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说:“不外是那些钗环手饰呗,女孩子就喜欢这些”
我笑:“不是呢,我想买三寸金莲”。话一出口就闷住了。弈的脸又出现在眼前,我和他一起来琉璃厂时有过这一模一样的对话。
记忆如此清晰,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晃荡着两根拨浪鼓似的辫子,有着滴溜溜眼珠子的小女孩在琉璃厂的街上四处乱窜。身后一个清峻青年正紧张地跟着她。我说:“弈,我要买双金莲搁博古架上”。弈想了想问我:“你确定要旧的?”
我固执地说:“当然,新鞋子放博古架上还不如去商店买最今年流行的高跟鞋”。弈只是微笑着不答。当我尴尬地发现琉璃厂的三寸金莲全是又破又旧,不带丝毫香艳旖旎色彩时,呆了半响。弈拉着我的辫子宠溺地说:“想象的总是美的”。
我下不来台,低头不看他:“弈,你早就知道是这样子了是吧?”
弈捧起我的脸,认真对我说:“子琦,你脑子里还装了多少奇怪的想法?我都陪你实现”。我迷失在他深情的目光里。
沉在回忆中的我都忘了大海还在旁边,直到他大喊一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你倒底买到没?不会回家想裹足吧?”我勉强回答:“没呢,没买,全是以前那些小脚女人穿过的,又旧又破,看着就恶心,那还有买的欲望”。
大海摇着头说:“女人就是奇怪,好好的非要把脚弄成崎型。还有你这种现代女子去好奇想买”。
我冷笑:“还不是你们这帮臭男人想出来的歪点子。有喜欢看小脚女人穿软底子鞋站在黄豆上跳舞的,称之为风摆杨柳,花枝微颤,赞叹女子之美莫过于此。还有喜欢拿裹脚布去煮汤喝的”。
大海说:“唐子琦,我又那惹你了?转眼就变脸”。
我不知觉中把气往大海身上撒了。赶紧转移话题:“今晚和同学吃饭,你要吃回来不?”大海马上被吸引住,连声说要去要去。
我们宿舍八个人,有六个都留在北京。今晚全齐了。我带大海去引来阵阵惊呼。郁儿首先发难:“你的拖油瓶儿?”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这么大个头的拖油瓶我可不敢要”。
还没等我正式介绍。大海就本能地发挥了他在女士面前的惯性。他一本正经地对她们说:“我是子琦的哥儿们,当然,今天各位可以把我当姐儿们看。我家子琦当年在学校颇受各位照顾,今儿个带我来,一是叫我养养眼,二来是为大家当好小二做好服务,我当壁草,你们随意哈”。
一席话说得那几个色女们眉开眼笑,立马就和大海打成一片。敢情她们看到大海比见到我还亲热?我拿出一根烟点上。田华笑着说:“看你点烟想起去年遇到校友了。她问我,你们屋那个叫唐子琦的可够忧郁的。是不是有事想不开啊?我每次下晚自习都看着她一个人站在走廓尽头吸烟,一站就好半天,那天晚上没见她在那儿吸烟,还觉得走廊上少了点啥”。
大海凑过好奇的脑袋:“唐子琦,原来你也有忧郁的时候啊?”
我一巴掌把他的头拍开,没好气的说:“还不是你眼前这些姐姐,硬是闻不来烟味,我不去走廊都不行。还给误会成这样”。
大海呵呵一笑:“我就说嘛,小妖女那会懂得伤心。你们不知道吧?她可是铁石心肠,有人苦苦追了她三年她都不感动半点”。
刘京若无其事地训他:“小子,你那知道她当年可是……”话说了半句就看到我用眼瞪她忙咽了回去。
大海狐疑地说:“据我的情报,唐子琦身家清白,没任何交友纪录。子琦,你早坦白早解脱呵”。
我笑着说:“好,我坦白,刘京下半句是,当年的唐子琦颠倒众生,裙下死尸无数,偏偏她还没开窍,眼下正后悔浪费了大好的学生年华,这下可以回去交差了吧?”
