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七奔近,从马鞍上滚落下来,满面风尘,衣衫褴褛。
锦曦跳下马来伸手抱住他吓得直喊:“怎么了?十七?!”
“咬住和乃儿不花屯兵迤都。”燕十七说完就晕了过去。
锦曦泪光闪动,迤都,从这里到迤都有六百多里,燕十七先是去寻头狼,在找到迤都都元军主力,四天,他竟不眠不休么?
“我瞧桥,”尹白衣搭上燕十七的手腕,探了探脉搏道,“把我的葫芦拿来。”
喂下一口烈酒,十七就咳醒了,睁眼瞧见锦曦泪盈于睫,笑了笑,“我无碍,只是见着你们心头的气就懈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锦曦松了口气,给燕十七煮了肉汤。
十七瞧着她,目不转睛。不妨过她的一举一动,把这一幕情形刻进心里。所有的疲乏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累也是值得。
“慢慢喝,十七,告诉我,你真找着了头狼?”锦曦笑意盈盈。
岁月并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稚气尽退,取而代之的美丽另给人以风华绝代的感觉。纵是男装甲胄,也清逸出尘。
燕十七灿然笑了:“找到了头狼,它听不懂我的话,雪夜冻饿,它想吃我的肉。我只能杀了它。”
锦曦一震,她以为燕十七找着头狼,然后找到元军驻地。燕十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毛骨悚然,草原上的恶狼有多凶猛谁都知道,又多少狼围攻十七呢?
信口一酸,泪地落下来,锦西的目光落在燕十七破烂的衣衫上,话哽在喉间。
“锦曦,我不是好好的嘛,你知道我的武功……”燕十七就感动不已,又有几分心疼。
“十七,你和果肉汤睡会儿。你要不快点恢复精神,万一有狼来了,我可应付不了。”锦曦反手抹干泪急声说道。转身就出了帐篷。他回头看了眼,低声道,“十七,对不起。”
她望着雪原想,这一生是欠定了燕十七了。
帐篷内燕十七轻叹一声,锦曦,其实为你做什么都值的!
雪地里亡命搜寻几天,在飞马报传消息,无一刻合眼,他只想满足她的心愿,哪怕她是为了燕王。想到锦曦就守在帐外,想到要养足精神保护她,燕十七停止了翻腾的思绪,闭上眼睡了。三月二十四日,朱棣大军与锦曦和燕十七回合。
整整八天。远远瞧到背风山坳处那顶小帐篷。朱棣已跃众奔出,墨影似嗅到驭剑气息,兴奋地迈开四蹄。
“锦曦!”朱棣翻身下马,一把将锦曦死死搂在了怀里。
燕十七默然侍立在侧,脸上带着安慰的笑容。他悄然无息的牵马走开,留朱棣与锦曦在一起。
熟悉的气息坡面而来,锦西身体一软,你难道:“我好想你。”
朱棣没有说话,双臂收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揉进肚子里。
雪地里墨影和驭剑耳鬓厮磨,亲热交颈。
朱棣大麾兜转将锦曦整个的罩住,用她在怀里,那种实在的感觉才慢慢找回来。他喃喃道:“你知道这八天我怎么过的?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才答应你一起前来。”
锦曦没有说话,扯住了他的衣襟不放。双脚突然腾空,已被朱棣抱了起来。
她紧张的后望,远远的看到一线大军停滞不前就地扎营,这才嗔道:“不怕人瞧见啊!”
“不怕!本王要好好教训你!”说着朱棣双手一放,锦西不提防摔下去屁股着地,疼得叫出来“啊!朱棣!”
顺手就抓起雪块砸了过去。
朱棣朗声笑着,恼怒担忧焦虑……见着锦曦的瞬间什么都没了,只有满满的幸福。他弯下身抓着雪也回打着锦曦,嘴里还嚷着:“有种就别用武功!”
