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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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映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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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足的喜悦在心田柔柔泛开。这些年来,她总是不断地在想,什麽样的名字,才配得上风采卓绝的他,唯一凑得出来的,只是一个「尘」字,她甚至不肯定,那是否为他的名。


  而今,她终於有了答案,一个足以让她典藏心中、寄托相思的归属。


  谷映尘,好清雅的名字。


  他细细审视著她,没放过任何一寸表情,敛起的眉似也在凝思什麽。


  「秋夫人!」理所当然的称呼出了口,他记得若儿姓秋,冠上夫姓唤她,很合情合理。


  「不……」她本能的想澄清,她是姓秋,但是「秋姑娘」,而非「秋夫人」,两者之间是有很大差别的。


  「嗯?」他挑起眉。想起来了好一会儿,却不见男主人,心中又多了层疑惑。


  「你家相公不在吗?」


  「不是我并没有……」该怎麽解释?她尚未出阁,却有了个七岁大的儿子,一度成为汾阳城上下的笑柄?这并不光荣呀,即使面对的是他……


  疑云愈来愈浓,她数度欲言又止,让他领悟到事情不能以常理论之。


  「小姐,表少爷又来了。」一名婢女来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只见秋水心娥眉淡颦。他微微退开一步,双手环胸打量著她,开始有了看戏的兴致,他有预感,事情的发展会很有趣!身为杀手,他的直觉一向奇准无比,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敏锐特质。她总觉得这些表面上看来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事物,内幕一旦揭起,每一个环结都与他息息相关,密不可分。这样的感触实在很不台理,但他就是这麽觉得,而他的第六感到直到遇上这家人为止,都还不曾出过差错!会吗?这回他的直觉会失了准吗?


  「让他进来。」沈吟了一会儿,他听见她带著些许无奈如是说著。


  没一会儿,一名衣著光鲜,却给人轻浮感觉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我的好表妹,一阵子不见,你又漂亮许多了。」很轻佻的声音,而且人一进门就像急色鬼一样的扑向秋水心。


  秋水心早就见怪不怪,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他的碰触。


  「表哥,你今天来,有事吗?」太了解这人的轻浮,她尽可能的退到他能动手动脚的距离之外。


  冯世祺是她姨母唯一的独生子,从小就被宠得无法无天,过惯了挥霍奢华的日子。若问他会点什麽,除了吃喝嫖赌,其馀一窍不通。


  她与他算是青梅竹马,当年,她差一点就嫁给他了,也因为这样,她觉得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明智地悔了这门亲事。


  至今,冯世祺三十有馀了,依旧尚未娶妻,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糟蹋了某个好人家的姑娘。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我的好表妹,我可是怪想你的……」冯世祺调笑道,一双不规矩的眼贼溜溜的上下打量她。


  秋水心忍不住叹了口气。「别把对待恰红院那些姑娘的方式用在我身上。」除了寻花问柳,她实在想不出他还会些什麽。


  「哟,我的好娘子吃醋了?别气、别气,你还是我的最爱。」


  「表哥,请你正经些!」她又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搂抱。「我们早就解除婚约了,请别开口闭口地唤我娘子。」


  「有什麽关系,反正男未婚,·女未嫁。」


  「是吗?」秀致的眉一挑,竟有些许嘲讽。「那麽当初是谁嚷著要退婚,坚决不娶残花败柳的呢?」


  冯世祺一窒,答不上腔来。


  就在这时,梳洗乾净的若儿,又神清气爽地往大厅跑,怕母亲没留住谷映尘,非要来探个究竟不可。


  「娘……」清亮的叫唤,解除了冯世祺的尴尬。


  一跳进厅里,才发现另有人在。迟疑了下,他才小声唤道:「表舅。」


  「哇,小家伙又长高、长俊了……」冯世祺示好地想搂抱他,未料,若儿竟本能地往谷映尘的方向缩。谷映尘亲密地拍了拍他的头,自然而然地抱起他,而小若儿也是连想都没想就偎了过去。


  这一幕看得冯世祺暗暗恼恨,气得牙痒痒的。


  这家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努力了这麽久,就是无法让那小鬼接纳他,本以为是这不识好歹的小鬼太难缠,没想到他非但不排斥这个人,反而表现得无比亲昵。


  这名男子该不会是想坏他好事吧?冯世祺很警戒地眯起眼,愈是打量,愈是心惊地发现,这一大一小竟相似得不像话,宛如父子……


  若儿也说不上来是怎麽回事,就是无法喜欢这个表舅,每次看他,都觉得他说话、动作好虚伪,讨好意味太过明显,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别人喊他小家伙,会让他有疼爱的感觉,可表舅喊来就是让他倍觉刺耳,其实他好想说:我长得高不高、俊不俊关你什麽事?我又不是你儿子。


  但良好的教养让若儿无法出口,就算他一点也不喜欢看表舅动不动就来缠他和他娘,长辈终归是长辈,他不能无礼。


  不过,他至少能选择亲近自己想亲近的人,想起叔叔,他的笑容甜了几分。


  「叔叔,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谷映尘没来得及回答,冯世祺便反弹的叫了出来。「什麽?水心,你听见了没有,这小鬼简直是胡闹。」留一个陌生男人在家,这像什麽话?存心气死他。


