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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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落-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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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子是谁?”
  楚幽冥终于被我成功地牵了视线看过去,看到那老头的样子亦是一笑,大掌包裹我拎他衣角的手一捏:“淘气!是张史官,已有七十高龄了,历经三朝,你可别因他这副样子就小瞧了他。”
  我嘟嘟嘴,满眼耍赖的笑意。绿海注意到楚幽冥视线被牵引,忙装作一个不留神将剑刺进了高郁的右肩!若楚幽冥在看着,在他眼皮子底下这点小做作是绝对蛮不过去的,我成功地给他制造了时机!
  织梦适时惊呼,楚幽冥回过头,原先的笑意僵在嘴角,我装作大惊道:“快传太医!”
  绿海一把丢了剑去扶赭剑,忙跪了下来:“末将该死!实属无意之失,求皇上责罚!”
  绿意、绿山、绿水忙齐齐跪下:“皇上恕罪!绿海他不习惯高将军的奇怪打法,无意间失了手。”
  高郁的打法当然奇怪,为了不透露出西楚的风格,将剑法糅合得完美且奇特,以这个作理由,楚幽冥的怀疑定会大打折扣。
  绿海这一刺,失误得完美无缺,也只有我、楚幽冥、清宁三人能看出来蹊跷,只是这三人中只有导演我目睹全过程,这场戏——天衣无缝!
  高郁亦自是以为绿海不是故意的,亦捂着伤口跪下:“皇上,将军无心之失,小伤而已,还望皇上恕其罪。”
  织梦又适时地过来,扶着高郁哭道:“呜呜呜……都是我不好,是我要高侍卫舞剑的,是我不好……”
  高郁被织梦娇滴滴地扶着,脸烧了个通红,尴尬地立在那里,看在众人眼里颇有点“郎有情妹有意”的意思,满室的紧张化成了众人的憋笑。楚幽冥看着这一团乱微微皱了皱眉:“罢了罢了,都起来,小事而已,让太医看一下就是。”
  皇上都开了金口,众人皆松了口气。织梦紧紧抱着高郁的胳膊,满眼泪花地朝楚幽冥和我看着道:“皇上,姐姐……是我的错,我扶高侍卫下去,我要给他包扎。”织梦不过少女的年纪,演起来更显天真浪漫,无人犹疑眼前的场面,连楚幽冥都满眼笑意了,点了点头。高郁连烧得跟番茄似的僵硬地被织梦拖走了,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狂喜,面上却一脸愕然地问向楚幽冥:“织梦她?”
  楚幽冥淡笑着捏捏我的手:“好事不是吗?清宁弟去了,织梦也该慢慢走出来了。”
  我微愣,垂眸暗道:“楚幽冥,在不危机你野心的人前,我不得不承认,你足够美好出色……”
  接下来只要织梦成功地拖住高郁,就什么都在掌握之中了……而织梦,我信她,因她已不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了……
  宴散人去,已是戊时中刻了,离亥时只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了,回去的路上他果不其然说还要去改写折子,让我先行回去洗漱休息,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才慢慢失了一脸的淡笑……
  绿意、绿水与我一身夜行衣在郎瑜的帮助下顺利安然地趴在书房的屋顶上纹丝不动,两片瓦早在宴会前就被郎瑜偷偷掀了。楚幽冥将书房的中帘拉上,命那几个心腹太监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又拉紧了一道内帘后便将衣服一件件都褪去了,又是□地坐进了早已备好的金色浴桶里。我看的倒没什么,可绿意的耳根子却红了,我捏捏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在意。我自嘲地看着他想——我的这个皇上夫君,身材很性感,要是在现代我是不是该乐死了?
  我们就这样目睹着他的发色一点点地变紫,五官一点点地变化开来——楚幽冥的真正面貌完全显现!和那画中的,一模一样……他周身缓缓升腾着烟雾,识乐曾说这个时候是他最痛苦的时候,每一寸肌肤都似在被虫蚁噬咬一般,他紧闭着双眼,麦色的肌肤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不知为何,我的心口,竟微微有些疼,我难以置信地接受着这个事实——我在乎他,不是不在乎……
  不愿意再去想这些我永远想不透的事,我只知道,第二步已经成功了——明之以真相!

