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又不是没看到。安乐低着头,还是一副心虚样。
看见她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闻人玄琢不禁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十四,你这样教我怎么放心丢下你,一个人出远门呢?”
“你又要出远门了?!”
“对,十四,我一定尽速把事情办完,很快就会回来,听我的话,不要随便到瓦市去,咱们不是还有很多酒楼食肆吗?丰乐台的灌场包子、诸色春卷,太和楼的东坡肉、荷运兜子……你不是都很爱吃吗?我已经吩咐下去,只要是你想吃的东西,下人们随时会替你准备,所以——”
“我不要!”
“听话,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十四,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你骗我,你都说很快会回来,可是,你每次一出门,都要教我等好久……”说着,她扁起了红嫩的小嘴,赌气地说道:一:我不管!我要回京!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京呀!“
她怎么总是任他说不动呢?闻人玄琢动了一丝怒气,“不许任性!”
他凶她!安乐倔强地抿住大哭一场的冲动,“我没有……你欺负我,你这个大坏蛋,我不要理你了!”
“十四!”见她跑掉,他跟着追上去。
“不要追过来!”她回眸娇喝住他追随的脚步。
闻人玄琢在她眼前站住,并没有继续接近,“你听我说,现在不是让你回去京城的好时机,所以我——”
“这也不是好时机,那也不是,如果回京的时机教你再这样挑下去,我看咱们干脆一辈子都别回京好了!”
一语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如此。”闻人玄琢苦笑了声,语带双关地说道。
安乐扁起了红嫩的小嘴,“你到底又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反正,现在除了回京之外的事情,我统统都听不懂!”
“十四!”
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回了寝院,安乐忽然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冷不防地回头,双手抱胸,挑眉睨他。
“站在这儿。”说完,安乐转身跑进房里,还不时地回头盯住他,看他有没有照自己的话去做。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门口,手里多了一条红绢巾。
“你想干什么?”闻人玄琢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安乐不理他,自顾自地把红巾绑在门上,完事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不准进来。”
才说着,她就站进门内,把门一甩,砰地一声,躲在里头再也不理睬他,管他这男人在门外气得跳脚,她都不理。
没错!闻人玄琢心里实在怄极了。因为她在门上绑上红巾也就算了,竟然又在片刻后再度开门,在他的瞪视之下摆上一个“法宝”,四目相交,互瞪了一会儿,她才又结实地把门给甩上。
※ ※ ※ ※ ※ ※ ※ ※
“呜呜……大坏蛋,闻人是天底下最坏的大坏蛋!”
才把自己关进房里,安乐一双小拳头攒着两泡泪眼,大哭的声势宛如长江溃堤,排山倒海而来。
如果,她之前真的嫁给了那个什么……反正,就是她永远记不住名字的鬼汗王,那现在,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呢?
一定不会!她忿忿地想道,要是自己真的嫁给了那个汗王,绝对是过得幸福又美满,因为,她可是堂堂大天朝的十四公主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汗王岂敢对她不敬?他绝对会把她给捧得高高的,就像娇客一样伺候,才不会像闻人三不五时就气她,让她一点身为公主的威严也没有……
可是,良人把她当公主尊敬是一回事,至于会不会像闻人这样温柔宠爱着她,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可是……可是……
她抽抽鼻涕,忽然又悲从中来,“哇……闻人是大坏蛋!天底下最大的大坏蛋啦……”
※ ※ ※ ※ ※ ※ ※ ※
静下来了!
还不到半个时辰,房里的哭声渐小渐悄,最后转成一片安静,闻人玄琢站在门外,蹙起眉心,瞪着门板半晌,才试探地唤道:“十四。”
“……”没人回应。
“十四,你快开门,听我把话说完。”他瞥了系在门上的红巾子,忍不住叹了一声,她这不就摆明了不让他进去吗?
“玄爷,你何不把事实告诉公主,让她断了回京的念头呢?”金腾早就耳闻瓦市里的骚动,特地超过来看看。
对于属下的这个提议,闻人玄琢不禁为之绽开一抹苦笑,神情晦涩,仿佛在他的胸臆间潜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衷,语气讽刺地反问道:“我能吗?能告诉她吗?不,我不能,绝对不能!”
“爷……?”
