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充大。”
何斌紧随张伟身后而入,因见张陈二人揖让,他却不理会。只捡了一张椅子坐下,命下人送上茶水。听得张伟逊谢,陈永华只是不依,乃笑道:“复甫,你甭把他敬的跟什么似的。咱们自已,又何苦弄出这些虚文来。志华若是拿大,你只管告诉我,我去啐他!”
陈永华听他说的有趣,张伟又是坚持不肯受他的拜见,也只得直起身来。向何斌笑道:“到不是这个理儿。我只是寻思,咱们既然伪托是建文后人,那么志华可就是皇帝的后人,这原本有些牵强,若是咱们不先当着人面敬起来,别人又怎么会把志华的身份当回事呢。”
陈永华原本专心教学,一心想弄个桃李满天下。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儒贤师,便是他的志愿。谁料这两年来,张伟的事业做的越发的大,再加上他与陈永华数次恳谈,与他分析当世政治,剖析种种情弊,使得陈永华深信明朝灭亡之期不远。再加上与黄宗羲三人一起坐而论道,各人对千百年来治世复乱世,乱世又复治的情形看的清楚。张伟决意不以天下奉一人,必当以士权制帝权,再加上他已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几次深思下来,陈黄二人早已成为张伟谋主。那黄宗羲到底是年幼,虽然天生聪明,到底在政治上尚嫌幼稚,张伟对他只是存了以图将来的心思,再者也是寄予学术上的厚望。而陈永华则不同,对政治老练谙熟,眼界开阔。自暗中交卸了台南官学之事后,便一心一意为张伟出谋划策,现下汉军的整个战略,他亦参与其中。
因听得何斌仍是把张伟当寻常好友,陈永华心中发急。他熟读史书,知道从来帝王君王都是共患难易,共享乐难。这会子说笑无碍,待将来应景儿翻将出来,则是不可测的大祸。当着张伟的面又无法相劝,只得打定了主意,要寻个时间好生劝导一下何斌才是。
他正在心中忖度如何相劝何斌,却不料张伟携住他手,温言道:“复甫兄,我知道你适才的意思。左右不过是要立帝王权威,要恭谨自保。”
因见陈永华低头啜茶,显是默认自已的说法。张伟便洒然一笑,向他道:“不成想复甫兄疑我到这个地步。我张志华虽然行事果决,杀伐明断,可从来有无端加罪于人否?对就是对,错便是错,若说身份地位,我治理台湾已有七八年,这台湾我便是王,我可有独断专行不听人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事?我早就有言在先,不以天下奉一人。若是可行,我连帝制也不想要。天底下难道就一个能人,就一家子能治天下?当真是笑话。”
因见陈永华何斌皆要开口反驳,他知道此时什么共和制决计无法让这两人心服。忙又笑道:“二位不必多言,我这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想头。”
当时张伟曾提起过荷兰乃是共和制度,天下人治天下。却被何斌等人耻笑一通。各人皆道:“咱们在你身边,听你这么一说,到是有些道理。不过全大明天下亿万万人,你一个个都去讲说?咱们还好,那些农夫晓得什么?你别不信,待你打下天下,全天下都盼着新君登基为帝,这才有个主心骨。若是什么几人甚治几百人共治天下,则人心不稳,士民不附。张志华,只怕到那个时候,全天下没有个安稳的时候!千百年的传承,你想几年几十年便有所改变,这未免太过幼稚!”
