,门窗金银饰,椽斗沉香木,燃巨烛,燎沉檀,香气四溢。一根根立柱,雕饰繁复,眼花缭乱,说不尽的奢华。然而,那清俊的身姿,却被立柱所遮,我,看不到,他的身影。
心头,涌上说不出的失意。
“翎麾校尉木兰,智勇双全,破敌攻势,奋不顾身,御前救驾,封翎麾将军,赏黄金千两。”
“集中县侯尉兴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仍不免微微一怔,眸光微抬,却发现高湛双眸灼灼,正凝望着我,四目相交之时,他的唇角扬起一丝阴柔浅笑,意味深长,摄人心魄。
我心中一惊,迅速俯首,一丝不安,渐渐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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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消得人憔悴 ;3
在太监尖细悠长的“钦此”声中,终于结束了冗长的论功行赏。此时,大将军斛律光出列,道:“皇上,臣此次回来,还给皇上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高湛撑肘斜靠于龙椅之上,神情慵然,道:“大将军请说。”
“臣得知,当年,北周晋国公宇文护悄离晋阳,追随其堂兄宇文泰去往长安,由于离去时太过匆忙,其母阎氏和宇文泰之胞妹皆未能跟随,据臣所知,此二人,如今,还在晋阳。”
“哦。”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惊喜。
高湛眸光一闪,亦来了兴趣,忙问道:“大将军可知此二人现在何处?”
斛律光继续道:“宇文护如今大权在握,权威甚至凌驾于皇帝宇文邕之上。他一向自翊孝子,却偏偏母子离散,自然是十分想找回母亲共享荣华。这些年来,他一直派人悄至齐境暗地查访其母亲的下落。周参赞尹公正前来玉壁商议互市之时,就暗自遣人查访,偏偏查访之人漏了风声,故臣得以知晓,晋公宇文护之母,皇帝宇文邕的姑母,此二人,如今尽留在晋阳宫中。”
“竟然在晋阳宫中?”高湛闻言大喜。即时令人速往晋阳,彻查晋阳宫中所有女眷,务必要寻到宇文护之母及宇文邕之姑母。
侍中和士开谄媚而笑,道:“皇上,宇文护之母、宇文邕之姑母皆在晋阳,此乃皇上之喜,大齐之喜呀。这两人若真能找着了,宇文护一定会派使臣前来迎接其母,宇文护如今在北周权势熏天,我们卖这么个人情给他,他还不对皇上心怀感激吗?”
刺史段韶冷哼一声,出列道:“皇上,若当真找到宇文护之母,臣请皇上扣留。若放其母西归,宇文护为人反复无常,毫无信用,只怕即时翻覆,而宇文护之母若留在齐国,反而可为人质,制约彼军。”
和士开驳道:“段大人,若宇文护知晓我们扣留其母,只怕会以此为借口,出师有名大军压境,如此,后果堪忧啊。”
大将军斛律光道:“此次周突联军兵败,宇文护必心存不甘,臣以为,只要宇文护之母在邺,他就不敢冒然出兵,则齐国安然,若依和大人所说,放其母西归,只怕,宇文护反而会无所顾忌,这才是真正的后果堪忧。”斛律光一席话罢,众人皆点头称是,他俯首道:“臣,请皇上三思。”
“长恭,有何建议?”高湛神情若有所思,却望向长恭,问得漫不经心。
长恭似乎正心不在焉,此时,听高湛问起,他出列道:“侄儿赞同段大人、大将军所言,宇文护之母留在北齐,才是上策。”
和士开一连被数人驳回,张口欲言,终究还是一脸讪讪的归列。
高湛慵然浅笑,道:“诸爱卿放心,朕心中,自有分寸。”
“此事,容后再详做商议。”说时,他已起身,笑道:“诸爱卿,且随朕前往昭阳殿赴宴。”众人欢声顿起,殿内气氛,亦变得缓和松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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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伊消得人憔悴 ;4
太级殿往后,过朱华门,可见含光、凉风两殿依傍东西,正中便是昭阳殿。
七十二根立柱,一根根图写禽兽,画彩仙灵。沿着长长的回廊,一路行去,只见庭院之中,植满了各种香草奇花。层楼巍峨,琳宫合抱,翘角飞檐,一只只金凤展翅,每一只凤嘴里,皆衔有一枚金铃,每每轻风拂过之时,一枚枚金铃,铃声轻脆。
在昭阳殿后,穿永巷,经五楼门,即是后宫掖庭所在。
据传,高湛为讨他最宠爱的妃子欢心,在圣寿宫,修了一座玳瑁楼,以金银装饰,合汉武帝“金屋藏娇”之典故,楼的四面殿顶飞檐,悬金铃万枚,微风拂过之时,方圆十里可闻其声。
可惜,住在金屋里的女子,圣眷恩浓之时,又怎会想到,他日,倾城佳人亦会面如黄花,面临秋扇待捐的命运呢?