  相对於他暴躁激烈的反应,秋水心只是冷漠以对。「你口中的小鬼是我儿子。


  」她不会听不出他口中的厌恶,冯世祺从来就没有喜欢过若儿,更早的几年,他甚至以「杂种」来称呼若儿。


  秋水心的不以为然气煞了他,口气也就更为躁怒。「小孩子胡来,你也由著他乱来吗?」


  「那是我的家务事,不劳表哥费神。」


  「你……」冯世祺气翻了,谷映尘看好戏似的优闲样更是激得他闷火直烧,凭什麽这个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这一大一小的心全倾向他?


  气昏了理智,他口不择言地道:「我就知道你水性杨花,耐不住寂寞,非要勾搭一些野男人。那又何必在我面前故作清高,你要真有这麽圣洁,七年前就不会在外头与人淫乱苟合,弄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种来败坏门风……」


  「够了!冯世祺,你嘴巴放乾净点!」秋水心俏脸一凛,冷声说道。


  别人怎麽说她,她都可以忍,就是不容许侮辱到她的儿子,若儿不是野种,他有爹,有个傲然落拓、器宇轩然的爹!「好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冯世祺轻狂地嗤哼。「装圣女给谁看呀?骨子里不过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浪荡婊子,你可以给外头的野男人尝,为什麽不和我快活?我的表现可未必会输给他们……」说完,他一个欺身攫住闪避不及的秋水心,以强硬的姿态欲一亲芳泽……


  「你无耻!」秋水心气极,一巴掌甩了过去,却让早有先见之明的冯世祺一把扣住,轻狎的手探向她的前襟。


  「娘……」见母亲被欺侮,若儿立刻想挺身而出,保护母亲,然而在这之前,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早一步探出,攫住了意欲进犯的淫手。


  「你!」被坏了好事的冯世祺抬首看去,忿然道:「少管闲事。」


  谷映尘的神情没半分改变,微一使劲,甩开了他。


  「滚!」简洁有力,不浪费半个字。


  「你算什麽束西!」一口气消不下来,冯世祺不甘示弱地一拳挥向他。


  谷映尘一手犹抱著若儿,微一旋身,轻巧地闪了过去。如果他以为,手中抱了个孩子,他便讨得了什麽便宜,那他就大错特错了,对付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他手一挥就足够要掉他半条命了。


  在冯世祺的故态复萌下,他不再忍让,简单的一记擒拿手,扣住了袭来的手腕,一握一旋下,一声惨叫响起。


  他冷哼一声,松了手。


  「你……你给我记著。」没敢再多待片刻,冯世祺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哇,叔叔好棒!」若儿很捧场的欢呼,只差没说大快人心。


  「小鬼!」谷映尘拧了下小小人儿的鼻头,那神态竟与秋水心一模一样。


  好奇怪,表舅也总是开口闭口小鬼的叫他,可是同样的称呼,叔叔喊起来却不让他觉得讨厌,反而有点甜甜的感觉。


  这下,若儿更是不肯放手,小手紧紧搂著他。面对这黏人的姿态,从不让任何人近身的谷映尘发现,他竟一点也不排斥。


  「不介意我自作主张吧?」谷映尘挑眉看向秋水心。她眼中有著淡淡的水光,是受了惊吓之故吗?


  「不,当然不。」她急急忙忙地否认,一时犹无法由自身的激荡情绪中平复。


  非关方才所受的屈辱,而是为了他的挺身而出。


  怀中护著娇儿,同时强势地捍卫她……这一幕,让她深深动容,就好像他们三人是个密不可分的共同体。他可知,他们生命曾经密密交叠过?那一瞬间所绽放的美丽,教她痴迷不悔至今……


  「秋……」他顿了顿,肯定的唤道:「姑娘!」他自认方才听得够清楚了,再加上,她并未如一般已婚妇女绾髻,仍是梳少女发式。


  事情的发展,就如他原先所预测的,有趣极了。


  一名女子,娇婉柔美,年纪轻轻就已经有了个七岁大的儿子,偏偏却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而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又表现出极大的震撼,像是早就知道他的存在,可他对她又完全没印象,再加上一个自称曾是她「未婚夫」的男人长年纠缠她……


  很显然的,他似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扯入一桩他所不清楚的纠葛当中。


  原本,他只是行经汾阳,并无驻留的打算,但这件事挑起了他探究真相的欲望,他原先作何打算已不重要,对於一件与他切身相关的事,他不打算让它永远当个秘密,反正完成了任务後的此刻,他是无事一身轻,偶尔来个不同的调剂又有何妨?


