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心伤无意扫黛眉
草原的风总是很大,我穿着阮棹找来的北厥女子的衣饰立在小晋的墓前,身上的铃铛发出叮咚的脆响……
一个简单的泥堆,是我和着泪一下下亲手挖出来的,没有准任何人帮忙,我伸出满是血的手抚上那块木质简陋的碑:“小晋……我不管你是小晋还是田雨,我只知道我心里烙下了一个人……如果你能回去或是再穿越到别的地方,求你一定还要开开心心的……如果你去了阴曹地府,就不要挂念我,好好投胎生活,我来世再报所有欠你的……”阮棹立在一边陪着,我自己都不知道就那样站了多久……
现在我每日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就这会儿,我又一个人坐在毡包外面抚摸着从小晋怀里翻出来的金粉扇子发呆,这是他给我的唯一的留念。快圆满的月亮挂在草原的上空,太过显眼和明亮,像随时要掉下来似的……整整一个月了,完颜古诺的军队全部成了大哥和古大哥的俘虏,而大哥联合楚幽冥又开始进攻刚刚登基的古大哥,并且他们都四处在找我,这些都是阮棹告诉我的,但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天天呆呆地坐着、静静地养伤——不止身上的上,还有心里的伤……那两朵簪花已经都给了阮棹,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了……我的胸前留下了三道恐怖的疤痕,阮棹总是说要帮我找药去掉,我总是不置可否。
一点点累了起来,我埋下头想沉沉睡去,阮棹从毡包里出来给我披上了披风:“栾儿,我抱你进去睡吧。”
“阮棹,我想知道真相……”
他在我旁边坐下搂住我:“你若执意如此,我陪着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成……”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操控了我和小晋的命运……我想要他给个理由……到底为什么……”
“好……我陪着你,一起找……但是,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能接受,要放下……”
“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坚定地看向小晋坟墓的方向道,我不甘心!
“栾儿……”
第二天下午,我正在将阮棹的大衣服改小想给自己穿,却远远来了一队人马,我们忙把手下都聚齐了准备开溜,可是我们还是被团团围住了,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古大哥。他翻身下马到我跟前:“栾妹,吓着你了,你古大哥我没别的意思,终于是找到你了,想求栾妹帮忙。”
“古大哥,我是欠你很多,但若是我也帮不上怎么办?”
“这忙你定帮得!若是你信古大哥,可不可以跟古大哥走?”
我皱眉看向蒙着面的阮棹和张德才他们,良久才点了头:“可以,让我先和我的人谈谈。”
“好!我在外头等你。”
我把我们的人都带进了毡包内,大家都安静地等着我发话,我清清嗓子说:“张德才。”
“属下在。”
“我要帮北厥王的忙,你带着门人按我我的命令行事。其一,加派人手调查清风道长一事,寻找一本叫《乾坤》书;其二,暗中调查当今南翎皇帝阮瑞,将他的生平和多年来的行踪都弄清楚;其三,派人盯着西楚皇宫,监视楚幽冥;其四,尽量找到十煞并研究其行踪。最后,偷偷安排些人跟着我,暗中保护我。一有消息就与我联系。”
“属下遵命!”
“你就先回南翎吧,小心行事,走吧……”
他们都各自整理行装走了,古大哥也没有阻拦,阮棹笑看着我:“你怎么安排我呢?”
我也莞尔一笑:“做我的贴身保镖。”
“你终于又笑了呢……那能不能再带个兼职?”
“什么?”
“做栾儿的准夫婿如何?”
我好笑地看着他:“呵,可惜南翎皇帝现在肯定不让,可是不合法哟。”
他上前抓着我的手,深情地注视着我我:“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只要你答应,没人拦得住……”
我无奈地看着他,和他在一起吗?我身边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两段恋情都死得面目全非,就是开始这第三段,又会有什么善终吗?我摇摇头:“阮棹,不相爱就不会有伤痛,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了……”
“栾儿,那是因为你和他们都没有相爱下去的条件。”
“那我们就有吗?!我现在不能答应你……因为我不知道又会发生些什么……你确实早就让我心动,但我已经害怕爱情……以后再说吧,可好?”
他没有再逼我,放下手叹了口气,我笑着安慰他:“不过确实有个兼职给你做!”
“哦?”
“给我端茶送水的活儿,如何?”
“呵,”他无奈摇头:“我都做了一个月了好?!”
我亲手给他把蒙面的布拿下,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嬉笑着说:“喏,以后就叫你木卓了啊,来,应一声,小木?”
“哎,主子!”
我朗声笑了起来,带着他出去了,古大哥还在外面等着,我淡笑着看向他:“古大哥,我带个贴身侍卫走可好?”
