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伸长脖子等着,结果牛老二一拍板:“且听下回分解!”
“嘿你个牛老二!老耍我们!快讲下去!”
“这咋行,明儿个再来不就得了,我可得回去了,老婆子还在等着呢。”
“嘿!牛老二,你要是明儿个不来我们可跟你急!”
“知道啦知道啦!”牛老二乐颠颠地挑着柴担子准备下楼,紫衣客也伸了个懒腰,搁下双腿理理衣服欲走,却突见一白服锦衣男走至牛老二跟前,递给牛老二一块金锭,众人愣在当场,牛老二更是呆住了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白衣男子斜眉入鬓,亮闪的眸、俊挺的鼻,如玉的面庞泛着微微的红晕,饶是紫衣客也看愣了,且心里莫名泛起一阵熟悉感。
“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勿虑太多。”温润的声音响起,似清泉般沁人,牛老二嘴角都笑抽了,简直以为自个儿见了神仙,抬手接过,千恩万谢。锦衣男转过视线探寻地看向紫衣客,见紫衣客毫无反应,似是有些失望,转身走了。其实紫衣客不是没反应,而是没有反应过来,见着锦衣男远去的背影,紫衣客来了劲儿,一个飞身去了街头拦住了锦衣男:“站住。”
锦衣男一愣,喜上眉梢:“你是女子?”
紫衣客昂头:“那又怎样?”
锦衣男抬手便欲去掀紫衣客遮面的纱斗笠,紫衣客抬手格挡:“想什么呢,老实报名字就行,姑奶奶的面纱可是你想掀就掀的。”
锦衣男笑开:“那,姑娘可否展颜一现?”
“凭什么?”
“实不相瞒,在下在找人。”
“哦?”紫衣客更来了劲儿:“姑奶奶我正嫌无聊,告诉我是谁?”
“她……紫眸紫发,名墨雨。”
紫衣客心里没来由的一咯噔——嘿!自个儿也是紫眸紫发……难道是本家?旋即道:“墨雨?名儿还不错……”
锦衣男眸光微暗:“你可认识?”
紫衣客轻笑:“倒是认识个长得差不多的。”
锦衣男忙闪了眸光,一把抓住紫衣客的胳膊问:“在哪儿?!”
紫衣客悠哉转身:“呵呵,可有听说过西楚一绝色?”
锦衣男低头:“我知你说的是谁,不过……她是西楚的公主,再绝色,又怎会是我所寻之人……我找的是另一个紫眸紫发……”
紫衣客身形顿住——这世上还有不为她美色所动的专情男?心里对这锦衣男的印象一下大好,不由更来了兴趣:“她是你心上人?”
锦衣男叹口气:“她……是我妹妹……”
紫衣客松了劲:“怪不得……原是寻亲……还当怎么会有男人不为美色所动……”
锦衣男皱眉:“她虽是我妹妹,但……”
紫衣客偏过头:“哦?怎么不说了……但啥?难道说……你喜欢自己亲妹妹?”
锦衣男颓然垂手:“罢了……叨扰了……”便转身而去。
紫衣客却拽住了他:“喂,这么急着走干嘛,不如陪姑奶奶喝两盅?”
锦衣男轻笑:“女儿家家,还是不要将这称呼挂在嘴边的好。”
“嘿!姑奶奶我就乐!怎么着!走吧,别磨蹭,我还认识一个女的,也是紫眸紫发,不过,想见她的话,今儿晚上必须陪姑奶奶去逛楼子喝花酒,否则……俺可不引见!”
锦衣男不禁满头的汗:“你个女儿家逛楼子作甚?!”
紫衣客轻笑:“问这么多作甚,去是不去?你可别告诉我,你没去过?”
锦衣男一咬牙:“好!”
第十二章 人生只不若初见(中)
紫衣客兴冲冲地拽着锦衣男往前走:“告诉你呀,据说那‘粉妆院’里头有西楚最香的‘醉扶柳’比宫里头的‘郁香兰’味儿都正!!话说我最喜的可就是‘醉扶柳’了呀!”
锦衣男微怔——墨雨最爱的可也是醉扶柳呢,转而问道:“你所识那女子可也是好的这口儿?”