大海呵呵笑着:“那是,宁清就想弄明白,你心里是不是住了个人,他挤不进来呢”。
众女马上给大海口中的宁清吸引住,围住他侃八卦。郁儿偷偷把我拉到一边问我:“子琦,你干嘛不考虑那个宁清?你都二十七岁的人了。你要真是放不下展云弈,就找他去”。
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仍忍不住心慌,我说:“郁儿,你千万不要让他知道我在岭南”。郁儿叹了口气说:“你躲他那么紧,我不会说的”。郁儿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又不知道怎么说,我忍下好奇,她也就住了口。
吃过饭回宾馆,我一路无语。走到门口,大海突然对我说:“子琦,自从你来北京,不,来之前就不对劲。我们早点拍完回去吧”。
我怔了怔。还有两三天功夫就能拍完。回去就好了。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我问自已,你是想有意外呢还是不想.想了半天还是没有答案.也罢,走了四年了,有无意外都应该没有多大影响吧?我宽自已的心.
相遇
拍完在胡同里的戏就可以收工了。我还是第一次逛北京的胡同。在北京有钱人住别墅不稀奇,要住进胡同里的四合院,身份非富既贵。闹中取静不说,单就这份宁静与古风就值上千万两银子。眼前这根胡同是新整修过的,沿高高的青砖院墙,胡同里时不时闪过朱漆门脸儿。石鼓石狮立在窄门口,大门紧闭,不用进去也能知道照壁后必是抄手游廊与天井。院子里的树伸出了围墙。有麻雀在叽喳。胡同里散布着祥和的气息。
大海看了半天,感叹说:“岭南不是没有这样的胡同,就地价及不上京城而已,租这儿一天拍东西,就花了二十来万呢”。
我一愣:“怎么这么贵?”
大海说:“贵?给钱人家还不肯呢,说是会打挠到住户。我还动用了宁清的关系托熟人办下来的。”
正说着,剧组那边声音大了起来,似乎遇上麻烦了。我和大海赶紧过去。导演脸气得通红,只听女明星的助理说:“明天再拍吧,租金损失我们负责”。脑袋一下子当机,这叫什么事儿?这叫什么话?还这么牛?导演有些着急地看着我们。虽说是委托给外面的公司负责拍片,我们做为这个广告的制片方当然不会允许出现这种临时改通告的行为。我冷冷地问助理:“出什么事了?这样可是违约”。女助理抱歉地说:“这不在商量嘛,梅子有个饭局”。火蹭地就起来了:“饭局?她是圈内人吧?知不知道艺人要有艺德!剧组十来号人就为了她要去个饭局说不开工就不开工?”
女助理低着头道歉:“说了损失我们负责”。MD,这可不是单单用钱就能解决的事。想拍就拍,说走就要走,当别人是地上的泥可以随便踩啊?我还不信搞不平这丫头,不就是个二线女星,年青刚红嘛。从业四年,见的明星多了,没见过这种刚红就敢搁牌子要价的!我转头一看,那个女明星跟没事人似的坐椅子上发短信呢。我大步走过去,站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对她说:“今天必须拍完,饭可以再吃,这事传出去你以后想拍也没人敢找你了,自个儿想清楚!”
梅子抬头看我:“我走到今天,就凭你能封杀我?”
我没给气晕过去那是我大度。我死盯着她对大海说:“给公司打电话,换人!”大海扯住我就往外走,走开了,我没好气摔开他:“你干嘛?真想抽那小丫的!”
大海急道:“你冷静点,这次女主角可是厂方指定,换她这案子公司接不了!”没等我开口,大海赶紧报上情况:“广告厂方属于云天集团,据说是集团高层指定的人选,云天集团在岭南每年有三亿广告”。
再次当机。然后对导演说:“收工,明天拍,我请大家吃饭去”。导演明了情况,松了口气,制片方不计较,他着急个P。我再对大海说:“拟好这次损失的单子,给公司汇报情况”。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丫头带着助理翩然而去。
大海不屑地说:“不知道是云天那个高层的玩物,一顿饭就跟投胎似的跑那么急,等腻了还不跟丢垃圾一样,有丫哭的时候。”
我沉着脸招呼着大家:“走,今天吃水上江南,大海,记得发票寄云天买单!”