古大哥爽朗道:“当然,随你喜欢,叫什么。”
“木卓。”
话罢我进了古大哥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阮棹也翻身上马一道往北厥皇宫去,一路苍茫草原、碧天悠歌,又是一段未知路……
古大哥给我安排在原来一公主殿中,名重华宫。北厥的皇宫不如南翎繁花似锦,建筑仿着南翎的,又带点异域风情,还好融合得当,否则极易看上去不伦不类。古大哥带我在宫里面转了一圈,送我至重华宫门口时终是切入了正题:“栾妹,现如今北厥堪忧啊……你大哥和楚幽冥都出手了,我国内连年战乱已是无力回天了,若是这样下去,恐怕北厥就要无后了……所以我请你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而且以你的身份可以缓住他们。栾妹,我定不会为难你的,栾妹不愿的话,现在就可以走,我代整个北厥的子民恳求你!”话罢就跪了下来。
我忙扶起他:“古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想当初在南翎你我就谈过,若是北厥与南翎能永世修好,这天下就太平安定了,我当然也不想看到北厥百姓受难,定是会相帮的!只是怕自己使不上力……”
“栾妹!”古大哥激动地拉住我的手:“我就知道栾妹定会相帮的!我代北厥子民先谢谢了!”我尴尬地抽回手:“古大哥你不用见外。”
古大哥笑道:“呵呵,栾妹,那镯子你还戴着呢……当初我说若再见你时若你还未出嫁定会大胆追求你,没想再见你,你倒已是南翎的皇后了……”
我看着他爽朗的笑容心情舒畅了许多:“古大哥说笑了……”
在这重华宫中住得倒也舒适,晚上阮棹还和以前一样睡我床边上,不过这回摆的不是凳子,是宫里的贵妃椅,他悠哉游哉地翘着腿晃荡,倒比我更像个主子。古大哥贴了榜出去召告天下南翎皇后在北厥宫中作客以示友好,这么一来大哥只好暂时收了兵,一是怕不利于我,二是跟天下人没法儿交待,古大哥这一招的确有够让大哥和楚幽冥头疼一阵。
我命退了服侍的众人伸手去给阮棹揭面皮,摸着他的一头银发道:“你这头发太招摇了,怕就是贴了面皮也会让人起疑的。”
“哪里有你的来得招摇,卷成这样,偏还卷得这么好看。”
我无奈笑笑:“要不我来给你卷一个?”
“你怎么卷?”
“把钳子烧热就成。”
“得,你还是手下留情吧!”
我笑着打散了他的髻:“这会儿我倒像是个下人,你倒又成主子了。”
“呵呵,我可还真不喜欢当主子,现在终于解脱了……”
“你就是个犯贱的家伙。”
他笑笑,刮了刮我的鼻头:“我明儿个问问北厥宫中有没有去疤的良药吧。”
“算了,我不想去……”
“为什么?”
“丑一点才好,完美是一种错,我的外貌给我带来的,更多的是痛苦……”
阮棹呆住,旋即释然一笑:“你想怎样就怎样,小木听主子吩咐!”
我伸手打去:“你个贫嘴!”
一时间,满满一室的笑声,此刻的快乐,竟已经让我有些不适应了……
第二十六章 銮殿朱颜惊暗换
半夜我们被外面的厮杀声吵醒,阮棹不离我身旁,唤了一个太监过来问怎么回事,那太监尖声回道:“禀主子,有黑衣人闯进了宫中,正和御林军厮杀着呢。”
这边刚问完就见古大哥一身血地进来了:“栾妹,你有没有事?”
阮棹还没有来得及将面皮带上,我们均是一愣。古大哥狐疑地看着我们,我忙拉过他说:“古大哥,此事希望你就此忘了,可好?刚刚是怎么回事?”
古大哥恢复常态,淡淡笑笑:“没想到,阮棹兄竟然大难不死,真是万幸。”
阮棹一拱手:“在下已不是阮棹了,在下名木卓。”
古大哥爽朗一笑:“好个木卓!幸会!”
我也笑了,古大哥是个爽朗正气的汉子,就算他知道了,也应是不会说的。古大哥继续道:“刚刚是你大哥的人,想把你弄出去吧大概。”
“古大哥,我这样扎眼的话,迟早会被找到的,我不能呆在这重华宫里,你不如安排一个宫女打扮成我的样子住里面,我扮成宫女和木卓一起在你身边如何?”
“这倒是个妙计!”古大哥赞道:“只是委屈了二位了。”
“这又何妨?古大哥不必介怀,我倒是很乐意一玩呢,是吧,木卓?”
阮棹扬唇一笑:“那是自然!”
“好!既如此,那现在就换过来。”说着他吩咐宫女道:“去将赵女官喊来。”
等那赵女官来了,我微微一愣,这女人面貌竟和我有着五分像,特别是那眉眼。赵女官伏了伏身,便依言和我换了衣服,我再索性让大哥喊来一个易容官给赵女官一点点描眉画眼贴面皮,最后竟就是我的样子了!我莞尔一笑:“呵呵,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感觉还真是奇怪。”
古大哥也笑了:“当初我刚认识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呢,现在眉间再添朵栾花的话,根本就分不出来了。”
我亲手执起描金的妆笔给她画上,她只是低眉垂着眼帘。我贴上易容官给的另一张面皮,对镜看去,成了一个面貌平凡的女人,我再将一头卷发盘起,戴上北厥的宫帽给遮住了,阮棹瞪大着眼睛看着我:“呵!除了那气质没换过来,别的还都真一点儿看不出来了。”
就在阮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了赵女官眼里一闪而逝的愤恨,我暗自心惊,再看去她又恢复了那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我以为刚刚的一瞬间只是错觉。古大哥顺便向那易容官问道:“爱卿,可有什么法子能把将他这一头银发给变个颜色?”
