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如海绵吸水一般由对付农民起义的战场吸往畿辅和关外。比若崇祯十三年,洪承畴指挥左良玉、贺人龙、虎大威,配合孙传庭的陕西兵,在潼关一带将李自成打的大败。李自成仅率十三骑逃入商洛山中,几乎当场被杀。张献忠被击败后,因觉情势不妙,用大笔的金银贿赂了熊文灿,得到了招安谷城,暂避风头的机会。其余的小股义军,要么被灭,要么投降。正当农民起义陷入低潮,几乎失败的关口,却传来清兵围攻绵州,攻破外城,绵州危殆的消息。崇祯无奈之下,将洪承畴急调关外,领八总兵十三万人援绵,结果李自成得到这个机会,由商洛山入河南,收饥民,打出应天伐罪,从闯王,不纳粮的称号,数月间竟得饥民五十万,自此之后势大难制。
张伟知清兵入关的危害,他现下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以宸妃庄妃的阴招来祸乱女真,便是一定不能让清兵入关,破坏他的大计。此时听何斌轻视清兵与农民军会盟的意义,却是不自禁的出言反驳。
何斌略一思索,却觉此事无所畏惧,因笑道:“管他打的什么算盘,反正现下天下好比一局棋,该走的步子都让你占了先机,咱们就等着逼宫杀将就是!”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张伟方正容道:“那边的事情,你派人发动了么?此事关系重大,高杰的司闻曹和汉军的军情部都不知晓,一切都由你单线联系,现下诸事齐备,就等着那边的消息了。”
“这你放心,我月前就已派人赴京师运动,估摸着那边就快有消息了。志华,依我看来,此事十有八九可成。”
张伟轻声一笑,答道:“谋定而后动么。明朝虽然是腐烂不堪,到底它有大义名份,我的兵力足够敉平反抗,不过这人心的争夺,还当真是需下一番功夫啊。嘿,那些个老夫子一心想对付我,却不想他们的所做所为,可正是加速他们一心唯护的大明灭亡,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志华,你可当真是阴招频出。若是你得了天下,算来这千载以下,得天下最阴损的,只怕就是你张志华了!”
“廷斌兄,这话说的不对。告诉你一句话:历史从来都由胜利者书写。那唐宗宋祖,天下就得的那么光彩?别的不说,就说宋太祖,他也是领兵大将。部下密谋给他黄袍加身,他当真不知道?那他怎么带的兵,笑话!史书么,前人撒土,迷后人的眼罢了。就说这起兵檄文,上面署名的自然是在台的这几个大儒,可是他们何尝知道,又怎会愿意?不过待檄文传至天下,他们想不认帐,又可得乎?到了那时,也只能一心一意随着我干,如若不然,明朝那边是叛臣贼子,千夫所指。在我这边又是阶下囚,何苦来着。读书人风骨虽硬,却是要博一个名,若是连名也没有了,却也只好不顾脸皮。”
他两人闭门密谈,不经意间已是将台湾全岛并琼州动员起来,汉军官兵齐集军营,官吏们虽不知就里,却是一直准备军服、棉被、医药、粮草等军需物资。诸事顺遂,军器局那边在经历几次失败,甚至有死刑犯人误操作,导致硝化甘油爆炸而伤亡惨重。但在张伟及孙元化的决心与研究之下,已有大量的硝化甘油被制造出来,以粘土凝结成炸药,虽不及大量制做手榴弹,却已是用来制作了火炮开花弹,比之原本的黑火药,爆炸力及杀伤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因剧烈爆炸而四射的弹片可杀伤比原来多十几倍的人员,而改用这种引火药后,火炮与火枪的射程亦是大为增加。汉军的滑膛火枪原本有效射程只在一百五十米之内,精确射击非得在百米之内,改用引火药后,有效射程已提至三百米。在训练优良,依次射击,装药击发可至不中断的汉军面前,在穿透力大为增加的汉军火枪大阵之前,再也无任何军队可以轻松奔袭而至,轻松突入汉军大阵,与汉军肉搏。