  第三十六章 望处云积雨坠

  绿意与绿水满脸凝重地离开了,我回了我的院子,身形刚刚落定,就见织梦踩着碎步进了院子,相视一笑,我推了门进去将一身夜行衣都换下来,怜槿忙捧出门去烧掉了。
  捧着恋秀端上来的药就着蜜水儿边喝边问:“怎么样?”
  织梦淡淡笑笑:“当年在青楼没少见这些郎情妾意的段子,他在这风月之事上又嫩得很,自是奈何不了我,更奈何不了自己。”
  “织梦,这一步虽险,但终究是完成了,下一步,主要就看你和月娘的了……我在宫内多有不便,切不可性急,慢慢来。”
  “姐姐放心,我有数的……姐……”织梦目光灼灼地看着我点头道。
  我搂过她在怀:“织梦,姐姐知道苦了你了……以前一直希望你能很轻松快乐地活着,只是最后,我们竟谁都没有摆脱一个字——命。”
  “姐姐……”织梦双眼渐渐湿红,扑在我身上低声抽泣。
  我轻抚着她的发低喃:“会好的,即使最后……你和清宁,也一定会好好的,还要,在一起……”
  夜风静静地吹翻我们的衣袂,织梦的发丝轻扬在我手心,不知不觉,我的眼中,也落下一滴晶莹……
  记得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一个故事:一次大学的同学聚会上,很多人都在抱怨自己的工作、生活,一个老教授便捧来一堆水杯,让所有的同学各自挑一个取水喝,众人挑挑拣拣一人拿了一个。等各自都倒了水喝了,那老教授缓缓跟众位同学说:“同学们,请问是你们杯中的那些水重要,还是这个杯子对于你来说更重要?”众人瞬间恍然大悟,原来杯子好坏都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只是它能不能装住满满一杯水而已。
  我的杯子外表华丽,内里却是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可是,即使它最后会彻底破碎,我也要尽全力在它破碎之前,将一杯水——装满!
  九月二十三,我终又收到了阿木的消息,他带着十名死士成功潜进了西楚皇宫,古大哥信上他们分批一点点在移兵至南翎,均是扮成流民的北厥兵,由清宁领着正应着楚幽冥的所谓“为民”政策,毫无阻碍地接近我。北厥现今退在西边边境,西楚占了北厥那大片的城池,要慢慢统领起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我跟古大哥说的“百姓游击战术”已经在实施,虽古大哥守着小小的边境,却是一时无忧了。墨题在西楚宫外带着另十名死士接应着阿木,他什么信都没有,亦是一句话都没有让带给我,或许,他和我一样,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吧……我倒是提笔专写了四个字与他:“阮月安好。”
  这四个字,也是表明了我一切的态度了……
  楚幽冥现在可用一句“志得意满”来形容,南翎的皇帝做得风生水起,西楚军又占了北厥大半土地,虽被奇特的游击战搞得停滞不前,却毕竟是成功的。我安然地窝在他怀里,骑在风骤背上随性散步,雨疏竟然怀孕了,我们便再未骑过她。我轻笑着仰头,让鼻尖抵在他下巴上轻轻吐气道:“雨疏都快生了,我们给小马驹起个什么名字呢?”
  他低唇轻吻我的脸颊:“你想什么,便唤什么……”
  我吃吃笑道:“就叫小笨吧!”