一顿饭吃了七千多,总算胸口不那么堵了。大海笑道:“在剧组吃这么多钱的工作餐,我可是第一次。”是啊,平时进剧组,不外是十元,二十元的盒饭,今天这个算得上超豪华了。下午公司传真过来,老总很满意今天的处理,他满意的原因不外是没有得罪金主罢了。除了拍片,又多了项任务,去云天集团把损失合同签了,生性节俭的老总可不放过能到手的一两银子。
大海和云天接洽后,神情古怪地说:“今天和梅子共进午餐的那个是云天的执行董事长,他的秘书说合同传真过去就行了,同时为表歉意今晚请我们吃饭。”
“不去!合同签了就成了,我气还没消呢,那会这么没骨气地和他握手言和?”我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大海为难地说:“老总来电,这个片子拍不了就无所谓,饭一定要去吃”
我真是火大,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真不是乱说的。大海又来了一句浇灭了我心中的冲天火焰,他说:“老总说,要是印象好了,能争取到云天在岭南的总代理,年底花红翻倍”。跟什么过不去,千万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吃饭事大,生气事小,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中绝对少不了我唐子琦。
我选了套翻领小西服,头发盘了松松的半髻,散了几丝在耳边,对着镜子看了看,标准干练妩媚白领。大海围着我走了几圈说:“我知道宁清迷你什么了,你真是穿什么衣服象什么人,除了情商为零,真正的百变妖姬,说你清纯吧,也有成熟的时候,说你老练吧,沉不住气的时候比我还多,不说话女人味十足,跳起来假小子一个。你倒底骨子里是什么样的?”
我得意地笑:“想抛了小若追姐姐我了?”大海撇撇嘴说:“我消受不起,俺就好小若这份单纯,省心!”
我忙接口:“是啊是啊,所以我嫁不出去。”
大海笑道:“是人家想娶你不想嫁吧?宁清蛮好的,你怎么就和他对不上眼呢,啧啧”
我举拳打去:“臭小子,你是想说我是绿豆呢还是宁清是王八?”说完也跟着笑了。和大海在一起就这点好,几句玩笑下来,天气就会阴转晴。
小姐推开包间门的瞬间,我条件反射般转头想跑,正撞上大海的胸,鼻子都撞痛了。大海奇怪地看着我的举动。没等他问,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我听了千百万回,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天地娱乐的两位吧?请进。”
我急急对大海说:“我去卫生间,你先进”。不敢回头,直直往卫生间走。我不知道我的背是否挺直,不知道那双眼睛是否在看我的身影,我只听到自已的脚步声,清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还有我的心跳如鼓擂。
卫生间的镜子里照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神游离。我小口喘着气,脑子里迷湖地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我没想到这般的相遇,没想到我竟然胆小得会直接开跑。可是,由不得我落荒而逃,由不得我躲在这里不露面。打开皮包取出化妆品,想了想,抹上了深玫瑰色的口红。再看看镜子,镜子忠实地告诉我,这种艳红色让我看上去不再苍白。使劲拍拍脸,效果更好,深吸一口气,我苦笑,我不是去吃饭,是去打仗。
踩着优雅的步子走进去,微笑着说:“刚才不好意思,妆花了”。大海忙介绍:“这位是我们公司制作部的唐经理,这位是云天集团的展董。”我笑着说:“我认识的,展董风采如昔啊”。
展云弈嘴角略往上弯,似笑非笑:“子琦,还能在北京遇到你,咱们真有缘,还得谢谢梅子了”。他身边坐着上午那个我想动手抽的小明星。娇艳地低头嗔道:“原来是一家人呢,上午起了这么大误会,让唐小姐气得不轻呢”。展云弈说:“所以晚上带你赔罪来了不是?”
