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码短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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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码短篇集-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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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太太叶如茵缓缓说:“江家昔日在南非拥有”小小钻矿,后来被盎格罗阿美利加公司奥本威默氏收购,这才转到东南亚投资,故此对黑暗大陆颇有了解。”

  这无异解释了江氏财产来源,马思融更觉亲切,因说:“最近不少动物濒临绝种,狩猎已全面禁止,我等已无用武之地。”

  美丽的叶如茵却毫无惧色地笑了,环顾室内标本,问:“马太太为什么不进来?”

  马思融有点遗憾,“她颇有妇人之仁,觉得狩猎残忍。”

  叶如茵仰起头笑,“可是人类祖先全属猎户。”

  马思融也笑:“如茵你说得是。”

  他们走出标本室,马太太准备了咖啡,两个男人又谈了一会生意上细则,江日长见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告辞。

  归途中江氏夫妇略为沉默,然后,江日长说:“一切如意料中发展。”

  “可是,”叶如茵对丈夫说:“马太太胆怯。”

  “不要紧,马思融是嗜血之徒,你看到他的狩猎照片吗,有些是今年才拍摄的。”

  叶如茵笑,“是,照片中吉甫车是最新款式。”

  “我认为可以吸收马氏进入我们组织。”

  叶如茵微笑,“他绝对具资格。”

  江日长忽然感喟了,“地球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品种。”

  叶如茵颔首,“谁说不是。”

  江日长讲下去:“不但无限度杀戮动物,且不住互相残杀,天性凶暴。”

  叶如茵笑着接上去:“大部分如此,连他们的上帝,在毁灭罪恶之城之际,都找不到一个义人。”

  “如茵,我们真幸运。”

  “是,猎户座是一个平和的世界。”

  车子已驶抵郊外别墅,江氏夫妇下车,进入屋内。

  这间别墅面积宽敞,设备先进,特色是没有太多家具摆设,留着许多空间。

  叶如茵坐在沙发上,“同他们做朋友,有时真是怪累的。”

  “不要紧,上头知道我们苦处,不久便可调返总部。”

  如茵感喟,“离乡别井,真不是易事。”

  “可是,在落后地区生活,也可享有特权。”

  如茵娇慵地笑,“是,至少你可以继续享受你喜爱的运动。”

  江日长,那是他在地球上用的名字,站起来,穿过一条长廊,走到一间大厅之前,推开两扇门,室内灯光自动亮起。

  室内四面墙壁上挂满标本,原来他家里也有一间那样的房间。

  江日长对妻子说:“地球上许多动物都受到保护,正如马氏所说,狩猎已不能公开进行,可是世上到处有战争,在战场中杀戮,宛如狩猎,刺激或有过之。”

  “下次请马君来参观我们的标本。”

  叶如茵说:“这不过是一项运动。”

  “当然,他们觉得所有动物都该杀,我们也觉得他们与他们的动物无甚分别。”

  江日长离开标本室,灯光自动熄灭。

  
  









通灵

——选自亦舒中篇小说选《密码》

  范上俊最反对灵异之说。

  连带讨厌人家看相算命占。测字扶乩。

  有一次,同事请了堪舆师来验一验办公室风水,也受他冷嘲热讽。

  “啊!风水好便不干了,都可回家翘起二郎腿吃用不愁。”

  同事对他十分容忍,但笑不语。

  “这里放一只鱼缸,那里挥三枝竹叶,均可挡煞?难怪江湖术土财源滚滚而来。”

  他亦恨头特异功能,“一只瓶子里的药丸搬来搬去,是真的又怎么样,国运会因此亨通吗,人民会有何得益?”

