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接近她们。”
“他有毛病?”她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他考虑一下。“他说女人常坏事。”
“太偏见了!”她不以为然。
“也许是,我就不这么想,”陆健笑一笑。“但是我相信他这么讲—定有他的理
由。”
“我发觉你们有点盲目崇拜他。”
“盲目祟拜?怎么可能?我们从事实中看到——”他自动打住,他说错了话。
“事实!是什么?”她问。
“也没什么,很琐碎的事,叫我一时也说不上来,”他摸摸头。“喂!下班了!”
“我得走了!”她拿起皮包站起来。“下次我补请你看电影,再见!”
她匆匆忙忙的冲出去,她没有注意,背后每一道视线全投在她身上。
站在街上,她只考虑了一秒钟,立刻跳上计程车。她有灵感,他会在儿童乐园。
这个时候去儿童乐园她不害怕,光天化日下,也不会有公然作奸犯科的人。
如果亦天不在那儿,她立刻离开也不迟。
白翎的夸赞,令她鼓起勇气做这件事。
这次她会小心,一定不再让他发现了。
她开始觉得,这是不是和亦天在斗智?如果是的话——她的兴趣突然大起来。
天未黑,几童乐园人不多,四周的小孩还没吃完晚餐,八点之后人才渐浙热闹。
姮柔很小心的慢慢走,—边很细心的观察。
一直到斜坡下,仍看不见亦天的影子,莫非他没有来?莫非他另有去处?
她是有耐心的,这是当会计训练出来的吧?她慢慢的走遍了整个儿童乐园。
他不在,这已肯定。
连他爱坐的那张河边石椅也寂寞的在那儿空着。
看来她的灵感并不灵呢!
慢慢往斜坡上走,还是回家吧!她今夜是注定白跑一趟了。
快到园门时,她看见路边石凳上悠闲的坐着一个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她大吃一惊,斯亦天?
“看着你满园走。找人吗?”他问。
“我——”她的脸红得一塌胡涂。“我完全没有看见你,—直坐在这儿?”
“是啊!从来没离开,”他说得好可恶。“我看见你进来,看着你到处乱跑。”
“为——什么不叫住我?”她气坏了。
他分明在捉弄她。
“为什么要叫住你?”他反问。“你又不是找我。”
她语塞。她怎能承认找他?
“是——我找一个朋友。”她硬生生的。
“找不到,很失望?”他今夜对她说了很多话。
暮色渐渐聚拢,天就快黑了。
“无所谓,找不到他就回家,反正还有明天。”她说:“再见,斯亦天。”
“反正还有明天,”他重复着。“谁知道明天你等的人会不会来?”
“什么意思?”她问。
“谁能预知明天事?”他淡然。
把视线也移远了,看着远处河水。
“明天不来,还有后天,大后天,”她露出一付挑战的口吻。“明天是永远都存在
的。”
“只是生命脆弱,谁能保证自己还有几个明天?明天并不永远都在前面。”他说。
“我不明白。”她说。
已忘掉了要回家的事。
“不明白就算了,”他摇摇头“世界上的事不必明白太多,否则就痛苦。”
“你在说自己?”她凝望着他。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身分呢?看来颇正派,他的下属又那么尊敬他。
她猜不到,他真象一团雾。
“我!我只是生意人。”他淡漠的。
“一个不懂会计的生意人。”她说。
“这是我最头痛的事,所以我请你来。”他指指头。
“因为钱是该女人管。”
“陆健告诉你的?”他笑起来。
他很少笑,笑时露出雪白、整齐又坚固,健康的牙齿,给人一种极愉快的感觉。
“总之这话出自你口。”她说。
他不置可否。过了好一阵。
“我真是那么怪?值得你每天来研究?”他问。
“不——”她又胀红了脸。立刻她又聪明的转了话题,“你用什么方法使自己受人
尊敬?那些形容词如高贵、善良、有头脑、料事如神,你是超人?”
“我会使魔法,他们全着了魔。”他说。
“还有,你为什么喜欢此地?”她一股脑儿全问了。
她发觉,他并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她对他的成见—一是陈先生加上去的吧!
“我曾经是儿童。”他说。
“谁不曾经是儿童?”她说。
他把视线转向河水,好久,好久才回过头来。
“我家乡也有个小小的儿童乐园。”他说。
这男人也缅怀往事?可能吗?
“那又怎么样?”她迫问。
“我父亲——死在里面。”他透一口气。
“哦——”
“走吧!”他霍然起立。“可有意思跟我去喝酒?”
“喝酒?”她怔住了,这不是她的生活,但——没有考虑的就接受。“好。”
可是受慑于他那气魄?
