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一声也没吭,墨题晨起上朝时,系心已是浑身哆嗦僵得站不起来了,阮月抱着小棉被急急过来来裹住系心,幽怨地扫一眼墨题,抱起系心回了屋子。
刚刚苏醒的锦离,跟清栾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娘,白系心说了对不起了。”
清栾抱起她:“娘知道了,会让丞相免罚的。锦离,你这次可不乖了……”
第十章 笑渐不闻声渐悄(下)
夜幕下的济金城边,东海诸国的兵士叽哩咕噜地在篝火边儿吵嚷着,与赵幻原先手下士兵显然分成了两堆,一是言语不通,二是那桑芷兵为首的一堆太过趾高气昂。本就这么不说话倒也相安无事,可惜桑芷人玩儿大了,几个人一商量跑到旁边儿城里踢了几家抢了几个妇女就往城边儿拎来了,可这抢的还真是不凑巧,偏偏个都是南翎兵沾亲带故的人家女儿,南翎兵气极,一时间吵吵嚷嚷起了内讧,眼见着就要杀开了。
时隐立在城墙头看着乱哄哄的城下暗想——赵幻这边儿,许是不行……那小子如今势头正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胜之的,看来……
桑芷给赵幻送来的不止军队、时隐,还有一队飘香美人儿,此刻正左拥右抱享受不已,可士兵的一声“报”,打破了这温柔乡梦,赵幻不耐烦地皱眉:“何事?”
“报侯爷,城下桑芷诸国之兵与我们的人吵起来了。”
赵幻摆摆手:“让时隐过去吧,不是之前吵过一回嘛!”
“侯爷,是时军师命小的来通报的,说事儿大。”
赵幻这才晃悠悠起身,整理整理衣物去了城墙上,却见城上守兵都不见了而城下那儿正兵戎相接才明白事情大发了,一个激动喝道:“都给本侯爷住手!”
可楼下打得正欢,哪听得他这话,赵幻急了,拉住时隐道:“怎么一回事?”
时隐把眼儿斜瞅着他:“先止了他们再说。”说着递给赵幻一大鼓槌:“你去敲吧。”
赵幻毫未起疑,接过鼓槌转身去敲,谁知刚刚换身后背一阵刺痛,赵幻愣怔,回过头看向时隐,却见他正掏着帕子擦着血淋淋的短剑,而自己身后已然血肉模糊,赵幻愣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倒地,眼见着时隐面上的笑容沉入永远的暗黑之中。
时隐淡笑着从暗处招来四人,仿佛刚刚是在说笑而非杀了一个人,四人将赵幻尸体易了容成了时隐摸样扔下了城楼,东海各国诸兵见是带他们过来的军师时隐,更是跳脚,时隐又偷偷命人开了城门,派出去一个人直奔墨骑军营,这才转身回了楼里,一开门却见一小女孩儿扒在门边惊恐却又略带些兴奋地看着她,约摸七八岁,摸样生得极好。时隐皱眉——他竟没察觉出这小孩儿?时隐步步逼近:“你……会闭气?”
小女孩儿颤抖着点头,眼见着时隐目中露出杀气忽而尖锐叫道:“谢谢你!”
时隐微愣,淡淡扬唇,颇有兴味地看着她:“谢谢我什么?恩?说下去。”
小女孩儿见他态度变化很多,终是壮了胆儿道:“谢谢杀了他……你……若不杀他……我也要杀他的,我长大了,一定要杀他的!”
时隐拉过她:“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恩?”
小女孩儿仰起脸,明亮的大眼里泛起泪花:“他杀了我爹娘,他气病了奶奶,他儿子赵林还拿鞭子抽我。”
时隐这一听便明白了:“你奶奶,可是那商姬?”
小女孩儿使劲点点头:“我是赵椥。你杀了我的仇人,我谢谢你!”
时隐眸光微闪,勾起嘴角:“那你想不想亲手杀了那赵林?”
赵椥微愣,抖唇不语。时隐转而道:“看你有点功夫底子,以后你个可怜孩子估摸着也无处可去,若你敢杀了赵林,我便收你为徒。”
赵椥一凛,喜不自禁,决然道:“师父!我敢杀他!我偏要报他平日欺侮我之仇!”
