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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满人王公贝勒均是摇头叹息,觉得对手其蠢至此,打败对方也是全无乐趣。豪格却是知道,小爷一说,乃是明宫太监对皇太子的称呼,此时这老太监一口一个小爷的称呼自已,他心中大乐,一时间并无别话,虽然皱着眉头,仍跟着皇太极四处巡视,却只是掩不住眉间喜色。
多尔衮诸兄弟一同而行,阿济格近来在豪格的拉拢下很是动摇,他生性粗鲁,又无心机,此时到并没有觉得什么。到是多尔衮与多铎心中不悦,两人对视一眼,均知对方心思。多尔衮微微冷笑,心道:“我必定不能教你如意!”
一行人在这百余间房的内库中巡视半响,皇太极兴致虽高,身体却是远不如以前康健。他在宸妃逝前,虽然肥胖,有些气喘的症状,身体却是强壮的很。朝鲜使臣曾有记载,此人红光满面,身村不是很高,身体也很肥壮,却是孔武有力,行动讯捷。自沈阳被破,宸妃生死不知,他迭遭打击,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待费尽心力将宸妃接回,却不想不到半年,宸妃一病不起,自此当真是阴阳两隔,连一丝生机的想头也是没有了。自此以后,虽然一心用在国事上,满心想着征服汉人疆土,捉来张伟处决,以报父汗陵墓被掘,受妃爱辱身死的大仇。实际是伤心过度,操劳不休,体力精神已然不支,种种大去症状已然悄悄呈现,只是他自已不以为意,别人亦不想说出口来。八旗上下均是心知肚明,种种争权夺利的小集团已然出现,只等着皇上的“那一日”,各人便会站将出来,拼一个你死我活。
皇太极终于兴尽而返,出得内库大门,他便向萨哈廉道:“调你旗下的兵来守库门,各旗各衙门需用银两,由此拨付。”
此时无事,各旗王公贝勒多半是来随喜看热闹,见皇帝就要回宫办事,各人便也纷纷告退做鸟兽散。皇太极因见旧明各大臣也欲离去,便含笑道:“各位莫走,随朕回宫,朕有些事情要向诸先生问话。”
周廷儒等人闻言大喜,均想:“打天下用八旗,治天下终究是得靠着咱们。”
当下各人喜笑颜开,一齐躬身道:“皇上有事垂询,臣等敢不奉命?这便随皇上回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太极淡淡一笑,也不说话,翻身上马,扬鞭一抽,已是当先而去。各明朝大臣亦是见过崇祯骑马,不过都是御苑中的阉马,驯良之极,皇帝骑着略转几圈,便已算是不得了的骑术。此时见皇太极身穿寻常青布箭衣,斗戴圆笠,身背弓箭,撒袋,腰佩长刀,那马亦是蒙古烈马,长声而嘶,扬蹄而奔,众文官都是坐轿惯了,此时随着满洲风欲骑马,各人心里都是胆战心惊,见得皇太极如此英姿,均是交口赞道:“皇上身强体健,勇武睿智,能遇得如此的君上,当真是臣子的福份。”
“是啊,听说进城之日,皇上亲自发箭,射死好几十个抗拒天兵的愚顽之徒。”
“我大清以骑射立国,皇上的武功自然是没得说!”
“我辈臣子,亦需学习,将来随大军出征,亦能效犬马之劳!”
“正是,吾等虽是书生,然而孔子亦曾习射箭之术,我等当随习国朝风俗,骑马射箭,这才是报效国恩之法。”
辽东汉军此次随同入关的约有三四万人,单独编成一军,号称天助军,由总兵马光远率领。同为汉人,他心中虽然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却也是觉得这些明朝大臣太过无耻,不但远远不及祖大寿等人,就是寻常的辽东明朝军将都是远远不及。此时寻得一个话缝,便向他们冷笑道:“皇上前次亲征林丹汗,入瀚海沙漠,三军无粮无水,皇上在马上三四天不曾下来,吃草根,喝马尿熬了过来。诸位老先生想要随从大军出征,先将这本事练习一下!”
