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向你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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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我向你看下-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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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

因为身上确实湿冷得厉害,更害怕桔年忽然推翻之前的默许,韩述没敢罗唆,在非明的指点下很快进了这屋子里唯一的一间卫生间。

关上门,里面很窄,但是胜在很干净。最普通的白色瓷砖,其中一面墙上镶着面小小的镜子,韩述急不可待地除去让他无比难受的衣服,站在喷洒着热水的花洒下,一身的狼狈浊气荡然无存,满足得恨不能长歌当哭。

他用手指把过湿漉漉的头发,在蒸气中,透过眼前那面镜子看到半个赤裸的自己,然后伸出手去拭镜子上的水汽,有种不真实的触觉。她的浴室,她的镜子,这镜子里也曾映照过她的影像……水太热了,韩述调凉了一些,身上还是烫,煮热了虾子似的红,还是一只特别傻的虾子。他都没敢往下想,抓起一旁小架子的浴液往身上胡乱的抹,叫不出名字的牌子,香气清淡,她身上也是这样的味道。韩述觉得自己都魔怔了,手忙脚乱地,不知怎么就打翻了架子上的东西,那倾倒的瓶罐滚落下来,惊动了外边的人,这卫生间原本就与厨房相邻,韩述听见桔年好像走过来几步,似乎也没好意思出声,又回到厨房里继续忙她的没做完的话。

卫生间除了一扇薄薄的门,还有个小小的窗户,挂着淡青色的帘子,韩述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他隔着影影绰绰的窗帘,听着她的厨房里发出的响动,锅碗瓢盆的声音如此亲近。韩述想起很遥远的朱小北说,太容易感叹是苍老的前兆,可他愿他就这么老了,白发苍苍的走出去,问一句,“饭好了没有?”

“姑姑,韩述叔叔洗了好久,怎么还没出来,他不会晕在里面了吧?”

这是非明的声音,韩述为她的推论感到汗颜,正想清咳两声打消她的疑惑,忽然听到厨房里水龙头大开的水流声,然后花洒的水骤然变小,水温攀升,烫得韩述情不自禁地“哎哟”了一声。

“听见了吧,没晕。”他随后听到桔年很自然地向非明陈述了一个事实,顿时气结,连上吊的心都有了。咬人的都是不会叫的狗,这女人心忒恨,做的事忒绝。

如此一来,韩述也不好意思再在里面待得太久,匆匆擦干自己,套上衣服,就跟非明一块在厨房外看着桔年为晚饭做最后的准备。

桔年察看正在煲着一锅汤,回过头看见韩述心安理得等着晚饭的模样,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你真的要在这吃年夜饭?”

韩述一付天地良心的表情:“我的食量真的算很大。”

“不是。”桔年在围裙上轻轻拭了拭手,低声道:“我是说今天这个日子,你爸妈……”

好不容易神清气爽的韩述眼里又闪过一丝阴霾,他竭力用听起来没有那么沉重的语调说:“嗨,就是老头子翻脸了,这事说来话长……对了,我干妈病了你知道吗?”

桔年不语,韩述继续往下说:“我今早上还加着班呢,拖着老胡小曾他们几个,这案子办到现在,费了那么多工夫,大家心里都憋一口气,非把它弄个水落石不可。快中午的时候,广利的滕云给我打了个电话……”韩述说道这里,有些不确定地看了桔年一眼,“滕云你知道吧?”