紫衣客咯咯笑道:“得,还真好的就是这一口!哎,还没问你呢我,叫什么啊你?”
锦衣男扬起菱唇:“在下姓木,名锦离,姑娘也是爽快人,可否亦告知在下姓名?”
“木锦离?这明儿咋这么熟……奇怪……你叫我小归就行了。”
“什么?小龟?”
“对啊,小归。”
“乌龟的龟?”
暮归这才意识到问题,立马顿住,扬手朝锦离猛地头上一拍:“丫儿不是这个龟!是归去来的归!”
锦离嘴角止不住抽了:“厄……呵呵……没办法啊,先入为主嘛,‘小龟’!”
暮归抓狂得挠挠头:“换!现在就换!你喊我小紫就行了!”
锦离扬眉:“哦……小……子……”
“是‘小紫’不是‘小子’!”
“哎,你的名字实在太奇怪了……告诉我全名多干脆。”
暮归一抬剑:“想死的话你就问吧!”
锦离斜了眼暮归:“见人遮个脸,简称‘没脸见人’,名字报不全,藏头露尾,‘小归’?莫非你就是暮归公主?”
暮归当场被气愣了,旋即反应过来跳了脚:“你!好你个木锦离!”
锦离勾勾嘴角:“稍安勿躁。”
暮归鼻孔里哼出一声:“行!算你厉害,本公主就是暮归怎么着,还不赶紧行礼!”
“要在下行礼也行,公主怎么着也得露个脸证明一下身份。”
暮归撇过头:“遇上你算本公主今天晦气!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锦离笑出了声,故意柔捏了嗓子道:“公主殿下的措辞很吸引人,在下却想和公主殿下后会有期,这可如何是好?”
暮归立马起了一身鸡皮,打了个哆嗦甩下一句:“有病!”便飞身欲走,锦离忙跟上拽住:“哎?公主还要与在下逛‘粉妆院’的呢,怎可言而无信?”
暮归这会儿是肠子都悔青了:“别烦了,本公主要走了!本公主毁约还不成!”
“公主不怕在下出去说西楚皇室之人不守信用?无论如何,公主最起码得将在下带到公主所熟识的另一紫眸紫发女人那儿去,这可是公主答应了的,公主不愿去那‘粉妆院’是公主的事,答应在下的,可是必定要办到的。”
暮归只好止了脚步,叹气道:“还真是第一回遇到你这么难缠的,打哪儿来的呀你!”
“在下南翎人。”
“嘿!听说你们南翎人都精!果然名不虚传呀!”
“在下可否认为公主是在夸南翎?”
“切,不过话说我倒是一直想去南翎看看,只可惜父皇不准我离西楚……好吧,实话告诉你,我不认识什么除我们皇室以外的紫眸紫发人,你上当了,本公主走了哈,你慢慢找吧。”
锦离皱眉:“公主欺诈在下。”
“你又没少块肉不是,你接着找吧,本公主知错就改,再不耽搁你了。”说完就赶紧溜了,锦离刚欲起身追,暗处却飞来两个黑衣人,原是暗卫,锦离知难而止,嘻嘻笑着一抱拳:“二位兄台好。”
两个暗卫微愣,相视一眼,转身想着暮归逃走的方向隐去了。看着暗卫远去,锦离的笑容慢慢消失,转为一脸的凝重——暮归……难道除她以外,真就没有紫眸紫发的了吗?她的性子,倒的确很像墨雨……娘,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暮归回了皇宫,掀了斗笠拎在手上,直往倚栾院奔去,露出一张惊艳的脸——弯弯的眼波衬着勾起的粉嫩嘴唇,俏挺的小鼻被风吹得微微泛红,更显调皮,额前的几缕留海随风飘着,荡出满面的随性惬意。
楚幽冥笑看着暮归跑进了殿内:“归儿,又回来这么晚……今儿又哪儿去了?”
暮归搂住楚幽冥的脖子猛亲一口:“父皇!今儿上午逛街,下午在重云楼贪了会儿酒。”
“就知你定要出去寻酒喝,早些沐浴去,这一身的酒味儿,明天北厥有使臣来,跟父皇同去。”
暮归晃着脑袋往内室走,边走边问:“父皇,为何南翎从没使臣来?”
