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几天前,他就接到通知,说是长生派任明昭贪恋上官芍药美色,求爱不得,一怒将上官均杀死了,现在上官家群龙无首,让他赶快来江陵府扩充地盘,不过一路上不要泄漏风声。不过那神秘人身份到现在还是不清楚。
杨乐仪反反复复问了好几遍,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将另外两人踢醒,分别问了下,见三人所说没有什么矛盾,方才信了。于是又点中他们昏睡穴,回了房间,叫老鸨结了帐,带着小绿回去。
回到客栈以后,尹成浩早已在房间等着了。吃过晚饭,杨乐仪回想探得的情况,觉得非常奇怪,师父不可能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而且,从刚才得到的消息看,上官均死的消息并没有在江湖上传出,但上官府的人却说很多人跑到他们府上说要接收地盘?一定有人早就布好了这个局,虽然表面上看上去事想侵吞上官家的势力,但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她将这些疑惑都跟尹成浩说了,尹成浩也表示分析不出来什么,只是用赞赏的眼光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呢?”杨乐仪望着窗外暗沉的天色,心里忐忑不安,发觉师父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陷阱之中,自己能够找出真相,救出师父吗?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学武功了。正在思索间,电闪雷鸣,又下起暴雨来了。这暴雨来势甚猛,敲得房顶乒乒作响,她走近窗户,看着外面被狂风吹得弯腰的竹子。这楚国之地,进入仲夏以来,似乎总是夜里下雨,白天放晴,倒不耽误农时,也不贻误商旅。一阵寒风吹过,杨乐仪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想起自己失去记忆前,每当这样下雨的时候,自己无论冬夏,总是喜欢躲在师父怀里,紧紧搂住师父,似乎这样全身就会温暖许多,是因为自己潜意识总想找寻那得不到的关爱吗?
“杨姑娘,还是别靠在窗边,现下虽是夏日,受了凉也要耽搁些时候的。”
杨乐仪闻声转过头去,尹成浩微笑着,递给她一杯热茶。
“方才见你一会儿发愁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叹气,有心事吗?”
“我,我在想我师父。”
“姑娘对师父一片孝心,令师若知如此,想必一定很高兴。不过,姑娘没有联络其他同门么?我记得长生门下弟子虽然不多,还是颇有几个的。”
“啊,那些是师叔他们,我师父才二十多,就我一个弟子。我一直跟师父住在一起,也不知道跟其他同门的联络办法。”
“哦,原来如此。难怪姑娘如此着急。不过,姑娘和令师年纪这么相近,还是比较少见呐。”
杨乐仪见尹成浩神色有些古怪,忽然醒悟到自己方才的话容易惹人误会,忙解释道:“我跟师父没什么的,师父是我在这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人,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他,洗刷他冤情。”
尹成浩笑了一笑,道:“想必令师对你十分好,一定教了你很多东西吧。”
“是啊,师父教了我内功,轻功,还有些采药和炼丹的法子。”
“我师父也是这样,不过各大门派都有些特异之术,比如我派的暗器潇湘夜雨就是,贵派的阵法和五行之术也是一绝啊,不知道你学了没有?”他随意地笑著。杨乐仪觉得恍然间回到了大学时代的课堂上,跟陈浩散漫聊天的情景,心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这个,阵法有一些,不过五行之术,没教过。”
“我听我师父说,五行之术更为高深,姑娘若找到师父,真应该好好学学,也可自保助人。眼下武林颇不平静,我深感担忧啊。”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流露出无限的关怀。
杨乐仪心一下跳得快了许多:“嗯,好的,我找到师父后,一定好好学武,免得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依赖师父。”她又想起自己的无能,叹了口气。
尹成浩见她神色沉重起来,忙道:“姑娘还是别想多了,早些安歇,明日一早,我也去帮你打探消息。”说着,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认真看着她,杨乐仪脸上一热,却见他又放开自己,起身将窗户关上,道:“晚上别开窗,雨飘进来会受凉。”杨乐仪送他出门,在关门前那一瞬,尹成浩轻声对她道:“其实,我刚刚见到杨姑娘的时候,也觉得你很眼熟。”
他,他刚才怎么了?为什么有这样的举动?难道,他跟陈浩有什么关联?
