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未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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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未晞-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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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的感觉,就像是来了月事?
  “公子,你的身体……”
  我摇摇头,道:“我现在脑子混乱的很,不知道是什么状况,隐者,这里太压抑了,先带我离开。”
  “嗯。”隐者扶着我下了石床,我不经意的扫了角落一眼,然后顿住。
  那个躺着的白色身影……是岚陵?
  隐者道:“属下看过,是中毒而死。”
  “中毒?”我喃喃着,她真的死了?
  我推开隐者,慢慢向岚陵的尸体走去。
  她怎么会死?!她不是恨我而投靠了珈蓝门,她不是为了报复而将毒药留给了我吗?那她怎么会死?!
  “公子!”隐者拦住我,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道:“七窍流血,死相恐怖的很,公子还是不要看的为好。”
  七窍流血,死相恐怖?
  “死了多久,中的什么毒?”
  “鹤顶红,算时间,应该是在公子现身后不久。”
  鹤顶红,服下后不会立刻发作,但发作起来,七窍流血,面部发黑。
  岚陵服下的那颗黄色药丸,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鹤顶红,而留给我的,却是不致命的药?
  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真的很痛,可是我生生的承受下来了,没有流泪,没有哀号,连悲戚的表情都没有。
  只是闭上了眼睛。
  岚陵……
  我看见那双黑眸,嫉恨和痛苦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是孤绝和解脱,而她说着那些话的时候,满脸悲戚,甚至有些不同寻常的平静,似乎结局早就已经定下,她只是朝着那个结局一步一步的走去,心甘情愿,仿佛那是她最好的归宿……
  仿佛又回到那两年在外奔走的日子,每天早晨,无论有事没事,我都要在床上赖一会儿,就算早早的醒了,也不肯下床。然后岚陵就在床边很无奈的看着我,报告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大呼我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出来受苦受累,岚陵就在一边扶着额头,做头疼装,说,公子,这话您都说了几百遍了。
  我身体不好,虽然会些医术,可是一旦自己得了什么病,还是要请大夫。后来一次,受了些寒气,发了一夜的烧,第二天烧退了醒来之后,就见岚陵趴在我床边,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医书。
  自那次后,她慢慢开始学医,我想将我所学的全部教她,可她不愿,只说学些用的着的便可。她生性聪慧,有些地方一点就通,不多久,便出师了。
  还有一次,我和弄影破月一起去雪山赏景,回来的路上碰上匆忙赶来的岚陵,还带了一些村民。见到我们,村民们唏嘘离去,而她却飞快的跑过来抱住我,身体不停的发抖,眼泪不停的流。之后,她便晕倒,那寒气侵骨的天气,她旧疾复发。
  小翠说,我走后不久,有人传言说雪山塌方,是岚陵求着那些村名,让他们上山来寻,村名们本想让她留下,却拗不过她的性子,坚持要来。
  往事一幕幕地重现,有荣华共享,有同舟共济,有忠心不二,也有背叛伤害。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我的每根神经。
  一切都过去了吧,什么背叛,什么仇恨,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希望,那些记忆都随着岚陵的离开而逝去,所有的一切都只停留在那些干净简单的日子里,在那暖暖的午后,我们一起牵手,或享受着大自然的清风,或闲聊着这个那个趣事,永远笑得开怀。
  我睁开眼睛,轻叹气,转头对隐者道:“隐者,你先出去,我要换身衣服,没有叫你,不要进来。”
  “是。”
  等隐者出去,我挪动脚步,每走一步,就吃力一分。待走到岚陵身边,我蹲下,看着她的面容,青色的皮肤,混杂着暗红色的血渍,明明那么不堪,却显得安详。
  “火凤说你可以把两颗药丸都吃下去,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或许你还是对我留了一手,你还是恨我,可你终究选择代我去死。或许,这一世我们不该遇见,因为就算重来一次,我仍旧不知道该如何抚平你心里的那些嫉恨。但愿下辈子,你能平平安安的享受生活,不必背负那么多的枷锁,而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岚陵,走好。”
  下身依旧断断续续的流着血,我倒出一颗九转还魂丹服下,体力有所补充,血也渐渐的止住。
  我打开芷若存放衣物的箱子,拿出其中一件红色的衣衫,然后褪下身上已经被血染红的衣裙,穿上它,竟如量身定做的一样,十分合体。
  衣衫的袖口和裙摆都有精致的凤凰纹路,却不见金线的头尾,如果不是做工太过精巧,便是这所有的图案皆有一根金线绣成,足见它的价值连城。
  或许是嫁衣,芷若才会将它好好的放在这里。
  而我的嫁衣……我真的会有穿上它的那一天么?