他默默的注视她—阵,领先大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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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在那家上次去过的日本料理店里。
亦天坐在那儿自酌自饮,脸上依然冷冷的没有什么表情,而且目不斜视——从进来
开始,他一眼也没看过姮柔。但是他邀她来的。
她并不生气,因为她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此刻,她能看透他,只是此刻,真的。
虽在喝闷酒,他心中却在想着很多事,看他的黑眸,里面光彩不停的变换,深绿,
深蓝,深紫,深灰——不是她眼花,她真的看出这么多颜色。眼中的变化这么多,心中
当然在翻腾起伏,对不对?
他喝完第三瓶酒,脸上才微有酒意,突然,他把视线转到她脸上。
“你—直望着我,你想知道什么?”他眼中光芒慑人,令人呼吸都似不畅。
“我——”她吓了一大跳。“不是。你知道你眼中的颜色一直不停的在变吗?”
不知为什么,她就这么说了出来。
他的浓眉慢慢聚拢,眼光突然间变得一团深黑。
“什么意思?”他沉声问。
“我猜——你心中有许多事,对不对?”她直率的。仿佛面对的是个知心朋友。
“错了,”他沉声说。“我心中了无凡尘。”
“了无凡尘!怎么突然变成大师了呢?”她笑起来。
突来的一种变化,令她在他面前不再有怯意,他们之间不是朋友,却——也鼓不起
敌意。
他的凝视仍在她脸上,此刻,她却没有退缩。
“你在研究吗?”他问。
“有这兴趣,但是太难了。”她说。
“难?”
“你外表象团雾,内心却透明。即使透过雾,什么也见不到。”她摇摇头。
他想了一下,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为什么要弄得自己这么神秘?”她问。
“谁都有权保护自己。”
“你那些属下了解你吗?”她大胆问。
“我不了解任何人,任何人也不必了解我。”
“这么孤独,你不觉痛苦?”
“什么是痛苦?”他问。
“这——很难解释,要去感觉。”
“我是个没感觉的人。”
“不信,任何人都有感觉,除非行尸走肉。”她说。
“你就当我行尸走肉吧!”他又喝一杯酒。
第四瓶也快喝完了,她有点担心。
“常常喝那么多洒?”
他不语,再饮一杯。
“你——没有家人吗?或在乡下?”她试探着。
“谁叫你来问的?”他突然说。
她呆住了,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没有人,我自己好奇。”
他眼中光芒一闪。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女人,好奇——并不是好理由。”他似笑非笑的。
“事实上如此!”她急忙说。
“有个叫白翎的女人是谁?”他问。
姮柔大吃一惊,白翎?他怎么知道的?
“她——我的朋友,唉—一弟弟的同学。”她说。她也知道他一定不会相信。
“很好的解释。”他再喝。“还有——个姓陈的男人呢?”
“陈先生——啊!没有,怎么这样问?”她的心在颤抖。
不能轻视他的神通,他什么都查得到。
“没有?”他逼视她。
她心乱了,慌了,毕竟没有经验。
“有一个——是我以前工作那间公司的老板,”她想自己一定变了脸色。“姓陈。”
“就是他吧!”他吃一片生鱼。“怎么不吃东西?”
“哎——我不饿。”她摇头。
怎么有心情吃呢?突然变成被审犯人一样。
“我想你吓倒了?”他哈哈大笑,笑意渐敛,脸色又变的凝肃。
刚才那阵笑声仿佛不是他发出的。
“没有,没有。”她的心七上八下。
她知道,她永远不是他的对手。
“以前公司的老板还找你做什么?”他又问。
“他想叫我回去做。”她说。
“既然人家那么有诚意,你就回去吧!”他说。
“但是一—你的公司呢?”
“我另外再请人,我不是那么念旧的人。”他说。
“但是那些帐一—四年来的帐我没做完。”她说。
“新人可以代替你做!”他淡淡的笑。“我并不介意,我对任何职员绝不为难。”
“可是——我不想回去。”她终于说。
“为什么?”他眼中又是光芒一闪。
“很闷,而且——我不喜欢!”她吸一口气。
“那就是喜欢我这儿了?”他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样子。“陆健是个不错的人。”
陆健!关陆健什么事?
“我在哪儿工作与任何人无关。”她正色说。
“别太紧张,我不理会职员间的恋爱问题。”他笑。
“请——别乱说,”她快生气了。“在我眼里,陆健只是个小弟弟,是同事。”
“陆健比你还大一岁。”他说。
他知道她几岁?他记得这种琐碎事?
“不是年岁,是心理上的。”她红着脸。
“好。算你说得有道理。”他又开始喝酒。
“你只喝酒,吃的东西太少。”她说。是很自然的关心,没有任何作状。
“看不顺眼可以先走。”他挥—挥手。
“喝得烂醉谁送你回家?”