又跟着大笑道:“诸位老先生坐惯轿子,骑在人身上久了,难免四肢无力,只怕是稍重一点的东西也拿不起来罢?皇上在沙漠时,曾经左右开弓,亲自射杀黄羊五十八只,诸位老先生只要能拉开皇上所用的弓箭,只怕皇上就欢喜的紧了。”
说罢,带着一群副将及祖大寿等辽东诸将纷纷而去,各人在马上说笑谈话,众文官听得真切,只听得祖大寿大声道:“操他妈的,大明的事,九成是坏在这群畜生身上!一个个身穿阑衫,踏四方步,坐轿,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全是混帐!除了受贿卖官,括地皮买小老婆,什么好事也不曾做!”
马光远笑道:“听说内阁有温体仁,王应能,吴宗达三人最遭人恨,还有民谣骂他们?”
“可不是,人称:内阁翻成妓馆,吴龟、王巴、篾片,总是遭瘟!”
“啧啧,这些大官儿都是这样的人,难道明朝灭亡。崇祯不能识人,用人,比咱们皇上差了老远。”
议论到皇帝身上,祖大寿诸将虽是赞同,却也不便议论故主,各人默不住声,渐次去的远了。
各文官听的真切,虽然马光远等人将全数文臣尽皆骂了去,却因为骂温体仁三人敢凶,周廷儒一派却是听的舒爽之极。各人都是脸上咪咪带笑,也不言语,只是神情举止却仿似在嘲笑温体仁众人。温体仁虽然愤恨不已,却并不敢当面斥骂这些将军,他是新降之人,身家性命尚且有所不稳,哪里敢去争这口闲气。只是不免在心里嘀咕一句,骂道:“率兽食人,言不及义。你们这些野人知道什么!”
至此一路无话,各官虽然略受打击,但一想到皇帝毕竟尊重文臣,当年范文臣等人就很受信重,现下还有内大臣石国柱亦是汉人秀才出身,很可以引为内援。所有决心投降,攀附满清权贵的各旧明大臣心中都是明白,自已在明朝位高权重,可在清朝总需要投靠满人亲贵,才能立的住脚。
各人随着皇太极一路回到禁宫,因太和门外朝房拥挤狭小,并不能容下这么些人,乾清宫又是停灵之处,不甚方便。皇太极便决意启用太和大殿,将过百名旧明降臣,郧贵,尽数召入,算是一次正式的召对。
待各人纷纷入殿,张眼望去,却是原本的东虏蛮夷首领,被他们的皇帝建为建州叛逆的首领安然端坐于上,发型与衣冠亦是绝然不同,看起来当真是怪异非常。
只是礼仪上却并不敢马虎,各官乱纷纷从袍袖中取出象牙或竹制的朝笏取出,跪拜如仪,山呼万岁。
却听得皇太极安然道:“各位原本是明朝大臣,现下已然归顺,朕自然受得你们的礼。今日一拜,诸位从此便是我大清的臣子,日后一定要好生效力办事,不可因循如旧,否则,朕不必饶!”
在他而言,这已经是很重的警告,措辞亦是很不客气。听在这些旧明大臣的耳里,却只觉得是平常话语,并不为奇。当年崇祯动辄发火,经常对群臣喊打喊杀,这些年诛杀的阁部大臣、督抚已有十几人,寻常的总兵、知府等官,已经不下百人。众臣虽然畏惧,却只是一切照旧,并不为之触动,皇太极几句淡话,却又算的了什么?
当下各人均一碰头,齐声答道:“臣等既然归顺大清,自当竭心尽力,以死报效!”
皇太极闻言一喜,因思阁臣乃是明朝文官之首,想来纵是小节有些问题,或是陷于党争,或是手脚不净,这些到是无妨。只要是有真才实学,汉高祖当年用陈平,不外如是?