  我长叹一声,走出这个房间,回首望了望那个房间的一切,第一次被人设计到了这里,遇上一段幽魂,留下许多谜团未解。而这次,我千方百计来这里,想要解开心头的疑团,却使得岚陵命丧黄泉,纵然是她作茧自缚,我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些日子以来,费尽心机,兜兜转转,结果竟是如此!夜珈蓝焚了书稿,却亲口说出了她所谓的“真相”,我知她意图,却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信或不信,都是两难。
  真不愧是珈蓝门的门主啊,那个纵横几十年的阴狠女子,手段实在是让人侧目!
  哼,夜珈蓝,逍遥的账,岚陵的账,还有我的账,都算在你头上,你且给我等着!
  “公子,是否还要留在此处?”
  我摇摇头,“都当着我的面毁了书稿,她还会给我留下什么线索么?先离开吧。”
  来时的路,隐者已经全部记下,走出去就显得轻松许多。我因着那九转还魂丹,精神不错,脚下也有力,可我知道,若没有那良药,我恐怕一步也走不出这地宫。
  脉象平稳,是好兆头,也是极坏的兆头,太过平稳的表层下面,会是怎样的波涛汹涌,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夜珈蓝那双眼睛太过淡定从容,那是一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睛,有种孤绝的不可一世,矛盾的兴奋和颓废。
  这样的人,会轻易的放过我?
  我不信。
  出了地宫之门,侍卫仍旧守着,我想起那间房间书桌之下的地宫入口,早就被皇帝封了,而此番,夜珈蓝她们进来,想必又是另一个入口。
  不禁觉得可笑,这皇宫的禁地,就连萧楚一干皇子都未能进去,珈蓝门的人却是来去自如,正是钻了“非皇帝手谕不得入内”这条破规矩的空子!
  走出没几步,隐者面色有异,额头竟有些微汗。
  我正要用唇语问他,却见那月牙门突然闪出几人,那走在前头的着月色华服,脚步有些急,正是萧楚!
  隐者迅速的拉过我,往一旁的道路挪了几步,躲在一从灌木之后,也正好避开了萧楚正要过来的那条路。
  隐者似乎在用唇语向我说些什么,我却无心去“听”,视线牢牢的定止在那个俊秀挺拔的身影。
  鼻子发酸,我几乎落下泪来。
  萧楚,分开一月有余,因怕你起疑,不敢派人打听你的任何消息,只是听着市井街巷中那些似真似假的传言,时时惊心,刻刻担忧,好几次都想去毓暄王府偷偷的看看,都被理智压了下来。
  我知道只要有一丝怀疑,任何真真假假的蛛丝马迹都会是一把刀,将那裂缝越划越大,终成裂谷。所以,每每听到那些消息,我都视作那些无聊之人的无端揣测,不将它放在心上。
  可是,我是真的心悸啊,也终于明白,那天,当我抱住死而复生的逍遥时,你的心会是怎样的愤怒。我明知你对那些虎门将女权臣之媛模糊的态度是权宜之计,心里仍旧是难受的紧,更何况是你面对我和逍遥那样的情况?