杨乐仪心神有些恍惚,回到榻上,辗转反侧,终于沉沉睡去。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初落水的情景,只是这次她是清醒的,她看见师父被水冲得越来越远,她拼命的游向他,伸出手想抓住他,师父也向她伸出手,她紧紧抓住了师父,太好了,太好了,师父,终于找到你了。师父——————
“然儿!”任明昭猛地从梦中惊醒,睁眼看去,四周仍然一片昏黑,什么人都没有,只是自己的胸口一阵微热,那熟悉的烧灼感又一次传来。
然儿,你又在想我了吗?
一阵甜蜜涌进了他的心里,他抚住心口,低头看着那里隐隐浮现的红色珠子,变幻着光芒,我也……好想你。
过了一会儿,红色珠子的微光慢慢弱了下去,那烧灼感渐渐消失了。
现在的你,一定在睡觉吧,那刚才,是梦到我了吗?
梦见我什么呢?
他想起前不久的那个梦, 脸上一热。
微风吹过,一阵若有若无的昙花香味传来。
任明昭看看自己那只被厚厚包扎住的手。然儿,暂时不能抱着你一起看花了。他叹了口气,勉强支撑住身体,从榻上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窗户边。窗外是漆黑的夜空,几颗星星散落在上,散发着暗淡的光芒,四周静悄悄的,连附近池塘里的青蛙也都休息了。他望着天空沉思着,看天色慢慢由浓转淡,东方那厚厚的云层镶上了金边,太阳出来了。不过,太阳的周围有着一圈明亮的虹霓,外圈是醒目的艳紫,内圈是略浅的桃红。他惊讶地看着那圈虹霓。
当初,也是这样的一天,他遇到了她。
第二十六章 江陵王
“任大哥。”一声轻唤打断了任明昭的回忆。他转头一看,崔玉英端着水盆从走廊那里走了过来。
“啊,是崔姑娘,请稍等片刻。”他赶忙从窗边挪到门口,把门打开。
“哎呀呀,每次都叫人家姑娘,不是跟你说直接叫我玉英吗?我大哥他们都这样叫我的。”
“嗯,你怎么知道我起来了?”
那日落水后,他被人救起,昏迷了好几天,醒来才知道自己被武林世家之一的清河崔家所救。照顾他的崔玉英告诉他,她跟随哥哥到南方来观赏风物,途中经过三峡,无意中发现了他。因他伤势较重,不能快马行军,而她哥哥临时有事,就先行一步,而她就留下来在楚国的别庄照顾他。
自他清醒以来,发现年约十六的崔玉英对他关心备至,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他,心中总觉得不妥,不过从崔语英对下人态度可以看出,她个性活泼,对人热情,毫无世家大族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一举一动天真可爱。本来开初让她别叫自己大哥,但她眼神一暗,眉头一蹙,眉眼之间竟有些类似明然撒娇的样子,再想到毕竟是她救了自己,心一下便软了,但叫她玉英,却始终是叫不出口。
“我很早就起来啦,作了好东西,想请任大哥品尝。适才看到任大哥站在窗边好一会儿,所以我就打了水过来,供任大哥洗漱之用。”崔玉英将水盆放好,微笑道,她今天穿的是水绿色的衫子,鹅黄色的下裙,肩上披着梨花白的轻纱披帛,一双美目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几日太劳烦崔姑娘了,其实让旁人来就好,任某实在惭愧啊。”
“任大哥客气了,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我从小就听说过贵派的传奇故事,对贵派十分敬仰。能为贵派的掌门作点小事,这是我的福气呢。你就不要每次见到我都说这种话了。”
“呵,那只是很久以前的传说罢了,没想到姑娘如此推崇。”
“当然值得推崇,想想看,贵派祖师以一人之力运用六神器扭转乾坤,拯救苍生,实在令人敬佩不已啊。对了,我刚刚收到哥哥的信,听说朱雀之璋在陈国出现了,我好想去见识一下呢。”
“可惜在下的病拖累姑娘了。”