张伟亦早知此议不妥,断不可行。说将起来只是存了试探的心思,被各人一通猛轰之后,便彻底放下此议。此时决意起兵反明,依着陈永华的意思,起兵之日便宣布即皇帝位,则名正言顺,天下士人更易归心。张伟心里只是别扭,只推托当日太祖缓称王而得天下,此时过早称帝,引得天下骚动,反而不美,这才息了他们劝进的心思。
三人闲谈一气,张伟早就屏退闲人,止留几个心腹亲兵在外把守。因向陈永华及何斌道:“此番用计的事,只有汉军几个卫将军及两位知道。军务上的事,也只有那几个参军与闻。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必丧其身,几位必务不可传言出去,万一消息走漏,全台上下可得恨死咱们。”
陈永华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们岂能这么不知进退。”
何斌却不理会,向张伟笑道:“明儿就是选好的吉日,到时候由你宣祭天文告,出兵檄文。然后主持校阅,即刻出兵。皇帝特巴巴的派了这些人来,福建的朱一冯还加送了几百人过来,原本是说手猪牛祭旗,现下到省了。”
陈永华皱眉道:“那些个太监和校尉做恶多端,杀也就罢了。那些兵士和那千总不过是护着他们安全,没有直接做恶,杀之太过。”
张伟点头称是,道:“这些人挑出老实没做过恶的,放回去。那些有过人命的杀了,其余做过恶的,发到大屯山里去挖矿,也算是废物利用。”
他这般处断很是得当,两人自然无话。当下又商议一气,正说的热络,却听得门外有人禀报道:“大人,二门的仆役过来传话,道是夫人腹痛,羊水已破,眼见是要生了。”
张伟一听之下立时起身,奔到门边直冲而出,因见是管家老林说话,忙问道:“老砍头的,你这会子亲自跑来做什么,还不快些到内院侍候!”
那老林陪笑道:“稳婆和所需之物早就齐备,夫人说大人这几天筹划大事,前面需要人照应着,是以派了我过来听用。适才后面来传话,我便亲自过来向爷禀报。”
张伟皱眉道:“我这里要你侍候什么!你快些进去,把夫人的事给我料理好了,若是有什么需用的,你派人去办。底下人不经心的,你也好随时处断。”
那老林连声答应了去了,张伟心里到底放心不下,向跟随出来的陈何二人道:“这边的事你们料理便是,我需得进内院看视夫人。”
拨脚欲行,却又见大门外一阵骚动,府内的飞骑鱼贯而出,将十几名前来传令的太监并绵衣校尉一并拿住。为首的都尉得了张伟命令,也不审问,便命人将这些个前来寻死的太监校尉们用铁链拴在马上拖拽而去,往四周搜捕那些在台北街市四处骚扰百姓的太监校尉。那起子被铁链拖走的早就连声惨叫,他们初时还不知道厉害,一个个放声大骂,竟连张伟亦扫在其中。那都尉听的恼了,命部下加快马速,将这些人拖着在台北街头来回奔驰,不过一刻功夫就将他们全身拖的血肉模糊,一个个进气多出气少,眼见都是不能活了。周遭的百姓听到动静,因见是汉军飞骑正在捕人,又见那些飞骑如此凶横残忍,唯恐此时出来遭了池鱼之殃,便一个个窗门紧闭,只躲在房内偷看。唯有那些受过迫害的心中大畅,胆小的站在自家楼内叫几声好,那胆大的便奔将出来,手持菜刀将那些还未死的太监校尉们一刀斩死,又有苦大仇深,仍是不解气,便用刀子割下肉来,拿回家中喂狗。
张伟眼见事起,知道此时这边也少不了自已,恨恨一顿足,苦笑道:“好孩儿,你到是真能给你爹添乱哪!”
