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上,”杨丹说道,“我不害怕高处。”
“我也不怕,”托勒说道,“我只是害怕会掉下来。”
“你不会掉下来的,”贝斯洛说,“你会格外小心的。”
“这是你的主意。”杨丹补充了一句。
“是库拉克的主意!”
“不,我说的是今天早上——我们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你说应该有人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杨丹点着头。当她的目光落到高高的塔顶上那闪闪发光的圆盘时,她的嘴唇咬了起来。“也许还不算太高,我可以爬上去试试。”
“我上去。”托勒嘟哝了一句。
“你不一定要上到最顶端去,”杨丹对他笑着,说:“这样很好,你要抓得紧一些。”
这时,托勒已经站到了库拉克的肩膀上,正在接近垂直的梯子。“我抓不到它,还有那么远的距离呢。”他叫喊着。
“靠紧底座——我们把你推上去。”
他的全身差不多贴到了底座上,其余的人抓住他的脚把他往高处推。在锯齿状的梯子边有一个栏杆,托勒抓住与底座相连的栏杆底部,将自己吊了起来。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他的眼睛只要盯着前面的梯子就行了。
他爬了上去,一只手抓住栏杆,另一只手抓住与他的视力平行的梯级。在每一个梯级前,他都得停一下,把凹槽里的沙子擦掉。当他终于爬到底座与上部金属柱子相接的地方,他的胳膊紧紧勾住栏杆,向四处张望。
太阳的白光从四面射向他的眼睛,地下的沙子蒸腾的热浪向他袭来,连远处天空的蓝色都被它们烤灼得淡了下去。没有绿色,没有河流,没有城市,也没有绿洲——什么都没有,除了起伏的沙丘还是沙丘。从高空看去,就像是白色鲸鱼隆起的背。
托勒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心灰意冷,库拉克的声音却从低处飘了上来:“高些!再高些!”
托勒咬了咬牙,脚踏上了金属柱的边缘。但他很快就发现,他可以从梁柱的交接点往上爬。之字形的构架不但可以让他的脚有了平稳的可踏之处,而且他的双手还有可抓之物。十几分钟之后,他从第一次向地面发出消息的地方又升高了一半,但要上到塔顶,还有一半的距离。往下看去,地面上的人们已经变成了一些小黑点。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将他的头发吹乱了。地面上的沙丘就像是起伏的海浪,不过这海浪更像是结了一层白冰。无论东方、西方,还是南方与北方,除了单调而又单调的沙丘之外,什么都没有。当托勒再次开始往上爬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中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停下来,四处观望。
什么都没有。太阳光的反射对我的眼睛耍了一个阴谋,他想。可是,当他的脚落到下一个连接点的时候,他又看到了——是在东南方,地平线上闪过了一个微弱的光点。可是当他再看的时候,却又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又从左边试了一次,这回他看到了——是在地平线上另一座塔的塔尖。他直视的时候,光点从他的眼中消失,而当他从侧面看时,它便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托勒估计了一下它的方位,开始向下爬。这是一次漫长、缓慢、肌肉紧张的爬行,但他终于接触到梯子的最下层,接近了地面,松开两手,最后跌坐在沙地上。
“怎么样?”库拉克问,‘你看见了什么?“托勒抓起一把白色的沙子,又将它们从自己的手指间漏了下去。“很多很多和它们同样的东西,朋友们。”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贝斯洛不满地说。
“还有……”托勒不说了,看着他们的胃口被吊起来。
“是吗?让我们猜吗?”库拉克问。
“我想是和这里一样的一座塔,在东南方。和我们前进的方向完全一致。”
“有多远?”杨丹问。
托勒耸了耸肩:“我说不好,相当远吧,很难说确切。”
所有的人面面相觑,‘你们猜我在想什么?“库拉克问。
“是的,”杨丹回答说:“你在想沿着这些塔走下去,无论它们把我们引到什么地方,对吗?”
“麻烦在于,”贝斯洛说,“有可能会走出上百万公里,而且它们有可能什么地方也把我们带不到。我们并不清楚这样的办法是否具有可操作性,或是否这些塔是建在一个圆周上?”