因含笑向周廷儒道:“先生请起!旧明崇祯皇帝对诸位阁臣称先生而不名,朕亦当如此。咱们大清没有内阁,不过有内院,诸位阁臣先尽数入内院为大学士,品位么,现下是正六品,将来再说。”
周廷儒等人都是大喜,能成为皇帝近臣,品级什么的,自然无关紧要。忙叩头如捣蒜,又说了整车的颂圣话语,用来答谢天恩。
“卿等不必多礼,周先生,朕听说你是明朝状元出身,学问才干想必是很好,朕来问你,今日是满洲大兵已然占了京城,南方张逆僭称皇帝,兴军北上,朕下一步该当如何?”
这周廷儒到也算是个才子,做的一手好诗,八股文也是做的花团绵簇,只是一说到军国大计,他立时呆苦木鸡,不明所以。当年崇祯治国,明明有很多英才却不能用,使用和信重的阁臣,大半是无能之辈。概因崇祯很信任自已的能力,害怕阁臣分权,只需要他们承旨办事,老实而不揽权,便是上好人选。周廷儒一向以巴结小意最为拿手,遇着军国大事,请示皇帝便是,从来不肯擅自进一言。此时皇太极温言相询,好大的题目扔将过来,他一时间瞠目结舌,竟然不能回答。
过了半响,见皇太极面露焦躁之色,周廷儒心中大急,慌忙答道:“逆贼北来,皇上派天兵征讨,我师精壮勇武,横扫而无能挡者,南人一向文弱,比之辽东明朝军队尚且不及,又有何力抗拒天兵?我朝大兵一至,必能即刻敉平,无需皇上忧心。”
这一番奏对虽然泛泛而谈,却也并没有什么纰漏,皇太极心中略觉失望,却不肯在此时斥责于他,冷了其余各大臣的心,因勉强一笑,向他道:“周先生老成谋国之言,很有道理。朕听的也很受用,先生暂退,将来必再有劳烦之处。”
周廷儒被他这一番勉励话语说的心中大乐,连嗑了三个头,美滋滋退到班次之旁。却听得皇太极又向温体仁问道:“温先生身为次辅,对天下大势有何以教朕?但请说来,朕必定虚心受教。”
温体仁号称遭瘟,当年党争干掉钱谦益,明亡前正与首辅周廷儒斗的热火。李自成与张献忠四处流窜,攻州掠府,连藩王和皇陵都是又烧又杀,这个温大学士却向人言道:“流贼,癣疥疾,不足忧也”。
他之所以得能得崇祯皇帝的信重,实在是因为其庸碌无能,只负责承旨办事,从不肯触犯崇祯,亦不肯在任何国家大政上得罪人,除了党争之外,别无所长。此时皇太极讯问,他双手扒着大殿内金砖地缝,吭哧半响,方答道:“臣原先以文章待罪禁林,皇上不知臣笨而把臣拔到这个位置上。现下兵事连绵,国家急需问臣以定大计,然而臣却是愚笨无知……”
温体仁说到此处,偷偷抬头去看皇太极的脸色,只见他并没有特别着恼的样子,于是壮一壮胆,又接着说道:“不过臣虽然笨,到是不敢说假话,大言欺骗皇上。臣是文臣,对兵事并不知道,征战的事情,还是请皇上您圣明裁决好了。”
皇太极此时已然气破了肚皮,却是不好发做。温体仁的这番奏对,原本是对崇祯常说之语。崇祯每常问他军国大事,他便推说自已是文辞之臣,对这些事情并不拿手,而皇帝天纵英明,自然能够将各种难事办妥,不需要阁臣乱操心。崇祯却并不以为其无用,相反却赞扬他英华内敛,公忠体国,乃是大大的忠臣。只是皇太极此时甫入京师,急需引路的汉臣,原本以为俘虏了这么多明朝阁部大臣,对明朝情形知之甚详,只要有人投降,踏实引路,必然会有很大有帮助。谁料问了首辅不成,问了次辅仍是无用之辈,他心中气极,却又不能发火,只气得肚里转筋罢了。
忙将温体仁撵到一边,也不理会他的谢恩话语,又向阁臣周道登问道:“温公说他是读书人,并不理会军国大事。那么周先生请说,宋人有言:宰相当用读书人,此话何解?”