  而你又可知,在不久前,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时的心里有多遗憾,有多悔恨,恨上天竟然只给我们这些时日,而这些时日,又有多少只是温馨烂漫的呢?
  我看着萧楚从眼前急匆匆的走过,然后脚步一顿,再继续向前走去,却是地宫的方向。
  此时已近黄昏,天色本来就阴沉,这个时候更显得阴沉,放眼苍穹,皆是灰暗一片,似有雷云滚动,而地上,入秋的劲风起,吹得园中草木簌簌,亦吹得我体凉如水,不禁打了一个寒蝉。
  地宫啊,仿佛是在我刚升起的温暖之上狠狠的浇了一盆冷水,那个“真相”如夜珈蓝意料中的一般,成了我的心魔!
  不!我不能被那个老妖婆玩弄与鼓掌之上!我不能让她的如意算盘打响!
  萧楚不会背叛我,他绝对不会!
  我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隐者,只见他满头是汗,想起他说过的话,隐身术遇皇室男子的阳刚之气,便会破身,那……
  隐者摇头,道:公子身上的气息与王爷身上的气息相辅相成,本来无碍,只是公子身上的气息紊乱,似有重创。属下勉强用力,才护住这隐身的结界。
  我心一暗,似有重创么?
  我不再理会,与隐者速速朝宫门走去,趁宫门还未下钥,离开了皇宫。
  坐上一早让人等候在皇宫附近的马车,当车帘落下,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时,我心松了下来。小小的壳是蜗牛保护自己的窝,而这马车也暂时的成了我舔舐伤口的安全地带。
  我靠在马车壁上,脑子里那些景象交错出现,血麒麟的秘密,岚陵的死去,逍遥的苏醒,萧楚的种种……终是昏昏睡去,意识渐没前心里竟丛生这样一种奢望——但愿醒来的时候,人在悠然阁,老爷子慈祥而宠溺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舍,笑道:槿儿终于肯去见那皇朝的六皇子了。
  那是两年前的初次见面,我所见的萧楚也只是一个平凡安逸的皇家子弟。
  可终究是南柯一梦。
  白色的轻纱笼罩,淡淡熏香弥漫,满室温馨柔和的灯光,组成一幅安详宁静的画面。
  在我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我动了动身体子,发觉自己正躺在柔软的被褥里,身上盖着粉色的蚕丝被,不禁恍惚了一会儿。
  清雪阁?
  下一秒,我倏地起身,心跳加快,有些慌张的扫过这熟悉的房间。
  我怎么会在清雪阁?!
  “小姐醒了?”阿碧端着药碗,笑靥盈盈的走进来,走到我床前,将药碗放于一旁的茶几上,道:“这药刚从炉子上拿下来,还烫得很,等它稍凉了一点,阿碧再服侍小姐喝下吧。”
  我看着她,心里有千个疑问,却又隐隐猜到各个答案,一时间,竟无从问起。
  这次行踪隐秘,被珈蓝门的人逮到是意外,可是萧楚又怎会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突然想起萧楚那赶去地宫的身影,走的那样匆忙,那样急迫,是……因为我?
  我看了一眼那热气腾腾的药碗,问:“我睡了多久,这又是什么药?”
  阿碧想了想,道:“小姐睡了六个时辰,这药嘛,是王爷让阿碧亲自煎三个时辰,吩咐一定要让小姐喝下。”
  “空谷老头来看过我了?”
  阿碧摇摇头,“小姐走后,道人就逃走了,不过王爷已经派人去找了。”
  我端起药碗嗅了嗅,是补气养血的方子,便将它一口喝下。
  “阿碧,他现在在哪?”
