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不肯给她解药,还下令禁足,锦曦望着他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摸出玉瓶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吃了解药受李景隆恩惠,中他离间之计,可是不服解药,武功便不能恢复,只能受朱棣的气。她心中委实难决,想起朱棣的专横霸道,一咬牙服下了解药。
片刻之后,丹田热气上扬,锦曦缓缓导运内力,惊喜的发现武功已经恢复,她并不动声色,就想这样和朱棣耗下去。
子时时分,她突然听到门响,难道李景隆敢来高手如云守护森严的燕王府?锦曦坐起身喝问道:“谁?”
“嘘!”燕十七一身劲装悄如狸猫般出现,“锦曦,听说王爷不让你出房门半步,我来瞧瞧你。”
燕十七怜惜地瞧着她。锦曦眼圈一红,委屈地喊了声:“十七哥!”
燕十七轻叹了口气,眼晴在黑夜里褶褶生辉:“锦曦,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我想过,你若在王府过得好,我便做你的护卫,你若过得不好,想离开,我就带你走。”
从大婚到现在,短短几日锦曦先有中毒失去武功的伤心,再有李景隆毒蛇般的挑唆,朱棣对她从温言好语到冷言冷色,锦曦何尝经历过这些,听了燕十七的话,心中才渐渐有了暖意。
她感激地看着燕十七道:“十七哥,我呆在王府很闷,想出府走走。”
“好,我带你走。”燕十七当机立断。
锦曦笑了,脱下华服,换了劲装与燕十七悄然离开了王府。
刚出府门,二人就瞧到尹白衣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俩。
“大哥!”燕十七缓缓拔剑,“我知不是你对手,但是,你不能再阻挡于我。今日我一定要带走锦曦。”
“王妃,你可曾想过你这一走,王爷会有多伤心么?”
“师兄,”锦曦已想明白一切,淡淡地笑了,“你是燕王的人,所以你一直帮他。可曾为我想过?明知失去武功对习武之人是多么痛苦的事,你们却忍心这样对我。我信任于他,他却不肯解去化功散之毒。他口口声声对我情深意重,可想过我的感受?如今却反过来怨我有事隐瞒于他。师兄,我决意离开燕王府,你不要挡我。”
尹白衣有些无奈,低下了头:“对不住,王妃,我还是要带你回去。阿飞,你挡不住我的。”
燕十七沉声道:“挡不住也要挡,大哥,出招吧!”
“慢!”锦曦笑得很狡猾,手一翻亮出一柄匕首,“带我的尸体回去?”
“锦曦!”尹白衣头开始痛起来,他管不住锦曦只能对燕十七开吼,“你可知道拐带王妃是什么罪名?”
“我没有拐带她,我只是做一个护卫,陪王妃出去散散心罢了。”燕十七明白锦曦的意思,脸上笑容顿现。
尹白衣恳切道:“锦曦,王爷也有骄傲,你可知道,你中毒之时他守了你一夜!”
锦曦脸一红,想起第二日床榻凌乱的样子,朱棣温柔的样子又在脑中浮现。一时之间她心乱如麻。分不清哪个才是朱棣的真心,哽咽道:“我,只是出府散散心,他居然不让我出房门!师兄,你是他的人也好,是我的师兄也好,我想寻个清静地好好想想。”
“那晚我个潜入你绣楼之人交过手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看似一人,其实暗中却带有众多高手护行,锦曦,你为何不肯说出他是何人?”
能告诉他们是李景隆吗?锦曦想起李景隆的手段打了个寒颤,那是条毒蛇,反复无常猜不透心思。她低声说:“我在绣楼留有东西与王爷,师兄,我想出去散散心,留在府中,又会与王爷争吵相斗。十七哥,你不必护着我,我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你留下吧。”
“不行!”燕十七一口回绝,星眸神采漾动,“我只会做你的护卫!”
尹白衣看着他俩终于叹了口气,想起住事,心一软背过了身:“王妃,你几时回府?”