楚幽冥批折的手微顿:“多年来,一向如此……”
暮归皱皱眉头,显然对这答案很不满意,但听出来楚幽冥似乎不想提,便没再问:“哦,原来如此……”暮归心里最好奇的地方,莫过于南翎了,听过那边的风土人情,看过那边盛产的茶叶、丝绸、锦缎,总是很想去看看,只可惜,楚幽冥不肯,自己身为一国公主,也不可随意离了西楚,真是遗憾……
楚幽冥批完折子搁下朱笔,松了衣襟往内室而去准备休息,暮归正靠在自个儿的小公主床边儿晾着湿发,楚幽冥取了棉巾坐至暮归身边儿抬手给她轻擦着:“今儿出去,可有惹上什么麻烦?”
“没有,不多倒是遇上个麻烦的男的。”
楚幽冥挑眉:“哦?呵呵,登徒子?定没讨着你好吧。”
暮归轻笑:“那是当然,姑奶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滴,实在不行就溜呗,不过……”
“恩哼?”
“不过他长得还真是不赖……也挺有意思。”
楚幽冥见着暮归的呆样儿哈哈笑了起来:“看来父皇的小猫儿开始思春了。”
暮归立马瞪了眼睛:“哪有!只是说长得还不赖嘛!长得好的人又不是他一个,父皇不久长得很好!”
“可父皇不能当夫君呀,女大不中留的呀。”楚幽冥逗她道。
暮归红了脸:“切,我将来的夫君,那要求可高了!”
楚幽冥来了兴致:“哦?那归儿可否跟父皇说说,都是些什么要求?”
暮归撇撇嘴:“这第一嘛,才学见识要比得上父皇;第二呢,武功最起码不能比我差;第三,相貌身材这两样,一样也不能差;最后嘛,就是要对父皇好,还要对我好。这些都是最起码的要求。”
“哦?这些还都是最起码的?还有别的?”
“有啊……不过,太多了,数不过来……”
“呵呵,归儿你要求可太高了……”
“父皇……”
“恩?”
“我母后真像那画儿上的那么美?”
楚幽冥双眸微暗:“恩……”
暮归撅了嘴:“每次提到母后父皇就只恩两声……”
楚幽冥帮暮归拉好被子:“早些歇息吧,莫想太多了……”
暮归点点头,刚闭了眼又睁开:“父皇……我会不会也得母后的病,然后死掉?”
楚幽冥将暮归揽进怀中:“乱讲!归儿可是自小就答应不离开父皇的。”
暮归吐吐舌头:“那是自然,归儿当然不要离开父皇!父皇晚安!”
楚幽冥熄了灯,久久不语——晚安,多美的字眼,十九年前第一次从伊人口中听到,还是在那静谧的落凤山上,那张飞扬的笑脸巧笑倩兮,拎了拎他粘着的假白胡须晃荡两下:“师父晚安!”那时候的他听得愣怔,十九年后的他,还是会听得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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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的“粉妆院”后院内,一锦衣男子与老鸨真皱眉纠缠着:“这位姐姐,你真不能将‘醉扶柳’卖一坛与我?”
老鸨快掉粉的脸上抖了几抖:“我说这位公子呀,冰姨我不是不肯卖给你呀,我这都说了多少遍了,必定是要在这儿的嫖客才卖的呀。”
锦离真是有些急了:“这什么规矩?!”
老鸨笑眯眯凑近:“这位小公子生得可真是俊,若是实在看不上咱楼子里的姑娘,今晚冰姨我便作陪吧。”
锦离满头是汗,掉头就跑,那老鸨在后头大喊:“公子!别走啊!”
锦离飞身至粉妆院楼顶,轻吐几口气——看来,送钱不要,还真只好偷了!