“我不能在尽一切力量保护住她的完好之后,又亲手毁掉她。”
“可是公主她——”
他扬手制止了属下的话,“就让她继续误解下去,任何事情都不许对她说,因为,有些事情总是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而他,就是那个愿花一切的代价让她幸福的人。
※ ※ ※ ※ ※ ※ ※ ※
一片、两片、三四片……
五片、六片、七八片……
放眼望去,天地之间一片雪白。一片片的雪花冰片儿渐渐地飘落、渐渐地覆盖了整个大地,将她触目所及的一切染成了绝对的雪白。
吹暖了自己冰冷的小手,少女跑到小亭檐下躲雪,不过,在她之前,这个小亭里就有了客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亭央,神情冷魅地望着亭外的雪,感觉他并不是特地来躲雪,因为他看起来比雪更冰冷。何惧之有?
起初,少女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过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脸上的表情冷冷的,只是淡然地瞥了她一眼,闷不作声。 。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尸她再度迫问。
然而,回答她的,犹是一片沉默。
“我叫安乐,你呢?”
过了片刻,她的问题依旧得不到回应,这时,安乐已经不盼望从男人的身上得到什么答覆,就当做是有人陪着,开始自说自话道:“我喜欢雪,我在雪天里出生,从小时候起,只要逢冬时恰遇我心情不好,天空就会飘雪,就像是老天爷想让这个世果变得可爱美丽,想逗我开心似的……”
说着,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雪白的瓜子脸蛋显得有些黯然,“可是,我现在看着雪,心里却仍然不快乐……”
黑色的眼眸轻轻地扫了她一眼,男人不语的神情一时间变得深沉,仿佛是一把锐利的刀,可以穿刺她的心思。
忽地,他的双手有了动作,衣袂也跟着轻扬了下。
安乐以为他要离开,急忙地唤住了他,“你不要走呀!你不想跟我说话,那你就一个字也不要说,如果你是不想听我说话,那我就不说……不行,我想跟你说话,你不要叫我闭嘴,好不好?”
她一双亮晶晶的美眸就像小狗般巴望着,对他的反应屏息以待。
男人回首,依旧沉默不语,挑眉淡觑了她一眼,深邃的黑眸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这一瞬间,他冷峻的脸庞看起来不再面无表情,多了一丝丝平易近人的味道。
“你答应我了,对不对?”她小巧白嫩的脸蛋充满了希望,不过,他依旧不吭半声,惟一回答她的,是兜头盖下来的黑色男袍;安乐手忙脚乱地把沁染着一丝男人体温的抱于从小脸上扯下,纳闷地看了看手中的炮眼,又抬头纳闷地看了看他,“你这是干什么呢……”
“把它披上。”他看她迟迟没有行动,再度冷哼了声,“不论老天爷多厚待你,你都只有一条命可以被冻死。”
“啊……”对于他这个举动,安乐起初感到愕然,不过,她随即绽开一抹甜美的微笑,欣然地接受他的好意,将他宽大的氅服被在身上。
好暖和,安乐笑眯眯地想,并且七手八脚地想把坠垂在雪地上的毛氅下摆往上拉,不过,她拉上了左边,右边就跟着往下掉,顾及了前面,背面就不听话地拖华在地上,她足足努力了半刻钟,完全没有发现身旁的男人正以一副冷眼旁观着她的狼狈。
。“你的声音好好听,为什么你不喜欢说话呢?尸她一边忙着,一边好奇地问道。
不是她自己说可以别理她的吗?男人无语,并且回给她一副奇怪的眼神,淡然地轻哼了声,继续旁观她的狼狈,仿佛那一件教她手忙脚乱的大袍子,是他故意丢给她的麻烦。
“你不要以为我说你声音好听,是在侮辱你的男人尊严喔!其实,声音好听的男人很少呢!你的嗓音低低的,才不像宫里那些太监一样,说起话来,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鸡。听得真教人难过。”她觉得他一定误会了,所以又不死心地解释道。
“不要拿我跟那种人比较。”男人的眉心一蹙,眼光顿时冰冷。
“啊!你又说话了!”她兴奋的表情就像是又得到了一件宝贝,最后,忙得不亦乐乎的她终于想出了解决的方法,她把大氅的右边下摆交到他的大掌中,自己拉住了左边的下摆,娇小的身子住他身旁一靠,然后,她开始有了空闲可以好好说话了!
这对男人而言,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情;他低觑了自己的手掌一眼,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乖乖伸手替她解除这个被大氅淹没的危机,让自己那么快就再度陷入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痛苦中。
原来,他把自己的氅服丢给她,真的存留了一份教她乖乖闭嘴的心眼;男人低觊了她一眼,撇了撇唇角,颇有恍然大悟之感。
“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见我的话?”