  「叔叔,你留下来好不好?」此时的若儿是说什麽都不让他走了。


  剑眉一轩,他瞥向兀自失神的秋水心。「那得问你娘了。」


  「娘?」若儿急切地望向母亲,想寻求援助。︵「呃,啊?」她眨了眨眼,一时不太清楚身处何地。


  谷映尘抿了抿唇。「看来,你似乎并不怎麽欢迎我。」


  「什麽……噢,不!当然不是!」她否认得仓促,怕他真的会就此离去,心绪整个都乱了。


  她怎会不想留下他?她比谁都想呀!七年前那错误的抉择,教她懊悔至今,几乎成了一辈子的遗憾。其实,她多渴望能留下他,就怕是留不住……


  「那是说,你很欢迎我?」谷映尘冷不防地接口,微倾身子气息逼近她脸庞。


  「呃……」娇容没来由地染上几许醉人的酡红,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呢?」深黝的黑眸,似在凝思什麽,定定地望住她。


  「如……如果公子不弃,奴家……自是欢迎之至。」嗫嚅声细如蚊蚋,有一刻,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藏不住的羞人情愫已教他窥得。


  眉一敛,他的表情倏地深沈莫测。执起她的手,将若儿放回到她怀中,随後立即退开一步,好似那只是一个再单纯不过的动作,并无任何调情意味,教秋水心羞窘得更想往地洞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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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薰风徐徐吹拂,带来柔柔的暖意。


  秋水心心不在焉地踩著步伐,一手抚弄著垂落胸前的发丝,神思飘得老远……


  时光飞逝,一转眼,竟过了七载春秋。当年,她与他成了一夜鸳鸯,本以为自此缘尽,未料,事後月馀,竟发现自己身怀麟儿,当时的心情,也许有些徬徨,但却是喜悦的,她已打定了主意要生下孩子。


  在当时,未婚先孕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已与她定了名分的冯世祺,自是咽不下这口气,以他的心高气傲,不可一世,自是不愿委屈自己迎一名失节败德的女子为妻,坚持退婚。


  这对她而言是正中下怀,若非父命难违,她从来就不想嫁这浮夸的富家子。


  事情一闹开,难堪是在所难免的,但她并不後悔。自父亲撒手人寰後,她独自扛起了庞大的家业,并独自抚育一名牙牙学语的稚子。


  刚开始的那一段日子,她撑得很艰辛,一名女子原就很难在男人的世界中立足,更何况她还带了个孩子,人人都看轻了她。她为了抚养孩子所付出的心血、心酸,没有人会懂。


  之後的几年,冯家不堪败家子的挥霍无度,声势早已大不如前,而她由於自己的努力,已由当年的失节荡妇变成今日汾阳城人民口中的奇女子,於是,他又回头来纠缠她。


  她不会不清楚冯世祺的心思。他垂涎她已久,只不过当年过於年轻气盛,自命不凡,以为凭他的条件,全天下女子都该拜倒在他的风流潇洒之下,对她,也就视为残花败柳,配不上他。


  而今,他图的,不过就是看准她能独自撑起一个家的能耐,他好乐得在外头尽情玩乐挥霍,而回到家,又有个现成的娇妻供他快活,何乐而不为?


  看清了娶她的诸多好处,他岂有不沾之理?


  所以,就连曾经被他说成「野种」的若儿,他都不惜拉下身段,百般讨好。


  其实,这也不过是种手段罢了,因为若儿对她来说比什麽都还重要,所以他才会想由若儿这方面下手,他永远不可能真心待若儿好。连若儿都看得出他的别有用心,她又岂会不知?


  对於冯世祺如此痴缠,她真的很无力,她不晓得该怎麽做才能彻底摆脱他。


  再艰困的口子,她都熬过来了,当年她不曾向时势低头,今日又怎可能再走回头路呢?这辈子,她早已认定了另一名男子……


  翻转的思绪,悠悠飘向另一张俊朗容颜。


  谷映尘是否也和别人一般,将未婚生子的她,视为轻浮放荡的女子?


  初见他时,她不甚明白心头隐隐的悸动代表什麽。直到分离之後,她发了狂地想念他,这才恍然领悟,心早已失落。


  会生下若儿,有绝大部分的原因,是割舍不掉那份沁入骨髓的情感,她甚至曾傻气地数度重回旧地,抱著渺茫的希望,期待能再遇见他。


  七年当中,她一直深深懊海著当日未能守著他,以致错失今生唯一的爱,如果,她能早点认清他对她的重要,她一定不会轻易离开他。


  七年,够长了,他不会知道,有一名女子,在天涯一方,默默思念了他这麽久,而他们,甚至称不上「相识」,若不是今日意外重逢,她还会抱著这段短如朝露的美梦直到终老……


  是上苍见怜吧?如果这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她不会再任它轻易流逝。


  很奇怪的,不管冯世祺怎麽用尽心机去接近若儿,若儿对他就是没半点好感,而谷映尘甚至不曾刻意做些什麽,却完完全全地掳获了若儿的心,每每见他与若儿自然融合的景象,心湖便是一阵暖流激荡,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骨血相连吧!她想过要将真相告诉谷映尘,可深思熟虑过後,她不打算莽撞行事。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够接受一名完全陌生的女子,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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