  风骤听明白了,在下头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儿,他拉紧缰绳抱住我爽朗大笑了起来……他大气爽朗的笑容、随风扬起的发丝,映着那一轮欲坠的夕阳,似一副完美的画,永远映在了我的脑海里……很多很多年后,当我独自望着天边一轮暮日,仍旧会不时想起,仿佛因他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部无法忘怀的电影。
  自那日绿意四人明了真相,我再未跟他们提及此事,只是将那十六个小孩儿也交给了他们教,忍冬、阮月、织梦、月娘自会时不时刺激刺激他们,要让他们彻底变了态度,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没有人直接说反而会让他们心里七上八下难耐不已,比絮絮叨叨地要求来得更有效。我眼见着绿意时不时地盯着我发呆,心下明白——差不多了……
  这便是第三步——晓之以理。
  十月半,西楚宫变,紫浮所替代的楚幽冥因阿木制造的“猎场误伤”殡天,外戚的军队攻进了皇宫,西楚京都另并七城为外戚控制,其实那是阿木与墨题拉拢外戚势力弄成。楚幽冥今日收到了消息,一桌的奏折扫了地……
  他若不从北厥调回西楚的大军,便只能以南翎友邦之名出墨骑军相助,但两相比较只有前者更合理有效,于是,西楚驻扎在北厥的一半军队由十煞中的灰竹、白钺、粉寰三人带领撤回,他们一边沿途散布着楚幽冥殡天是假消息的言论安抚着民心,一边往西楚京都急速赶去,橙落、赤锏、黑惶三人仍旧留在北厥,但对于古大哥来说却是轻松了不少。于是古大哥奋力反扑,一夜间又收回了三座城池,十月十八,楚幽冥终于按捺不住,调出麾下三万墨骑军援了西楚,又将灰竹和白钺调回了北厥,粉寰一人领着一万军队合着墨骑军一起赶往西楚京城。
  而长陵剩下的两万墨骑军,都是绿意他们的人,我将手中小晋的扇子开了又合,轻喃一句:“时机到了……”
  十月二十,我推开了绿府的门。
  “我只想问你们一句——若我有能力将他赶回西楚,你们,会不会相帮?”
  沉默,久久的沉默,绿海、绿山、绿水的眼神均闪烁不定,紧捏着茶杯不语。绿意憋不住叹口气道:“怎么可能呢……”
  “当然可能,因为,墨题和清宁,都还活着。”
  “什么?!”
  “我说,墨题和清宁还活着,是识乐以己之命换得他们的逃脱,现今西楚之乱就是他们制造的。我手上现有已潜入长陵及四辅城的北厥兵八千人、半数京畿卫,剩下的,只需你们的一句话了……”
  四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掉碎了一地的青花瓷盏……
  十月二十一,绿海背对着一室的月光对我和织梦说:“我们四人只有一个要求——天下定后,隐世埋名。”
  “我答应你们。还有就是,我,和你们一起……”
  绿海定定地看着我,良久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另外我自己还有一件事。”
  “说。”
  “留思的陵寝,让我迁走。”
  我淡笑着回望着他:“她的一切,都随你。”
  “何日动手?”
  “封后大典。”
  楚幽冥,你送给了我封后大典这份大礼,我便也回给你一份大礼。

  第三十七章 惊起沙禽掠岸飞

  楚幽冥近日在我身边的时间是越来越少,每夜我已入睡很久方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而每日我起床之时,他已早就不见了踪影。他只是不知道,如此让他焦头烂额的形势,就是枕边人还给他的。
  十月二十六,齐将军与赵将军所率的三万墨骑军与粉鬟抵达西楚京都七城之外,战事还没有拉开,却发现叛乱之人竟在他们安营扎寨的一夜之间自西楚消失不见,清晨才发现那城墙上立着的守兵不知何时竟已全部被换成了草人。而西楚宫内财物被悉数抢劫一空,不知去向……其实这所有的财物已被悉数偷运往了北厥古大哥那里,解了古大哥燃眉之急。阿木和墨题在几日前就离开西楚往我这儿赶来了,留下了张德才和十个死士混进了西楚军中搅乱了他们撤回北厥的进程。
  楚幽冥彻底被耍了一通,整整一个下午只是抱着我不说话,半眯的双眼下隐着他对藏在暗处之敌的狂怒。