“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托勒问。“我们只剩下够用四天的水了,而且现在已经用去了一半。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会脱水……严重地脱水。”
“不要说了,”杨丹说。“我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我将会有多么渴了。”
“所以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向前走。必须赶紧找到走出去的办法,我们的处境才会变得好起来。”
“开始重复你自己了,库拉克。”托勒说。
他们爬进负担过重的飞行橇里,向着托勒所指的方向出发了。三十分钟之后——以每小时一百九十公里的速度——他们到了第二座塔前。这座和第一座一模一样,就像复制的一般。“我想你们还会让我爬到这个上面去。”托勒说着,伸长了脖子向上面观望。它们为什么要建得如此之高呢?托勒在心中想。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倒不妨一试。”库拉克说。
在第二座塔上,从各个方位所看到的景观都和在第一座塔上所看到的完全一样——甚至连出现在东南方地平线上第三座塔的似有若无的幻影都是一样。
“就在那边,”托勒边说边筋疲力尽地跌坐在沙地上。“如果我们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我们就能走到那里。”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来到了第三座塔前。
“我不再上去了,还是让你们体验一下那种激动吧。”
“不必了,”库拉克说,“我们正沿着与太阳保持45度角的方向前进,一直这么走下去,我想我们会走到另一座塔前。”
走过两座塔之后,他们停下来喝水。幸运的是,即使是在沙漠的中部,这个星球的天气仍是舒适宜人的——通常白天保持在摄氏25度左右,夜间的气温下降不会超过8度——而且还时时有微风相伴,因此旅行者们并不会出太多的汗,而且事实上,他们完全不必担心天气过热。
他们决定在太阳的照耀下尽可能远地往前走。如果他们能谨慎地在提高飞行橇的速度上下功夫,那么在太阳落山之前,驾驶着飞行橇还能看见前面的路程时,他们可以走过一打多这种奇怪的塔。太阳将其中一座塔的阴影投到了他们的头顶时,他们才停了下来。
“一模一样的地方。”库拉克感叹着。他们支起了仅存的帐篷,心情落寞地吃起他们带的救生饼和鳗鲡干。睡觉之前,他们又每人喝了一点水。
托勒躺了一会儿,却睡不着,于是,不顾储存能量和水分的需要而悄悄溜出了帐篷,在沙地上散起步来。散步可以帮助他思考,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思考了。
他想到了他们活下去的一个又一个机会——但他没有沿着这样的思路继续想下去。他想到了那些塔:它们是那么高,那么尖,相互之间的距离又是那么精确。它们是为什么而建的呢?谁使用过它们?它们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也许是在很久以前建造的,建造者已经死了成百上千年了,建塔的目的被人忘却了。也许,就像贝斯洛所说,这些塔并不能把人带到任何地方。
星星出来了,在天空闪烁。托勒找到沙丘边的一块平地坐下,随后他又躺下了,仰面看着天空。太阳落山后的沙地比空气还要温和,托勒注视着这异星的天空,背上也感到很舒服。
我多少次仰望天空,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可我并没有真正地见过天空。这个星球的天空简直是一个杰作,和地球上的一样,但同时又有些不一样。这里纯洁的空气使得星星看起来格外亮,离人也格外近,似乎伸手可及。可事实上,它们却如同太阳神一样遥不可及。可哪一个才是太阳神呢?在这闪烁的大空之中又是谁在掌握着引力场中那蓝色的所在呢?“我想我会在这里发现你。”
托勒听见杨丹拖着脚步走了过来。“你在想什么!”她问。
“哦,没什么,你请自便吧。”他咕哝了一句,抬了抬头,又垂了下去。眼前的她,他想,就像是个谜一般。为什么我的心电波总是不能和她一致呢?也许这是她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吧。
“我也睡不着,”她说着,在他身边的沙地上躺了下去。“我想我得陪陪你。”
她并没有看他,却随着他的视线一起注视着天空,“你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什么都看。我不知道。你看这些星星,它们大同小异,却又各有差异。它们绝对不会让你感到厌倦。我在想这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它们既代表着人类的未来,也代表着人类的过去,同时还代表着过去与未来间的一切。”
“啊?‘杨丹在黑暗中笑着——托勒知道她在笑是因为她的嗓音变得柔和而温馨。”我的意思是说,你在看星星的时候,所看到的是几千年之前的光——那就是过去。““正确。”
“而且星星本身就代表着未来——我们可以到那里去,参观那里,并在那里发现什么,把不同种族的人们投到银河系中——它们代表着未来。”
“那么,过去与未来之间的一切呢?”
‘你看,那就是它们所展示的此刻——它们可以把夜空照亮,把我们带到这里,让我们仰望着它,并为自然界的一切而感到惊奇,体验人生的过程。““杨丹,我相信你是个浪漫主义者。”
“绝望的浪漫主义者,”杨丹叹了一口气。“你也是的,我看得出来。”
“我!”托勒自嘲地说,“不,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浪漫了。”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说,我的人生不会再有什么幻想了,它会自生自灭,没有人可以改变它。当然,对于事情过分乐观的态度也无济于事。”
“你真的不相信了。”
“相信什么?多愁善感并不能让我们的生活比它原有的样子更美好吧?相信这个的男人都是傻瓜。”他停了停,见杨丹什么都没有说,便补充了一句,“我们是怎样谈到这个话题上来的?”