近十五万的汉军已是当世之时火器威力最强大,士气及训练最精良,战术和军官士官现代化,乃至后勤保障都依足现代军制的最精良的军队。不论是在处于下降期的明朝,还是正四处抢占殖民地的西方,都再也寻不出一支能与汉军相抗衡的军队。
可惜的是,汉军的大炮能教所有人闭嘴。却仍是管束不住正义感超强,却又愚昧不堪的儒生。崇祯四年的四月底,北京又有了与台湾及张伟的大风波,唱主角的自然是那些忧先国事的儒生官员。在他们提出的证据面前,不论是熊文灿的宗主钱龙锡大学士,又或是一心想借张伟扳倒钱龙锡的温体仁,甚至是在其中混水摸鱼的周廷儒,都断然想不到,此次对宁南候、龙虎将军张伟极其不利的事件,竟然是张伟与何斌商议之后,暗中运作已久的阴谋。
起因只是一封密告信,若是投给别人,哪怕就是给阁臣大学士,只怕都不易引发这场轩然大波。无巧不巧的是,这封不知道从哪里来,却是言之凿凿,有证有据的密报书子,却正好是给了刚从南方返回,对江南形势忧心忡忡,对张伟势力日大而满怀警惕的刘宗周之手。他身为左都御史,原本就负有监查百官的职权。接到这告密书子之后,刘宗周当真是如获重宝。当下也不和别人商量,连夜写了奏章,便立时将告密信与自已弹劾大学士钱龙锡、挂兵部侍郎衔,督师镇守襄阳的九省军务总理大臣熊文灿的奏折进呈皇帝。他的奏章一进内宫,还不待皇帝发话。他便有意将密信内容外泄,得到泄露风声之后,所有的都御史、六部各科的给事中纷纷上奏,弹劾钱龙锡与熊文灿收受张伟贿赂,纵容张伟谋夺琼州,以汉军充海盗,杀害明军镇守官兵,据琼州为已,雪片一般的奏章飞入禁宫,弄的崇祯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这些言官只知道攻讦朝臣,博取名声,却哪里管国家大局糜烂,根本得罪不起张伟这样拥有雄兵的一方军阀,是以不管不顾,因见皇帝犹豫,不但是言官们上书,就是寻常的中下层官员亦是连上奏章,坚持一定要弹劾钱龙锡等贪墨官员,严查张伟是否有派兵伪装海盗,攻打琼州。
事情闹了半月有余,因证据确凿,事实无可推脱。钱龙锡大骂熊文灿糊涂,那张伟的火枪兵海内闻名,攻琼州时居然只是换了身行头,便自称是海盗上岛。全天下就张伟的火器精于明军,别说沿海的海盗早就全数被张伟消灭,就是有小股漏网的,却哪里有那么多火枪火炮?再加上礼物清单齐备,熊府在京师的府邸之内抄出大量的金银珠玩,当真是令人无法辩白。无奈之下,钱龙锡当即便在朝堂自请处分,当场免冠而出,在诏狱内待勘候审。在征询了阁臣中温体仁与周廷儒的意见后,深恨臣下欺骗于他,早就怒火烧心的崇祯立命缇骑奔赴湖北,立时将熊文灿剥职逮问。以洪承畴为兵部尚书、总理九省军务,以卢象升接替洪承畴为三边总督;又敕令两广总督王尊龙加强戒备,以防琼州汉军做乱;命福建巡抚巡视璋、泉二州并福建沿海,严防汉军渡海,因福建直面台湾,崇祯又得意命洪承畴即刻奔赴南方,整饰军务,调集湖南、江西、湖北镇兵近十万人,刻日就道,奔赴福建,两广。
诸事安排妥帖之后,崇祯终面临最令他头疼的张伟。若不处置,不但朝议沸然,道是大明自开国以来,没有这么跋扈的藩镇武将,若是皇帝姑息,只恐日后天下纷乱,又重蹈唐朝藩镇祸乱天下之祸;就是依着崇祯的心思,也是断难容忍,若是置之不理,不但担心日后各省的总兵武将难以制服,就是如何面对朝堂上那些文官们的嘴脸,想来也是一件令他难过之极的事。左思右想,虽觉此时一小不小心逼反张伟,明廷的军力财力难以应付,却又断然不能不加理会。权衡利弊之后,崇祯便决定派内臣赴台,申饬警告张伟,依着他的想法,文官执着于大义,若是在台湾与张伟冲突起来,只怕立时就逼反了他;而内官不同,此辈秉承帝意,知道此去不过是应付差使,使得朝议稍息,面情上给张伟一些苦头吃,再能勒索些金银贿赂,也就罢了。