那易容官回道:“禀王上,法子倒也有,用那红茱萸和玫瑰合用,可使发色变红,不过不能沾水,沾水一洗就会掉色,得再染上。”
我欣喜道:“行,你这就试试。”
等阮棹也弄完,我也笑道:“除了你那气质,我也认不出来了,呵呵……”
我们一起跟着古大哥出了门,我成了赵女官,阮棹成了古大哥的贴身侍卫,被安排在他寝殿的隔间儿小屋子里,原是宫女的房间。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又摸着小晋的那把扇子发起了呆,半晌我推推一旁的阮棹说:“阮棹,不如我就以现在这个样子回南翎如何?换一个普通的身份打探一切,让那赵女官代我呆在这儿。”
阮棹翻身看着我:“这也不失是个好办法。”
“明儿个我就去和古大哥说,就这么定了,先睡吧,好梦……”
“恩?”
“呵,我家乡人睡前都喜欢说‘晚安’、‘好梦’,在这儿这些年了早改了这习惯了,刚刚不知道怎么就顺口说了起来。”
他笑着摸摸我的头:“晚安,好梦……”
第二天一早古大哥同意了我的想法,给我们准备了一些行李和一辆马车,我们就辞行了。我们以南翎商人的身份进了邢城,在一个客栈歇了脚,一个月前这里尸横遍野,也是在这里留给了难以磨灭的伤痛记忆,现在的邢城内大部分房屋都在被修着,有些索性拆了在重建,那些地上的血迹也已经看不出来了。阮棹一路抱着我安慰着,生怕我不开心,我抬头笑笑宽慰他,那些都过去了,再痛也过去了……
我下了马车在街角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衣衫褴褛好不落魄,是一个乞丐,我走近细细一看,愣了一下:“流莺?!”
她木然地抬头看向我:“你是谁?我们认识?”
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易了容她是看不出来的,忙说:“我曾经也被北厥人抓过,我们关在一个笼子里的,你怎么弄成了这样?”
她苦笑笑:“呵,那么多女人,我还真不一一记得了,我没什么,你走吧。”
我蹲下来拿出帕子擦她脏兮兮的脸:“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到你呢。”
“谁也帮不了我,除非她还有点可能……谁也帮不了……”
“最起码,我可以让你不用在这边乞讨。”
她呜呜地靠在我身上哭了起来,我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哭出来就好受了,说说吧。”
她抽了一会儿慢慢说:“我本是番禹城内一青楼女子,命比草贱,但那时还是个清倌儿,妈妈正准备过几天安排我开苞,我很急,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逃……那日墨骑军入了城,晚上有不少士兵去楼里寻乐子,我就遇见了他,他是一个旗卫……他那日看见我便想要了我,可是妈妈说我还没有开苞,于是他就说,如果他还有命回来,他就定会娶我,并且还给了妈妈定金。我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即使他不能活着回来,我也死而无憾了……于是我就把自己给了他,那些日子,真的好幸福……可是那天我们太过不舍,又喝了许多酒,他在我房里就留了一整夜,可墨骑军军纪严明,是不能留宿营外的,正好第二天北厥来袭,绿海将军发现他不在,都开战了他才匆匆赶到军营,一怒之下便罚了他把他给关起来了……我便只身去求将军通融,可后来战事越来越紧,将军没有见我……那天将军却主动找到了我,说我要是能来邢城做卧底,便放他出来……我知道这一来就该是没命回了,可是为了他我愿意……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是我害了他……可是,我没能够找到归宁王,连皇后都没能帮上,我没有任何理由向将军交换他出来,我只好在这边等,等着皇后回来,希望她能够帮我……皇后在北厥,若是回来必先经邢城,我便一直等……身上的银两用尽了,我想找个活计,可一看是个女的没人收留,我又不想再去那些地方了,便成了这样……”
我感叹地看着她,带她进了客栈给她洗漱换衣有让她吃了顿饱饭,这两个人如此辛苦,虽有过也不该如此,我便决定帮她:“你也不用在这边等皇后了,我是绿海将军的旧识,今晚我便去番禹城内找他说说,你在这儿好好呆着,等我消息。”她激动地一下子抱住了我。
晚上我和阮棹一起飞身出城,在番禹城的城门口落定,墨骑军还驻扎在里面,我跟门口的士兵说我是绿海将军的朋友,有急事找他,麻烦让喊一声。那人见我穿着不凡,犹豫了片刻便去通报了。
绿海来到城门口狐疑地看着我:“敢问这位姑娘为何称是在下旧识,在下并不认识你。”
我只是笑笑说:“留思不会白死。”
他愣住,这是我当初在留思死后跟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他和留思本是都准备结婚的情人啊……“你是谁?!”
我让阮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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