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就餐者从他的桌旁经过,他们热情地向他做自我介绍同时也希望能够与他认识,就好像他是什么万众瞩目的大人物似的。
他们怎么全都知道他的名字呢?他就那么重要以至于差不多三十多个天堂雇佣者(他猜测在这座饭店里就餐的人都是天堂雇佣者)都知道他是谁吗?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获悉了他到来的消息,而且是什么人授意他们向他表示问候的。可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让他觉得自己受欢迎对于主席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他想这些人肯定事前已经接受到了这样的一则通知:关于奥林·托勒先生到来的通告所有今晚在此饭店就餐的雇员都必须对应尼威斯主席的邀请而前来的奥林·托勒先生热情、礼貌,如有违反者将立即按损害公司利益而予解职。
瓦罗令托勒感到尴尬的倒不是有人频频对他三年来从没有吃过的一顿美味的打扰——是的,是三年,可不是在巴格达度过的那十八个月;而且,他对自己正在领受的这种超乎常规的热情与慷慨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也许在尼威斯主席看来,托勒已经接受他所分配的任务了,不,还不如说他对此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托勒的调羹伸向漂浮在红色浆果中的肥厚的白色冰激凌,舀了一勺送到嘴中细细地品味着,他的舌头发出快乐的吸气声,不过他的思绪却一刻也没有为面前的美味而沉醉到忘我的境地,尼威斯仍在他的脑中索绕。答案很简单——就像瓦罗所说的那样,尼威斯主席是一个极端的——不,应该说是一个强有力到难以想象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一个小小的愿望,他也要立即并且不遗余力地让它变成现实。
他需要托勒,就不惜一切代价地得到他。费用是不成问题的,那是根本就用不着考虑的因素。对于一个像尼威斯主席这样的人来说,钱本身毫无意义。他要拥有他所希望拥有的一切,钱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他的愿望。因为某些离奇的原因——也许是因为这些年他所写的那些可笑的历史学论文启发并激活了他的思维——托勒激发了他的幻想;所以他来到了这里。托勒又吃了一个草莓,他半闭着眼睛,让自己陶醉在美食所带给他的狂喜中。还是不要仅凭着一些表面现象就判定尼威斯主席的想法是荒唐可笑的吧,他在心中告诫着自己。而且,这也是一个赚钱的机会c会有多少钱呢?大概是一个相当可观的数目,也许可观到超乎他的想象。总之,无论如何比他最初所想象得要多。
托勒的心放了下来,这是他在休斯顿国际机场的公共浴室受到惊吓以来的第一次放松,而且他的心里还感到了几分暖意,毕竞,这也许是一项事业。
正当他的心被阳光灿烂的想法照耀得暖融融的时候,一个热情而沙哑的女低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我希望没有打扰你,托勒先生。”
“幄——哦!”他的眼帘抬了起来,“没有,一点也没有。”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微微地弯了一下腰,便坐到托勒右边空着的那把椅子上。
“很好吃,对吗?”她指了指那已经空了一半的盛草莓的盏。
“绝世美味——小姐,啊哈——”
“我叫丹尼娜,”她伸出纤纤秀手,向他微笑着,“我让他们准备了上好的蒲易飞塞酒,味道很不错的。”
这是个很迷人的女孩。“我很高兴遇见你,丹尼娜,不过我本人更喜欢莱茵兰酒。”
她向桌上打量了一眼,“可是你今天晚上并没有喝酒。”
“没有,只喝了点咖啡,我想保持清醒的头脑来思考。”
“思考?那就是你今晚要做的事吗?”丹尼娜两手交叠,托住下巴,长长的睫毛下的眼睛凝视着他。
托勒突然觉得肚子空空如也,或者说是脑子灵机一动——他说不清到底是哪一种感觉,但他却清晰地知道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是的——思考,除非我参加的是另一个聚会。”他向四周打量了一眼,问:“你在哪一桌?和谁在一起!”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她笑着,“直到一分钟以前。”
“既然这样,我邀请你和我在一起。”
“除非你喝酒。”
“当然,”托勒抬起头来,看见正从他身边经过的侍者,“要一瓶蒲易飞塞酒,要你们这里最好的。”
当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这个意想不到的女伴身上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安然落座了,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拉近了一些。她的香水——虽然很淡却很性感——向他这边飘来,他沉默了几分钟,心里想着该向她说点什么既不俗气又很得体的赞美的话。丹尼娜一直都在向他笑着,用水灵灵的绿眼睛看着他,她的胳膊和她的手一样光洁而柔润。
“我知道你是一个旅行者,”丹尼娜说,“我一直都很喜欢旅行。”
“那是我做的最好事情,”托勒回答说,“在我不思考的时候。”
“哦,我保证还有很多事情你能做得很好,托勒先生。”
“我的朋友都叫我罗宾。”
“罗宾。我听说你是个作家。你都写些什么呢?”