  换句话说,他是通通不相信。

  范上俊性格活泼豪爽,从不信邪。

  约会异性,看到某小姐腕上若缠有红绳之类,必定放弃,他至怕人迷信。

  一并连气功也反对。

  一位功夫师傅循循善诱:“范先生,人体内有气──”。

  被他一句话打断:“人当然有气,若果无气,即系断气,怎么活得下去。”

  人家只好僵在那里。

  范上俊一生不看中医,他说:“尤其反对孩子吃中药,脑膜炎之类急症非立时三刻送医院急症室会有性命之虞。”

  亲友同他说:“许多癌症病人都在研究中药。”

  这次轮到范上俊不去与他们争辩。

  一日下班,同事们窃窃私语,看到范上俊,不约而同噤声。

  范上俊笑问:“在说何人是非?”

  大家答:“你。”

  “我有什么不妥?”

  “你大概不会跟我们去算一算前程。”

  范上俊心中有气,“年轻人,前程靠双手努力。”

  同事们大笑,“他真信勤有功戏无益,满招损谦受益。”

  范上俊气结,“也好,与你们同流合污一次。”

  那个算命的地方并不如他想像中那般肮脏阴森,那是一家中药店后堂,摆着一张酸枝桔子,几张西式椅子。

  一旁有人在煎中药,香闻十里。

  范上俊觉得很舒服,他选比较远的一张椅子坐下。

  不消片刻,一位中年女子从走廊走出来,众同事都露出尊重恭敬的样子来,说道:“五姑娘,有事请教。”

  范上俊、心中暗暗好笑,这大抵是什么半仙了,自称通灵,能知过去未来。

  女子皮肤白曾,衣服整齐,相貌普通,可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抬眼之间,目光扫遍全场,范上俊一凛。

  同事们纷纷出声请教前途,都得到中肯的答覆,十分满意。

  轮到范上俊,他不语,只轻轻咳嗽一声。

  那五姑娘稍带寒意的目光又扫到他脸上。

  她看他半晌,轻轻说:“这位先生不用看。”

  范上俊忍不住问:“为什么?”

  她站起来,“我就说这么多。”

  同事们不在意,纷纷付出相金。

  待他们都踏出店堂,过了马路,范上俊忽然说:“我回去买包陈皮梅。”

  同事拉住他,“一起去喝啤酒吧。”

  “你们先去,我随后跟来。”

  “我们在牛与熊酒馆。”

  范上俊与他们摆摆手,匆匆忙忙过马路,他心不在焉,没有看清交通灯号,一辆红色小跑车刹车不及,险些撞到他身上。

  他可以听到途人的尖叫声,电光石火间范上俊避过那辆车,不敢迟疑,直向那间药房奔去。

  他喘着气,呼,好险。

  抬起头,认清招牌,拉了拉外套衣襟,他走进后堂去找五姑娘。

  他须把话问清楚。

  五姑娘还在后堂,正收拾桌面上的笔与纸。

  他的语气不大友善,问道:“为什么我不用问前程?”

  五姑娘抬起头,看见是他,不以为忤,“范先生既然不相信,何必再问。”

  “我没有前程?”

  五姑娘额首。

  “危言耸听,怪力乱神。”

  五姑娘收敛笑容,“范先生,宇宙间充满奇异力量,人类实践科学知识有限,你缘何执着?”

  范上俊冷笑,咄咄逼人,“你真可判生死阴阳?”

  五姑娘无惧,“是。”

  “大言不惭,你到说说,我何时生,我何时死?”

  那五姑娘双目露出极其怜悯的神色来,“范先生,你真糊涂。”

  范上俊一怔,“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

  五姑娘走到窗前,将百叶帘拉开,“范先生,请看。”

  范上俊走近,往街上看去,只见途人围成一堆,正在看热闹,救护车呜呜驶抵,一辆红色小跑车的司机正受警察盘问。

  范上俊奇问:“这是什么事?”

  五姑娘回答:“车祸。”

  “有人受伤吗?”

  五姑娘忽然微微笑,“你还没看清楚?”