那周道登听出皇太极语意不善,立时吓了一跳,额头上细细的沁出一层油汗来。有心要好好回答,却是年纪大了,做了这阁臣却并非他能力高强,一来是资格够了,三十多年京官熬将过来,有了资格被皇帝抓阄;二则是他运气够好,崇祯在候选名单里一把将他抓了出来,于是乎成为阁臣。论起学问,不过是当年考中进士时读的那些八股文章,哪里有什么真材实学?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方战战兢兢答道:“皇上,请容臣到家中查书,待臣查明后回奏。”
皇太极气极,差点儿便从座位中暴跳起来,勉强按住性子,又向他问道:“朕每常听人言情面二字,这情面者,何意?”
周道登慌忙答道:“情面者,面情之谓也!”
“尔等身为旧明大臣,全然不顾旧帝面情,亦不顾自身为阁部之尊,印胀段掖笄澹呛蚊媲椋渴呛吻槊妫拷怖矗 薄 �
周道登吓的几欲晕去,一时间慌不择言,答道:“臣等做官,俸禄极低,不受贿不得银钱,不贿赂不得升迁。几十年熬将下来,好不容易做到阁部,没有回本,哪能说死就死?何况大家都是大臣,凭什么我死别人不死……要死大家都死,要么就不死。”
皇太极又是气极,又觉得好笑,因指着他笑道:“你好,你说的很好。似尔等无耻无知之徒,当官原本就是为了钱财。忠孝节义,原本就不在心里。呸,我看汉人的书,还以为读书人如何,原来竟是如此。当年蒙古人把儒生列为下九流,也未尝不是没有道理!”
他起身站起,指着一众明朝降臣一通斥骂,竟是全然不留情面。众大臣原本见他客气非常,各人都将心思放宽,以为在新朝必受重用,谁知此时皇帝暴怒,竟似要将他们一个个拖出去斩了一般。众臣都见过当年廷仗之事,想到受刑之惨,下诏狱之苦,都吓的双腿抽筋,有那胆小的,竟是伏地痛哭起来。
见他们如此害怕,皇太极当真是哭笑不得。他热炭团一般的重用心思,已然冷却下来。此时他已明白,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臣不以在草野中不得重用者,更不如那些还有良知和能力的中下层官员。只是难得这些人肯降,而且这些大臣门生故旧很多,位高权重声望很隆,若是风声传将出去,对将来的大业很是不利。只是用了他们,对大业也殊无帮助罢了。在心里长叹口气,更添茫然之感,皇太极收起怒气,向众臣道:“朕一心求贤,因一时失望苛责诸位,这是朕的不是。”
见众明臣都颤抖而不敢言,皇太极又道:“是朕求治太急,与诸卿无关。今日且退,来日朕于内宫设宴,为诸卿压惊。”
听着诸明臣战战兢兢的谢恩之辞,皇太极只觉心灰意冷,只在心中喃喃自语道:“人才,到哪里去寻一个上好的人才来?”
当下也不理会,由着诸臣退下,王德化等人侍立在大殿之前,觑见众臣惨受斥责,却觉得心里畅快之极。因见周廷儒等人下来,王德化忍不住笑道:“周阁老好没意思,弄坏了大明天下,又想来祸害大清。”
周廷儒又羞又气,却并不敢和他争辩,只打定了主意下朝后就辞官,看看皇太极是不是挽留,待明白皇帝心思之后,再做打算。
王德化正在得意,却听到内里一声传唤,忙不迭赶将进去。却见皇太极似笑非笑,看向自已。他心里一慌,忙跪下道:“皇上传唤奴婢,不知道有何吩咐?”
“王伴伴?崇祯皇帝是这样叫你的吧?”
“不敢,那是前皇恩典,奴婢并不敢当。”
“听说你很是能干,前明皇帝很是信任你,身为掌印太监,你也很体会圣意,勤谨办事,不敢贪污。”
王德化跪在地上,只感觉到皇太极在身边绕来绕去,却不知道他的话意,忙嗑头答道:“奴婢不敢,只是奉旨办事,不敢敷衍。奴婢身为阉人,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