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要忘了我可是大夫,大夫的职责就是照顾病人。方才我为王妃把脉,观王妃脉象,乃是久病体虚,然并非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先前各位大夫针对这点用的是大补的方子,以求固本经元。然王妃虚不受补,反倒身受其害,热毒攻心,以致身体每况日下。”
“公主当真能救王妃?”刚刚说话的丫头欣喜地问道。
不等我回答,小翠开口了,“那当然,我家公主医术了得,那是当世名医空□人的嫡传弟子,这世上还没有公主治不好的病,连四皇子的腿都是我家公主治好的,连太医院的那些人都对公主的医术惊奇不已。公主不但医术了得,而且还会研制许多奇药……”我再一次觉得小翠生错了年代,这样的口才不去当记者可惜了。
无视小翠的聒噪,我对王妃说道:“王妃若是信我,以后让槿儿来调理你的身体吧。”
王妃垂下眼眸,过一会儿复又张开,向我微微颔首,“那就有劳公主了。”
“王妃以后少服那些补药了,我待会开些温和的药,第一个月每日一剂,情况好转的话,改为三日一剂,王妃平时还是多下床走动,这样对身体好。”虽然……诶,权当死马当活马医,能尽多少力是多少了。
丫鬟点头一一记下。
“不过,王妃的病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体弱,可大部分还是因为心中有结。多年来思虑过甚,郁结于心,所谓心病终须心药医。王妃还是放宽心,该忘的忘。”我见她似乎不愿放下心中的事,又道:“王妃要为王爷和世子想想啊。”
她有所动容,眼中满是悲恸凄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眼神,永乐王对她不好么?不可能的事,就凭这府中没有一位侧室侍妾,而她又长年卧榻来看,永乐王已是这世上难得的丈夫了。
“母亲!”我转头,看见慕容逍遥风尘仆仆而来,我起身。他匆匆的望了我一眼,就扑到王妃床头紧握她的手,担心的问道:“母亲,你没事吧?”
王妃似乎正要说话,却在这个时候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然后一口气就晕了过去。
逍遥神色一慌,握住王妃的手,输入真气。
我从小腿处取出银针,刺入王妃的各个重要的穴道,又从怀中取出一颗九转还魂丹,给她喂下,王妃脸色好转,脉象也趋于平和。
逍遥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多谢。”
我微笑着摇摇头,本来就是大夫的职责,一颗九转还魂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等逍遥安置好王妃出来,我已经在室外等候。
“听管家说,公主是来找在下的,不知何事?”
我拿出昨日配的解药递给他,“我知道那天的黑衣人就是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但没有你,恐怕我也不会这么轻松获救,所以特地来感谢你,顺便送上牵魂引的解药。”
逍遥眼中闪过惊讶、探究、疑惑,“你怎么会有解药?”
“是我回去后自己配的,其实牵魂引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如果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总之,这个人情我还了。”
逍遥握紧手中的药瓶,也不再继续追究这个问题,说道“公主医术高明,今日见公主施针,迅速准确,果然名不虚传。母亲久病在床,身体羸弱,刚刚服下公主的丹药,脉象平和许多,不知刚才母亲服下的是什么灵丹妙药?”
我心思一动,一个计划成型于心中,“是九转还魂丹,顾名思义,就是奄奄一息的人吃了也会活过来,不过这种药很珍贵,我炼一颗要花费很多精力的。”
逍遥凝神,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我又说道:“王妃的病虽然很重,不过也不一定要九转还魂丹的,其他方法也可以慢慢治愈的。”
逍遥眼睛一亮,问道:“公主有把握治好我母亲的病?”
我望着头顶的屋檐,幽幽道:“把握说不上,尽力而为吧,不过,我要收取诊金的。”
“诊金?”逍遥一愣,随即说道:“只要在下帮的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我听慕容朔说你可以拿到江湖上的暗器?”
逍遥若有所思,试探性的一问,“公主原来是想要暗器?是用来防身?”
“对啊,这个诊金如何?”
“防身的暗器自然没有问题。”
“好,明日开始我就为王妃诊治,我会给你三颗九转还魂丹,但我还要追加一个条件,永乐王府随我自由来去,除了治病,其他的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可以过问。没意见的话,我们击掌为誓!”我抬起右手。
“只要不威胁到永乐王府,不伤人性命,我逍遥绝不多管闲事。”他也抬起右手,两手相击,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自从上次在皇宫里兜兜转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去冷宫的路之后,我就没再迷过路了。一来是总有人给你带路,二来,皇宫的地形也被我摸了个透。我一向不喜欢有什么东西不在我的掌控之内,熟悉周围地形对我也有好处,八路军当年打游击战不就是靠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么?
可是,这是我的悠然阁么?我没走错?