两人哈哈笑着,竟像孩子一般玩起了雪仗。
知道锦曦力气用尽,气喘着说了不玩了,朱棣才嘿嘿笑着拉她入怀,狠狠地吻了下去。
风乍起,天地安静。
能听到的是彼此的心跳与爱恋相思。
良久朱棣才放开锦曦,践她双唇红艳,忍不住又轻啄了一下:“以后不可在这般任性让我担忧。”
“不让你担心,可是我却寡信你的忧虑。不能为你解忧,我难以安心。”
“不知道我自私么?宁可不让你安心,我也不要去担心!”朱棣翻了个白眼。
“呵呵!”锦曦笑了,扯出颈间的龙形翠玉道,“网上恩准,燕王府我分治一半!我可不要做那种不出王府门,圈在四方天里过日子的王妃”
知道,早就知道了。朱棣宠溺的摸摸她的头,翻身上马,伸手给她。
锦曦瞧了瞧驭剑,娇笑着摇头,跃上驭剑道:“我可不想被王爷抱回军营!驾!”
紫色的战袍在空中扬起,映着白雪,优美之极。
铅灰色的云呀地里天际。一张暴风雪顷刻便至。
二十八日朱棣下令冒雪开拨,全军连夜突进,直逼迤都。
军中有人质疑道:“如此暴风雪,实不宜行军。”
朱棣笑道:“咬住和乃儿不花也这般想就对了。”
军中无人敢质疑。
三十日大军到达迤都。将迤都城为了个结实。
元丞相咬住和元太尉乃儿不花的确没料到朱棣会冒雪突进,措手不及。
“王爷,此时的迤都城并无天险,为何不下令攻城?”傅将军怀远侯曹兴疑惑地问道。
朱棣想起昨晚锦曦也是这般问他,丹凤眼含着笑意在怀远侯脸上一转,目光继而变得如海一般深邃:“我军虽为了一睹,连续一月在草原行军,士兵劳累,就算胜了,同时也会伤亡巨大。杀敌一万自伤五千,何必呢?”
曹兴有些不解。
朱棣并不解释,淡淡地对尹白衣说道:“白衣。你去劝降吧。”
曹兴的疑惑之色更重。要咬住和乃儿不花降?若是能降,大明朝建立这么些年早就降了。真这么简单的话,皇上也不会发狠派出大军深入大漠灭尽元朝的一兵一卒。
尹白衣目中出现矛盾的神色,望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迤都城迟疑了会儿,这才低声道:“白衣定不负王爷。”
若是劝降,不费一兵一卒,将来……朱棣拍拍怀远侯德的肩笑道:“没有伤亡岂非更好?怀远侯耐心等待吧。”
是日,咬住,乃儿不花降。其部落数万人尽归朱棣帐下,同时获马驼牛羊数十万头。
怀远侯骑着马悠然地走进迤都城,恍如梦中。他回头瞧瞧整装一新的明军这才反应过来笑道:“元军骑射天下第一,王爷远见卓识,曹兴佩服得五体投地。”
是啊,为的就是能全部接收这支元军主力。朱棣想到早退兵的晋王,嘴边浮起讥讽的笑容。要在北方称王,有这样的骑军如虎添翼。
洪武帝闻捷报大喜,降旨北方边塞军马尽归燕王节制,同时令傅友德驻守北平。
等到办事回到燕王府,已经是暮春四月了。
第一次出征大捷后,燕王实力大增。在大明边土手握重兵的亲王中,朱棣实力已不容小觑。锦曦欣慰之极。
第93章太子薨(一)
这日锦曦正在府中逗儿子玩。侍从捧着一盒物事进来:“王妃,有人送礼。”
锦曦打开盒子。眼睛才看到盒中物事,禁不住后退一步。
盒中放着一枚兰花戒指。
这枚戒指从她初见李景隆时就见戴在他的小指上,从未见他去下过。
十年,原来十年之期已经到了。锦曦不知是喜是忧。这十年来,朱棣因祸得福,借着去年春季北征大捷。武功左右队人数已增至一万九千人。
皇上重视,赐朱棣可面谈军机。
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可是李景隆却没有放弃。
他袭了曹国公爵位后,与东宫关系密切。三月得大哥消息,他与李景隆、凉国公蓝玉等备边陕西。
李景隆也把目光盯上了军权么?锦曦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李景隆造访北平说的话:“十年,你觉得十年后朱棣就能赢我?告诉你,他一生都不可能,只能偏安于北,还要看看太子将来是否高兴!”
