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黑鹰才又道:“说得可真好听,堂堂一个王爷,又是当今圣上的舅舅,
会对这种足以抄家灭族的谣言听而不闻,坐视不管吗?”
“王爷他真的是——”剑奴急着替主子伸冤。
段王爷却威严无比的吆喝:“闭嘴,剑奴!”
剑奴这才把已蓄势待发的话,硬生生的吞回肚子里去。
段王爷维持一张严肃没有表情的面孔,冷淡的回答黑鹰的质疑。“只要我问
心无愧,皇上一定会明白我并无叛国之心的。”
“你实在有够笨的耶!王爷!”龙君瑶天外飞来一笔的插播:“你以为你保
持沉默的作法很英雄吗?别笨了!万一当今皇上是个昏君,听信小人的谗言,
而被有心人加以利用,真的治你死罪,你可就惨兮兮了!不过,看在你是为了
小海的安危着想,才会有此蠢行的份上,我就不多骂你笨了。”天知道她已骂
了几个笨字。
“他才不是为了我!”黑鹰怒声驳斥。
龙君瑶指住他的额头,用力猛戳,“你少自欺欺人,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真是
这么一回事,只不过你不肯承认罢了,对不对!”
黑鹰受伤的嚷嚷:“那他贩卖私盐、残害百姓的事又该怎么说?”
这回段王爷倒没回话,意思是默认此事。
龙君瑶灵眸一转,一个弹指笑咪咪的说:“这个简单!只要王爷今后不再非
法贩卖私盐,并放走小海和御浪,而小海发誓从此不再当海盗!那这件事就一
笔勾消!”
“这怎么可以!”
父子俩居然异口同声。
龙君瑶坏坏的揶揄道:“你们果然是父子,好有默契哪!”
她的话让原本针锋相对的段王爷和黑鹰之间的感情起伏,起了微妙而耐人寻
味的变化。父子两人又不约而同的转向,互相背对着彼此,不发一言。
龙君瑶巧笑倩兮的自行做下决定:“好了,就这么定案了!王爷放人,并保
证不再非法贩卖私盐,小海发誓金盆洗手,今后不再当海盗!”
“谁答应你了?”段王爷和黑鹰再一次同时出声抗议。
龙君瑶不疾不徐的亮出王牌,“瞧!这是什么?”
“千岁令牌?”段王爷一眼就看出来。其他人因不清楚宫廷礼制,所以个个
大惑不解。
“还是王爷识货,这就是皇太后亲自颁赐的‘千岁令牌’没错。王爷也该知
道它的威力相当于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是不是?”龙君瑶把手中
的“千岁令牌”
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难道你就是皇太后去年收为义女,并由皇上亲赐封号的永乐公主?”段王
爷大感意外。他知道永乐公主是龙家的千金,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就是眼前
这个令他头痛的小麻烦。他一直以为会被皇太后收为义女,应该是极具大家闺
秀风范、端庄贤淑的女子;再加上他对身为皇太后的亲姐姐,竟然收他的宿敌
龙氏一族的人为义女非常不满,所以对永乐公主的事一直表现得漠不关心,以
示抗议。没想到……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个个一脸困惑,心里想的都相去不远——皇太后是吃饱撑
着了、还是太闲了,想找些麻烦来解解闷儿,否则怎么会收这个闯祸大王当义
女?
龙君瑶才不管人家是怎么想她,不为所动的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如果你
们两个不肯答应我的提议,那我就动用‘千岁令牌’这懿旨,赐死黑鹰,并上
奏王爷非法贩卖私盐的罪状。”
“你不可能这么做的!”剑奴冲动的脱口反驳。
“你又知道了?对我而言,与其眼睁睁的看着小海被捕,斩首示众,落得身
首异处的惨状,不如由我亲自动手,让他死在我手上,留个全尸比较好。至于
王爷,你害我亲手杀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海,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一定会动
用龙家所有的势力来对付你!”
