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离开吗?明天他不会再来,而我还不想走。
“苏寅农,让我抽一口你的烟。” 我鼓足勇气说道,以前因为好奇,我偷偷的抽过宁爸的烟,有一股辛辣的味道,会把人呛得流泪。
“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吗?
“烟,我想尝一下。”我耐心的跟他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然后又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打火机。我突然感到有点紧张,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打火机,还有——烟。
我想做得熟练一点儿,可是做不到,烟已经被我叼在嘴里了,那个漂亮的打火机却不听话,我翻来覆去的找它的机关,就是不得要领,苏寅农站在一边做壁上观,忙活了好一会儿,我还是摆弄不明白。只好向他投去求救的眼神,他却把头扭向一边不再看我。
我嘴里一直叼着他刚刚递给我的烟,“帮我一下。”我小声的咕哝。
“我不会帮人家点烟,想抽自己点。”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冷又硬。
又摆弄了一会儿,仍旧以失败告终,我烦燥的把打火机扔在了他脚下,站在那里做好了他跟我发脾气的准备。
“走吧。”他把自行车推到我面前。
“打火机在地下。”我把嘴上的烟拿下来,指着静静的躺在地上的打火机示意他看,他看也不看一眼,轻描淡写的说,“让它呆在那儿吧。”
我生气的走过去捡起丢在地上的打火机,连同那只没有点燃的烟一并塞到他手里。“谢谢,我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所以自己回家就行。”说完,快跑两步,跟他拉开了距离。
他骑着自行车跟上来,“上车。”
我不说话,低头走路,他一把扯住我的衣服,我被拽得打了一个趔迦,“上车。”
“不用,你先走吧,走了以后也不用象那天那样转一圈儿再回来。”我努力让自己笑出来,混蛋,我又不是没走过夜路。
“我没有心情哄人,最后说一次:上车。”
“好吧,上车以后你把我送到家门口,我会再回来自己重新走一遍,让你送的这一次变成白送。”说完以后,我转过身面对他。
“宁羽西,你真够任性,招惹了你算我倒霉。我回家以后,会给罗浩阳打电话,让他来找你吧,希望那时候你还活着。”
“他们会排成一个长队来找我,很多人关心我,我死不掉的。”
“你真是好命。”他用力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倒在地上,然后骑着自行车走了。
我爬起来,接着往前走,前面的墙跟下站着一个黑影,我走过去时,发现那是一个裸露出下体的男人,脸上带着怪异猥琐的笑,我深深的看了他两眼,不解他这样做会有什么乐趣。然后我想起了很多年以前,我追着宁林森想看他光屁股的事儿,原来无聊的人那么多。
从那个人的身边走过去以后,我告诉自己不要回头,王瑶女士总是叮嘱我们女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我一点都没觉得害怕。一直到顺利的走出巷口被人拉住,我才开始连连尖叫。
“现在叫是不是有点儿晚了?”拉住我的人低声问道,他的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我伸手抢过来,放在嘴里猛吸了两口,很快嘴里含了一大口无处可去的烟雾,我被呛得开始剧烈的咳嗽。
苏寅农从我手中拿走那支肇事的烟,用力的拍我的后背。混乱过后,他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而我大笑着擦拭脸上流得乱七八糟的泪。“有亲人陪着你住的房子就是好房子。”别以为只有你是寂寞的孩子,我在心里轻声的对他说。
并不是我的幻觉,这个城市真的被一场浓雾包围了,路灯下看得更清楚,一团一团的雾气缓缓的流动,苏寅农用力吸了两口烟,然后把半支烟扔在地上碾碎。我爬上自行车的后座,坐好。
“明天,我妈妈会回来看我,我没有时间陪你来这里。你如果真的要来,必须有人陪着你才行,不要带宁羽姝,两个女生不顶用,象刚刚那样的男人,也许你还会遇到。”我不想让他担心,便不再坚持说会独自去,尽管最终我还是会自己去的,休息的时候罗浩阳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踢球上了,上中学以后,他很少带着我玩儿。高兴的时候,他会陪我打一会儿羽毛球,但那并没有带给他多少乐趣。他喜欢有很多人为他喝采,直到把对手打得一败涂地。
“你妈妈不住在家里吗?”我试探的问道。
“她要带队员,怎么能住在家里?一年当中只有一小块时间和我在一起。”
“你爸爸呢?”
“他也是教练,比我妈妈还忙。”
“那你和谁住在一起?”