  阿碧顿了一会儿,道:“王爷不在王府。”
  不理会阿碧的话,我直接道:“阿碧,请他过来,我想见他。”
  阿碧有些为难的看了看我,然后咬着嘴唇退了出去。
  我叹了一声,再缩回被窝,眼睛突然有些涩涩的。
  是我怎么了,还是萧楚怎么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萧楚终于来了,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坐在床沿,看着我,不见一丝悲戚抑或重逢后的欢喜。
  我垂下眼睑,隐去所有的情绪,往床里挪了挪,再伸出手,握住萧楚微凉的手掌。
  心里默默的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
  七……
  萧楚反握住我的,脱了靴子,隔着被子,将我搂在怀里。
  我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衣衫,听着从他胸腔传来的心跳,眼泪流了下来,沾湿了他的前襟。
  “萧楚,我在冷宫待了十年……”
  萧楚突然将我搂得更紧。
  “其实,从六岁不到开始,我才拥有了慕容槿的记忆,我一直以为我虽然是她,可她的身世和不幸不必要我来承受,但渐渐的,我潜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套进了那个圈子,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只知道,离开冷宫之后,当年的真相都浮上水面时,我恨了。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养母,一个为了权力地位抛弃亲生女儿,一个为了儿子的前途,甘愿守着那个秘密一辈子,她们究竟至那个无辜的女孩于何地呢?”
  “有时候,我都觉得所有的幸福对我来说都是镜花水月,要不就是真真实实的虚幻,要不就是背后隐藏着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的虚假表象,我多想逃啊,可是,老爷子的出现,让我留了下来。”
  “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我和老爷子之间的那种感情,连我都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那么短的时间,我会将他当作最亲的人,也许是那个时候我太需要温暖,而他正好出现,又或许,是他的真心打动了我,让我敞开胸怀去接受这个半路的父亲。总之,他是真真切切的住进了我的心里,和你一样。”
  萧楚稍稍推开我一点距离,看我的目光平静如水,开口亦是波澜不惊,“你不信我?”他说出的每个字仿佛都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我的心凉了下去,这算什么,暗示吗?
  “萧楚,在地宫的时候,夜珈蓝和我说了血麒麟的诅咒,她说血麒麟是统一天下的关键,而我则是解开这个关键的关键,她的话也许有挑拨的成分,但是也不全是不对是吗?”
  萧楚眼神突然犀利起来,“你见过夜珈蓝了?”
  夜珈蓝,又是夜珈蓝!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提起这个人!
  “昨天她也在地宫?”萧楚步步紧逼,话语中有不容你不回答的霸道。
  我心一痛,湿湿的液体再次从眼角滑落。
  “萧楚,你回归主题好吗,这个时候我不想谈这个人,我……唔……”小腹一股钻心的痛传来,让我身体一僵。
  “槿儿!”萧楚终于有了我熟悉的表情,那是只对我一人才有的紧张感。
  我看着他摇头,“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萧楚紧绷的脸色稍稍缓解,环在我背后的大手移到我的身前,落在我的小腹,然后一股热热的气流被注入,从那里蔓延开来,舒服的感觉传至四肢。
  萧楚是用内力为我挡去疼痛啊。
  我心软了下来,依偎进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什么,脑袋变得昏沉,突然很想睡觉。
  “槿儿,先睡一觉。”萧楚紧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怀里的人在内力的作用下,很快就睡了过去,白皙的脸蛋,泪痕依然。
  萧楚微微低头,吻上她的眼睛,轻轻吸吮挂在眼睫毛之上的泪珠,有些苦涩。
  直到此时,他眼中才流露出他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那是伤痛,是不愿意被槿儿看见的伤痛。
  眼眶渐渐湿了,他将脸埋进槿儿暖暖的颈窝,眼泪顺着她的发丝,无声的流下。
  槿儿,你和你父皇相处不过两年,你就不顾一切的想保护他,那我和父皇二十几年的感情,我又该怎么做?你可知,你尚且有尽孝的机会,而我,从昨天开始,就再也没有了。
  自古君臣父子,除了儿时那记忆模糊的几年,他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当作父亲,之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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