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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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落-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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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侧过身,完美的脖颈线条在月光下那般的妩媚诱人,瓣唇微启轻吐:“师父,你信命吗?”
  我微愣,旋即回一句:“信,师父是个道者,自是信的。”其实我想告诉她我不信,我相信能掌控自己的人永远只是我自己。
  她却吐出一句:“以前我总是觉得‘人定胜天’,现在却再不这么认为了……人算终是不如天算的……”
  她不知道,算她的其实就是我而已……
  我面上答:“一切皆有定数,随遇而安吧……”心里却想:只要足够强大,便能掌控自己。
  她淡笑道:“师父,徒儿记下了,放心吧……”
  自那以后,她日渐开朗了起来,明媚似五月的阳光,看着她捣蛋笑闹,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晦暗……
  她时常趁我打坐时偷偷将我的假胡子编成长长的麻花辫;而我按着密室墙上记载之道学讲学时,她又常常呼大觉;清宁喊他大娘,她就喊清宁臭小子,还时不时偷偷拉着清宁到观后山上抓野味偷偷开荤,弄得我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渐渐地,她成了我最难处理的问题之一,让我哭笑不得……
  不知从何时起,每晚入睡前我都习惯偷偷去她房里看看她奇特而美丽的睡姿,她总是蜷成一团,把被褥揉得乱七八糟,长长的卷发自然地散在恬淡的脸旁,看过这样的她,我晚上总能睡得格外香沉。
  不知从何时起,每天都开始期盼她带给我的无法抑制的笑容,那调皮地飞扬着的脸蛋下是无穷的活力,让我深深地迷恋。
  不知从何时起,与她不经意的一些肢体接触便能燃起我男性的欲望,我自己都难以相信竟会有易惑于女色的一天。
  她总是偷懒不练武,就把轻功使劲儿地练好了,问她为什么,她眨着大眼睛作无辜状答:“师父,这可是逃跑必备武功啊!你也不希望我很容易就死翘翘是吧?我把这个学好了,管他江湖多险恶都不怕鸟!练成了我要自封一个称号就叫‘死也追不到’!”我的面部抽搐了半天,倒拿拂尘敲了敲她的脑袋,那笑忍得快憋出内伤了……
  她时常唱一些奇怪却又好听的歌,那些歌词白话得很,从她口中吐出,却又是那样的委婉曼妙,我时常听着听着便入了神……
  她不枕我们的枕头,说跟个砖块似的,央我下山买了一堆棉花,做了个鼓鼓的棉花包,每天要么抱着玩,要么枕着睡,她说,那叫抱枕,我试了试,果然很舒服……怎样玲珑心思的女孩儿,能想出这些来?
  大夏天的时候,她又央我买了一堆布料,穿着仅两根带子吊着极似肚兜儿的上衣陪着露着半条腿的短裤在观里东晃西晃,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每到夏天打坐调息的时间便会长许多,要按捺下那一身的欲火,容易吗?
  她总是拽着我的胳膊撒娇喊:“师父……你不生气哦,师父最好了!”她掌心传来的温暖,直直暖到了我心里,和小时候母妃掌心的温暖一样,我好想让她就一直这样拽着我,拽上生生世世……
  她平日的淘气总是让我吹胡子瞪眼却又无可奈何;每每到最后;我都是哭笑不得地甩袖而去;留下满腹爽朗的笑意……
  她也总是能语出惊人;有着这世上女子谁都没有的大气明理。她说商朝的灭亡不能将大部分错归咎于妲己;她说这世上没有人办不到的事情;她说,再恶毒的人也有善良的时候;她说,地府里还有彼岸花呢,这世上再荒凉的地方,都会有一抹美丽……
  她说了好多让我怔忡的话语,偶尔有些,竟还会让我湿了眼眶……
  恬淡安静的三年道观生活;因她的调皮、快乐让我第一次有了再不离开的想法;我暗暗心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栾儿,我不光要天下,还要你!