桔年含糊地“嗯”了一声。

韩述显然开始慎重了起来,他在掂量着组织句子,“他单独约我出去谈了一会,也提供了一些我们原先并不掌握的证据……我得说这些证据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很在意义。”

桔年专注地看着她的汤,韩述不能肯定她有没有听进去,她既然对滕云这个名字有所知觉,那么在如此敏感的关系中,竟然连提问的打算都没有,这实在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他试图观察她的表情,未果,于是斟词酌句地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能理解那种“规则外”的感情,不过滕云这个人让我很触动,至少在某个方面,他让我感觉到那种感情一样可以很真挚,怎么说呢,这件事他本来可以不受牵连,但是他一心想着帮助唐业脱身,甚至,甚至很荒唐地提出愿意填补那个巨额亏空。”

“这是你干妈病倒的原因吗?”桔年出其不意地问道。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干妈对唐业这个便宜儿子是很上心的,但是她之前应该不知道唐业“那方面”的事情……你别看着我,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有说,可这可捅到这个地步,纸包不住火,她知道也是早晚的事。见过滕云之后,我回院里跟老胡他们交换了一下意见,因为老妈催着我回去吃饭,我就先走了。干妈一贯都是陪留守的同事吃年夜饭的,这也不是第一回了……后来,我回了家,本来什么都好好的,除夕嘛,年年还不是一样过,可老头子偏喜欢问我工作上的事,我见有兴趣,说实话,也想听听他的意见。跟滕云的谈话证实了我们之前的一个猜测,唐业跟王国华一样,他吞不下那么多,大部分还是代人受过,而他背后的人……”

韩述的手指在厨房的门框上反复画圈圈,桔年始终背对着他,说到这里,他也有些迷惑,“你难道不关心?”

桔年回头,“我在听的。”

“其实这事我本不该说。”韩述指尖的圈划得更没有章法了,他想说其实他没把桔年当外人,这话他说不出口,但他觉得桔年应该是知道的,正因为她与唐业的亲厚,所以有些事情她心里应该有个数。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我到医院看你们,从文件袋里掉出的那张照片?”韩述问。

桔年心中一动,很自然地想起了平凤说起她认识的照片里的“老公子哥”,还有“老公子哥”介绍的“老肥羊”,难道这跟韩述的案子也有所关连吗?

“呃,我记得,不过照片我没仔细看。”

“那上面有两个人,一个是广利的负责人叶秉文,一个是省建设厅副厅长邹一平,他们之间一直有着联系。过去我们就怀疑邹一平才是操纵王国华、唐业之流的小喽罗,在后面拿大头的人,今天跟滕云的谈话进一步正式了我们的线索没有摸错,而且他愿意配合我们收集证据。”

“建设厅副厅长?”桔年默念着这个陌生而遥远的官位。

“是啊,牵扯太大了,我心里其实也没个谱,所以跟老头子谈的时候,我就提到了这件事。”

“他不让你继续查下去?”

韩述沉沉点头,“其实我知道我们家老头子跟邹一平还算有点交情,过去还一块去钓过鱼什么的,但是他从来不是会因为那点交情就放弃立场的人,相反,我爸在政法这一行当干了半辈子,他最恨的就是以权谋私,拿黑钱的勾当,所以我才希望在正式上报之前听听他的意见。我完全没有想到他只会一味地质疑我的判断,认为我的消息来源本身就有问题,而且还指责我妄下结论。”

说到这韩述显然有些激动,而且苦恼,这件事确实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我知道我还没有足够确凿的证据,但是现在很多的线索都指向他,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乱推测,而且我爸也并没有能够让我放弃对邹一平怀疑的理由。我就知道从小到大在他眼里我都是一付不成气候的样子,我什么都不如他,我做什么他都觉得不对,再努力地证明给他看,他轻而易举地就否定了,他那双眼睛赤裸裸 地写着,如果我不是韩设文的儿子,根本什么都不是。其实……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生来就是他的儿子这不是我的错!”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韩述顿了一顿,他不确定桔年是不是在安慰他,过了一会,他长吁了口气,“所以我没有松口,就事论事地跟他论了几句,他就发了脾气,要我节后立刻到市检察院报道,不准有半天耽搁,而且手头上的案子不管进程如何都要放下……我说凭什么啊,他今天也不是我们检察院的头,他有什么资格那么独栽地安排我的工作,难道还像小时候,他要我学什么,不管我喜不喜欢,都得让他老人家满意。他知道为了这个案子,我、老胡几个加了多少班,熬了多少夜吗?我绝对没有理由在案子有眉目的时候撒手,他说得倒轻巧。我当然不服,就跟他吵了起来,结果他把一些……一些旧帐全翻了出来。”