锦曦伸手拿出兰戒指握在手中。他是在提醒她十年已到,定要与朱棣一争高下吗?她猛然想起南京传来消息,太子身患恶疾,已卧床不起。
这意味着什么呢?如果太子有个万一,皇上有十几个儿子,几十个义子,还有皇孙。太子一下,晋王秦王都年长朱棣,照大明朝立嫡立长的规矩,无论如何都落不到朱棣头上。李景隆是在担心什么呢?或者,他是觉得虽有立嫡立长,但皇帝渐渐老迈,朱棣实力已非当年可比,他是在暗示不要动丝毫妄想吗?
锦曦怔怔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那枚戒指随手扔进了妆盒中。
提笔给大哥写了封家书问号,淡淡多问了句:备边陕西大哥弃笔从戎可喜可贺,只与曹国公同处辱没之。
李景隆给大哥的印象不是混迹烟花地的浪荡公子么?这些年不知共侍太子是否有所改变。锦曦微笑着想,不管有无改变,都能得到她想知道的消息。
李景隆世袭了曹国公的封号,洪武十七年就娶了阳成公主。朱棣原本疼这个妹妹,但自阳成嫁李景隆后便断绝了与朱棣的一切往来。
一个南京城人人皆知的浪荡公子,玩世不恭之人。皇上居然派他备边陕西,且与大哥和蓝玉相并立。皇上也知道李景隆并非表面上的吊儿郎当。锦曦下了判断。
从收到兰戒起,锦曦严令潜在北平城中的密营诸人查探城中所有商号,对江南客商尤为注意。
情报源源不断。洪武二十四年起,北平城中新增商号一百七十家,涌入城中的新面孔有四百八十七人。
锦曦一一标注在地图上,王府周围的店铺商号全以数字标注。
十年一过,李景隆就这般疯狂。锦曦有点无力,却对李景隆的动机起了疑。她走到镜子前。高大的铜镜映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她的腰肢还是盈盈可握,眼波依然清澈,肌肤紧致细腻如瓷似玉透着光滑。几乎与十年前没什么差别。
“只是因为这张脸,这个,美人?”锦曦挑了挑眉,嘴角微扬,嘲笑道。
铜镜里走进一个人来。高大的身躯,比从前更加壮实的肩膀。锦曦笑着看他走进。镜子里映出一张剑眉英挺,款款深情的脸来。
“原来锦曦这般爱美!”朱棣与她并肩而立,伸手点向镜中的锦曦。
锦曦笑着靠在他肩上:“朱棣,我不是爱美,我是爱臭美!我就奇怪,你看了这么多年,没看烦啊?”
棱角分明的唇往上一翘带出贼贼的笑容,朱棣扭住锦曦的脸往两边一扯:“烦了就这样变变好了。”
锦曦一把打开他的手嗔道:“哪像个王爷!”
“怪了,是你不像王妃还怪我?”朱棣忍不住笑。
“对啦,朱棣,我有时就纳闷呢,你说,你人前人后两个样,是装出来的么?累不累啊?”
朱棣收起了笑容,抱锦曦坐在腿上慢条斯理的说道:“习惯成自然,不累,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时不用板着脸,也不用用眼睛这般去冷冷瞧人。”说着下巴微抬,凤眼斜斜飞出一道寒光。
锦曦笑得趴在他胸口直喘。然后听到朱棣柔声道:“你又想起李景隆了?十年之期到了,担心他又起什么坏心是么?”
她轻轻叹了口气:“是因为不了解,兵法说知己知彼,我对李景隆总有什么东西没瞧明白。”
朱棣呵呵笑了:“以前我没有武功内力,总是打不过你。然后回府就想,岂非一个江湖中人都能杀了我?越想越惧。后来突然又不怕了,知道为什么吗?”