却猛一回头,向何陈二人道:“复甫,你立刻张帖榜文,派人四下宣谕,将拟好的文告帖出宣示。黄尊素和史可法那边,也由你去解释。”
见陈永华依命去了,又向何斌道:“廷斌兄,咱们过县衙那边,看张瑞的差事办的如何。”
两人步行下了堂前石阶,自有从马牵来,张何二人翻身上马。张伟的亲兵立时围将过来,将两人团团护住。一时间从骑如去,怒马如龙,数十骑风卷残云般飞驰起来,向着数里外的台北县衙而去。
虽不过三四里的路程,到底不是一条直道,两人与护卫的亲兵奔了一刻时辰,方才赶到。还隔的老远,便听到不远处人喊马嘶,三千余汉军骑骑将县衙附近团团围住,那些官兵和绵衣校尉们初时尚敢抵抗几下,后因汉军飞骑当场斩杀了数十名持刀弄刃的官兵,敌我之势太过悬殊,各人这才知道厉害,因退回县衙之内,将门关起,负隅顽抗。
待张伟赶到此处,张瑞正在头疼,不知道如何料理为好。此地正处闹市,强攻之法要么是炮击,要么火攻,此二法都必然会损及民房,误伤百姓。正那些个官兵和校尉们缩在县衙之内,紧守大门,若是只凭着飞骑肉身强攻,死伤必定惨重。正百思而不得其法,却见张伟与何斌飞驰而来,张瑞急忙调转马头,迎上前去,将这边情形仔细说了。说罢,便偷眼去看张伟神色,若是他着恼,便当亲自带人前去,拼得死伤兄弟,也只得罢了。
张伟见他纵马上来,因问道:“怎地还在此迟延不决?事情没有办妥么?”
张瑞苦笑道:“原本是要趁其不备,由精锐飞骑将士先行杀入,逮住高起潜,控制大局。谁料有一明军小校在街西酒楼喝酒,远远见了那边的飞骑捕人,当下吓的屁滚尿流,奔将回来。鬼哭狼嚎般将消息报了,待咱们兄弟想要冲入衙内,却是来不及了。”
他两人说话间,周遭的飞骑将士一个个围将上来,持刀护盾的骑马布阵于四周,以防着衙门内的明军突然冲将出来。
张伟见他们如临大敌,因笑道:“这起子明军一个个外强中干,全是从省城调来的兵油子。你让他们祸害百姓还成,打仗?你们一个抵他们一百!张瑞,不需发愁,派几个嗓门大的弟兄上前,向府内明军喊话,令他们缚住了高起潜出降,饶他们性命。如若不然,便要用炮轰。”
“大人,县衙门周遭可都是民居啊。”
张伟斥道:“不知道变通么,把人撤出来,房子坏了由官府赔付就是。”
张瑞摸头一笑,答道:“是了,我这是急糊涂了。”
说话间已从火器局就近推了十余门小炮过来,对准了县衙大门,早有十余名大嗓门的汉军士卒喊了半日的话,眼看天色渐黑,里面却仍是全无动静。张瑞急道:“都撤回来,用小炮轰击县衙大门,然后冲将进去,除了留下太监和校尉外,其余人等都给我杀了。”
众飞骑将士暴诺一声,那炮手便将火炮推上前来,正欲发炮点火,里面却早就看到动静,眼看汉军便当真要炮轰大门,早有人在内喊道:“外面的兄弟千万不要开炮,咱们这便开门!”
不过盏茶功夫,各人就见大门洞开,那几百名明军将高起潜及一众属下五花大绑,推将出来。原本指着他们保护,现下到成了抓捕高起潜等人的急先锋。众明军别的不成,绑人却是在省城驻军的拿手好戏,县衙内原本依着明朝规制,存有水少细麻绳,专为抓捕犯人之用。后来县官不审安,捕人权尽归靖安司。这些绳子却尽储于衙内,此时拿来使用,到也甚是方便。
张伟眼见那高起潜被细麻绳绑的结实,几个明军士兵刚将他推出正门,便有几个飞骑将他拖将过来,带于张伟身边。初时这高太监尚不肯跪,被几个飞骑用刀柄在膝盖上敲将几下,他立时大叫呼痛,忙不迭跪在张伟马前。
张伟也不下马,向那高起潜笑道:“钦差大人,秉笔太监钦命巡视台湾?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哪!说不得,要借你这脑袋,为我起兵靖难壮一壮声色了。”
见他已是吓的瘫软在地,心头一阵厌恶,却也懒得再说,挥手命人将押下,并一众随众太监及绵衣校尉,一共向汉军桃园军营方向押去。明日起兵祭旗,却正好用的上这些人的脑袋。其余投降明军,亦是暂且收监,依着张伟吩咐,先行甄别,再行处置。
一见此地事毕,张伟想着家中柳如是情形不知如何,急忙又吩咐何斌准备来日大阅起兵之事的细务,举凡官府、商行、乃至镇上的百姓,都需派人前往桃园共襄盛举。诸事繁杂,张伟原本也要与何斌一同料理,此时却也什么也顾不得了。待与何斌交待完结,立时挥鞭打马,一路狂奔而回。众亲兵见他着急,也是慌了手脚,一个个紧随其后,一时间竟然追之不上。
待狂奔到张府正门,张伟因见正门大开,却也不下马来,便这么打着马直奔仪门而入,穿后院角门而入,直跑到柳如是暂歇的一处小轩之外,方才翻身下马。甫一下马,竟觉得两腿一阵刺痛,用手一摸,却是一手的鲜血。原本他极少骑马,适才又打马狂奔,磨擦之间两腿磨破,自然是皮开肉绽。他却不管不顾,因见那院内人来人往,都是些丫头婆子来回奔忙。古人生产有甚多忌讳,这男人是无论如何不肯近前的。张伟哪管此事,将马缰一扔,便自冲入轩内。
因见事先早就请好的稳婆迎上前来,张伟急道:“你不在里面看着,站在外面做什么?这会子讲什么理数!”