“任大哥不要客气了,反正那东西还只是传说出现了,谁也没见到真面目呢,你就安心养伤,养好了我们再出发不迟。任大哥,你洗漱完到饭厅吃饭吧,我等着你。”说罢,崔玉英又笑一笑便关门出去了。
记得先前听崔玉英所述,这里应是楚国第一大城鄂州境内的江夏县,想来上官家在鄂州城内应有驻点,这样就容易找到明然了。虽然也可以让崔玉英代为打听,但他对本居北方的清河崔家在南方的能力,总有些不放心,又怕因此惊动幽冥殿,反而给明然带来麻烦,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听得朱雀之璋出现,任明昭心中一紧。
那东西真的出现了吗?那意味着,天下要大乱了吧。然儿,我得快点找到你才行。任明昭心中的隐忧渐渐扩大。
在我找到你之前,你千万,千万别出事。
距离鄂州数百里之外的江陵府,杨乐仪也是这样期盼着。她一早起来,准备又去打探消息,出门时想起昨日去万花楼花费不少,便去当铺当宝石换点盘缠,小绿还是跟着她。
结果一颗龙眼大小的蓝宝石居然被开价一千两银子,想起在枝江县的经历,她也没还价,便让人将其中一部分兑成银票。出了门,忽然一男子朝她直撞过来,杨乐仪连忙闪避,那男子便摔倒在地。旁边一打手装扮的人恶狠狠地道:“没钱?没钱还来我们这赌什么?”说罢欲朝那男子踢去。杨乐仪这才注意到当铺旁边便是赌场,看起来人来人往,生意颇好。杨乐仪虽不喜这种爱赌钱之辈,但见那男子身形颇弱,那打手体格健壮,这一脚踢下去,恐怕那男子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连忙拦住。
“人家没钱也就算了,何必出手伤人?”
“我们聚乐坊的规矩,没钱别进,赊账的话,要拿出抵押来。我们看在他以前是唐家公子的份上,昨日破例让他没抵押便赊账,说好今日给,没想到他今日来了,没钱还又拿不出抵押,还要赌,这不是无赖么?”那打手被杨乐仪拦下,发现她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说话稍微收敛了些。
“我怎拿不出抵押,分明是你们不收!”那男子此时从地上爬起来,从怀中掏出几张纸,只见他浑身是灰,身上穿着件泛污的浅蓝色袍子,长相还算清秀,约摸二十多岁的样子。
旁边另一打手装扮的人嗤笑道:“你以为你那几张破纸能值得几个钱?自从你娶了那万花楼的头牌芸娘,你爹跟你断绝关系,你就不再是那炙手可热的唐家公子了,还妄想什么?”说着竟将那些纸从他手中夺过,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
“你们!”那男子气得满脸通红。
那纸团滚了几下,恰好停在杨乐仪脚边。杨乐仪拾起纸团,展开来看,虽然上面是草书,难以辨认字句,不过字迹还算脱达流畅,便对那二人道:“他欠你们多少?”
那二人见杨乐仪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朝里面喊了一声,一会儿出来一个显是级别比他们唐的人,手里拿着算盘,恭恭敬敬地对杨乐仪道:“小人是聚乐坊的王管事,这位唐公子欠我们一百两银子。”
“胡说,哪有那么多!”
“唐公子忘了算利息啊,要不我算给你看。”那人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来。
“不用算了,我替他给了就是。”杨乐仪见数额不大,从怀中掏出银票,给了那王管事。
“啊,太谢谢兄台了,在下唐谦,字让之,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日后定当报答。”那男子未料到有人会慷慨解囊,满脸感激之色。
“不客气,在下杨乐仪,举手之劳,何须报答之说。”
那王管事验了下银票,见是真无疑,便乐呵呵地道:“这位公子出手不凡,唐公子算是遇到贵人了,既有贵人相助,何不进去再试试手气?”