“三年,三年后我定会回府,那时,朱棣就算休妻,我也认了。”
“阿飞,你过来,”尹白衣唤过燕十七,轻声对他说了句话,燕十七满脸惊诧,呆立当场。
尹白衣对锦曦一拱手:“白衣会如实回禀王爷,如何处置,依王爷令吧!”离开前,他突然说道:“锦曦,你的马,我给你牵出来了。”
锦曦震惊,心头一热喊道:“师兄你……”
尹白衣平凡无奇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居然和燕十七的笑容有几分相似,明朗阳光。
两人默默地看着尹白衣消失在燕王府的方向久久不语。
“锦曦,你想去哪儿?”燕十七回过头心情复杂的问锦曦
锦曦脸上神采飞扬:“我想去塞外!蓝天白云,在草原上自由自在!”
纵然是夜晚,天上所有的星光都疑聚在她脸上,青瓷般的肌肤焕发一层光彩。燕十七柔声道:“十七哥护着你,你想做什么都好。三年,好好珍惜吧。”
一声马嘶,大黑马奔跑了过来,带着另一匹白马。锦曦和燕十七翻身上马,笑着扬鞭,两骑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听到蹄声得得渐行渐远,街角闪出几道人影,尹白衣陪着朱棣悄然出现。两人望着锦曦和燕十七消失的方问,目光中盛满不舍。
朱棣站了很久才轻声道:“去把绣楼里的东西取来,对外说王妃身体不适,送至南方调养。”
“王爷!白衣不解……”
“本王不想因为她没有了武功走不了而勉强留在王府。终是本王心狠,明知道她若没了武功会伤心欲绝,却难为她。”朱棣没有再说,负手缓缓走在寂静的长街。锦曦,三年,我们便扯平了。三年后你若不回来,我也会捉你回来。
唇边漾出淡淡的苦涩,朱棣问自己,这个赌值得么?脑中闪过初见锦曦时她马上骑射的英姿,大街上被自己打了一巴掌时红了眼晴的委屈模样。她在凤阳松坡岗上为了救他一脚踹他入水。虽说被逼着做了他的护卫,却是死命护他……惊诧,愤怒,心喜,情动……冬日的寒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凉意,朱棣呵呵笑出声来:“白衣,你说本王这个王妃娶得冤不冤?”
白衣钦佩的回答:“能得王爷垂爱,王妃之福。”
朱棣没有再说话,他默默地想,锦曦,你明白本王的心意吗?他的眉头皱了皱问道:“十七……”
“白衣已经告诉十七一切。王爷放心。”
“多情却被无情恼……难为你们兄弟二人了。”朱棣喃喃自语。
一丝激动从白衣脸上掠过:“能觅明主,白衣之幸,阿飞之幸!”
回到王府,朱棣了无睡意,他推开来燕阁的门,点燃了烛火,窗台下绣架上那幅骑马射箭图还未完工。朱棣欣赏了会吩咐道:“从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再入来燕阁,这里的东西一样也不许动,违者杀无赦。”
第二日,朱棣告之徐达锦曦大婚之日中毒,已经送她去江南寻医解毒去了。同时取回了锦曦留在绣楼的画像与那片兰叶。
画像中的锦曦穿着燕王妃品级服饰,朱棣有些黯然,难道她也打定主意再不做他的王妃留下的最后一幅肖像吗?他突然留意到锦曦腰间丝绦上自己亲手系上的玉佩,锦曦离开,可是这块玉佩却没有留下。他目中露出狂喜,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那片兰叶已经枯萎,上面原有的淡淡划痕早已模糊。锦曦不愿说来人是谁,却留下这片兰叶,是何用意?朱棣细细地观察兰叶,没有什么发现,便有些烦躁。
锦曦不可能无缘无故留下这片兰叶。大婚之日想废她武功之人必是她所熟悉之人。难道这片兰叶也是对她下手之人留下的?