“听见了。”
“可是你都没有回答我耶!”她挺老实地回这。
他蹙起眉心瞪了她一眼,还是无话;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理她。
过了一会儿,安乐发现他似乎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圆圆亮亮的美眸又抬了起来,“你难道真的不觉得自己应该要回答我了吗?对人家的问题听而不闻又没反应,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耶!所以——”
大概真的听不下去了,男人做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高大的身影眨眼间就飞出了丈外,黑色的身影在雪地之中,格外显眼。
安乐看傻了眼,急忙地在他的身后大叫,似乎想取“亡羊补牢”之效,“不妻走!再陪陪我好吗?你不要走呀……”
第3章
“求你不要走,不要走……”
睡得迷迷糊糊,依稀之间只觉得心急又乱,张开了双手,不断地往半空中探寻,仿佛想要从空气之中捉住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却要不到,雪白的小脸急出了冷汗,这就是闻人玄琢所看见的样子,他倚坐到床畔,轻轻地想将似乎正在做噩梦的人儿拍醒。
“醒醒,十四,你快醒醒。”
“你不要走……不要走啦……”安乐感觉到了温暖,嗅到了一丝熟悉好闻的男性气味,微微一笑,才正想安心,却又被人轻拍着脸颊,她正想喊“叫你回来,不是让你来虐待我的”时候,又听见了着急的呼唤。
“十四!”
“相公?”她缓缓地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张与梦境中完全相同的脸庞,只是梦里的他冷淡,现实中的他看起来挺着急的。
“你怎么了?刚才一直在说梦话,神情看起来挺着急的;你梦见什么了?是噩梦吗?”
“我做了一个梦,好长的梦。”
“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了你,梦见了第一次与你见面的时候,那天好冷,才刚下雪,我偷出宫去玩,恰好碰见了你,那天你没说什么话,却跟我一起在雪地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你记得吗?”
“没忘。”他笑着摇头,心想那天她追在他的身后,哭得淅沥哗啦的,他能够不回头、不理她吗?他表示自己依旧把那天的事情记在心里,只是,那真的是他与她第一次的见面吗?
真正的实情,大概只有他心底清楚了!
“我好怀念那时候的光景,江南的风光虽然明媚,可是不会下雪,我喜欢下雪的日子……”去年冬天她初到杭州,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这里的天气比起京城略为湿冷,却教她等了半天,都等不到下雪,心里怄极了!
“这里也会下雪,只是恰好没教你瞧见,听说去年就下了大雪,雪积到了寻常男人的膝盖,丈人们根本就不敢让自己的孩子去上学堂,生怕积雪太厚,自己的孩子会走不动,不小心给埋进了雪堆里,十四,今年没瞧见,咱们还有明年不是吗?”
“回京城不是快一些吗?那儿每年都下雪。”她昂起了小脸,想看他对于这个话题如何回答。
“多穿件衣服,天气变冷了,小心着凉。”说着,闻人玄琢随手替她罩上一件紫色的小袄卦,动,作非常熟练,仿佛已经很习惯类似的事情了,一如以往,对于她提到回京之事,他总是充耳不闻,不做任何回应。
“相公,你知道吗——”她说到了一半,忽然又不说了,一双水灵灵的美眸瞅着他不放。
“嗯?”他笑扬起眉,表示愿闻其详,望着她的表情显得好温柔。
成了亲,真的会彻底改变一个男人的性格吗?安乐心里万分纳闷地蹙起眉心,心想:以前的他明明又冷酷又迷人的,可是,怎么与她成了亲之后,好像就有点走样了?
倒不是身材走样,他依旧俊朗迷人,每晚拥抱她的修健体魄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丝不该有的赘肉,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只是,他的个性似乎有了极大的转变,对她呵护备至、嘘寒问暖,就连她嫌家里无聊,出去与外面的孩童们厮混整天,他从来也不吭半声,总是在夕阳西下之时来接她回家,他总是用宽大的手掌包住她的小手,牵着她走回家。
这样的他,看起来与一般寻常男人似乎没有两样,完全不复当年那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酷模样!
为此,她的心里有一点小小的失落感……
不过,她怎么觉得事情好像有点怪怪的呢?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里,虽然是属于他们两人的寝房,不过,他不应该进来的呀!
“怎么了?十四,你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他微笑着,柔声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对!他不该进来的!
她忽然把一切事情都想通了!就在昨天晚上,她才刚与他吵架,为了什么事情……嗯,她忘了,不过那并不是重点,反正他们……不,或者应该说是她,常常为了一些芝麻小事跟他吵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