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盗蓝月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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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盗蓝月 07-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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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感情是十分复杂的。 

  有的时侯,你以为你搞懂了,其实你从没懂过。 

  你以为你爱一个人,但其实你恨他。 

  那么她对安娜,到底是爱还是恨呢? 

  或许她从没懂过,从没…… 

  每一天,太阳都尽责地升起、落下;每一刻,时光悄俏地挪移,没有留下任何足迹,每日都有一些琐碎的小事发生,就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生命如果用力地压缩起来、认真地计较起来,就会发现充斥着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若你狠心地把这部分给抽掉,那么人生铁定支离破碎,严重一点甚至面目全非。 

  这些你不想记得的、不愿记得的碎屑像一条轨道一样铺满你蜿蜒的人生轨道,有点像是无法食用的厨余菜渣,总有一点不可磨灭的存在,但却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如此深刻地记得那天下午发生的事,而不是当天的傍晚,她心焦如焚在树林寻找的小事? 

  是她从来没留心自己周遭的事物吗?还是……因为事故的关系,连带的所有细琐的小事都能被记忆得一清二楚,没有丝毫遗漏? 

  白色绣花蕾丝裙、及踝的白色绣花蕾丝裙,裙摆还是锯齿状的花边,白底浅蓝色小碎花细肩背心,有着一圈同色系的蓝滚边,宽边草帽的左侧别着趣味的手工制香蕉橘子别针,还绑着皱折白色丝带和复古的罗马式藤编凉鞋。 

  尽管时隔六年,她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安娜那天下午的模样。 

  清楚的……就像她此刻便在眼前。 

  午后四点,夏日的艳阳减低了它的热力。外头的绿树映着蓝天,随着微风摇曳起舞,知了的叫声响彻天际,透过落地窗望去,这片山谷竟泛着奇异的金色光彩。 

  安娜一向喜欢这栋避暑小屋,几乎每年,她俩会来神田家位于地中海边的别墅。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安娜会站在落地窗边,静静地欣赏过这片奇景后,戴上草帽、出去走走。 

  “你要去吗?”无论何时,安娜总能散发一股静谧的气质。 

  那是最后一次,她那如此安详的模样、温婉的笑……是啊!最后一次…… 

  是她把一切都视为理所当然,还是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是永远? 

  如果她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她会怎么做?是否会不顾一切地阻止她出去?还是和她一同出门,共同迎接命运? 

  又或是……垂手看着惨事发生? 

  “不了。”她摇头。“我挤柠檬汁等你回来喝。” 

  “我要加蜂蜜喔。”安娜露出甜甜的酒窝,拿起草帽套上她那头蜜金色的卷发。“走喽。” 

  为什么没注意到,安娜的发色就像可口浓郁的蜂蜜一般。她的脸蛋像白瓷般洁净,眼中的平静安详,一如圣堂中的圣母一般,慈悲温柔得不像个凡人,任何人站在她身旁都要自惭形秽、相形失色。 

  包括她——神田理惠。 

  有些人天生就是贵族,既便裹着破布;有人即便身着华服,却始终成不了贵族。 

  这点她很清楚。如同安娜天生是个公主,而她则是女仆装成的公主,其中的差别是明显且一夕可见。 

  那个下午,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差别,并且觉得很不舒服。 

  她们之间一直是不平等的。 

  就算安娜待她一直很和善、尊重、公平,但她们之间永远都不是平等的。 

  起码在爱人面前,她俩没有平等过。 

  这就是现实。 

  雷恩不会用和她说话的态度对她…… 

  这就是现实。 

  雷恩不曾用那样专注火热的眼眸望她…… 

  这就是现实。 

  雷恩更不会对她爱不释手、像对珍宝一般拥抱她、亲吻她…… 

  这就是现实。 

  雷恩更不会开口求婚、只想一生一世守着她、爱着她…… 

  这就是现实。 

  这样多的现实教她失望、要她绝望。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这世上没有安娜,如果没有她…… 

  雷恩或许会把视线投注在她身上。 

  如果没有……安娜……多美好哇! 

  天哪!她怎么可以…… 

  怎么可有这种想法,太可怕了!安娜……安娜可是你最最要好的朋友,她是你孤立无援时唯一站在你这边的盟友,你怎么可以…… 

  一瞬间,罪恶感充满心房。 

  好讨厌!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应该”祝福自己的好友,是啊!应该…… 

  可是好难!真的好难! 

  一时间思绪纷乱,她懊恼的在家里踱来走去,心底仿佛是恶魔与天使在交战着。等她回过神来的时侯,天已经黑了。 

  安娜还没回来。 

  她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 

  老天爷不会把她心底的胡言乱语给当真吧? 

  “来人,快来人!”她慌张地喊叫。 

  “快!所有的人,放下手边的工作,到附近找安娜!快!快!” 

  她知道,安娜一定出事了。安娜平常不会出去这么久,她早该回来了。 

  柠檬汁早按照她的意思加了蜂蜜,她该在五点半左右回家,然后灌下一大口,拿草帽当扇子煽风,脸上会泛着晒过日光后的红晕……她会抽出一张面纸擦汗,她会…… 

  为什么她没回来…… 

  为什么? 