时隐淡笑着领她出了门:“这简单……”
时隐换装易容,暗夜里领着赵椥往侯爷府去了,赵椥惊奇地看着时隐掀了面皮,竟由一黄肤中年人成了白眉却粉面的模样,似老非老,看不出年龄,转而又贴成了少年模样,刚缓过神儿来已经被时隐拎回了府。时隐将赵椥送进卧床不起的商姬房中,让赵椥等着,一柱香的功夫便一身的血腥味拎了战栗不已的赵林来和一把短刀一起丢在了地上,时隐勾起嘴角向那赵椥:“动手。”赵椥呼吸急促,深吸几口气捡起短刀逼向那赵林握刀的手不住颤抖。卧床的商姬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急喊一声:“椥儿!你不能!”
赵椥听得这一声猛一抖手,短刀哐啷啷落地,红着眼转身:“奶奶……”
商姬抽噎:“椥儿,莫听恶人言啊!若我未料错,整个赵府恐已被他杀光了……这人我虽不知来头,但定是祸害啊……”
赵椥尖喊一声:“可他杀的是我最恨的人!”
商姬抽气道:“椥儿啊……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啊……”
时隐皱眉,逼至商姬床边,俯身对商姬说了一句话,商姬瞪大双眼,抬手惊道:“是你!你竟为……竟为试试他就牺牲这济金一城人!!!你!!!!”商姬一口气没回过来归西了……
时隐转身对着愣怔的赵椥:“你奶奶已经安详西去了……你也可了无牵挂了,杀了他,跟我走,要不,我会杀了你们两个。”
赵椥止了颤抖,木然拾起短刀向已然被吓得呆傻的赵林刺了下去,十岁的赵林惨叫一声,喊得黑夜凄厉冷然,赵椥一声尖叫疯了般狂刺了七八下,直到满身是血的赵林连抽搐都没了,赵椥才满身是血地停下,看着面目全非的赵林扔了短刀,抬头向上疯狂尖叫,这一声划破了夜空,将整座济金城都带进了阴霾……
清宁与阿木穿上战甲拖着那报信之人领着墨骑军冲进济金城时,城内已是混乱一片、尸横遍野,且大多是百姓的尸体,清宁暴怒,带着墨骑军狂杀桑芷等国众兵,仅仅一上午,便将桑芷众兵杀了个精光。
济金——成了个死城。
报信之人道赵幻已逃向桑芷,可挑开那所谓时隐的面皮,却是赵幻其人,清宁的眼中阴霾不减,与阿木一同推开候府大门,满地的血腥渗进土里,灌了府中树木,刺眼恶心,阿木查看好几人伤口,皱眉道:“清宁……这些伤,均一剑毙命……”
清宁拧眉:“那时隐,到底是谁……”
第十一章 何处话凄凉
月下黑林一片寂静,连唯一的水源敛泪湖都平静无波,偶尔几片枯叶飘落其上,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如镜湖面倒映着一张苍老的脸,白发垂面,那双眼里波澜不兴,却隐郁着无底的哀伤。蓝烬抬起枯瘦的手,对着湖面将白发绾成最爱的髻,插上楚幽冥曾送她的碧玉钗,慢悠悠哼起了浣衣曲,那苍老的声音哼着哼着突然哽咽,呜呜咽咽,正座黑林都似要跟着流起泪来……
一抹紫色身影踱至她身后,轻轻揽住了她,蓝烬身形一颤,激动地往林中爬去,捂着脸喊道:“你走!你走!我不要你看见我这个样子!你走!!”
楚幽冥红了眼眶,僵立在那里不敢再动:“蓝烬……不必如此……”
蓝烬使劲力气爬起身往林内跑,跌跌撞撞,楚幽冥飞身紧紧抱住她:“蓝烬!我不嫌你!是我对不起你!”