桔年不傻,韩述不愿详说,一笔带来的“旧帐”她猜得到是什么,想必跟她脱不了关系,她低下头去专注看汤的火候,什么都没说。

“那些家伙的破事就不多说了,反正就是吵,吵得天翻地覆谁都不得安宁,老头子大概也没想到我这次会那么反骨,看他那架势,要搁在旧社会,恨不得就把我当作逆子家法处置了。说到底,我也不明白,我是他生的,他怎么就逼得我一点余地都不留。我妈就劝呗,边劝边哭,估计没谁的节过得跟我们老韩家一样凄惨了。到了最后,我妈让我给老头子认个错,错个头,先听他的话,这件事就那么算了。换作别的事,我可能真实就自认倒霉了,但这回不行,就眼前来说,我没觉得我有错!我没错干嘛要认啊!他妈的是谁从小教训我凡事要坚持,我难得坚持一回他给我个大嘴巴子!我偏就不认,看他能拿我怎么样?”

“他就把你赶出来了。”桔年为韩述的话做了一个言简意赅的结尾兼注释。

“对,赶出来就赶出来,难道我还真活不了了。”韩述冷笑着说。

桔年的汤煲好了,她端过一边的案板上,近距离看着韩述。她未尝不知道韩述看起来斩钉截铁驷马难追的硬气,还一付蛮不在乎的样子,其实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凄惶的劲。他是习惯有家的人,说到底对父母还是依恋的,这次做得那么绝想必是出于无奈也下了决心,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难过。最重要的是,也许他心里也明白,他嘴上说韩院长不能拿他怎么样,然而如果韩院长真要他离开城西院,他想留也是留不住的。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只怕在这件坎面前,不得不伏低。桔年早明白韩述的臭脾气,也觉得他活该栽跟头,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竟然觉他其实也有那么点儿可怜。

韩述自学还没有把事情说清楚,接着道:“我跟我妈也说,这年夜饭是吃不成了,我再不走该酿成家庭惨 剧了,我妈也没办法,所以我就思量着到院里找老胡他们去,没想到半路上就接到电话,我干妈出事了,好端端地急性心肌炎发作,差点……我赶紧去了医院,她还没醒过来,医生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敢不妙。我守了她一阵,院里的不少人都来了,唐业也在那。这种时候,我跟他接触太多也不好。从医院里出来,才发现没有地方去,孤魂野鬼地,就飘到你这了。故事到此结束。”

“难道我有招魂大法?”桔年笑了笑。

韩述笑嘻嘻地,“说不定是勾魂大法。”

他就这样,只要在她面前,桔年稍微给个脸,他一得瑟,那轻佻的劲就上来了。见桔年直接漠视他,韩述也有些悻悻地,眼着非明一块洗手打算吃饭。
 
许我向你看》下部二十三章 烟花里的三人自行车2009…04…18 12:18第二十三章

桔年还在厨房里做一些善后的活,菜已经摆上了桌,韩述和非明迫不及待地围桌而坐。虽说这应该是中国人一年一度最看重的一顿饭,桔年也比往常花了心思,可是在韩述看来,她们的“宴席”真可谓是简单得可以。一煲老鸡汤,一个边炉,另外就是一条清蒸鱼。

非明看着这简单的一桌菜,眼睛却放着光,她悄悄对韩述说:“我姑姑做的菜里最拿手的也只只有清蒸鱼了。”

非明的精神看上去要比在医院时好许多,举止神态之间虽仍有病容,但至少不再整日恹恹地卧床不起了。

韩述一整天几乎都没有进食,胃里空空如也,早已饿得发昏,桔年迟迟不入席,那热腾腾的菜香对他来说是种煎熬的诱惑。当他隐约听到自己肚子里隐约发出的“空城计”的声音,不得不暂时忘了自己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份,一如在家里开饭前偷吃妈妈做的菜般,偷偷的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嘴里,大言不惭地接着非明的话说:“我看看她最拿手的菜做得怎么样。”