  一切仍旧在我的掌控之中,我顺利地借她浴火时脱身,甩掉了清风道长的身份,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惊诧间被她扯去了胡须。但为什么我没有觉得恼心,反而因她对我的在意而心悸不已……
  做回了瑞王,突然竟感觉有些失落,看不见她的日子里,我每日都在书房里摊开画轴画一幅她,长长的卷轴铺开,淡丽的色彩描摹出她一抹又一抹淡然曼妙的身影,一幅幅相思的画卷被我挂在了密室的墙上,没个月圆夜痛苦蜕变时,看着那一张张画卷,心里便能安静许多许多……
  她和清宁终是来了芙蓉浦,我看着手下递来的书信摩挲着,上面是她每日的行踪,大到跟谁有了口角,小到逛街买了个什么东西,一日三餐吃了些什么,尽数在内。数着厚厚的一沓信,才感觉她就在身边……我去了暗香楼,终于能见到她了,一定能见到的,她是那么的聪明,又是那样的相信师父的每一句话……
  我在隔间看着她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一身清雅男儿装,衬得她更是秀气,毫不见矫柔做作,不禁莞尔。她身边的人也并非泛泛之辈,竟有一个是北厥的皇子,白墨题亦在那里,我微微皱眉,看二人看她的眸光透着欣赏,顿时堵得慌。还好,今晚她就能见到我了……
  楼下的喧闹与我内心的敛静鲜明地对比,我的心思全在她身上,白墨题见过我颈中日石,该是会告诉她的,若是她没有通过白墨题知晓,我便只好主动去她们那里了……正想着,整楼的灯却忽然都灭了,我惊诧地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在舞台上屏风后绚烂舞动,艳丽的身姿成了脑海深处永难抹灭的痕迹……
  她竟会帮了织梦比赛,是一时玩心还是另有目的?我只好静观其变。
  看着她随织梦挑帘而入,我终是松了口气。
  欲速则不达,现在的急切只会使人起疑,帮着她在芙蓉浦立足后,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依计划回了京城,直到北厥彻底内乱四起,我才将她接到了京城,但让我恼火的是,这短短几个月她竟和白墨题生出情愫——他白墨题算什么,你只能是我的!
  按捺下心底的不甘恼意,我依旧淡笑着面对着众人,可送她的妆奁竟被她退还,她无意闯进了密室,我却正入魔蜕变中,体内的魔性大发,我不能控制自己,清醒时只见她酱紫的小脸在我面前,我惊出一身汗,猛然松手探她呼吸,那一刻我快急疯了——若她就这样无辜死在我手里,我如何原谅自己!急急探上她的呼吸,万幸还有最后一口气……
  从此我千小心万注意,可还是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阮棹竟劫了她!我一身的怒意让红沉愣怔,他跪地领罪,我对一手培植的手下第一次抽出了长鞭,伴着鞭笞声说出了让他久久无语的话:“若她出事,我要你陪葬!”
  渐渐的我发现,只要她出事,我便很难克制自己,即使是千军万马大敌当前,我也不曾如此过……
  还好她聪慧,想尽办法告知了我们身处何地,她竟被阮棹关在了自己卧房里,一想到她与别的男人同处一室,身体止不住紧绷——阮棹,你最好没做什么过火的事,否则,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她醒来的时候,我又喜又恼地拎过她拍了她的屁股,可是才打两下就收了手——好想好想把她抱进怀里……
  她竟中了秀隐的毒,我始料未及。怀疑到了蓝烬,却又不敢去相信,自认为很了解自己的属下,她会做出那样的事?我捏着青花瓷盏将一整包秀隐药粉摔在了蓝烬的脸上,她竟然还承认了!蓝烬跪地死死拽着我的衣角宣泄着自己的歇斯底里,她说:“难道我爱你有错吗!为什么……为什么你将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我却什么都没有!我不想只是你的属下,我不要只是你泄欲的器物!”
  她毕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眯起眼睛忍下怒意:“你既是我的人,我自不会负责到底,但你不要忘了,你永远是我的属下,我是你的主上,任何违逆之事都做不得,竟还对我提出要求,你也太放肆了!”