瞧她说得斩钉截铁,一派“宁愿玉碎,不愿瓦全”的气势,段王爷和黑鹰真
有点被她唬到,不禁面面相觑。
“君瑶姑娘不可能下得了手,你这么善良——”成嫂忍不住说道。
龙君瑶笑得令人十分不安,“那是因为你并没有彻底的了解我!别忘了女人
有时候是很残忍而善变的,何况我还是龙氏一族的千金,你们凭什么那么自信
我不会这么做?”
她的话是那么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弄得气氛更加诡谲紧张。
室内再度陷入沉默。忽然,外头传来刺耳的吵杂声——“失火了!地牢失火
了,大家快来救火!”
地牢?黑鹰和龙君瑶不约而同的看向彼此。
王成夫妇则一副无奈痛楚的绝望表情。
段王爷出人意料的对身旁的刀奴下达命令:“你去把那个贼人弄走,让火烧
得更大些。”
“是!王爷!”刀奴一闪眼便从秘道走人,执行王爷的命令去。
龙君瑶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蹦到段王爷面前,倏地拥抱住他,直勾勾的望进
他的眸底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过几天等这件事平息,我会带小海正式来
主屋和你见面,到时你就把‘忆水山庄’的监工大任交给小海,他是最佳的监
工人选,是不是?”
段王爷十分不自在的大吼:“少说废话,快滚!”
他虽然极力维持严肃的形象,但在场的人都从他那过度激动的声调知道他真
正的感情——他是完全赞同龙君瑶的话的!
龙君瑶心满意足的示意王成夫妇先拉着黑鹰从秘道回竹林去。
黑鹰半推半就的走了几步,便听到耳后传来龙君瑶柔柔甜甜的声音:“王爷,
你不必担心,黑鹰的武功很好,身旁又有傲风、御浪及成伯、成嫂几个武功高
手保护,不会有事的,你尽管放心等着病愈的儿子,从竹林走出来拜见你。”
她出其不意的凑上前,在段王爷右颊上轻轻的啄了一下,笑意盈盈的道:“这
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代替你儿子献给你的吻!数天后见!”
说完,她便松开抱住段王爷的手,带着小黑头也不回的向秘道走去。
段王爷没出声也没回头,龙君瑶却从他那红到耳根的模样,明白了他此刻的
心情。
当秘道封闭后,龙君瑶便忍不住笑出声音。
黑鹰语气复杂的道:“你怎么可以对那个——王爷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龙君瑶佯装一脸无辜的瞅住他。
黑鹰心虚的别开视线,困窘的改变话题:“你真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我们?”
龙君瑶耐人寻味的回道:“你和我一样明白他会!成伯、成嫂你们说是不是?”
她不忘把王成夫妇拖下水。
“君瑶姑娘——”成嫂闻言,终于压抑不了心中的激情,转身扑向她,用颤
抖的双手抱住她纤细的娇躯,老泪纵横的道:“谢谢你救了公子和御浪——还
化解了王爷和公子之间的误解和仇恨——谢谢你——因为有你才没有酿成无可
挽回的悲剧——谢谢——”
龙君瑶忙着安抚她,她一向最怕应付这样的场面了,不禁向黑鹰投以求援的
视线。
黑鹰才想有所行动,王成却抢先一步制止他,眼眶湿热的给了他一个“由她
去吧!”
的表情。黑鹰见状当下停住支援的行动。
事实上,他比王成夫妇、任何人都感激他的小瑶的!
10当王成一行人回到竹林时,宋千驹、龙君琦和傲风已经替御浪包扎好伤口
等他们回来。
龙君瑶把所发生的事全说了一遍,在座的人听完后,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都怪我不好,如果我对王爷更有信心,就应该知道王爷再坏,也不可能有
叛国之心,那个锦盒装的不可能是叛国的罪证。都怪我!如果我早一点想通这
一点,就不会害王爷和公子之间演变成今天这步田地了!”王成自责不已。宋
千驹拍拍他的肩,开解他:“成伯,你千万别这么想,王爷的作法本来就很容
易遭人误解。不过,既然已雨过天晴,咱们与其在这儿编派孰是孰非,倒不如
想想接下来该怎么走!”