第十二章 人生只不若初见(下)
锦离回了客栈换了身夜行衣便又回了那粉妆院,跟只猫儿似的窝在后院儿屋顶上看着下头院子里人的一举一动。终于,锦里看到个龟奴对一个跑腿儿的道:“快再去捧两坛子醉扶柳来!”跑腿儿的应一声儿便急往西边儿一屋子去了。锦离暗喜,提了气儿轻点着屋瓦便到了那小屋子顶上,掀了瓦片儿一瞅,只见那跑腿儿的搬开一块地砖,下头被灯照得亮堂堂的便下了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两坛子醉扶柳上来了。等那跑腿儿的走远,锦离将屋顶掀了好些个瓦片,一个纵身便跳将下去,依葫芦画瓢儿扒拉开那块地砖钻了进去。
酒窖里香味儿四溢,锦离只觉闻着似乎都快醉了,找着醉扶柳的地儿抱了一坛便转身急走,刚爬上去站稳却见一根鞭子飞了过来:“好你个偷儿!敢偷老娘的醉扶柳!”
锦离一个闪身定睛一看——不是那冰姨又是谁!真没想到这老鸨还有功夫,锦离一个闪身让了,二话不说,只想着赶紧溜。可那鞭子跟条活蛇似的,眼见着快出窗户了却缠上了锦离的腿,锦离抱着酒坛子一个翻身,抽短刀向那鞭子砍去,可却怎么都砍不断,反倒被老鸨拽着直往后拉,锦离索性勾住窗棂跟那老鸨拼起了蛮劲儿,却僵在那里都移不得半步,老鸨卯足了劲儿拽着,眼见着快被锦离占了上风忙对外喊:“快来人啊!抓偷酒的!”
锦离暗呼糟糕,索性往后退一步,老鸨一个踉跄,锦离趁机翻身直老鸨后头伸手点穴,老鸨被点在当场气闷不已:“老娘记着了!”锦离挣脱那鞭子扔下锭金子在老鸨跟前儿,走之前还抱了抱拳说声:“谢了!”老鸨听出了声音:“原来是你小子!嘿!好小子!别让老娘再碰着你!”锦离只觉好笑,抱着酒坛子飞身回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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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城街道上此刻好生热闹,北厥的使臣领着一大队北厥伶人热热闹闹地在街上吹着跳着,直往西楚皇宫去了,百姓都围在街边儿上,伸头凑着热闹,锦离趴在重云楼的窗户边儿看着楼下的吹吹打打,心下却有些失落——原先以为今儿这么热闹,那只“龟”就算晚上要应酬,白天也该会来这楼子凑热闹,谁料却没来。锦离正想着,背后却突然挨了一拍,欣喜地转头一看,却又立马变回了脸色——来的不是那只“龟”,是李貂和李鸢兄妹俩,后头还跟着小龙和豆子。李貂扬眉笑道:“终是找着你了,你娘让你赶紧回去呢,要是再不回去,可就真逃不过一顿罚了。”
锦离不做声,李鸢接话道:“锦离,你这回算是太岁头上动土了,你娘都说了多少遍不准来西楚了?赶紧回去,我们还可以瞒着说你只是溜到边城玩了。”
锦离叹口气:“知道了,再过一日吧,你们正好也玩玩。错都犯了,罚也在所难免。”
豆子拉拉锦离的衣摆:“锦离哥啊,实在要找墨雨,我们帮着在外头偷偷找就好了,你这样子顶风作案可不好,湘冉姐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又被罚。”
锦离点点头:“以后再说吧……墨雨,我是一定要找的,即便是被娘罚得再多,我也要寻着。”
四人无奈相视一眼,刚坐下,却听豆子花痴的一声喊:“哇……有个帅哥!”
小龙喷出口茶,顺着豆子所指看了过去——只见北厥使臣旁一匹汗血马上坐着一深红衣色的美男,和锦离他们差不多的年纪,略有些苍白的脸上一点红唇特别显眼,众人第一次觉得,原来美丽这个词,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那美男似是听见了豆子的花痴喊声,略略偏头朝豆子扫了一眼,略有些睥睨的神色,又转头往前去了。
豆子哑然,委屈地恹恹耷拉了头:“难道他还懂‘帅哥’是什么意思?”
李鸢噗哧笑出声:“指不定锦离娘的些稀奇怪话,不但传给了我们,还传出了山门远播天下了呢,你也不想想那流年坊什么地方,人该多多。”
豆子皱眉:“是不是很毁形象?完了……帅哥对我没好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