转头看看小翠,破月和弄影,她们也是一脸茫然。
这楼阁的确是原来的楼阁,园子也是原来的园子,可是,哪多出来这么多的东西?先不说那些珍珠玉翠,琉璃翡翠,也不说杂耍玩具,纸鸢书画,更不说木具人偶,盆景花草,就光看那些……呃……飞禽走兽,就让你傻眼了。两只大笼子分别关着两只五彩羽毛的孔雀,地上滚动着几只小白球,仔细一看,竟是手掌般大小的小白猫。走廊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鸟笼,画眉鹦哥跳跃其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几个宫女太监手里还抱着狗啊,鸡啊,松鼠之类的东西。什么时候这里变成了动物园,还是家禽展览中心?
马德海眼尖,看见我回来了立马跪下请安,怀中还揣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银狐。其他人也各自带着怀中的小动物下跪,有两个宫女手一个不稳,怀中的鸡就飞了出来,在空中落下几片鸡毛。
“公主,这是皇上特意派人搜集民间的奇珍异宝,杂耍玩意,专为公主解闷用的。一箱是珠宝首饰,内有翡翠如意,东海大珍珠,南海夜明珠,蓝田青石玉,滴血玛瑙,琉璃小宫灯。这两箱是民间流行的玩意,有皮影,陀螺,蛐蛐,……这是牡丹,芙蓉,茉莉……斗鸡斗蝈蝈……”
马德海一大串的话念下来,我却没有心思仔细去听了,思绪飘回到几天前。
那日我陪环姨去花园里散步,环姨的身体暂时稳定下来,在我和太医院的那些前辈精心照料下有点起色,不得不说那些珍贵的药材确实比一般的草药功效大。
我和环姨散步时不喜欢有人打扰,所以,小翠她们并未跟随,就连我要去的花园也被“清场”过了。可是没想到却隔着一面墙听到了些话,说话声不大,但足够我了解对话的全部内容。
“听说皇上为了菁华公主下令让地方官员献上奇珍异宝,为博公主一笑,献上的东西公主若是喜欢,有官的加官,没官的赐官。”
“嘘——你小声点,上头不是发下话来,不能讨论菁华公主的事,否则没咱好果子吃。那个小兰的教训还不够么。”
“活该她倒霉,竟然在皇后面前说公主侍宠而骄,没有教养,恰巧被皇上逮个正着,自然脑袋不保。不过现在这里除了你我,又没有第三个人,说说又何妨?”
“话是这样说,总归小心点没错。那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那当然,我那位在京肇司做事,他说那个王大人到处张罗好东西准备送进宫呢。”
“皇上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公主真好,以前淑仪,淑琪两位公主在的时候,皇上也没这么个疼法啊。”
“听说……”那宫女突然压低声音,只能听见几个词语,像是 “华妃怀孕”。
华妃有没有怀孕和我无关,但是她们提到的献宝买官之事让我心里急不舒服,还有那个说我没教养的大胆丫头,其实我倒不觉得我受了多大侮辱。本来嘛,最讨厌宫里那些磕头请安装淑女的破规矩了,我一受过现代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在党的呵护下健康成长的五好青年怎么甘心让自己的思想意识倒退到古代呢。再说了,也是她笨,说我没教养,不就是透过我骂慕容战么?你说就说了,偏偏还让人逮个正着,这就是你倒霉了。
不过,吾不害伯仁,伯仁却因吾而死,人命在这里实在是贱,在位者一不高兴就得有人负责到阎王殿报道。摸摸脖子,谁知道哪天这颗脑袋就不再这身体上了。慕容战今天对你百般好,全是凭着对我和娘的愧疚之情,若是这愧疚感的保质期一过,再像我现在这样我行我素,小命休矣!我一直以为,他既然有将妃子和刚出生的女儿送进冷宫的魄力,自然不在乎再表现一次他的这种魄力。
看着满庭院的花花绿绿,突然觉得好笑,这算不算是西瞿版的“烽火戏诸侯”和“一骑红尘公主笑,无人知是玩意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我知道慕容战算得上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绝对是做不出为了这个而给办事的人加官进爵的荒唐事,那宫女说的话也不见得全是实情,谣言这种事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就像那个哈雷彗星降落地球阅兵的笑话一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确派人去找这么一大堆的东西来。
诶,不知道那些底下的人是怎么把这些市井之物收集起来的,突然想到读初中时学的那篇白居易的《卖碳翁》,“半匹红绡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碳值”,强取豪夺也不是不可能。杨贵妃缢死半马坡,西施为国委身于夫差,却落得无国五家的地步,算来这罪魁祸首都是背后之人,下场凄惨的是她们,遭千古骂名的也是她们,总之一句话,红颜祸水。如今,慕容战为我寻找那些东西,不知道扰了多少家的民,抢了多少人吃饭的家伙。外面那些百姓还不知怎么想我这个菁华公主呢,不会哪天出去被识破身份后就被人泼硫酸,扔鸡蛋吧。诶,这算怎么一回事?
老爷子啊老爷子,你是宠我还是害我?