崇祯四年五月,原以内臣身份督军三边,与卢象升一同带兵回援,警戒军师的监军太监高起潜被皇帝任务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带同数十名绵衣卫缇骑,手持皇帝敕旨,奉命前往台湾,调查处断张伟贿赂大臣,纵兵攻掠琼州一事。
那高起潜长的眉清目秀,自幼便跟随崇祯,除了王承恩之外,便是他最受信重。崇祯即位之初,便令他出京为监军出镇督师。他以太监的身份在卢象升军中,当真是除了好事,什么事做得。诸事掣肘牵制,又是怕死,又是贪财,偏又以皇帝信臣自诩,对战事亦是指手划脚,当真是弄的卢象升无可奈何,却偏生是无法甩脱。此番奉命出京,却也知差事重要,又知道张伟向来出手大方,心里盘算着到台湾大捞一笔。是以出京之后,每日打马狂奔,至驿站换马便行,不敢迟慢。不过半月功夫,便又到得福建境内,却是比海上行船,还要快上几分。
他一心以为自已来的迅速,必然能打的张伟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惊慌失措,自然由他摆布。是以到了福州,见过巡抚之后,到也不去勒索敲诈当地官员,立时命巡抚准备好了官船,即刻便要渡船过海。谁料那巡抚却道:“若说官船,福建自然是有,不过论起豪华舒适,还是台湾停靠在中左所的来往官船更好一些。便是那安稳保险,也是台湾的官来的更好一些。”
高起潜气道:“先生既然说台湾好,到不如去台湾任职,听说那台湾知县的俸禄比之内阁大学士尚且高出十倍,令你老先生心动,到也不足为奇!”
见那巡抚慌张,又训斥道:“老先生一番好意,我原不该如此。不过那台湾官船只听命张伟,你老先生调的动么?我来此是奉上命办差,哪能安享舒适?待台湾那边接到消息,船到是坐得,但我这差事,岂不是要办砸了?”
他此话一出,那巡抚却是一笑,连声道:“大人赴台办差一事,风声早便传遍福建,不但全闽上下,只怕是两广一带,都已风传与士绅百姓之间了。
高起潜当真是纳闷非常,却怎么也想不通消息为何会传的如此之快。他自是不知,张伟派在京师的探子早就得了消息,他还没有动身,便以一天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飞报台湾。
是以待崇祯派高起潜赴台申饬张伟的消息一传到台湾,张伟的汉军军情部及高杰的司闻曹立时行动起来。派出成群的细作奔赴闽粤各地,将皇帝派太监来台一事大加宣扬。其中添油加醋,歪曲胡扯、造谣惑众等各种情事,都是各谍报人员必学的最基本课程,那阉人在明朝早就名声极坏,明朝立国两百多年,权阉一直不断,从王振到魏忠贤,无一不是祸乱天下之辈。此时皇帝派了宦官前来台湾,原本是想息事宁人,在张伟的刻意布局宣扬之下,到反似他即将被阉人逼迫打压一般。
加之中国人最爱小道消息,自周朝起就有童谣、流言、揭帖等各式各样的造谣办法。离此明末乱世最近最有名的谣言,便是:“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元末修筑黄河的役夫原本就不堪其苦,在韩山章、刘福通等人挖出埋下的石人之后,果然群议沸然,各人皆以为反元时机已到,元室将亡,于是一夫倡命,群氓皆起,待朱元璋收残残局,天下归明,这元朝到是当真亡在这石人之上。自此之后,烧饼歌流传于世,明朝大大小小起义不断,从唐赛儿到徐鸿儒,皆是以预言及宗教蛊惑天下,是以封建王朝之际,最忌谶语。张伟自决意起兵反明之后,早就派出大批手下分赴各地,用图谶、童谣,揭帖,伪烧饼歌各式办法,早就在民间弄的沸沸扬扬,那各人均道:“成祖的后代享国二百多年,现下早就弄的天怒人怨,现下建文帝的后人回来争位,要把大统夺回。”