  “理惠——你急急忙忙的要去哪?”她在门口碰上甫进门的大哥神田刚。 

  他拉住她,拧着眉头,一脸关心,搭在肩上的双手,阻止了她的急忙与慌乱。 

  她白着一张脸,眼神涣散,口中不住喃喃地说:“我要去找安娜,我要去找安娜……” 

  她推开他,朝门口走。“安娜出事了,我知道……我要去找她。” 

  踉踉跄跄地,她驱使着自己的步伐前进,手里拿着手电筒,遇草拨草、遇树枝拨树枝,丝毫不在乎它们打在皮肤上是否会痛。 

  她的周围不断地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喀拉一声,她的神经绷紧,低头一看,原来是细树枝被踩断了。 

  唧唧…… 

  知了的节庆锣鼓喧天。 

  唧唧唧…… 

  也许……也许安娜只是迷路。她现在已经回到家了…… 

  也许……安娜只是和她玩游戏,某种愚人节的笨游戏…… 

  她会很高兴她上当了。 

  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她做了一个恶梦。只要醒了……只要醒来就没事了。 

  “找到了——” 

  找到了吗? 

  她立在原地呆住。“找到了……”无意识地重复语句。 

  凄厉的叫声响起,动摇了整个树林,有几只鸟儿不忍听见地惊走。 

  “安娜……”她反射地拔足狂奔,似火箭般的往声音来源快速奔去。 

  安娜…… 

  她的肺似火烧地灼热,仍没敢停下来喘口气。 

  “让开——让开——” 

  拨开人群,她努力朝前迈进,却被哥哥宽大的身影挡住。 

  “走开——”她不客气地推他。 

  “小妹……”神田刚的面色十分凝重。“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的状况……不大好。” 

  她皱眉,接着心焦地推开他。 

  就算她的情况不好,她也会…… 

  天哪! 

  天哪…… 

  她不知道所谓的情况不好是…… 

  她以为安娜或许受伤了、骨折、跌断腿之类,她没有想到会是…… 

  一时间,全身寒毛直立,所有的血液冲上脑门,心里有根弦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啪一声地断了。 

  深吸一气,她缓缓地朝安娜蜷缩的身子前进。 

  “安娜……是我,理惠。”她用轻柔的浯调唤道。 

  安娜仍蜷着,把头微微抬起,偏向她,一双眼神写着恐惧与空洞。 

  她很难不去注意地上被撕裂的白纱裙、扯破的碎花背心,以及小心翼翼跨过的内衣裤;当然,还有那截沾了血的绳子,和……一撮撮被绞断的秀发。 

  “安娜……”她向她靠近。 

  一块块丑陋的青紫映在她凝脂般的皮肤上,一道道的擦伤与脏污,显示她曾遭遇过的暴力与反抗。她的手腕、脚踝上有着捆绑的痕迹、大腿上血渍斑斑,嘴角破了、肿了,凌乱的头发下掩着憔悴的脸,双手用力抓着神田刚给她的衬衫,血色全无、不断地颤抖,眼睛直视着地面出神,却又同时戒备着,不敢让任何人靠近,随时打算逃跑。 

  听到她的呼唤,她慢慢地把头抬起,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一般,没有任何的活力。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左半边脸全肿了,眼睛眯成一条线,困难地眨眼,眼上交错布满泪痕。连脖子上都有明显勒过的痕迹…… 

  她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泪水,哽咽地跪在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安娜瑟缩了一下,没有推开她。 

  “安娜……噢!安娜……”忍不住痛哭失声。“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涕泗纵横的理惠,安娜依旧面无表情,眼神空茫,像一尊洋娃娃一般,没有灵魂、没有思想、感情…… 

  她是背叛者,无疑的。 

  她是背叛者…… 

  “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理惠——” 

  “他们凭什么——”她狂吼,她对向来尊敬的哥哥狂吼。“安娜是我的朋友——” 

  “我们需要叔叔的帮忙……” 

  “所以你要我吞忍?”她忿怒地握拳。“安娜被发现时是什么模样?你亲眼见到的……他们怎么对她的,你要我忍?” 

  “那你告诉我,我们告了堂哥那伙人,得罪叔叔后,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她气恨难平地喘着气。 

  “安娜对我而言,就像另一个妹妹一样,她发生那样的事……你以为我不想帮她伸冤报仇吗?”神田冈劝道。“但目前我们有筹码吗?在事事都仰赖叔叔的情况下……” 

  “所以你打算息事宁人?”她的语调冷硬。 

  好恨!真的好恨! 

  “你很清楚,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叔叔在背后支持,如果他现在抽手,我们家一定会垮;你也知道,父亲留下的是个烂摊子,当年若没有叔叔出手,我们早就不知到哪里喝西北风……” 

  “所以你要我出卖朋友……”手握成拳,真想打墙泄恨。“安娜她……被堂哥带人轮暴,他是有预谋的……”她呐喊着。“他是——有预谋的,因为他料定我们不敢怎样。” 

  “好——”神田冈点点头。“就算你告他,你斗得过他吗?” 