“是你先说的。不过星星很美——你看那边最大的那个。我不知道以前是否看过比这更亮的星星。”
“哪一个?”他问。
“那边,”她的手举起来,指向西北方地平线附近最亮的那颗。“看见了吗?这么大,这么亮,蓝白色的那颗。”
“很美!事实上,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它。”
“那就奇怪了。”
“你所看到的都是不真实的——也许我们穿越了这个星球的子午线或赤道,甚至是其他的一些我们现在看不到的什么。不过它很亮。”
“也许那就是太阳神。”
“也许……不过我不这样想。”托勒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筛子中筛过了一样。
“杨丹……”
“哦——”她在黑暗中注视着他,极力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怎么了?”
他挺直身子坐了起来。“杨丹,它在动。”
“什么在动?”
“星星在动!它正在向这边移动!”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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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在移动,”杨丹的眼睛盯着那颗最亮的星星问,“你能肯定吗?”
“等一等!盯住它,深呼吸,看……”托勒的姿势保持了几秒钟。“看见了吗?越来越大了,肯定不是星星。但不管是什么吧,它正在向我们这边过来。”
他们看了足有几分钟,后来,托勒把其他的人也叫醒了。库拉克的手掌搭成棚状围在眼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目标,说道:“你绝对是正确的,那是一个飞行物,它正向我们这边过来。从飞行的角度来判断,它离地面不高,速度也一般。”
“直升机吗?”托勒诧异地大声发问。
“是的,像是直升机。”
“它是沿着塔的路线飞行,”贝斯洛观察着说。“看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砰,砰,砰——就在这条线上。”
“贝斯洛,我看你是对的,”托勒说道。“先不管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们是塔与塔之间的巡航员,”库拉克指着夜色中正向他们飞来的亮点解释,“这些巡航员就以塔为坐标,这是他们的例行路线。”
“那是一条愚蠢的飞行线路。”托勒说。
“是原始了些,”库拉克附和道,“但行之有效。”
杨丹插话了,“你们就没有想到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她加重了的语气使得其他人都停止了争论,借着星光注视起她来。如果是这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之类的问题也就产生了。
“找我们?你的意思是说……”托勒开始说话了,“不,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库拉克耸了耸肩,“我们很快就会被发觉的,根据我的判断,他们到达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也许我们得作好情况紧急时逃跑的准备。”
于是,他们一边在黑暗中注视着天空中越来越大的亮点,一边紧张地做着撤营的事情。他们把帐篷收起来放到飞行橇上,然后挤在塔的下面坐下,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空中的蓝白色光点缓慢地增长着,可突然之间,它将每一颗星都照亮了,而且仍然在不断地变亮、变大。
接着,他们就听到了机器的轰鸣声,开始的时候,声音很轻地在夜的空气中颤动,如同遥远的地方传来雷声。可渐渐地,遥远的雷声变成了重重的轰鸣,在空气中震颤,也在沙丘中回响。这时,他们看见了黑暗中来者庞大的身影——那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它出现的时候,周围星辰的光芒都给遮掩了。亮光来自飞行物的底部,与地面形成斜角,在它所出现的沙漠上扫射。他们能够看见灯光扫过山顶,耀眼的白光在一个山丘后消失又落在了另一个山丘的山冠上。
“我想我们应该避开这光,”库拉克大声喊着。他不得不大声喊叫,才能压过机器轰鸣时所发出的巨大噪音。
他们赶紧从塔边跑开,在飞行橇附近山脚下的沙地上躺下。他们就在那里等着,心剧烈地跳动着,三下……四下——这时,那个神秘的飞行物迎面向他们扑来。
光扫过他们的帐篷所在的地方,扫过塔顶,又继续向前扫射下去。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出现在他们上方的天空,下半部则悬垂下来,形状不大,看起来就像一颗拉长了的泪珠。一排绿色的灯光出现在泪珠的前面,后面则是钝钝的红光。
几秒钟之后,不明飞行物飞过去了,黑色的影子再次融人到暗夜之中。光越来越暗,只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串红色的光点,再后来,连红色的光点也不见了。
飞行物消失了,却将忧愁抛洒在他们中间。很长时间,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库拉克打破了沉寂。“蓝色的火焰是什么呢?”他问道。恐怖,以及发动机的轰鸣过后的寂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空洞。“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飞船。”贝斯洛回答说。
“我们知道,”库拉克打断了他的话,“不过——”
“不,他是说像一个轻型飞船,”杨丹接着说,“是吗?”
“是的,飞船——比空气还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