“马公公,我喜欢清静,这些鸡啊鸟啊叫得我心烦;我也不闷,反而忙得很,不需要这些东西。你告诉那些办差的人,让这些东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别嫌麻烦胡乱处置了或是私吞了。破月弄影,送客。”我越过一园子的琳琅满目,径直回房去了。
晚上慕容战来了,我态度淡淡的,白天的事他也没说什么,像往常一样跟我东拉西扯的。他问一句,我就答一句,他的热脸贴上我的冷屁股,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其实我觉得自己挺过分的,就算他日后对我怎么样,那也是我自找的,况且一切还是个未知数,何必为了一件有可能发生的事跟现在的自己过不去呢?
罢了,不去想了,随遇而安,随波逐流,随它世界怎么个变法,我以不变应万变!
第十六章 逍遥
这些日子,我隔两天就往王府跑,也是想多出宫呆一会儿吧。不知道为什么,待在冷宫里,不觉得皇宫有多憋人,出了冷宫,却憋得慌,活动范围大了,心中的天地方佛一下子变小了。只觉得无论走到哪里都走不出去,换了以前,在小小的院子里,我的心像是会飞一样,飞到外面去,飞到我自己幻想出来的理想国中。
每当踏入宫门的一刻,我都会想我为什么会一次一次的回到这里,如果没有环姨在里面,我会不会义无反顾的潇洒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的离开这里。除了环姨,慕容朔和老爷子呢?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在我心里有了位子。许是陪慕容朔在夕枫苑里看书写字,他一脸无奈的对着我的字唉声叹气;我整他时他好整以暇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然后又冷不防的摆我一道;有时像个大人一样对我说教,搞的我不曾想起他和我年纪一样大,有时又像个正常的少年任性的要你陪他做这做那,看我越窘他越得意;腿还没好的时候,看到他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落寞,也会为他心疼,更加坚定要治好他的残疾;再到后来对我产生误会得知真相后的不理不睬,遇到危险时第一个找到我带我回宫。
老爷子呢,无论多忙,每天他都会来悠然阁坐坐,陪我说话,即便我不耐烦,他也不会恼,反而会赏赐更多的东西。我高兴,他会像得了珍宝一样露出笑容;他纵容我在皇宫里“横冲乱撞”,纵容我无视礼教规矩,纵容我的一时兴起,娇蛮任性。许多事情上我都可能是他的例外,做其他人不敢做的事。也怪不得人家说我“恃宠而骄”了。可我总感觉这宠爱来的太突然,太意外,又太不真实,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等时间一过。便消失的如同不曾出现过一般,让人惊慌的后怕。
在永乐王府,为王妃诊治的时间不长,每次也只是半个小时而已,我有很长的时间空出来做我想做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我不太尽职,敷衍了事,尤其是大孝子逍遥,可王妃身体渐好却是不争的事实。这段日子以来,我也教他一些针灸、看脉、用药之法,毕竟,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不会太长,王妃的病不可中途而废,这场治病长跑,最后的接力棒还是得交到他手上。
多余的时间,我和破月弄影就到城里胡逛,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几乎都被我走遍,这个社会的生活形态基本上被我摸清。
逍遥也果然遵守约定,给我找来几样暗器,其中一种叫桃花劫,表面上看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雕刻着桃花的护腕,实际上暗藏机关。护腕下有一个极细的小口,引出一跟铁丝绕城一个针眼大的圈,将铁丝拉出三公分的距离,护腕便会射出两枚银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次只能装两枚银针,一次用完之后,必须重新装入银针。
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出门之后,又有两位女侠保护,这些防身的暗器看起来确实用不着,破月弄影只当我有备无患,而逍遥虽然答应我除了王妃的病,其他事一概不过问,却也经常明里暗里的提醒我不要用错了地方。我总感觉这个人像是知道我做些什么,但又没有完全猜对。
西京北郊外是马场,除了狩猎时期,平常日子唯有皇室成员才可以进入,林中鸟兽大半是人工捕猎而来放养在此处供人二度捕猎的。马场广阔,饲养了许多马儿,还有几匹汗血宝马,汗血宝马是西域珍宝,汉武帝时期,曾为了这汗血宝马发兵数十万攻打大宛,当世,中原境内,只有皇室才拥有这宝马。对于这样的马,我只能远远观望了,所以,逍遥只牵了一匹温顺的小白马,让我慢慢开始学。
小白马虽然温顺,也有被我折磨的不耐烦的时候,我骑在马上,总感觉会掉下来。马儿不跑还好,它一跑,我除了夹紧马腹勒紧马缰之外,还会下意识的抓牢他的脖子,白色的脖颈上就留下几道红色的抓痕。两三次之后,那匹白色的马就不让我靠近了。
今日,逍遥又找来一匹马,个头比原先那匹稍大。我骑在上头,他牵马走在前面。
“这围场修得这么大,除了狩猎时期有用,其余时间都空着不是太可惜了吗?”如果在现代的话,可以建个休闲中心,赚大笔大笔的银子。
“也不是一直都闲置,皇上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来这里骑马。除了狩猎,这里也会举行赛马比武。”
“比武?是不是选武状元?”
逍遥回过头来看我,“武状元是什么?”
我诧异道:“难道你们这里没有状元?那科举呢?”
逍遥更加茫然,“什么是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