众人沿长廊款款而行,一路,是看不尽的皇宛风光,然而,我的眸中却只有怅惘。
“木兰,走。”段虎看着我失意的模样,终于再也忍不住,拉着我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
“段大哥。”我讶然。
“我们去追上长恭。”他一边说一边拉着我,快步越过一些缓步而行的官员。长恭就在前方不远处,与斛律光、段韶两位大人同行,听到段虎的呼唤,他驻足转身,眸光,落在我的身上。段虎将我推至他面前,道:“木兰有话要对你说。”
段韶大人眉头微蹙,斥责他的这个弟弟,道:“段虎,皇宫内你也如此乍乍呼呼,成何体统?”
“老哥,斛律将军,你俩且随我先行一步吧,让长恭与木兰在后面说说话。”段虎嘻皮笑脸,一手扯一个,将段韶与斛律光尽皆拉走。
身畔,官员们鱼贯而行,从我们身边经过,最后,长廊上,只剩下我,与他。
我站在他身前,轻声问:“长恭,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不理我?”
他默然伫立,终只是轻声道:“没有,你什么都没错,错的是我。”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燕都之事?还是,更久之前,那晚醉酒之事?”
“木兰,对不起。”他侧身不再望我,俊美的侧脸,氤氲淡淡红晕,道:“那晚,我喝醉了,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我一怔,手足冰冷,仿佛霎时失了温度,眸含水光,我深深呼吸,终是清冷笑了,道:“用不着说对不起,因为,我亦只是将你当成了另一个人!”
他一抬凤眸,眸中一缕受伤一闪而过。
是的,那晚,我仿佛又回到桃花谷,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白衣男子,但是,虽然我莫名想到了那桃花谷中的谪仙人,我的心却深深明白,我心中之人是你,只有你,高长恭。
然而,你的话,伤了我,我的倔强,只能将这份心思,深藏心底。
“那极好!”
他轻声道:“木兰,我,我并不好男风,而且,我有喜欢的女人!”
不愿再听,不想再听,心,仿佛被利刃割过,痛得几乎要流下泪来。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语,唇边绽放笑颜:“王爷放心,木兰明白,王爷只是当我是兄弟,木兰亦然。那晚之事,木兰决不至于误会王爷!”心,涌上难以言说的酸涩,从他身边,匆匆擦肩而过,一切,仿佛都结束了。
为何,眸里却盈了泪光?仿佛含了一枚苦果在心间,黄连一般的苦,顺着五脏六腑,慢慢慢慢漫延。终于,一滴泪,顺着颊,静静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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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酒消愁愁更愁 ;1
一进入昭阳殿内,眼前,一幕幕浣花蜀锦帘帐轻垂,帐上绣如意牡丹、翔凤游龙、各色图案锦上添花花团锦簇;文王鼎焚百合之香,香气溢人扑鼻而来;又设旺火炭炉,使得整个殿内,温暖如春,熏得一簇簇水仙含芳吐蕊竟在冬日临水绽放。
繁复的宫廷礼仪之后,宫女内侍往来穿梭,佳酿,一瓮瓮呈上,珍肴,一盘盘端来。丝竹,悦于耳,美人,舞在堂,歌舞升平,佳酿飘香。眼前的景象,是说不完的繁华似锦,道不尽的富贵荣华。
然而,那坐得并不远的人,却仿佛,与我隔了遥远的距离。
俊美如他,依然是转侧绮靡,顾盼生妍,依然是和颜善笑,美口善言。只是,那笑颜,于我,仿佛隔了一块毛玻璃般,变得朦胧迷离。
盛宴奢靡,人声喧哗,君与臣,把酒言欢。汾酒清醇浓烈,一杯又一杯喝下肚,渐渐的,我便感觉头晕晕沉沉,酒仙李白亦云,举杯消愁愁更愁,此言果然不假,失意时,莫饮酒,饮酒,更伤心。
“木兰,别喝了。”段虎一把攫住我的手腕,道:“今夜,你已经喝得够多了。”
“大哥,别拦我。”我挣脱段虎的手,又端酒凑近他,嗤嗤笑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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