  “我……”她仍倔强地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字句。 

  的确,她的叔叔神田则夫是个玩阴的高手,标准的狐狸,她见过和他作对的人的下场。玩权力斗争的游戏,她大概只有小学生的段数,和叔叔这名教授级的比,她绝对只有输的分。 

  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难道……就眼睁睁看安娜被欺负,没有别的办法吗?” 

  “而且,你要弄清楚,自家人关起门来好说话。但安娜的家人、更棘手的是安娜的未婚夫雷恩,你认为这两帮人马会放过任何一个神田家的人?” 

  ”但……这……”雷恩会恨她吗? 

  她忽然觉得好冷。她不想看见雷恩那张俊美的脸上出现任何增恶之色,尤其是对她,不……不…… 

  那会令她如下地狱般地难过。 

  “你想说这不干我们的事吗?”神田刚的语调转硬。“谁会在乎我们的下场?你该很清楚自从父母离婚、父亲去世后,谁理过我们两兄妹。” 

  安娜理过……安娜理过我啊!她在心中叫喊着。 

  安娜在我最无助的时侯伸手给她温暖,她的友情是她处在晦涩日子里最大的支柱,在所有的人都不在乎时,安娜在乎她,确实地在乎啊! 

  好无力,她觉得自己正一点一点地缩小。原来在现实这位巨人面前,她渺小得连石头都举不起来,遑论推倒它。 

  “理惠,犯错的是堂哥,并不是叔叔。叔叔只有这个独子,你想……” 

  “叔叔……”她怆然地牵动了嘴角。“我们就这么可悲吗?没有叔叔可依附,我们就只能灭亡吗?” 

  神田刚双手叉腰。“就算我们先撇开叔叔不讲,一旦这件事公开了,我们两人是腹背受敌。安娜的家人、雷恩不会顾忌我们朋友的身份,而我们呢?被认为是神田家的叛徒,被两帮人马夹杀,这就是你要的下场吗?” 

  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跌坐在沙发里,沉默中以双手掩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弄成这样? 

  为什么…… 

  太可悲!这一切都太可悲了,她除了有满身没有用的傲气之外,什么也没有;连和现实对抗的勇气,都一点点地消失殆尽。 

  神田刚站在她面前,欲言又止地叹一口气。“你自己想一想吧,这样做值不偿得。”拍拍她的肩膀离去。 

  而她……她坐在沙发上,对着一室的沉静,从黑夜到天明,最后选择来到安娜的房间。 

  天已经亮了。 

  早晨五点半,外头的小鸟儿正啁啾着,嬉笑于光明的到来。 

  她顺手把安娜床头的台灯熄掉,坐在床沿,静默地看着沉睡的挚友。 

  人是自私的。人为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不惜伤害、牺牲别人…… 

  自从惨剧发生之后,她便没有办法关灯睡。正确的说,她接连着几天无法闭上眼。 

  她不懂她心里的恐惧,但那双时时警戒、慌张的眼眸让她心痛。 

  几乎二十四小时,她守着、寸步不离地抱着她,抱着在她怀中抖得如十二月寒风中柔弱小花的安娜。 

  她没有哭、没有叫,只是一径地张着大眼,恐惧戒慎地望着四周,就像是随时都有恶鬼会出现,而她随时准备好逃跑。 

  她抱着她还有一个原因,怕她又跑去洗澡。 

  一个小时里安娜洗两次澡,她心里发慌冲进浴室,只见到在浴缸里的安娜拿着浮石拼命地搓着皮肤,搓到破皮流血,还不罢手,点点鲜红色的血滴在水里晕开了,将透明色的水沾染颜色。 

  而安娜就像毫无痛觉的机器人般,浑然无觉地搓着,她的上臂红肿,两三处皮开肉绽,教人看了触目心惊。 

  ”安娜……”她不由分说一把夺下浮石,斥吓着:“你干什么!?” 

  安娜像个小女孩瑟缩了一下,怯生生的眼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嗫嚅地说道:“脏脏……脏脏的……” 

  “噢!安娜……”不顾是否会沾湿衣裳,她一把抱住她,忍不住哭出来。“你不脏……你一点都不脏……安娜!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变成这样?” 

  美丽静谧的安娜,总是笑脸迎人的安娜……不见了。 

  要怎样让你恢复过来呢?安娜。 

  抱着安娜,有生来第一次,她觉得无助。面对安娜的痛苦,她无能为力,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们火速地请心理医生自伦敦赶来做治疗,经过两个星期密集地观察与疗程后,安娜似有起色,生活饮食恢复正常,吃了医生开的药也能入睡,尽管她仍常为梦魇所苦,但一切都在变好……一切…… 

  安娜剪短的发铺在枕上,也许是因为短发的关系吧,她看来特别幼弱,苍白的脸上娥眉轻蹙,显示她睡得不大安稳,小小的双手紧握成拳状地摆在胸口,像是防备着敌人的突然来袭。 

  她的身体随着她轻浅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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