“亲戚,还有保姆。”
“哦,那你很自由吧。”
“很自由。”
雾越来越浓,使得马路两边的万家灯火变得更加飘渺而虚幻,浓雾打湿了自行车后座,一种又湿又冷的感觉掠过心头,小公园的铃兰灯迷失在自己昏黄的灯晕里。我突然很想抱一抱陷入沉默中的苏寅农,我伸出双手,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它们举向了空中。
罗浩阳和我经常彼此触摸,对我们来说那和呼吸一样自然,从来不需要理由和借口。
苏寅农便不同了,也许他会指责我占他的便宜,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赔他钱。
“你想表演杂技吗?”苏寅农突然晃动了一下自行车,惊得我的头发都站了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结结巴巴的问他。
“哼,看影子不就知道了。看着挺聪明,也不过如此。”
“敢这样说我,一不做二不休,要钱没有,要什么都没有。”我不管不顾的用双手箍住他的腰,自行车又开始剧烈的晃动,奈何我从小就练成了缠人功,要不然也不能被罗浩阳叫成小猴子。
“好了,好了,服了,快松手,不然车子倒了。”苏寅农难受的扭来扭去,原来他这样怕痒,认输就好,投降就好,我心满意足的放开他。
“小时候,我和罗浩阳摔跤,用的就是这一招——缠人功,罗浩阳怎么甩都甩不掉。所以他叫我小猴子。”我有点得意的告诉了苏寅农小猴子的来历。
“所以,你只让他一个人这样叫你。”
“我不知道,除了他没有人那样叫我。”
“我想叫,你不让。”
“其实,开始的时候罗浩阳是在骂我,后来叫着叫着就变成了我的名字,有时候他叫我的名字,我会不习惯。那次,看《滚滚红尘》的时候,他叫我宁羽西,我还伤心来着,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和别的女生一起走,把我丢在一边。小时候,羽姝那么好,他都不理,只爱和我一个人玩儿。”
“真让人羡慕,有哥哥有姐姐还有青海种马陪着你长大。”
“你一个人长大吗?”
“宁羽西,不是所有的人都有你那么好的运气。”苏寅农的语气透露出一点点尖酸的味道。
“你会不会数着日历盼着爸爸妈妈回家?”我想起小时候我会数着日历盼着过年盼着过节盼着过生日的事。
“我会数着日历盼他们离开,他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拼命补偿我,好象要一下子弥补完所有的亏欠,那其实会让以后我一个人的日子变得更难过。”
第 31 章
我和苏寅农站在浓雾弥漫的街头说再见,“快点儿跑到楼上去,到了以后把厨房的灯关上再打开。”
“哦?”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慢腾腾的走进门洞,只有一点点的慢腾腾啊,我的左脚还没有痊愈,我觉得苏寅农应该理解。当然不用去问他能不能理解,这种事我认为可以自己做主。
走进门洞以后,我便开始快走,因为苏寅农已经看不见我的背影了,我站在二楼走廊的窗口往外看,发现他靠在自行车上,又开始抽烟了。他是个有耐心的人吧,我靠在一张被丢弃在走廊里的桌子上默背《将进酒》,一边背诵一边往外看,苏寅农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将进酒》结束了,我一下子跨三个台阶上了三楼,“欲看苏寅农,更上一层楼。”三楼走廊里的窗户没有玻璃,窗框上钉了一大块灰色的塑料布,我凑到塑料布前,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我是一个古代的女侠,我可以打开火折子,那东西是叫这个名字吧。然后点燃揣在怀里的小香头,在塑料布上烫一个小小的洞,当然这样做会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被仇家闻到以后,我的行踪就暴露了,不过古代可能没有塑料布。
跨到四楼好了,王瑶女士如果发现我胆敢过家门不入,她会提着扫把来追我,但是她只把扫把当道具,而不是当成武器。从四楼走廊的窗口往外看时,苏寅农的姿势已经改变了,这还差不多,又不是老和尚。
他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向下垂着,好象是一只懒洋洋的猫,我偷笑,这个家伙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小白鼠。什么时候放他走呢,是从一数到三百,还是从三百数到一,我有个坏习惯,数数的时候,不能看人,不然会数错。小学入学,面试的老师要求我数数的时候要看着她的脸,本来数得好好的,一看到她脸上的小雀斑,我就昏了头,怎么数也数不对,最可怕的是她脸上还有好多黑色的小痣,我用了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就连出了北斗七星的形状 ,气得她给了我一个“反应较慢”的评价。回家的路上,我问羽姝有没有数老师脸上的雀斑,她说数过了,只要把她的脸分成几块就不会数错了。
苏寅农的脸上会有雀斑吗,离得这么远,谁能看得清,我对着墙壁开始数数,从0开始数的,只要数到三百就放他回家。真不幸,数到三百之前,他都会坐在那里等我的信号。也许我应该到五楼去数,四楼离王瑶女士的家太近了,被她感应到了,她会出来捉人。
楼下传来脚步声,慌乱中我转身往楼上走去,不行,这个门洞里的人都认识我,还是下楼吧,我不想被别人看成不爱回家的姑娘,因为我是一个爱回家的姑娘。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急,如果是苏寅农那就更惨了,我快走几步,一定要赶在那个人看见我之前溜回家。还差三步就可以摸到门了,也许是两步,据我所知,遇到罗浩阳的时候,就算只差一步也不好用。
我一定是昏了头,看到罗浩阳先我一步堵在门口,我吓得转身就往楼上跑,四楼会不会突然出现一个女厕所?