靠,就成一家人了?展云弈,你包养小明星也犯不上这么大动静吧?脸上却还是带着笑说:“都是误会,叫你梅子好吧?以后还有更多的合作机会,想必一家人更会合作愉快的。我先干为敬了。”我把一家人咬得清清楚楚,举手就把杯里酒干了。
大海忙起身说:“我也敬展总一杯,老总专门交待,云天是大客户,以后要多多帮忙了。”
展云弈也笑着说:“今天算是私宴,梅子年青不懂事,两位多多包涵”。
接下来气氛倒还融洽,我从没想过再见到他时会是这样平静地同桌吃饭,而且能举箸不抖,谈笑风生。只是,总觉得展云弈看我的眼神跟看餐桌上的剁淑鱼头一样,我不会已成了那条快要放他嘴里的死鱼吧?他对小明星很绅士,布菜总是及时到位,对我们摆出了客气的主人面孔。我又想,我是不是看错了。
大海以公司花红为终极目标,十句九句围着代理权打转。然后就是一个劲儿吹岭南好,风景赛江南。逗得小明星连连扯着展云弈要去岭南拍片。展云弈转动着酒杯,略想了想就笑着说:“你们天地娱乐在岭南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了,有时间我会去岭南玩。”大海喜上眉梢,只要他来,也算得上为公司立上大功一件。
心里不禁起疑,他究竟是为工作为得小明星欢心来岭南还是别有目的?看今天的场景,他波澜不兴。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已经分开四年了,我和他再无瓜葛。时间是最好的杀情剂,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一分一秒浸蚀消融。突然想,我真是傻,早知道会是般,我躲那么厉害干嘛?想定了,有些轻松,也有些失落。转眼萧郎是路人,他不过是公司的金主之一。这样再好不过。
百转千回间,小明星已向我敬了好几杯酒,我想都没多想就喝下去了。听到大海笑说:“还是梅子厉害,子琦少有这样高兴呢”。小明星说:“子琦姐酒量过人(奇*书*网*。*整*理*提*供),人也漂亮,穿着打扮够品味,我特别喜欢你今天的唇膏颜色。”我马屁紧跟着拍上:“还是梅子这样天生丽质的好,少女如花呢”。展云奕坐在一旁,含笑不语,然后低头对着小明星说了几句,小明星眼睛里就冒出了众多星星。
饭局终于结束。我快步往外走,耳边突然响起展云弈的声音:“该不是见到我脸吓白了才用这么艳的妆吧?”我呆住,他大笑着走开。拳头紧握,心又悲凉,原来他一早就看穿我。安慰自已说,不怕不怕,反正以后再无交集,今天不是顺利吃完?没有状况么?
回去的路上大海感叹:“我原以为宁清是一流人物,要金有金,要才有才,今天才见到比他更风流的。这个展云弈怕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镶钻的金龟!子琦,你发现没有,你清纯装扮的时候和那个小明星挺有几分相似。”
脑子“翁”的一声就大了。我但愿不是,但愿他对我不再念念不忘。如若不然,我只怕担不起这个后果。当年他说的话我还没敢忘,他淡淡地对我说:“子琦,你要是跑掉,就一定跑的远远的,不要让我知道。不然,你就再没自由可言。”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以他的性子,那会这么平安地吃完饭就放过我?一定不会了,四年不都安然渡过么?
我睡不着,展云奕的突然出现让我措手不及。我是怎么和他在一起的呢?那些甜蜜,那些悲伤,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霸道,我挥之不去。
探班风波
第二天一早,剧组开进昨天的胡同赶戏。和梅子一起下车的还有展云奕。他来干什么?我头开始痛起来。
大海迎上去说:“展董是来看梅子拍戏的吧?这边坐”。梅子有了展云弈的陪同象只开屏的孔雀,脸上闪出了炫耀的光。她比往天活跃,穿花蝴蝶般跳来跳去。我盯着她心底里冒出种种刻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