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不堪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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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堪剪-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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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放烟火,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她的手心可以触摸到他细软而温暖的头发,很短,碎碎绒绒,微微扎着掌心,有一种真实而亲切的温柔。
  
                  烟花不堪剪
  “想不到今天还有人放烟火。”她起身把窗户关上,夜深了,天边弥漫起淡淡的雾气,天已微凉。桌上的饭菜散了热气,剩下的扣肉更是凝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初夏动手将空掉的碗碟放进水槽,擦干净桌子。拧开水龙头,发现里面流出的水居然是温热的,她有些惊异,这个季节就用热水,难道她洗碗用的居然是温泉?
  “要不要看烟火?”
  “哗啦啦”的水声中,沈诺的声音也像是被水漂洗过了,有点儿模糊不清。初夏恍恍惚惚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楼上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外面的烟火
  楼上的阳台是一个巨大的玻璃花房,初夏惊讶地看着这个姹紫嫣红的空中花园,转头看沈诺:“你倒是好雅兴,成了花中君子了。”
  沈诺笑着拉开中间的桌椅,风度翩翩地邀请她坐下:“我就是个没有情趣的工作狂,哪里来的这般闲情雅致,是他们弄的,说是能够改善我的形象。”
  初夏嗤笑:“什么形象?醉倒花丛卧柳眠?”
  “不是。”他煞有介事地为自己正名,“是护花使者。”
  中秋节里的烟火自然不如正月里来的那般波澜壮阔,这天晚上只有稀稀散散的两三处在放,在静了下来的天空里显得很突兀。从喧闹的人间,一蓬一蓬的焰火冲天而起,嘶鸣着游蛇一样在深远的夜空蜿蜒,然后绽放,最后光焰寂灭。赤橙黄绿青蓝紫,这个度假山庄里,处处弥漫着节日的欢腾。初夏记不清究竟是亦舒还是张小娴说过,烟花是在最灿烂的时候消逝,最缤纷的时候凋零,还说爱情就如同这烟花一样,绚烂于瞬间,终归于沉寂。
  所谓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岑寂的天空里绽放着的寂寞的烟花,她开了窗子,风一下子钻进来,带着游丝一般的硝石味道若有若无。她想爱情就如同地下的煤矿,燃烧起来很快就烧成灰烬,煤烧完了,爱情的火也就熄灭了,此时的爱情要么憔悴而最终成陌路,要么归于平静转化为亲情。
  “别吹风了,当心感冒。”肩膀上方出现了一双强有力的手臂,越过她的双耳,合上了窗子。低低的说话声带动了空气的流动,拂在她耳朵上,温软气息。他身上有清爽好闻的烟草气味,因为喝了酒,还带着淡淡的甘冽的酒香,混合着男性特有的气息,她有一瞬间的软弱无力,腿脚都像是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很想很想用力抱住谁。
  身体被揽进了宽广的怀抱里,太用力,重重地撞击到了她的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么狠狠地撞一下,几乎就要不跳了。但同时,也一下子被填满了。
  沈诺把她揽得很紧很紧,初夏几乎疑心,自己的身子快要被他折断了。她想拥抱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一种方式,明明心贴着心,却都看不见彼此的眼睛。温热的气息呵到了她的唇上,她没有避开,而是踮起脚尖迎了上去。唇舌的纠缠带着温暖的湿意,宛如街头时尚小店里卖的亲吻鱼,彼此追逐的游戏。而他终于吻的激烈起来,包裹着舌头,舔舐着口腔,就仿佛是要把人吞进去一样的急切。她的身体在一寸寸的变软,几乎像是要在他的怀里融化又像是要沸腾燃烧起来。
  她终于用力推开了他,他的眼中还有迷乱的茫然,带着微微的猩红,胸口在剧烈起伏,呼吸全是粗重的气息。