“主要写历史学方面的文章,有时也写点游记,不过现在游记和历史都没有了市场。人们已经不再需要历史,而旅游本身已经很容易时又有谁还愿意看游记呢?今天地球上没有任何地方是四个小时到不了的。给我说点什么吧,丹尼娜——”
“嗯哼?”她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他又一次闻到了她身上飘来的那股香水味。
“这里的人是对每个人都那么彬彬有礼呢还是对我一个人?”
她低下头,用她那沙哑的女低音说,“你没有听说——要善待天堂的尊贵的参观者——今天是天堂的节日。”
“我更糊涂了?我可不是什么天堂的显要人物呀?”
“可今天我只看到了你一个人。”
“你们怎么都知道我是谁?”他禁不住脱口而出。事实上,他也的确想把这个谜解开。
手拿酒瓶的侍者出现总算是救了女孩的驾,使她逃避了对这个问题的回答。侍者一句话也没有说便在托勒的注视下将酒瓶的封口打开了。丹尼娜却把手伸向托勒,拉着他,以十分优雅的姿势从桌边站了起来。
“侍者,把这些送到托勒先生的公寓里去吧,”她边说边碰了碰托勒的脚,“我们要好好地品味品味。”她笑着挎住托勒的胳膊,和他一起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饭店。
在托勒的门口,他的一只手还在摸索着磁卡钥匙,丹尼娜已经将他的另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腰上,将头靠在他的脖子上。那种空虚而又令人晕眩的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他感到一种狂暴的力量正在奔涌而出,终于,他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半暗的房间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丹尼娜的嘴唇终于找到了他的唇,将自己的整个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托勒热烈地回应着她,一次又一次地狂吻着她,以无可阻挡的力量把自己呈现给她。
“哦——啊。
从房间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传来有礼貌的咳嗽声,托勒的头转了过去。他搂着丹尼娜的腰,将目光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阴影中出现了一个人。“瓦罗!”
圆脑袋的男人满怀歉意地向他走来,“对不起,打扰你了,托勒先生。”
丹尼娜转过身来,看了瓦罗一眼,托勒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使了个眼色。丹尼娜向前跨了一步说:“看来你们两个还有事。”
“不,”‘托勒抗议道,“我没有事。’”
她在他的脸颊吻了一下。“也许我明天还能见到你。”
托勒晕眩而扫兴的目光盯着正在关闭的公寓门。好一会儿,他才转过身来,不高兴地看着瓦罗。“‘我们正准备喝酒的。”他解释着,可随后又奇怪自己为什么要向他作出解释。
“是的,”瓦罗友善地吸了一口气说,“我很抱歉,可是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谈。”
“就不能等到明天吗?”托勒嘀咕着,心中仍在为刚才的失落而抱怨。
“是的,怕是等不到明天。你请坐。”瓦罗坐到真皮转椅上,随后,托勒也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不过最好是好事。”
“我保证不会让你讨厌的。”
《太空烽火》作者:'美' 斯蒂文·莱哈德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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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托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趁着把瓶子放回到冰桶之前又倒了一杯。酒的醇香如一股暖流从他的胃部向着全身扩散开来。瓦罗的杯子放在他们两人之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那么,你要告诉我的就是我必须立即作出决定,是吗?既然是这样,那么我的答案是不,我不能。”托勒抓起面前的高脚杯,让自己在蒲易飞塞酒的醇香中沉醉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因为钱。”
瓦罗的眉头恰到好处地皱了皱——更多地是出自关心,但也有明显的不快。托勒觉察到了他的皱眉。这个动作,就像瓦罗的所有其他的动作、手势和表达方式一样,表现得非常适度,就像是预先排演过一样。难道说这个人不断地在镜子面前摆着各种姿势就是为了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训练有素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无可挑剔吗?“我认为你不应该这么快就拒绝我们的邀请,托勒先生。我承认这对你来说过于突然,毫无疑问,你需要时间考虑——”
“一两个星期就行了,我得处理一下我手头的事情,把帐目结清,把快要做完的事情抓紧时间做完。”
“这么说你接受我们的邀请啦?”
瓦罗是个狡猾的谈判对手,不过他们现在正在接近托勒所关心的钱的问题。
“是的,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问题,我想。”
“这可真是个问题层出不穷的时候——当然,也是你打定主意的时候。”
“你可能要说那个,”托勒顺着他的话题说,“你大概要把它称之为心灵的平静。”
“是的,心灵的平静。多少钱可以使你的心灵得到平静呢,托勒先生!”