  谁知她却更疯狂了,一向冷静自持的蓝烬竟跟街头泼妇一样大叫大吼,我看着疯狂的她失了自制,第二次举鞭对了自己的手下……任何人,都不能违逆我!
  我的惩罚却只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蓝烬伤愈后竟然暗对栾儿下毒手,我不知道过程到底如何,只知道那日的雨烟卷了漫天,缠绵而哀怨,一身湿淋的蓝烬突然闯进我的书房,主动跪地领了罪,我看着又恢复冷静自持的她轻声道:“去寄月城的皇陵好好静静吧……”
  蓝烬含泪跪地,我亦怅然……
  登基的那一天,我看见她与白墨题偷偷牵着的手心里愈发冰冷,我不允许你从我身边被任何人夺走,如今我既已为两国之帝,取北厥亦如探囊取物,我再也不想放你在外了……我止了她要前往北疆的脚步,清宁若是为完颜古诺所杀,倒反而省了我的事儿,完颜古诺这种鼠目寸光之人,永远只会是别人的棋子。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我相信只要得到了她,她定会渐渐安静留在我身边,我要让她对我的欣赏变成真正的爱情!我会给她所有我能给予的东西,我就不信她不会心动,我和她之间,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所以,我要得到她,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皇后、是我楚幽冥至爱的女人!
  再未犹疑,我在她的饭菜里亲手洒上了亲手制成的情药,但她完美的胴体尽现在我眼前,我彻底坠入情海,悸动地舔舐着她渐而粉色的肌肤,我一遍又一遍地低喃:“栾儿,我爱你……”
  她却仍旧逃离了……我起初的恼怒渐渐化成无奈的笑——她从来都是如此顽皮不是吗?于是我索性提前跨上了雨疏也往北疆去了。找到她的时候,她双眸中多了许多深沉的隐痛,让我不敢多看,不知是逃避还是不满,我一遍遍暗暗对自己说一定要将隐痛从那双原本清淡慧黠的双眸中擦去,于是我生平第一次卑微地讨好一个人,前往北疆的一路上,我每日都想尽办法逗她开心。虽然她眼中的沉郁无法除去,但看向我的眸光却越来越复杂,对我也愈发温婉顺从——这也算一个较好的开始吧,我自信地想。
  若说此生我最后悔什么,不是将她弄来这个时空、不是爱上她,而是太过自负地带她来了北疆——她落入了完颜古诺之手。看见她散乱着卷发被完颜古诺塞在一个袋子里拎在手上,袋子外到处都是她身上的血迹——我失控了……栾儿,我的栾儿!完颜古诺,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不顾阵法、战术、计划,我什么都不顾了,我只知道往前冲,我再也等不得什么时机,我只想将完颜古诺碎尸万段……
  可是,她却又远离了我,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个黑衣人抱走——他是谁!
  独自躺在房里,锦被上仍留着她的体香,我紧紧抱着它,贪婪地嗅着、吻着,每日的担忧与思念,揪痛着心口,让我几欲发狂……她不在的每一天,我都辗转难以入眠,拍碎了多少床柱、撕坏了多少纱帐,我不知道……而人前我必须按捺下心里所有的焦灼与心痛冷静走着一步步棋,那一日日我是那样地感谢少时国师对我的磨练和教给我的忍劲。
  再看见她的时候,她被秦滇架在了手上,我怒极反笑,这秦滇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轻而易举地放倒了秦滇,我搂她在怀——失而复得,原来是这种心情……
  她却仍旧不安分,竟要阻止我北进的步伐,她应该是助我得天下的人,为何却要阻止我?她双眸流露的伤痛让矛盾不已,我不想伤害她,不想让我们好不容易刚开始萌发的默契与情感就这样在矛盾中消磨。于是我改了计划,让橙落和赤锏急进军,于晚宴结束时赶到了邢城外,既然南翎不可以出手,那就让西楚直接抽刃相向!