眼见唐谦马上一脸喜色,杨乐仪有些瞧他不起:“你文字不错,听说出身还不差,为何不去谋取功名,流连赌场之中?”
“其实,说来话长。”唐谦叹了口气。
“有何为难之事?”杨乐仪好奇起来。
唐谦见杨乐仪出手豪阔,对自己又颇为赞赏,心想说不定能让他帮助自己,便细细讲了起来。
原来唐谦是楚国前唐丞相的小儿子,自幼十分受宠,才学颇为出众,因家里官位颇高,所以也不去求取功名,而喜好文人间的唱和,流连花丛之中。那日见得万花楼的头牌芸娘,两情相悦,加之她又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便有娶她之意,虽限于刑律不能娶青楼女子为正妻,但对她情深一片,打定主意只娶她一人。不料父亲不同意,他的几个哥哥对此也颇不赞成,他本想稍缓此事,但此时听说江陵王也瞧上了芸娘,便着急花了大价钱将芸娘赎了出来,住到一起。他在鄂州的父亲听闻后大怒,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几个哥哥也视他如无物,而他平日里只会些诗词歌赋,被父亲断绝关系后,来往的朋友渐渐稀少直至消失,生活供养顿时无着。先是靠芸娘带出的些首饰度日,但比起以前的日子,可说是天上地下。心情烦闷之际,被人带去赌钱,先前手气颇好,后来就是赢少输多,后来竟将两人栖身的房子给输掉还不足偿还赌债,眼见那些收钱的人如狼似虎,不得已将芸娘抵了出去,他心中十分后悔。后来打听到芸娘被卖到江陵王府作粗使丫鬟,想将她赎出,但苦于无赚钱门道,只好重入赌场。前几日手气颇好,累计赢了几十两银子,眼见得再赢个几十两便可凑足钱数,没想到昨天全部输光,还欠了债。此后,便是杨乐仪所看到的了。
杨乐仪听罢觉得此人可气可叹,不过见他对芸娘一片痴情,居然抛开家庭只肯娶她一人,却有些感动,虽然其后他将芸娘卖掉,但此人已经深感后悔,便想助他一臂之力。见唐谦容色枯槁,满面尘灰,于是带唐谦去附近酒楼吃了顿饭,买了衣服,到客栈打理一下,给尹成浩留了封信告知去处,便让唐谦带她去江陵王府,小绿也默默跟随着。
到得江陵王府,先递了些碎银给通传的,说明来意,那通传之人接过银子,笑嘻嘻地进去,待得出来时,身后跟了个小厮,称王爷传唤他们进去。杨乐仪三人随小厮进府,穿过几处回廊,却不像是往客厅方向,走了约半柱香的功夫,始觉眼前一亮,只见一片波光粼粼,是个方圆约数百丈的小湖,那湖中心有小岛,岛上有回廊与主屋相连,这湖被小岛分成两半,半边种着无数的荷花,连绵不绝的荷叶层层匝匝,粉红的荷花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一番好景。
“这是王府的后花园,请三位客人上湖心岛小坐,王爷随后就到。”说罢,那小厮领着三人上了湖心岛的临水的一处亭子中坐下,便束手侍坐。
三人等了一会儿,早有仆人奉上热茶,杨乐仪喝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又十分解渴。等了一会儿,听得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女子歌声,而唐谦神情激动,紧攥着双拳,口中喃喃念道:“芸娘,是芸娘。”杨乐仪心下奇怪,如果是当粗使丫鬟,怎会在这种时候唱歌呢。
那歌声越来越近,仔细听起来,珠圆玉润,又百转千回,若唱歌之人就是芸娘的话,果不愧是头牌之名,杨乐仪心下暗暗赞道。
“哈哈哈,芸娘,你的嗓子还是跟当初我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