他不待锦曦回答又说道:“千军万马之中,纵有绝世武功也只有一人。何惧之有。”
朱棣低头看着锦曦的眼睛,他的目光坚定,不容她置疑。
“我知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的动机,他想做什么!”
“不用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些乱了心神。”
锦曦轻轻笑了,突想起一事来:“你还记得雨墨么?”
“怎么不记得,当时你想娶的侍妾!呵呵!”
锦曦勾着朱棣的脖子道:“难道以谢非兰的人才,不能娶么?”
“能,呵呵。知道军中诸人为我的银面侍卫取了个什么名字吗?叫你们为冷面三将,你嘛,居然叫紫袍索魂!哈哈!”朱棣越想越好笑。
锦曦打了他一下,嗔怪道:“和你说正事呢。雨墨一直是皇孙的贴身侍女,太子病重,听闻皇孙床前尽孝,极得皇上宠爱。你说,这事有无什么蹊跷?”
她这么一说,朱棣就反应过来。京中传来消息,太子朱标患恶疮,疼痛难忍,皇孙朱允炆克尽孝道。此时正是十年之期。朱棣背上冷汗沁出,失声道:“难道李景隆居然敢对太子下手?”
他的话像盏灯让锦曦眼前一亮。如果真是如此,李景隆的目的必然是皇孙。如果太子过世,李景隆便赌皇上不会立皇子而会立皇孙!以他从小接触皇孙的心思,只有这个可能为最大。
“如果……”
“哼,若是立二皇兄三皇兄也就罢了,难道要让我等去向一个弱冠小儿俯首称臣?”朱棣冷冷一笑。
“朱棣,你答应过我,不会有野心。”锦曦紧张起来。
所有的事情都昭然若揭。十年前李景隆说的每一句话都饱含深意。偏安一隅也就罢了。若是起兵,断然会与朱棣较个高下。
朱棣叹了口气:“锦曦,我是答应过你,如果真出现这种局面,我也不会去争。放眼天下,兄弟们都独霸一方,各有势力。怕得是皇上若真有心立皇孙,他就断然不会让咱们这些当叔叔的欺负了皇孙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削藩。”
“现在说这个还早,看太子病情变化吧。毕竟北元还有些散乱军队没有根除,这两年四下水患,皇上要重用自家人,心思还动不到这上面来。况且骨肉亲情,我们想得太悲观了。”锦曦笑道。
这番长谈之后,朱棣更重北方防务。培养势力,常讨教驻边北平的傅友德兵法。有备无患。
南京皇城东宫内,朱元璋伤心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太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从未想过真的出现在自己身上。
十五岁的朱允炆侍立在床头默默拭泪。才及弱冠的他长相极像太子,温文尔雅。一双眼睛明亮清澈。
朱标看着洪武帝再望望年幼的儿子禁不住流下泪来,哀求道:“儿臣不孝,不能侍奉堂前,望父皇多照拂允炆,让他平安一生就好。”
洪武帝见允炆身形单薄,怜悯之意顿起。回想太子平时温和有礼,不求有功但也无过。长房一脉原应位极人臣,却因此凋落,不由得老泪纵横。叹了口气道:“你的兄弟都镇守各地,这大内也只有允炆陪着朕,他是朕瞧着长大的。朕岂能不照拂与他。”
太子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气,等洪武帝离开才唤过朱允炆道:“皇上答应保你一世平安富贵,你从小在皇上身边长大,你们爷孙情笃,我也没什么好担心。只是,坤宁宫太监曾告诉我一件事。”
朱标细细将当日洪武帝赐锦曦凤行天下翠玉后与皇后的那段对话告诉了朱允炆。
“如果……如果我登基,必削藩!如朱棣不服,必杀之!只是,没那一天了。今日告诉你这事,是让你有意示好你四皇叔,才真正能保你一世平安。还有,还有一着暗棋……”
朱允炆垂泪记在心里。
太子并不知道,他以为朱棣将成为新太子,这番想让儿子讨好朱棣的话却为朱允炆将来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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