  只见护理人员把伤者抬到担架上放下,那年轻男子穿着灰色西装,好不眼熟,然后,范上俊看到他那灰白色毫无生气的脸庞,不禁惊怖地嚎叫起来,他看到了自己。

  那是他,那是范上俊!他原来根本没能避开那辆跑车。

  这时,五姑娘转过头来,温柔地说:“我若不能通灵,又焉能与阴灵说话。”

  
  









吻盗

——选自亦舒中篇小说选《密码》

  深夜,酒吧,灯红酒绿,人挤人,到这种地方来通常只有两个目的:一,买醉,二,希望有艳遇。

  李汝敦,男,四十四岁,身形维持得还可以,只是前额头发略为稀疏,他抱着第二个目的,在酒吧里已独自坐了近两个小时。

  前几天有年轻的同事告诉他,在这里被两个金发女郎同时看中,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夜云云,李汝敦觉得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故此到此守株待兔。

  女孩子不是没有,他也不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李汝敦贪婪,他希望挑一个绝顶漂亮的。

  花点钱无所谓,至要紧物有所值,是不是。

  他金睛火眼那样打量来往的女客,虽然已经深夜,却毫不气馁。

  每隔半小时,他叫一杯混合酒,却又喝不完,一排那样放在小桌子忽然之间,李汝敦眼前一亮,一个高佻丰满的身形出现,在他对面台子坐下。

  那女郎十分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出头,长头发呈波浪形,遮住半只眼睛,穿件银色吊带窄裙,端的风情万种。

  哎唷,她朝着他笑呢。

  李汝敦不由得转过身去看看身后还有什么人。

  没有,她的确是对他笑。

  接着,她自手袋取出一支香烟,却找不到打火机,作无奈状,看着李汝敦打出求助讯号。

  李汝敦在等待的一刻终于来临,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骤眼看简直像某位女明星,她行头打扮均十分时鲜,可见环境不错,也许,可以不讲钱?

  李汝敦连忙过去替她点火。

  女郎笑了,“我并不抽烟,我只是想认识你。”

  李汝数听了,十万八千个毛孔都舒服熨贴无比,为这种老掉了牙的勾搭词颠倒不已。

  他问:“为什么是我?”

  女郎笑笑,“你成熟、老练、稳重、智慧,是那种会得爱护及保护女性的人,我最喜欢这种男土。”

  “是是是。”李汝敦知道他终于等到了。

  女郎笑说:“我叫红颜。”

  李汝敦一怔,“也只有你配叫这样的名字。”

  红颜说:“谢谢你,来,让我请你喝一杯。”

  “你请我?”

  “为什么不?”她笑着到柜台前去买酒。

  季汝教看到她那曲线分明的背影,十分兴奋,今晚真是走运!

  红颜取着酒回来,把椅子拉得很近坐下,李汝敦可以闻到她身上清幽的香水味。

  “来,”红颜说:“告诉我关于你。”

  李汝敦清清喉咙,“我做成衣生意,是个商人,已婚,有两个孩子。”

  他留意红颜反应,女郎毫不介意,“会跳舞吧?”

  “会,我的交际舞跳得不错。”

  “那还等什么,还不带我去示范一番?”

  李汝敦迟疑”下,“舞厅夜总会都快打烊了。”

  “是吗,”红颜嫣然一笑,“你有什么好主意?”

  李汝敦鼓起勇气说:“我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到温哥华去了,家里只有我一人,我有副上佳的音响器材,……你说怎么样?”

  女郎大眼睛眨了眨,考虑半刻,李汝敦紧张地等待她答覆。

  女郎喝尽杯中的酒,“好吧。”

  李汝敦大喜过望,几乎有一阵晕眩,匆匆拉看红颜离开酒吧。

  他驾驶一部德国房车,把她载回近郊家中。

  红颜进门坐在沙发上娇慵地说:“好地方,有无美酒?”