“坦率地说,我不知道。我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作为一个有身份的人,无论如何,我要说的是你们给的数目不应太少。”
“不,不会的,托勒先生,我保证不会的。”瓦罗的双手抱在一起,中指在唇上碰了一下说:“要知道,这个问题无论对我来说还是对你来说,同样的棘手。”
“所以你要这么说。”托勒不相信他会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让我来告诉你,托勒先生,根据我们在跟踪你的过程中所得到的情报,你的经济状况——有点桔据,是吗?你最近几年是不是一直在躲避一个接一个的债务。”
他妈的!瓦罗居然知道他的窘迫处境——这样会导致价格的下压。托勒尽可能地回避着实质性的问题说:“这是我的职业所必须冒的风险,”他耸了耸肩,说:
“作家们都这样。这是说不出道理的,都这样。可那有什么呢?”
“如果我可以保证你以后不要再躲避债务,承受这种说不出理由的生活的话,你会怎么样呢?你会拿定主意吗?”
“也许,不过我必须看到你的保证。”托勒又喝了一口酒,目不转睛地盯着酒瓶。还应该再要一瓶吗?第一瓶酒是在丹尼娜出去的时候上的,现在已经空了。其实,在醇香的酒气线绕中谈论他的生计问题倒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把酒杯放到桌上,说:“为什么你就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们此刻在这里谈论的话题呢?”
“很好,”瓦罗的身子微微地向前倾了倾,“一百万美金,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货币支付给你。一旦你签署了合同,我们就支付给你三分之一。你完成任务之后再付给你三分之一。”
“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托勒心中暗喜——一百万美金呀!自从几年前的货币改革后,一百万美金可不再是个小数目了。
“剩下的那三分之一以你的名义在银行设一个帐户,你回来后可直接支取。”
“我明白了。万一我回不来,那钱就成了你们的,对吗!”
“不,那是对你尽快地完成任务并早日凯旋的一种鼓励,你可以指定一个受益人。”
托勒打量着他,他在说实话吗?从他缺乏表情的脸上简直捕捉不到任何信息,不过托勒还是想试试他到底把自己藏得有多深。“不。”他只说了一个字,并尽量地延长他们之间的沉默。
瓦罗只是点头,‘你想多要一些吗,托勒先生?““三百万,”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却在仔细地观察着瓦罗。瓦罗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迟疑,甚至在这个巨大的数字面前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于是他继续说,“再加一百万的信托金。”
瓦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向门口走去。托勒觉得有一块令人恐怖的滑木正迎面向他打来。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说出了那么一个荒唐的数目,从而激怒了瓦罗。
瓦罗走了,托勒被他晾在了一边。他的头脑飞快地转动,想着把瓦罗再请回到桌边的办法。可是还没等他说话,瓦罗停了下来,说:“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托勒先生,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我已经让人把合同准备好了。”这时,门开了,一个男人送来一个长长的白信封。瓦罗又走回到桌边,坐下来,撕开信封,一份淡黄色的文件滑落出来。“我只需要你把想要的数目填上,还有,要签上你的名字——当然,你得遵守合同上的条款。”他把文件递给托勒。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我的代理人来处理这些事情的,”托勒边嘀咕着边接过合同文本。他花了几十分钟的时间静静地测览了一遍合同,认真地读着上面的各种相关条款和附加条款——尤其是那些因违背合同而被罚款的条款。总之,这是一个相当简单、也还算直截了当的协议;接着,托勒又看了一遍措辞暧昧,不易弄清的出版合同。随后,他就提醒自己,尼威斯主席是不会对那些详尽的出版条款感兴趣的,他需要的是读到那些出版物。而且,天堂里可能会有那么一群什么也不干,每天瞪着如鹰一般尖利的眼睛盯着那些烦琐的合同条款以避免别人钻空子的人。
“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切都是有据可依的,托勒先生,”瓦罗不失时机地说,“你现在可以签字了吗?”
“是的,你们已经把什么都想到了。”托勒把合同文本递了回去,“你把我应得的酬金的数目填上我就签字。”
瓦罗的手里已经准备好了一支钢笔,“签字以后付你三百万——”他抓过那淡黄色的纸页,说:“任务完成之后再付你三百万,信托帐上还有两百万。”
“那可是八百万!”托勒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瓦罗疯了吗?“是的,我明白,托勒先生,”瓦罗解释道,“我是按照尼威斯主席的吩咐,按照你要求的数目双倍地支付于你的,这是为了表现我们的诚意——同时,也是主席对你的才干的一种嘉奖。他很高兴你能接受这个任务。”
托勒咽了一口唾液。八百万美金!那可是一个奇迹!他张大嘴巴看着瓦罗,这时,瓦罗也从他正在签署的合同上抬起头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托勒先生?”
“不,不,”托勒说着,舔了舔嘴唇,“很好,一切都很好。”
“好的,现在,如果你在这里签上字的话——”瓦罗把合同推到他的面前,把钢笔也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