朱棣凝视着兰叶良久,吩咐到:“三保,你去打盆水来。”
他把兰叶浸在水中片刻再捞起,用纸蒙在上面轻轻按压着,兰叶渐渐在纸上形成水痕。朱棣仔细观看,反复比对,屏住呼吸半晌,方长吐出一口气来:“果然是下毒之人。看来锦曦回魏国公府当日是接到这片兰叶才留下来。”
凤目中闪过锐利与寒意,此人先以此引诱锦曦留在魏国公府,发现她毒已解掉再告诉她中了自己的化功散。锦曦恢复武功自然是服了那人给的解药。
朱棣狠狠地把纸揉成一团,咬牙切齿道:“好毒的心肠!好缜密的心思!”难怪锦曦知道一切,难怪锦曦听到自己不肯解她的化功散会那么伤心。这人是算准了自己的心思,也算准了锦曦必会伤心。
是何人想破坏他与锦曦呢?锦曦不肯吐露那人的姓名又是为何呢?朱棣陷入沉思中,脑中飞快的闪过大婚之日众人的面孔。
太子?秦王?李景隆?朱守谦?
“锦曦,你口中不说,实则已是告诉本王一切了。”朱棣若有所思的笑了。“三保,传扬开去,本王府中一珍品名兰,号国色天香,花团锦簇,冬日居然怒放,特开赏花宴。”
三保一呆,小心回禀:“王爷,咱们王府这品兰花冬日如何开花?”
朱棣似笑非笑地说:“唐朝武则天冬日以绢笼火盆催花早发……本王这盆国色天香自然也能。赏花宴就定在三日之后吧。”
三保忙应下:“是!王爷……你平常对花草并不喜爱,那盆兰……最多只能说是还活着而已。这赏花宴,不会闹笑话吧?”
“你只管照本王吩咐去办就是了,本王自有办法请得花仙让兰生机勃勃,花开似锦!呵呵!”朱棣笑逐颜开,他就等着那爱以兰传迅之人前来观兰。
三保走后,朱棣又唤来燕九,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听得燕九连连点头应声离开。朱棣轻抚过锦曦画像上的脸,喃喃道:“锦曦,你不想开口说必有你的难处,然而……可惜他遇到的是本王!无人再可加害于你,我发誓。”
第66章赏花宴
赏花宴?国色天香开花?讥诮之色从李景隆眼中一闪而过,笑容可掬的对燕王府侍从道:“回禀王爷,景隆准时赴约,现在就迫不及待想一睹名兰芳容了。”
“王爷还道,他于花草并不放在心上,赏花宴上若兰得知己,拱手送之。”
“如此多谢你家王爷,不知水有幸能成国色天香得知几人呢。”李景隆感叹一句。目送着侍从离开,他唤来引蝶问道:“国色天香是夏兰,初夏开花,冬日从未有见,你觉得呢?”
银蝶想也不想便答道:“燕王府的兰若不开花,还开赏花宴,岂不惹出笑话?小的以为此事甚为怪异。”
李景隆哈哈大笑,朱棣这哪是请人去赏兰,分明就是起了疑心。朱棣以为他会这么笨么?“银蝶,太子殿下样的兰长势如何?”
银蝶会心一笑:“太子殿下以为那种极为普通的春兰是传说中的银丝蕊兰,东宫之中小心呵护,再过些日子花开吐芳,有了燕王的赏花宴,太子殿下必也会开一个赏兰会了。”
李景隆惋惜的摇了摇头道:“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卫队美色太过沉迷,不知道燕王的密探查不查得到当日深夜窥视燕王妃的黑衣人是何人。”
“公子妙计,这等事燕王必能查到。”银蝶机灵的接过李景隆的话。
主仆二人轻轻地笑了。
二月春风似剪刀,带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枝头早春的嫩芽冒出了青绿的一点,春天步子再缓,也一步步逼近了南京城。
燕王府烟雨楼外新搭起了赏花亭,收罗了早春鲜花,姹紫嫣红,缤纷绚丽。亭外衣银白色鲛绢相围阻隔寒风。步入其间,触目全是花束,下面竟铺有地龙,画像被暖风一熏香味更重。所有座椅都处在花园锦簇中,旁边又娇俏侍女只着纱罗静立。
太子初来时眉头一皱,正待斥责朱棣铺张,朱棣拱手笑道:“皇兄不知,此时早已奏请父皇母后,听闻国色天香早春花开,正是我国兴威之征兆,近日赏花宴又别出心裁,将展示的盆花投注卖出,所得音量用于赈济贫穷人家。”
朱标微笑着摆手示意朱棣勉励:“如此好事,难为四弟了。”
“臣弟新婚,这主意是锦曦所出,母后向佛之人,甚是心喜,以命人送来贴及一千两,认购早春桃一盆。”朱棣满面春风地说道。
“呵呵,母后带头,大哥当然也认购,不知那盆早春花开的国色天香标价多少?”朱标想起东宫内的银丝蕊兰,心想若能得到国色天香,一来名好意佳,二来他也起了开赏兰会募捐之意。等到三月春来,兰花吐芳,父皇必定心喜。
朱棣眼波流转:“大哥原来中意国色天香,听闻李景隆也是爱兰如痴,此兰丁当让与大哥,就不知景隆会否与大哥标注争抢了。大哥不会介意价高者得,多募些银两与贫穷人家吧?”