  “有有有。”李汝敦立刻去张罗。

  接着,他又播放了悠扬的跳舞音乐。

  “来,”女郎踢掉了鞋子,“陪我跳舞。”

  李汝敦神魂颠倒地拥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女郎细腻的脸颊渐渐贴近,李汝敦只盼望如此良辰美景可以永留不去。

  他的脚如踏在九重天上,女郎轻轻在他耳畔哼曲子,她的朱唇就在他耳边摩挲,忽然间,那柔软麻痒的感觉移到他唇上,这是名副其实的一个香吻啊,李汝敦眼前发黑,突然失去知觉。

  第二天。李汝教想了又想,还是报了案。

  派出所两位警员慎重地帮他落口供,并且传来绘图员帮他拚出疑犯的样子。

  两位警员走到一角商议此案。

  “四十多岁的生意人,怎么好像昨天才出一”样,竟会相信年轻貌美的艳女会无故向他投怀送抱。”

  “唉,一觉醒来,发觉全身上下财物不翼而飞,还有,家中财物几乎搬个精光,连电脑及音响设备都不能幸免。”

  “那艳女显然有同党。”

  “是呀,他以为他钓人,其实人钓他。”

  “艳女已经不是第一次出动了,这是有组织罪行,专门利用漂亮的女子四出物色羊牯,行家叫她们吻盗。”

  “真是,在香吻中把麻药传到受害人身上,待他们失去知觉,里应外合,予取予携。”

  “受害者?他不是求仁得七吗,艳福不浅呀。”

  “据他说,都不知道怎么向妻儿交待才好,还有,连卧室中收藏隐蔽的一只小夹万也被抬走,里头有五只钻表及一套百余枚罕有金币。”

  “代价不少啊。”

  李汝敦总算完成口供,在表格上面签了名。

  不知怎地,在阳光下看去,他比昨夜老了十年不止,头顶上头发更为稀薄,脸容憔悴,精血像被什么妖怪吸尽了似。

  也许,他失去的不只是财物,吻盗偷去最名贵之物,是他的自信。

  
  









误会

——选自亦舒中篇小说选《密码》

  单身人酒吧。

  张海欣与罗国才正在物色有可能性的对象,目光炯炯,扫到每一个角落。

  所谓单身,即今晚尚无伴侣,寂寞的心忐忑不安,趁着夜未央,来到展销处,叫一杯饮料,细细打量,看到适合的人儿,好上前搭讪。

  世风日下?不不不,古时的庙会、元宵节,说穿了其实也是类似场合,你以为唐寅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秋香的?

  小张已经喝到第三杯威士忌了,他有点惆怅,“今晚没有机缘。”

  小罗安慰他:“时间还早。”

  两位男生都年轻,也算得上英俊,为着炫耀身段,穿着白色薄棉衬衫,一有汗气,那布料就贴在身上,健康身形展露无遗。

  也有长辈劝他们:“那种地方哪里有好女孩。”

  笑得张海欣打跌,可是,他们要找的,并非好女孩子,一日已经完结,工作了十多小时,他们需要松弛,需要娱乐,来到此地,毫无心理负担,不用再记得学历、业绩,在这里,只要合眼缘便可。

  与白天的冷酷理智世界完全相反。

  小张几乎肯定了,“没有,今晚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有只手搭过来,小张抬头一看,是位打扮入时的女子,正在喝黑咖啡,可惜年纪略大,脸容有点憔悴,可能有心事要倾诉。

  罗国才一见这种情形,连忙把小张拉开,他们走到一张小圆台坐下,小罗笑,“在这里,单讲肉体,不讲灵魂,我不打算听故事。”挤挤眼。

  酒吧气氛很热闹,琴师奏出一首古老流行曲《当烟雾迷了你的眼睛》,忽然之间,小罗说“看。”

  张海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修长女郎,走进来,她先摘下头上的帽子,再脱下外套,到柜抬前,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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