蓝烬无力地靠在楚幽冥怀里嘤嘤哭泣:“我快走了……你再也见不到我了……我知道……我知道我永远比不上她……可是……或者在你心里留最后的美好,也就够了……我这样子好丑好丑……”
一滴清泪自楚幽冥脸颊滑下:“蓝烬……若有来生,愿你能遇到真正爱你之人……此生,是我欠你。”
蓝烬无力地垂下头,楚幽冥抚上她已苍老枯皱的脸:“别多想了……安静地去吧……我所能做的,便是陪着你。”
蓝烬扯扯嘴角,轻轻点头,任楚幽冥抱起她坐在湖边,生命快走至尽头的此刻,蓝烬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慢悠悠地说着自己:“告诉你哦……以前一直想就这样在你怀里念叨,直到老得都说不动了……终于等到了……可是,你却还没有老……我都快忘了,你也是不会老的……她也是……你和她……是不是绕了一大圈,还是会在一起呢……若能在一起……你们一定要幸福哦……要不然,我的一切似乎都没了意义……小时候我是家里最不被待见的孩子……可却生得好,爷爷奶奶和婶娘便商量着要把我卖进楼子……我逃了……还好后来,遇到了你的手下……为了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我拼命地学……记得之前有一次,在路上,我和一个老叫花子抢一个馒头……呵呵……后来可有意思了……就因为那个馒头那老叫花子竟然喜欢上了我,收我在身边,教了我一点拳脚功夫……也就因为这个,我才会被带到你身边……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刚刚出黑林……当时我就愣了……怎么会有人是这个颜色……怎么会有人男人能俊美至此,竟让女人都赧颜……当时你看着我,就那样看着我……我就那样不能自已地醉倒在你带着审评的眼神里……一辈子都忘不了呢……忘不了……”
蓝烬褶皱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沉沉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悄然滑下……楚幽冥收紧怀抱,无言望着那湖面,泪流满面……向来狠厉的自己如今却常止不住红湿双眼,是不是,太累了……
楚幽冥亲手将蓝烬葬在了这敛泪湖畔,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曦柔和的光线掩尽了昨夜的悲伤,才转身而去……
楚幽冥紫色的身影没进黑林远处,湖边蓝烬的坟墓边却出现了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挑眉冷笑着看着远处,转而向另一方向林边道:“师父,戏看完了。”
白眉粉面的时隐现出身,落在赵椥旁边:“他果是变了……椥儿……日后你可切莫陷进情里,毁你我一生所求。”
赵椥眯起眼睛,满脸的阴沉点了点头:“师父放心,椥儿一生所求,定不会是这男男女女之事,椥儿要做人上人!”
时隐宽慰一笑:“好椥儿……”
…………
清宁班师回朝,分派了三位朝中重员去了济金,圣旨为尽快修缮、恢复此城生机,可是,济金已再也不是曾经的济金,幸存百姓夜夜的低泣,引得上天也止不住悲伤,济金上方的天空,那么多天的乌云密布,满城弥漫的血腥味久久散不去……
终魅门与流年坊众手下自此有了一个任务,满江湖地打听“时隐”此人,可此人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根本找不到来处,亦不知去向,阿木只好派人远渡重洋奔向了东海诸岛国,这人,成了清宁心头一根刺……
冬夜的天空总是离地上众生那么远,稀疏疏几颗星镶在遥远的黑幕里,冷冷看着地上的一切,永远一副事不关己看穿一切的姿态。锦离推开窗仰头看着天上,冷风吹得自己愈发清醒,心想着,墨雨是否也和自己在看着同一片天呢……清栾推门便见锦离撅着屁股趴在窗户边儿巴望着天,清栾轻笑,轻步走到锦离身后,猛地挠起了锦离痒痒,锦离哈哈笑出声,猫着腰将窗户关了怕冻着娘,清栾将锦离勾回怀里轻点鼻头:“不乖了哦,瞎吹风。”
“娘……我想墨雨了,娘想不想……”
清栾轻轻叹口气:“锦离……娘也想,哪个做娘的不想孩子呢……”
锦离红了眼眶:“娘……我一定不离开你,一定不让你担心。”
清栾轻笑:“傻锦离,怎可腻在娘身边一辈子……只要记得常看看娘,替娘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千万要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别让娘伤心。”
锦离使劲儿点点头,抱住清栾蹭了蹭:“娘,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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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皇宫倚栾院内,暮归突然觉得有些闷,便也推开窗仰头看着天上,楚幽冥放下折子,淡笑着走至暮归身后揽过她:“归儿,冬夜风沙大。”
暮归理理身上的小棉睡衣窝进楚幽冥怀里:“父皇……皇宫我都玩腻了,我想出去玩……”
楚幽冥轻笑着亲了亲暮归光洁的额头:“好,等忙过这几日,父皇带你微服出去玩。”
暮归开心地搂住楚幽冥的脖子:“父皇最好了!父皇……外面是什么样子的?除了我们西楚,还有别的地方吗?”