宋千驹的话立即获得所有人的认同。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王爷真会遵守和君瑶姑娘的约定吗?”傲风提出大
伙儿心中共同的疑问。
“他会!”龙君瑶以极具说服力的口吻说道:“王爷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
坏。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发现他对小海有情,并不是漠不关心的,所以我敢
打包票,王爷一定会遵守诺言!”
“既然小瑶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龙君琦有时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大事
精明、小事迷糊”的妹子。“黑鹰,你怎么说?我和千驹的看法是,反正你本
来就打算在解决王爷的事后,便放弃海盗的生活。现在事情解决了,何不趁这
个机会金盆洗手,‘忆水山庄’应该是你和你那帮手下今后栖身的好地方!”
“我就是这么想!”这就是龙君瑶最佩服龙君琦这个大姐头的一点,总是能
把想说的话,有条不紊的表达清楚。不像她说话老是颠三倒四的,经常是扯到
最后,连自己也不知所云。
黑鹰一言不发,眉头紧蹙的深思考量。
大伙儿经过度时如年的等待后,终于听到黑鹰最后的决定:“如果他遵守约
定,我们就付出相同的诚意!”
龙君瑶满心欢喜的从他背后圈住他的腰,千娇百媚的撒娇:“我就知道你会
这么说!”
黑鹰并没有回头,却难掩深情的紧握住伊人的小手,用只有龙君瑶听得见的
音量,小小声的低语:“谢谢你,小瑶!”
龙君瑶因而笑得更加妩媚动人,把自己的脸和身子贴得更牢,同样以只有黑
鹰听得清楚的音量,轻声呢喃:“我只希望你快乐!”
黑鹰顿时感到一股难言的温柔贯穿全身。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启开他深锁的
心扉、掳走他的心的竟会是这个曾令他避之惟恐不及的闯祸精!
其他人目睹他们两人的卿卿我我,都投以乐见其成的祝福眼神,不去打扰他
们的甜蜜。
只有小黑不识趣的溜过去,用湿湿热热的舌头直舔黑鹰“不安份”的手。黑
鹰顿时全身汗毛直竖,冷汗直冒,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落荒
而逃。
素来精明的龙君琦旋即瞧出端倪,不禁失声而笑——难怪上回和小黑“交战”
时,他的反应会那么令人费解,原来是因为……愈想,她嘴边的笑意愈深。
“怎么了?”宋千驹低首悄声对娇妻问道。
“没事!”龙君琦决定暂时替可怜的黑鹰保留这个不太小、又不很大的秘密。
黑鹰啊!你就自求多福了!小黑可是很难缠的哪!
不明就里的龙君瑶兀自沉浸在幸福的柔情蜜意中,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身旁两
位护花使者暗潮汹涌的争斗,当然更没有注意到黑鹰的“异常”反应。?瑶瑶?
瑶瑶?
次日一早,广州城便四处贴满衙门的公告,内容主要是说:人称“独眼鹰王”
的海盗头子黑鹰和他的两名重要心腹手下傲风、御浪,昨天被段王爷逮捕,扣
押在王府地牢候审后,半夜因黑鹰手下纵火劫狱,却弄巧成拙,酿成大火,黑
鹰一干人因来不及逃生,已全部葬身火窟,烧得尸骨无存。段王爷缉捕黑鹰一
干人的行动因而喊停。
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不消一个上午,便传遍了广州城里里外外。
待在竹林等候傲风捎回讯息的黑鹰,始终心事重重、愁眉不展。
龙君瑶小鸟依人的坐在他的大腿上,偎在他怀里,轻轻的问:“怎么了?”
“没事!”黑鹰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龙君瑶瞟了他一眼,不依的用食指直戳他的胸口,抗议道:“还说没有,你
明明就在想心事,还是你认为我不可靠,不肯告诉我?”