此事在闽粤各地的风传,那两广总督和福建巡抚自然早就知晓,只是无凭无据,谣言根本就无法查出,甲传乙,乙传丙,各级官吏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不是傻子都知此事断然不是空穴来风。联想到张伟可能起兵造反,各官都是心惊胆战,唯恐战火烧来,断送了自已前程。是以此时明知道事情绝不简单,这福建巡抚朱一冯老官僚出身,只想平平安安做完一任,到时候告老还乡,任凭你天翻地覆,却再也不干他事。
是以此时见高起潜纳闷,他也只微微一笑,向他说道:“历来朝廷派钦差下到地方,总会有些传闻出来。这台湾张伟桀骜不驯,高大人的差使并不易办,是以民间传言纷纷,台湾那边想必也有所知闻,是以早早儿的把官船派过来,就等着接您呢。”
因见提起差使不易办云云时高起潜脸上神色大变,显是颇不乐意。那朱一冯人老成精,哪不明白自已的话不大吉利,恐触了这大太监的霉头。他小小一个巡抚,原本攀的是首辅钱龙锡的关系,此时钱已被革职逮问,没有了靠山的他,如何斗的过这皇帝身边的亲信太监,惹毛的他,只怕一封密奏回去,自已的官职立时不保。若是再轻轻题上几句:该员党附龙锡,交通张伟,图谋不轨……,只怕不但官职没有,小命能不能保,尚在两可之间。忙又道:“话说回来,高大人你是京里掐尖儿的大人物,由你亲自赴台,那张伟岂有不束手就范的道理?”
俗语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时虽头疼于消息走漏,却又得知台湾派船来迎,这巡抚虽然一把年纪,又是封疆大吏,对自已却是恭恭敬敬,不敢违拗。高起潜虽然是阉人,脾气甚大,此时却也是似笑非笑,向着朱一冯道:“咱家不敢管地方的事,一直在军中,是个直脾气,巡抚大人莫要怪咱家失礼才是。”
“不敢,不敢!”
“朱大人,我能把这祸事消弥了最好。可万一有什么变故,你这防务上,还得更加经心些才是。我这一路行来,满眼看过去,别说是地方上守备的那些老弱残卒,就是你的省城,那那些把守城门的士兵,一个个围着大姑娘小媳妇饱眼福,跟着人群打转磨屁股的,捡些小石子下五番棋,城门口便是这番景象,还能指着那些兵油子在卫所里军营里更经心训练,准备着迎敌?”
他扳着手指头,将一路上所见所闻一桩桩说与那朱一冯听。他虽是宦官,到底久历军伍,在卢象升军中呆了数年,其中情弊尽然知晓。此时虽娓娓道来,语气和缓,神色不变,那朱一冯并堂上所有的福建地方官员及各镇总兵军将皆是汗如雨下。半响过后,方听得高起潜说完,朱一冯忙笑道:“军备废驰,无论是兵将、装备,还是训练,还有饷俸皆是不足。其实通天下都是如此,现下国用艰难,卫所兵逃亡大半。福建这边,还算是好的呢。”
高起潜尖着嗓子怒道:“你这是虚言狡饰之辞!朱大人,我在卢本兵军中见到的可不是这般模样!”
朱一冯心里嘀咕:“那京师附近的九边重镇都是朝廷最重视的防务重点,每年朝廷的银子大半都花在那里。军士将领都是精心挑选,算的上是精锐中的精锐,也是明朝唯一能战的军队。至于福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军士们一个个要死不活。若想严加管束,又苦无军饷。各级将官们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朝廷要整束武备,说的好听罢了,军无饷不行啊!再加上兵事败坏已久,便是有钱也治不了这些大爷。戚继光那样的名将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