  可是,她又出去了,她为何总是要那么在意除我以外的人?!她在意天下百姓、她在意白墨题、在意清宁、在意完颜古刚、在意织梦、在意那么多的人,为何她的在意总是要分成这么多,为何要在意那么多人的安乐与否,她以为这天下当为一个大同之境吗?
  站在城楼上凝视着她幽怨的双眸,她身边还有一个人叫阿木,阿木,是谁?那天抱着她走的黑衣人?我第一次感觉那么疲累,不想再犹豫了,我以暗手势命橙落和赤锏毫无顾忌地冲杀。终于,她悲伤地凝视着我坠地,暗红的血液自她下身淌了一地,我一下子懵了……
  她昏迷了好久,常在每个深夜呼喊“妈妈”两个字,以前曾听她说过,这是她原先的世界里对娘亲的称呼。我只能搂紧她,恼意与爱怜交织,矛盾的情绪交杂,啃噬着我的心房。
  她醒来的时候,是个八月十四,而第二日八月十五中秋,是我每年最难熬、最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八月十四,我内心蛰伏的野兽已经缓缓转醒,于是,当她一睁眼便说着那几个男人的名字时,我发狂地强要了她,根本无法自制,她大声喊痛,可那时的我听着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声竟愈发地兴奋和畅快,不……那不是我……栾儿,那不是我……
  中秋夜过,脑中恢复了清明,看着淡紫的大床上憔悴而苍白的她,满腹的愧疚盈满心底,我要怎样做才能补偿她,她会不会恨我?唤来太医诊脉,却道她已再无生育之能,那一刻,我突然好厌恶自己……愧疚充斥了心房,原先所有的斥责都化成了柔和的呢喃,所有想问她的事情都咽回了肚子里……
  这次的刺激对于她来说太大了,她目光游离地窝在我怀里呢喃着对家的思念,绵长的钝痛感在胸口久久挥不去,我小心翼翼地搂着她、安慰着她,喂药喂饭……
  终于她神色日渐正常,清醒时的第一句话却说是自己不好,不该不理解我,不该置南翎军队和百姓于不顾。她竟是这么想的?我虽松了口气,心里却愈发地愧疚了……
  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是那样的缠绵瑰丽,她渐渐地开始主动抱我,甚至开始因为和珍公主而淡淡地吃醋,他以为我会放了白墨题、清宁和识乐,她把我想得是那样的美好,那些温柔缱绻让我沉醉难醒。
  白墨题、清宁、红沉毒发身亡,他们已不是我能掌控和利用的人,于我无利甚至违逆我意,只能是这样的结局!天下是我的,宁愿我负天下人也不能让天下人负我!
  可当看着红沉染血的苍白面庞上那释然的笑意,为何那样刺眼?
  我要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我要牵着她的手向天地宣布她是我的皇后!
  可是,华美的宫装却掩不住她颤抖的身形,她拉住我的手止了我落座,颤声说:“楚幽冥,师父,该结束了!”
  我怔愣——她何时已全知道了?!
  四起的兵刃相接声唤回了我的神——她背叛了我!我最爱的人背叛了我!
  我失控了,暴怒地捏碎了她腕际的玉镯,生生扎穿了她白皙的手腕,体内蛰伏的野兽猛然转醒——情绪太过激动,我变回了我自己。
  都乱了……
  她胸口汩汩潺流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礼服,那样的刺眼……为什么?为什么毁我的人是你,救我的人却也是你!
  她的眸光交杂着爱恋与怨恨虚弱地看着我,因疼痛而抽搐的脸惨白如纸,她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我想我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仅仅是下意识的,丝毫没有考虑我抱起她紧按在怀里往地道去了。
  再回到西楚,看着那遍地的黄沙,我感觉自己是这世上最可笑的存在,绕了一圈,我带着一颗死寂的心回来了……
  我不想和她说话,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濒死的她之于我成了一个复杂的存在,时时刻刻要看着她,可看着她又静不下心来,心中众多感觉交杂几欲崩溃。我担忧、我恨、我恼怒、我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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