“当然不会,不然,又怎会有投注的乐趣呢。弟妹出的好主意,怎不见弟妹人呢?”朱标丝毫不以为忤,话锋一转把话题带过。
朱棣神色一黯,低头道:“之所以开这个赏花宴,也是为锦曦祈福,她身子弱,大婚之日中了毒虽然解了,去折腾得够呛,人已送去江南休养医治。”
朱标心中惊诧,想起锦曦才嫁给朱棣右分开,隐隐有点喜悦。想起锦曦的容貌,心里对那盆国色天香更是心动。
“王妃身体抱恙?”李景隆略带焦急的声音冒了出来。
李景隆目光在朱棣脸上打了个转,锦曦抱恙?她是解了化功散走了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心思转动的瞬间,李景隆以轻声对银蝶吩咐道:“今日燕王赏花宴,去把府中的银丝蕊兰送来添景!”
朱标听闻,眉一展:“东宫之中的银丝蕊长势甚好,不知曹国公府的如何。”
银丝蕊?朱棣马上想起锦曦留下的那片兰叶,虽已枯萎,仍能清楚认出叶片上根根银丝。凤目中闪过一丝得意,瞬间便已消失,看上去温和无害。
等到人齐,盆花在俏侍端捧中陆续展示。听说皇后出一千两人购早春桃,南京城中被邀请名士贵人纷纷解囊投注,一盆矮枝红梅竟出价到三千两。片刻之间,属石盆鲜花已有其主,纷纷摆在主人面前,获得之人平添得意。
然后丝竹声起,歌舞进献。酒酣耳热之时,亲王突然笑了:“我说四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早些把那盆国色天香抬出来大家开开眼吧,我这般清淡之人也按捺不住了呀!”
笑声四起,朱棣凤目一转,满意地瞧到众人脸上的期盼之色,轻拍了两下手掌。只见两名身着粉红纱罗的侍女轻步移出,手中抬着一个描金朱漆大盘,上面搭了个纱笼,隐约露出兰之抽茎绿叶,叶高两尺,甚是茂威。
朱棣站起身来朗声道:“这盆国色天香原是夏兰,却早春花开似锦,早春春寒,不得已以纱笼罩之,若想一睹芳容,清鲜投注,为有得主才能独享之。”
李景隆暗暗咒骂朱棣出的主意,若是投不到,就看不了。她爱兰如痴,若是瞧到了国色天香花开说不定也就算了,偏偏不让看,不由心痒难耐。
太子悠然自得,觉得这主意甚好,如果自己投得,奇货可居,少一人瞧到也是得意之事。
朱棣规矩一出,下面众说纷纭,已有人说道:“燕王此举可是让我等失望了。可否轻启纱笼,一眼便可。”
众人随声附和。李景隆笑道:“太子若是有意投注国色天香,我等只能拱手相让。不过,能瞧上一眼也心满意足。”
朱棣面带为难之色,沉思片刻豪爽的说道:“这样,夏兰早开花,怕是不能在寒风中久放,片刻露相也没关系。”
说着亲自走到兰花旁,小心翼翼揭开沙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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