“计程车。这儿的人都知道我地址,他们会叫车送我回去。”他毫不介意。
她不喜欢他这种态度,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再见!”拿起皮包就往外冲。
冲到一半,心中就觉不妥、不忍,这么一走——他真醉了怎么办?什么事都可能发
生的。
她转头,遇到一对又黑又亮又深沉的眸子,他一脸的凝肃,正在注视她。
心中一软,她又慢慢走回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软,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的。
她坐下,默默的迎着他视线。
觉得窘迫的反而是他,他讪讪的收回视线,再喝一杯。
“其实——我也能喝酒。”她说。
然后为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
“很少女人能喝酒。”他说。
“可以试试,四瓶酒也醉不倒我。”她仰一仰头,有强烈的挑战味道。
“四瓶?好!”他指着她。
她仰起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好兴致,她变了一个人似的。
接着,又为自己倒满一杯。
“慢着,”他用筷子按任她的手。“今夜不是斗酒,我不想倒在这儿。”
“我只想证明,女人并不是你眼中那么差劲的。”她说。
他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不以为然?”她挑战似的。
“喝酒。”他扬一扬酒杯。
他喝酒有个习惯,总是一杯杯的喝,又快又急,绝对不会喝一口或一半。
她跟着他再喝一杯,面不红,气不喘。
他看她一眼,为她再倒一杯。
“不必三瓶,连喝三杯已很不错,你是女人。”他说。
她二话不说的又倒进口里,立刻为自己再倒。
“不必急,”他的筷子又按过来。“既然你有兴趣,我们有大把时间。”
他似乎对她有一点点另眼相看了。
她的固执,顽强全被挑起来,眼中射出一种——类似猫般光彩——这是平日绝对见
不到的,她是斯文、秀气的,现在却像猫。
“我绝对有兴趣。”她说。
“想不到你真是个对手。”他是—话双关吗?
11
斗酒之后,亦天又恢复了原状,对姮柔一如往昔般的冷,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
发生过。
姮柔也不介意,她并不希罕他对她另眼相看,他们之间只不过老板、雇员的关系。
她有点高兴的是,她知道在某—些时候,她可以看到他的内心。
只是某一些时候。
对这么—个奇特、神秘的人,即使只能探到一点点内心,她己很满足了。
她依然上班,下班,依然有时候偷偷跟在亦天背后,却再也不敢跟去儿童乐园了。
亦天到底发觉她跟踪没有?他不讲?她也不出声。跟踪仿佛变成他们之间的秘密一
样。
下班的时候,陆健又约她看电影,她只想了一下就立刻答应。
反正回家也没事做,看看电影无伤大雅,也许从陆健那儿还可以探知亦天更多的事。
他们一起离开公司时,她敏感的觉得全公司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她不担心,因
为亦天不在。
真的,全公司的人她都不介意,独亦天例外。
如果亦天也在那儿望着她,她怕自己受不了。不是亦天有什么不同,而是——她和
他之间有一点点说不出,莫名其妙兼神秘的牵连。
陆健表现得很殷勤,他是个颇能讨女孩子欢心的人。但是姮柔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
距离。
她说过,她只当他是同事,或普通明友,甚至心理上,她当他是弟弟。
是一部狂笑的喜剧片,无所谓好不好,笑料是—个连一个的砌出来的,是那种看完
之后什么也不记得的。
陆健倒是看得眉飞色舞,所以说同年纪的男人比女人天真些,孩子气些。
突然之间,陆健腰际的追踪器响起来,他拿起来望一望,立刻显得紧张。
“怎么了?”她问。很意外。
“亦天找我,”他站起来。“你等一等,我去打个电话。”
“怎么知道是他找你?”她问。
“打出来的电话号码是他的。”陆健勿勿去了。
两分钟后,他半跑着回来。
“对不起,我必须立刻走,有要紧事,”陆健刚才的笑容一丝也没有了,只留下一
片凝肃和紧张。“你可以留在这儿继续看—一”
“我们一起走。”她迅速站起来,反应极快。“或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你回家吧,”他认真的说:“抱歉的是我没法送你,我赶时间
“没问题。”她淡淡的笑。
她已打定主意,她会跟在他后面看个究竟。
他们各自叫了计程车,他很焦急的催司机快开车,反而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姮柔。
他到一家舞厅门外,急急忙忙就冲了进去。
姮柔在门口犹豫一下,这种地方她怎方便进去,何况还不是高级的那种。
她想,就在门外等一阵吧!
也只不过几分钟后的事,听见舞厅里面传出打斗声,呼喝声:他们来打架?
过了一阵,有人奔出来,拼命的跑,有很多受惊的舞客舞女涌出来,一下子秩序大
乱。
姮柔远远的站在一边,隐约听见警车驶近的声音。她知道再也不能停留了,于是拦
车离开。
她不想无辜的牵连进去,虽然她极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