  “抱歉,还有谢谢。”初夏有些慌乱,想避开他的眼睛,但沈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重新拥她入怀,轻轻地用指腹摩娑着她同样发烫的脸,一下下的,很轻柔。他指腹间有厚厚的茧子,初夏疑心,他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奸商怎么会有这样一双粗糙的手,然而温暖且干燥,让她莫名的安定。他终于又亲了下去,只是轻轻地啄着她的唇,很有耐心,并不急于深入。所以这个吻,被酝酿的格外浅淡却悠长的近乎缠绵,满是珍惜的意味。
  晚上入寝后,初夏听见房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不急不缓,只有两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她没有开门,等了十分钟,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渐渐轻远。窗上是装着玻璃的,挡不住月光,月色太明净,床前玉壶光转,举头明月如霜。初夏没有睡意,明明身体是倦怠着的,神智却无比的清明。她起身看床边的梳妆镜,房间布置成旧时小姐闺房的模样,梳妆镜也是老式的,然而看得清楚。镜中的女子,小小的一张清水脸,脸是瓷白的,所以分外显嫩,五官不甚明艳,小巧却谈不上有多精致。幸而眼睛生的好看,是所谓的杏仁眼。白露曾经笑她生错了时代,倘若是古时候,临窗凭栏的女子,斜斜簪着梅花,倒也是迁客骚人笔下的梦里江南了。
  初夏微微地笑,走到窗前看外面苍茫的夜色。她心头静如止水,只觉那月光也是温柔多情的。夜色早已深了,灯火冷落,硫磺残留的气味也一早被清风吹散。往事如烟,时间永远无往不利。不会再有谁在自己的窗户玻璃上用石子留下痕迹,也不会有谁在大桥上对着滚滚流去的长江水大声地呼喊:“我爱你,我永远的爱你!”
  太美的承诺因为太年轻,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说出口时的真心,只是世事变幻,时光终于改变了我们最初微笑的脸庞。
  初夏卷下珠帘,水晶摇曳间,她无意间瞥见了对面别墅落地窗上贴着一张被挤到变形的脸。初夏疑心自己眼睛花了,因为那女子上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到了窗子上,姿势古怪。两幢别墅间极其宽阔,路灯橙黄的光芒过于微弱,初夏看不清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忽然那女子昂起了头,浓密如海藻的头发散开,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她的脸上还沾着几缕头发,像是湿透了,表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愉悦,猫儿一般的眼睛蒙上了迷茫的雾气。她半吊在空中,双手无力地抓着幔帘,贴在她身后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月光明净,初夏终于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面红耳赤地逃回了床上,心“扑通扑通”的,仿佛要越过薄薄的胸壁。她不敢肯定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Rose,一样的高颧骨,一样的猫儿眼,一样的慵懒淡漠,只是这个时候Rose不应当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和一个男子以这样亲密无间的姿态。Rose的个头在东方女性中已经算是模特身材,那个身影比她还要高出大半个头,而且要粗壮很多,初夏不觉得会是女性。初夏想再起来看真切一点,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有动身,其实,善与恶,正和邪,对与错,又有什么恒定不变的标准呢?站在一个角度,就是一个世界,我们何必,非要去找什么真相,非要辨清什么黑白呢?
  她拥着毛毯,在夜色沉寂中,静听天籁渐起。
  早晨初夏醒得很早,简单地洗漱之后把房间回复到原来的模样。灶间的橱柜里还剩着昨晚的饭菜,她开了燃气,把米饭和剩下的菜全倒进锅里煮。
  正忙碌着,灶台上多了道身影,沈诺低头在她耳垂边问:“在做什么?”他的嘴唇靠她的耳垂太近,几乎是吻了,实际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一下,轻轻地啄。初夏的脸一下子要滴血,她推他:“赶快去洗脸,都邋遢死了。”
  他笑嘻嘻地放开她,转身穿过了天井回房间。等他焕然一新出现在堂屋里时,初夏已经把两碗稀饭摆到了桌上。沈诺几乎脸上抽筋地看着碗里面目可疑的东西,隔了半晌才迟疑地问:“这是什么?杂烩?”