  至此,便只剩我这最后一步。
  红底的宫装上,描着朵朵金色的栾花,外罩着黑色为底描凤的锦织风衣,长长的群摆曳地;庄严贵气的立领衬着被盘起高耸的云鬓,将完美的颈部线条尽显,沉重的发钿与凤钗压得我的脖子有些僵硬;最后的绛色唇染点完,我看着镜中陌生贵美的自己怔仲不已。
  今日,冬至。
  今日,封后大典。
  结束了,楚幽冥,我和你的一切,都将在你今日所布置的开始里结束。
  他满足而欣然地向我伸出手,我淡笑着将左手交在他的掌心,满脸自己都不知真假的笑容。
  “吉时到!”年老的太监尖着嗓门宣布着典礼的开始,皇宫纵轴的十八大殿中同时响起了礼始的鞭声,一殿十响,共一百八十响,鞭声同始同落,毫无冗赘。鞭声落尽,老太监尖着嗓子宣读着封后的圣旨,我和楚幽冥并肩立在台阶下。我看着跪伏的众臣与宫门处三排京畿卫外拜服观看的百姓们嘴角轻扬起一抹笑——众目睽睽,便是揭发一切的最佳时机。
  绿海四人在右侧的武将首位,他们的两万墨骑军一万只是待命备战状态按着不动,另一万已悄悄将整个长陵围住,将长陵完全封闭。阿木与墨题由郎瑜安排混在我身旁一排的御林军里,高郁被织梦约在宫外拖着。北厥混进来的三千人现已由清宁领着潜在宫外百姓中,我手上的半数京畿卫是用来制衡另一半的,不过,只要楚幽冥真实身份被揭,那些京畿卫和众位将军,估计也不会再动了……
  伴着礼号与鼓点的乐声,他牵起我的手一步步登上汉白玉的台阶往那两座明晃晃的龙凤椅走去,我的双腿微微有些颤抖,但每一步都踩得结实有力,手心也渐渐渗出了汗,身上的礼服与他的摩擦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我与他最后亲昵的缠绵……他只以为我是激动又紧张,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转头看向我温柔一笑,而我,却是再也挤不出笑容了……
  立在龙凤双椅前,他转身道:“平身。”
  而我,拉住他欲落座的身形,看着台下站起的众人抖声道:“楚幽冥,师父,该结束了!”
  发上的凤钗与细钿因我颤抖的身形摩擦出叮当的脆响,我不敢转过头去看他,只直直的立在那里忍受着他将我的手越捏越紧所带来的疼痛,我听着四周响起混乱的兵器响声闭上了双眼,一滴滴温热的液体溅在了我华丽的礼服上……
  咔嚓一声脆响,古大哥送给我的羊脂玉镯被他生生捏断,碎片扎进了我的肌肤,直直穿透了我的手腕,剧痛袭来,我破了嘴唇忍住未出声,身形不可抑制地颤抖,蓦然睁眼,对上了他已变紫的狂怒眼眸!
  我只轻声说:“你终究只是一个人,也只能是一个人……”
  他抬起那常搂我的左手扼住我的脖子咬牙蹦出一句:“为什么?!”
  我没有挣扎,亦无法说话,只定定地看着他眼睛,缓缓落下一滴滴晶莹‘
  我很痛,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这是我唯一现在唯一的感觉……
  他的双眸里闪过无数的复杂的情感,我脑中感觉越来越充胀,所能呼吸的空气亦越来越稀薄,我仍旧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感受着生命一点点流逝在这嘈杂的空间里。
  整个皇宫,乱了……我听见清宁领着的人冲杀进来的声音,排山地响亮,他终究松了手一把将我甩在了台阶旁,我一个不稳滚了下去……
  “栾儿!”我听见阿木与墨题焦急的声音,忍着一身的酸痛撑起身,钗钿散落一地。阿木与墨题两人对付着高郁脱不开身,郎瑜手下的三分之一御林军与清宁带着的人和另一支混战着,几位将军看着因愤怒变回身的楚幽冥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所有文官吓得东西乱窜,那张史官老头子又张着能塞鹅蛋的嘴在人群中半爬半跑地往墙角挪着。
  我一身淤紫、鬓环散乱地立在台阶下,他满头散开的紫发立在台上,在混战中定定立着两相遥望……
  他眸中的怒火渐渐熄成一如既往的深邃,抽手吹一声口哨,十名死士突然从殿内暗处飞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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