如果和罗浩阳比赛谁跑得快,我赢的可能只有一种,那就是做梦的时候,并且是做好梦的时候比赛谁最先跑进女厕所。
罗浩阳看我逃跑了,好象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他总是这样,不高兴的时候会骂人,无非是“死猴子,臭猴子”如果他能换一种风格就好了,比如“活猴子”听起来就顺耳很多。
一直跑到七楼顶上,我倚着楼梯呼呼的喘粗气,楼下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好象踩在我的神经上,如果我知道它们长在哪里,我会想办法把它们切掉。我匆匆的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苏寅农的背影,他正在离开,原来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家伙。
罗浩阳就要来了,我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尖叫着快跑。这是最高的一层,不能跳楼,也不能溜到别人家里,因为每一扇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楼下的脚步声在继续,死罗浩阳他知道我无处可去,所以故意折磨我。
我往墙边靠了靠,希望可以躲到暗影里,不小心一脚踩到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身上。我低下头,原来是一棵大白菜,不对,是好多棵大白菜,排着队躺在楼梯上,它们的身上还盖着一条彩色的毛巾被,好吓人,我捂着胸口越看它们越想一个躺着的人。
“自己下来,也许你会好过点。”楼下传来罗浩阳的声音。
慌乱中我揪起白菜们身上的毛巾被 ,“菜宝宝们,借用一下。”
我站在墙角里,把长长的毛巾被盖在头上。
“十个数之内下来,可以缓刑。”罗浩阳开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力,见鬼,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喜欢数数,发明数字的人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气死?算了,还是别担心了,因为他们早就死了。可是我还活着,我是说被罗浩阳捉住以前我还活着,他知道美女舒淇变成黑脸了吗,还有可怜的小甜甜已经变成小麻子,我屏住呼吸,罗浩阳如果你上来,我就突然倒地,象僵尸那样吓死你。
“上来啊,上来啊。”我在心里对他使用攻心术。
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来了,“嗯?”一个奇怪的声音,是罗浩阳发出来的吗?我的盖头被小心的揭去了,“啊。”我大叫一声,希望能吓到他。
果然吓到了,“啊_____。”掀起盖头的人叫得比我还大声,我眨着眼睛,莫名其妙的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她……她……她不是罗浩阳,“你……你……小西,你想吓死我啊。”站在我对面的是住在七楼的胖王姨,她使劲儿的拍了我一巴掌。
“你这个死丫头,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淘,明天我得找你妈要药费。”胖王姨开始揉自己的胸口,我挠了挠头,“胖姨,这是你们家的大白菜啊?”
“对啊,要不然还是你们家的。”说完她没好气儿的又给了我一掌,“你打死我了,臭王姨。”我大声抗议。
这个胖王姨一直和我有仇,我五岁的时候,她正好怀孕要生宝宝,有一次她当着很多人的面,笑呵呵的问我,“小西啊,王姨肚子里有什么啊?”
“有小狗。”我当时大声的回答她,从那以后,每次遇到我,她都想打我。如果不是我跑得足够快,我早就被揍扁了。
楼下又有脚步声,王姨回头看了一眼,一边叹气一边往大白菜身上盖毛巾被,“你们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受不了胖王姨期待的眼神,我硬着头皮往楼下走。“隐身,隐身,隐身。”我在心中默念口诀,希望可以神奇的在罗浩阳的眼皮底下逃生。
“过来,过来,过来。”罗浩阳也在念口诀,我的功力不够强大,乖乖的走到他面前站好。
“罗浩阳站得笔直,好象军训时神气十足的小教官,没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在咬下嘴唇,这是我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之一,其他常做的动作包括啃指甲,闭眼睛,逃跑。
“说你喜欢我。”罗浩阳伸出两只手把我锁在他和墙壁之间,我把视线落在他脸上长出的青春痘上,好大一颗啊,用力一挤会很好玩儿。
宁林森也开始长青春痘了,我会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的替他挤掉,每次他都会被我吓醒。王瑶女士说,总是挤青春痘会变成麻子,宁林森听了嗡声嗡气说,“早晚有一天,我会被小西害死。”
“说你喜欢我。”罗浩阳伸出一只手拍了一下我的脸。
“你喜欢我。”我重复了一遍罗浩阳让我说的话,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两只手,用哪只手挤才好呢?
“让你说的是,你喜欢我。”罗浩阳的胳臂收紧,我抬起头看他,还没写遗书呢,就想掐死我,我有点儿不满嘟起嘴巴,抓住他的胳臂往外拉。
“你喜欢我。”我再说,心里开始鬼笑,罗浩阳,我真的不是故意气你的,是你自己送过来的。
“别学我。”
“别学我。”
“说我喜欢你。”他伸手掐我的脸蛋儿。
我把他的手打飞,让自己紧紧的贴在墙上,“你喜欢我。”
“死猴子,找打。”罗浩阳恼羞成怒,威胁的举起了手。
第 32 章
“宁羽西_____”我冲着他大叫。这是我发明的方法,王瑶女士经常在街上认错人,有时候她看到一个面熟的人会兴奋的去拍那个人的肩膀,等人家转过头的时候,她经常需要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