  她白了他一眼,自己吃的津津有味,语气不悦:“不吃拉倒。”
  他终于抵不住肚子的抗议,迟疑地拿起了筷子,大义凛然地吃下第一口,居然鲜美可口。于是呼呼啦啦地把锅里剩下的杂烩稀饭全部倒进了自己的胃里。初夏鄙视他好像刚参加完饥馑三十行般的饕餮模样,丢下一句“后吃完的人洗碗”,自己溜到外面去泡温泉。
  贵宾区有单独的池子就在山间,巧妙地利用茂林修竹和山石作为屏障,开辟了玫瑰池、当归池、人参池、小鱼池等等十多个池子。白雾缭绕,热气腾腾,可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因为还是早上,况且贵宾区的人原本就不多,所以池子大半都是空的,除了其间走动的服务员以外,冷清的很。服务员帮她准备了泡温泉要用的东西,领她进了池子,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初夏伸手试了试水温,暖热正好,便褪了浴袍钻进去。她昨天晚上几乎没睡,身体相当疲惫,只想好好泡一个澡一洗身体的疲乏,土耳其小鱼在身边游来游去,略有些□,却十分舒适。周围用竹林跟外界隔着,池子中央有不少假山,用富含矿物质的石块堆成,据说是给小鱼的养料。初夏游过去,刚才雾气缭绕遮挡着没有发现,现在隐约才看见假山后面有人靠着,看来是泡累了正在休息。她礼貌地朝对方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不过对方并没有理睬她,大约是没有看见。她靠过去,微微地吁了口气,虽然是室外温泉,泡久了还是容易觉得头晕。初夏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她沉默的泳伴,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大吃一惊,竟然是Rose,昨天夜里见到的果然是她。更让初夏骇然的是Rose面色潮红,呼吸浅促,双唇紧紧地抿着,一只手挂在假山突出石块上,一只手半垂着。初夏连忙呼叫起来:“快来人,有人晕池了。”
  
                  烟花不堪剪
  温泉的工作人员急忙跑过来,赶紧帮她裹上大毛毯抬到岸上去做急救。初夏穿上浴袍也跟了上岸。吸氧的设备拿来了,心肺复苏没一会儿,Rose便苏醒过来,她面色不悦,皱着眉头训道:“谁让你们过来的,我不是说了要你们不要打扰我的吗。”
  有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解释:“可是小姐,刚才你晕过去了。”
  “我现在没事了,你们都走吧。”Rose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披在身上的毛毯胡乱挽的结送了,摇摇欲坠,初夏连忙上前帮她提住毯子,不无担忧地问:“Rose,你还好吗?”
  初夏疑心自己的出现是个无可挽回的巨大错误,因为一瞬间,Rose脸上原本病态的嫣红立刻转为骇人的惨白,简直面如死灰,她神态惶然,喃喃自语一般:“我很好,我没事,我没关系。”
  刚才为她急救的工作人员立刻提出疑议:“可是小姐,我觉得你目前的身体状态不太好,应当做一个检查以保无虞。”
  “Shut up!”Rose忽然震怒起来,恶狠狠地瞪无辜的急救员,“我自己的身体状态我自己清楚,用不着你多嘴!”
  转向初夏时,她的声音出奇的温柔,甚至让初夏听了觉得凄然。
  “你刚才也在这个池子里泡了?赶紧回去好好冲洗一下,太脏了。”
  服务员立刻不满:“小姐,我们这里都是天然温泉,是活水,定期都有专人检测,没有病菌。”
  Rose转头古怪地对义愤填膺的小姑娘微笑:“你怎么就知道泡的人脏不脏?”