非明眨巴着眼睛看着韩述,认真地问:“怎么样。”

说实话,桔年的厨艺实在马马虎虎,要换在过去,以韩述挑剔的味觉,最多也就值个六十分,就那这条清蒸鱼,火候过了一些,味道也稍淡。不过以韩述现在的饥饿程度和人情分的因素考虑,他很大方地连连点头。

见他如此,非明也忍不住探出筷子,边吃边说:“本来我以为今天不用吃姑姑做的菜了,唐叔叔说过邀请我们跟他一块过年的,可惜他没来。”

韩述听着非明以同样亲昵的口味谈论着唐业,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脑子里一转,却又狡诈地试图从孩子嘴里套着口风。“你姑姑跟你聊过唐业叔叔吗?”

非明剔着鱼刺,过了一会才想起点头,“聊过很多次啊。”

“聊什么。”韩述赶紧跟进。

“聊唐叔叔给我送的故事书,还有他给我讲的故事。”

“这样啊。”韩述不由得有些失望,也暗笑自己,孩子懂什么。

然而非明却在这个时候把身子朝韩述探过去一些,神秘兮兮地说:“有一次,姑姑还问我,假如有可能,我愿不愿意跟唐叔叔一块生活。”她似乎还怕韩述不理解,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古灵精怪地补充解释道:“我猜姑姑是问我,假如有可能,她要不要嫁给唐叔叔。”

韩述一愣,也凑过头去,以同样的鬼崇追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非明故作老成地说:“我跟姑姑说了,她要是跟唐业叔叔在一起了也好,那等我病好了,长大了,我来跟韩述叔叔结婚。”

韩述缓缓直起身子,看着非明那一付“看吧,我一直站在你这边”的表情,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机械地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差点没被鱼刺卡住。

“韩述叔叔,你没事吧。”

韩述笑得一付苦瓜样:“小姑奶奶,你可真帮衬我。”

正窃窃私语间,桔年的脚步声渐近,“准备可以吃饭了,非明,你把姑姑那盘鱼端哪去了?”

非明顿时张开嘴,哑然了数秒才有些慌张地对韩述说道:“惨了,我刚才顾着说话都忘记了,每年除夕,姑姑要用先鸡和鱼来拜神,拜过之后才能吃的。”

她和韩述不约而同地看向桌子中央的那条鲈鱼,在他俩刚才边吃边聊的一问一答之下,小半边鱼腹都进了肚子。

非明飞快地放下自己的筷子,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韩述一时间也吓住了,呆呆地嘀咕道:“这个女人怎么还那么迷信?”

不等他们想出对策,桔年已经走到桌边,她张口结舌地看着那条残缺的鱼,然后是两个低头默然无声的两个家伙。

“我只吃了一点点。”非明怕姑姑生气,赶紧承认并且表明态度,言下之意,就是轻易地把刚才还是盟友的韩述给卖了。

韩述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不知道还有这程序……怎么办,要不你跟神仙说今年就先不吃鱼了?”

非明绷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

桔年伸出手,没好气地虚指着这一大一小,一言不发拿过筷子将鱼翻了一翻,完好无损的那机朝上,然后面不改色地将那条鱼端至早已摆设在开井一侧的案前,虔诚地祭拜。

等她把鸡和鱼重新端回桌上,理应心虚的韩述和非明仍笑个不停。

韩述说:“你拜的是哪一路神仙,这不是对别人赤裸裸的欺骗吗?”

桔年坐到非明身边,韩述这才发现她的唇角也是上扬的,她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自我辩护道:“心诚则灵。”

“吃饭吧。”桔年给非明装了一碗汤,见韩述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她迟疑了一会,顺手也给他装了一碗,低声说:“我没预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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