楚幽冥的眸子暗了暗,转而轻笑:“还有北厥,还有南翎……”
“咦?比我们西楚如何?”暮归兴奋问。
楚幽冥抬手理理暮归蹭乱的头发:“各有风情。”
“父皇!”暮归高兴地跳将起来:“父皇我要都玩个遍!”
楚幽冥淡笑:“先睡吧……”
第十二章 人生只不若初见(上)
十年后
西楚樊城最有名的重云酒楼二楼边儿上,一紫衣剑客面遮斗笠晃悠着双腿悠哉游哉地举杯看着楼下街上人来人往,喝来了劲儿,抬腿靠在了红木栏杆上,整个人儿往后仰着哼起了小调儿。
楼里人不多,掌柜的早已是熟识,知这紫衣客每七日必来一回,常给这儿说书的好些个打赏,切楼子里有人闹事儿总是会帮了摆平,所以心里头自是很喜他的,虽这模样儿实在放荡不羁,却也只看得心里头乐呵,反倒让小二又端了盘爆炒花生去。紫衣客想来不露脸儿,只对那小二点点头,小二便了然一笑走了。说书的牛老二清清嗓子又要开讲了,乐呵呵看一眼越聚越多的众人拍了板子:“上回咱讲到了那玉栾郡主天资恍人,她往那北厥疆场上一站呀,众兵都看愣了,以为天女下凡啊!那完颜古诺更是看得口水直流,这厮本就是个色货,哪肯放过此等绝色,立马命着众人道:‘一定要给本王生擒了她!’可这玉栾郡主是何人啊?她可是南翎的皇后呀!那曾经叱诧风云的瑞王之妻,敢来这战场,是个省油的灯吗?”话一落众人皆点起了头,牛老二忙喝口水抹抹嘴:“这玉栾郡主的功夫可是不在那瑞王之下,她是如今南翎皇帝的师姐,可是与瑞王师出同门呢!”
下头人乐了:“牛老二,你看你口水都下来了!”
“哈哈,就是呀牛老二,真不臊!你也该改改称呼了,那玉栾郡主不是都已经是皇后了么,还瑞王瑞王郡主郡主的。”
牛老二憨笑几声,便又说开了。紫衣客也乐了,轻笑出声,从怀里又掏出一点碎银给了牛老二,牛老二千恩万谢地接过了,讲得更是起劲儿了:“这玉栾郡主飞出一箭就射这了几里外的北厥军鼓,一下子那北厥士气大跌!把那完颜古诺急得跳脚,飞身就向玉栾郡主袭去,玉栾郡主也飞身接招儿,瑞王在后飞出梯子接着她,郡主与瑞王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啊,毕竟夫妻情深,才不过七招儿就占了上风,最后那完颜古诺被郡主打落梯子,郡主挟持他落了地,可大家别忘了呀,那如今的南翎的帝后可还在他们手中哪,完颜古诺便命人将那人质给放出来了,这下儿可如何是好呢?”
“就是啊,如何是好呢?”下头人应到。
牛老二又抹抹嘴:“完颜古诺那厮说了什么众位知道不?他说呀……这一人换一人,必定要玉栾郡主跟着过去才行!你说这无来不无赖!”
底下人轰轰闹开了:“这完颜古诺可真是个魔头啊!”
“就是啊……玉栾郡主可别答应,落他手里还有好儿?”
牛老二接着道:“哎,众位想知道玉栾郡主到底怎么办的吗?”
众人皆伸长脖子等着,结果牛老二一拍板:“且听下回分解!”
“嘿你个牛老二!老耍我们!快讲下去!”
“这咋行,明儿个再来不就得了,我可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