  小姑娘气结,正要出口驳斥,同伴对她连连使眼色,入口处有身形高大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来,初夏怀疑,他前进的速度恐怕比疾跑还要快。
  “囡囡,你没事吧。”男子焦急地把Rose从初夏手里拽过去,双手卡在她的肩膀上,反反复复地查看,“哪里不舒服,怎么一个人跑来泡温泉。你……”
  “我没事。”相较于男子急切的态度,Rose的反应可以称的上冷漠,丝毫不为其所动。男人的额头爬上一丝阴霾,怒气冲冲地迁怒于其他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客人晕倒在池子里竟然都没有发现!”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全都唯唯诺诺地低头垂手立在一边。Rose冷冷地开腔:“你又何苦怪罪他们,是我自己不想见人罢了。这里没你的事,我要去泡温泉了。”转头对初夏微笑,“你还要泡吗?去泡玫瑰浴吧。我太脏了,白白糟蹋了一池的水。”
  男人面色铁青,尚算英俊的面庞几乎可以称得上为狰狞了,他恶狠狠地瞪着Rose,眼睛像是要滴血,忽而转头对初夏微微一笑,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原来是你啊。”
  初夏一下子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一样,她费力地咽了咽唾沫,勉强的微笑:“不客气,Rose是我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噢,原来如此。”男人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真高兴在这儿遇见你,你说对不对,囡囡。”
  “你闭嘴!”Rose的胸口剧烈地起伏,面色绯红,怒气冲冲地瞪男人:“赵子安,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不要这么无耻。”
  男人轻轻地拍Rose的背,语气温柔而亲昵:“囡囡,不要动不动就发火,你老是这样生气,会伤身体的。”
  初夏忽然觉得有点儿冷,山间有风,而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晨间的凉风吹过,带着陡峭的寒意。她抬头看Rose,后者面色清冷,眉眼间流淌着一股凄凉的神色:“我要这身体安然无恙做什么,她早就残败不堪了。”
  原本站在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们早就躲得远远,初夏忍不住苦笑,她实在是太不会识人眉眼高低,早该寻机溜开,而不是杵在这里尴尬不已。幸而Rose还没有忘记她:“初夏,你泡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下回有机会咱们一起出去玩。”
  有人搭好了台阶岂有不趁机而下的道理。初夏连忙告辞,急急往外面走。不是她不够义气,而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还是不要介入朋友的恋人的情爱纠葛比较好。Rose脖子和胸口上玫瑰色的吻痕明显是这个男人烙上去的,自己留下来做什么,免费看一场马教主的琼瑶剧?她还是不要惹祸上身的好。世间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撞见朋友的情人出轨,稍有不慎,便是友情的危机。快要走到出口时,忽然前面有人急急地冲过来,几乎撞到初夏。
  “对不起——初夏,是你,你没事儿啊。”沈诺如释重负,“刚才服务员到别墅去打扫卫生说浴池有人晕倒了,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你。”
  “不是我。”初夏摇摇头,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Rose的事,谁都有秘密,旁人没有权利八卦刺探。
  沈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真不该让你一个人来泡温泉的,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初夏打趣:“咦,你害怕什么?不要告诉我平安人寿保险也跟你有关系,会要你掏钱赔人生意外险。”
  “你啊。”他伸手拧了下初夏的鼻子,“真是牙尖齿利。”
  一下子像逾了矩,两人都不知所措起来,默默地杵在出口处当门神。有服务员好奇地打量初夏,她清咳两声,淡淡道:“走吧,该回去了。”
  温泉区有人往外面走,沈诺认得来人,笑着伸手打招呼:“赵董,你也来泡温泉。”
  初夏眼皮一跳,原来Rose的男人就是那个沈诺口中的赵董。呵!这又是个什么复杂的关系。
  赵董看了她一眼,笑的意味深长:“原来是沈总的女朋友,沈总果然好眼光,挑的女朋友也秀外慧中,既漂亮又有气质。”
  沈诺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邀请赵董有空一起去练拳。
  “原来你练拳击啊,难怪你的手那么粗。”
  沈诺笑着牵起初夏的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细细地看,赞叹道:“我是粗人,自然不能跟倪老师相比,手如柔胰。”
  她轻轻地拍了他一下,微微有了窘意,嗔道:“满口胡言乱语。我问你,那个赵董,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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