那稳婆笑道:“大人,里面的事忙完了,老婆子忙了几个时辰总该出来透透气,正巧见大人进来,哪有坐地不理的道理?”
张伟喜道:“如是已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么?”
“是个千金!夫人在辰时末刻生下孩儿,虽然还是虚弱,却是无事的。小孩子适才一直在哭,偏大人此刻回来停了,如若不然,大人一进来便可听到了。”
因见张伟听的呆住,那稳婆又笑道:“恭喜大人,此刻进去不便,我将小姐抱将出来,给大人看,如何?”
张伟下意识摇头道:“不必,外面有风,让小孩子着了风可不是耍的。”
说罢才又警醒过来,只是在心中兀自想道:“我也有孩儿了!我张伟也有孩儿了!”
当下按捺不住,向过来侍候的丫鬟吩咐道:“命人端净水来,拿干净衣物来。待我净手更衣,进去探视夫人。”
也不顾各人劝阻,什么此时不宜探看,待再过数日,再来探视不迟。只是自顾自洗手更衣净脸,便命人挑开门帘,大步而入。此时已是春末夏初,虽不甚热,这房内因紧闭门窗,甚至以棉布挂帘遮挡空气,是以房内不但空气污浊,亦甚是溽热。张伟因皱眉道:“来人,将布帘撤去,打开窗子透气!”
近前一步,却见柳如是盖着薄绸绵被,安卧于床上。因见张伟进来,已是在背后垫了靠枕,正自朝他微笑。张伟见她神情萎顿,脸色苍白,见上前一步,握住她手,嗔怪道:“你偏是礼数多。今儿就安卧不起,难道有人还说你不成?”
见她身边放着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棉被小包裹,只露出一张婴儿的脸,张伟便知这正是自已女儿。因凑上前去,仔细端详,过了半响方向柳如是笑道:“她睡的到是香甜。”
又咂嘴道:“这小脸皱巴巴的,又是粉红细嫩,看起来跟她母亲差的老远。”
柳如是横他一眼,却又笑道:“这才多大,哪能看出容貌来了。”
因觉一阵凉风吹来,忙又道:“你事多,快离了这里。听人说妇人产子,男子见了不吉利。此时虽然早就收拾停当,到底也不便多留。再有,我虽是不怕冒了风,这孩子却不能受凉。”
说话间那小孩原本是哭累了,此时被张伟一搅,又觉着脸上有风,便又张嘴大哭起来。
张伟原本是想着不必如此,中国人的坐月子太多不需要的讲究,比如便是酷暑天气,也需紧闭门窗,安卧房中,实则于产妇并不见好。是以才吩咐开窗透气,此时柳如是一说,又见她气色不佳,知道她着实是乏了。她是头胎生子,想来受了不少苦楚,虽说两个多时辰便将孩儿生下,到底也是累极了的人。又知此时便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