“不是这样的,小瑶!”愈和龙君瑶相处,黑鹰愈有自己一定拗不过这丫头
的强烈感觉。
“那你就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黑鹰一脸为难。
龙君瑶马上就楚楚可怜的自我怜悯起来,委屈至极的说:“我知道了,你根
本不爱我,所以才不肯告诉我,算了,我不问了——反正你根本不在乎我——”
才说着,她就当真挤出几滴眼泪,幽幽怨怨的啜泣起来。
黑鹰可心疼了,连忙指天立誓的表明心迹:“绝对没有这回事,我只是——
只是——”到口的话,就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出不了口。
“只是怎样?”龙君瑶泪眼相逼,不肯放过他。
“只是——”黑鹰进退维谷、伤透脑筋,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是好。
龙君瑶约莫是欣赏够他左支右绌的呆拙相,破涕为笑的扯扯他的双耳,调皮
的说:“好了啦!不捉弄你了,我知道你是在为即将和王爷正式见面,以及接
掌忆水山庄的事烦恼,对不对?”
“你这丫头——还是一样爱捉弄人!”黑鹰没辄的轻捏她可爱的小鼻尖,心
境倒是和以往大相径庭。以前一被她整,他就伤透脑筋,怨自己香烧得不够多,
才会被瘟神缠上。这会儿却觉得无伤大雅,一点也不会怨叹,反而挺喜欢她的
淘气。
龙君瑶皱皱鼻子,噘噘小嘴,才说:“我本来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今天才知
道,怎么,后悔爱上我了?”她明知不是。
“才没那种傻事!”他万般爱怜的捧住她那令他爱不释手的俏脸,来回摩挲,
愈看愈爱、愈瞧愈心疼。
被他以如此灼热的视线凝视,龙君瑶好生不自在,不禁忸怩起来,娇嗔的嚷
嚷:“干嘛这样看人家呀——”语毕,便把自己烫热的脸蛋埋进他宽厚结实的
胸膛,小女儿般的娇态展露无遗。
她无心的动作,逗弄得黑鹰热血奔腾。激情难耐的手,正想托起她的下巴,
品尝她朱唇的温柔;小黑那家伙偏又跑来妨碍他,用长长的尾巴拍打他的背,
害他背脊发凉,鸡皮疙瘩群起革命。
迫不得已,他只好速速和怀中的佳人分开,正襟危坐,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龙君瑶以为他是害羞,便打消调侃他的念头,主动谈起正事。
“你还在生王爷的气?”她把他的头发缠卷在自己的食指上,一会儿又松开,
然后又缠卷在一起,反复的把玩。“怎么不说话?”
黑鹰凝视着她低垂的两排密绣绒睫,久久才说出藏在心底的话。“我现在的
心情很乱,毕竟这二十多年来,我都是恨着他的——”他就是不肯称段王爷为
爹,“现在突然告诉我,他是爱我、为了保护我才会如此待我,而要我将长年
来对他的恨,就这么一笔勾消,这一时半刻之间我实在做不到——”
“我明白你的心情,这种事只能慢慢来,相信王爷也心知肚明,我想他不会
怪你的。
倒是你除了这件事,是不是还在担心把手下们带到亿水山庄定居,会不会只
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王爷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嗯!毕竟那座忆水山庄是他为了纪念我娘而建的,没道理就这样转送给我
们这一群曾令他头痛至极、咬牙切齿的海贼。更何况无功不受禄,我素来不喜
欢平白接受别人的恩情和馈赠。”正所谓“钱债易还,情债难偿”。
龙君瑶不以为然的提出自己的看法:“你这么想就错了,王爷绝对会把忆水
山庄给你的。一来,那山庄本来就是要送给你们母子的礼物;二来,那山庄地
处险要,进出不易,最能保障你的安全,所以王爷没道理不给你。你若觉得无
功不受禄,大可以每个月都把山庄的收入,拨出一部份缴给王爷。就像臣民向
皇上纳税,佃农向地主纳租一样,你就不会觉得受赠于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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