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交缠在她纤纤玉指上的白色纱布,为了贡献出自己的鲜血,她的手已伤痕
累累,以至于当所有大夫皆为了救治病患,而在庭院中忙进忙出时,她只能在一旁
默默地关心着所有病患的情况。
为此,鮱珞又再一次地对着自己的手叹息。
“啊?痛啊,我不要医治了,好痛呀!”
蓦地,一阵语带责备,却嘹亮尖锐的嗓音,引来所有目光的焦点。
只见一位甫恢复神智的阿婆,因为大夫正在挤她的脓疮,而疼得呼天抢地,哇
哇大叫,让呆站在一旁的大夫,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这位阿婆的叫嚷,却让所有人的脸上,都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毕竟,有力气喊疼,便表示死不了人了。
鮱珞眼眸带笑地走向前询问:“阿婆,您哪里疼吗?”
阿婆也注意到了适才的事有多丑,她老脸微红,刻意压低音量道:“姑娘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老婆子,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疼呀?这些脓疮
可不可以不要治了,让它们自己好了算了。”
鮱珞会心地笑了,想不到阿婆年纪一大把了,竟仍像孩童似的,怕疼呢!
“阿婆,您瞧瞧身上的脓疮,已经又红又肿又流脓的,若不医治的话,全身都
会溃烂的,到时候只得把手脚给剁了,才治得好喔。”鮱珞坏心地恫喝。
“啥?要剁手剁脚喔,这么严重啊?可是……”阿婆的心动摇了。可是想起方
才刺骨般的疼痛,让她方提起的勇气,又消失殆尽。
见着了阿婆内心的挣扎,鮱珞蹲下身子,与阿婆平视。
“阿婆,让我来替您清脓疮好了,我会很小心,不会弄疼您的,好吗?”
阿婆认真地看着跟前的鮱珞,虽然她和其他人一般皆以巾帕覆住口鼻,以至于
无法看见她的脸,但她那一双太过于漂亮的眼眸,却有着和善的笑意,让人直觉地
想相信她、亲近她,进而交付出真心。
阿婆勇敢地点头。她相信这位好心的姑娘,肯定不会伤害她的。
鮱珞拿着干净的巾帕,清理过脓疮周围的污渍之后,竟做出一件在场所有人皆
瞠目结舌的事——
她正用她的口,替阿婆吸出腿上的脓。
“啊?”众人不觉叫出口,望着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光是那脓疮的臭味,已足以让人退避三舍,所以所有的大夫才会以巾帕覆住口
鼻,更何况是要用口吸出脓液……
呕!有些人已忍不住地吐了。
阿婆的双眼瞪得好大,全身僵硬的她,只知道有水不断滑出她的眼眶。
“姑……娘,姑娘,好了,别吸了,别吸了,老婆子承受不起啊!”阿婆感动
得声泪俱下,费力地挪开自己的腿,双手用力按住脓疮,不让鮱珞吸脓。
“阿婆,您别动,还没好呢!”
甫抬起头来的鮱珞,又引得现场一阵抽气声。
她的美,令人神迷颠倒。
尤其从头到尾皆站在阿婆身边的年轻大夫,早就看傻了。
阿婆望着鮱珞的容颜,感激道:“姑娘,你真是一位好心的仙女,老婆子不怕
疼了,不怕了,就让这位大夫为我治疗好了。”
“可是……”
“姑娘。”阿婆打断地珞的话。“你对阿婆的恩情,阿婆记下了。瞧你的脸色
这么苍白,一定是好几天都没睡好了吧?听阿婆的话,去休息吧!”
鮱珞闻言站起身来,她想告诉阿婆,她不累。但眼前突然闪现的花白,让她脚
步一阵踉跄。
离鮱珞最近的年轻大夫,连忙伸手扶住她。
“你没事吧?”年轻大夫关心地问着,天知道他对她有多迷恋。
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鮱珞对他淡淡一笑。
“谢谢你。”旋即抽出被他握着的手。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只除了他。
年轻大夫眼中飘过一抹失望之色,但仍开口道:“让在下送姑娘回房休息吧。
阿婆说得对,姑娘的脸色很差,可否让在下替姑娘把把脉?”
“不用了,谢谢。”鮱珞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一步。
“你……你是鮱珞……鮱珞天女?”在阿婆对面的床铺上,传来一名男子的叫
唤,昂扬的语调中有着明显的惊喜。
鮱珞困惑地注视着眼前留着一把落腮胡的病人。“你识得我?”
“是的,我在祈雨大典上见过您,想不到还能在这里见到您,更是太好了!太
好了!您真是咱们风尹国的救星啊!”落腮胡男子激昂地说着。方才醒来,他还以
为自己死了,上了天,所以才能见着仙女了呢!
男子的言辞,引起众人一阵哗然,大伙皆以好奇与崇敬的语辞,纷纷议论着。
鮱珞只觉得头愈来愈昏了。
带着焦急的眼眸,四处搜寻闻天语的身影,投出求救的讯号。
“鮱珞天女,您不舒服吗?在下扶您回房吧!”年轻大夫自动地伸手环上鮱珞
的腰,扶着她的手,欲带她离开。
想不到她竟然就是神秘动人的鮱珞天女,他今日真是太幸运了!
蓦地,一道力量将年轻大夫由鮱珞身旁震开,大夫不明所以地正想斥责时,一
道冰冷的语调,将他笼罩;
“用不着劳驾大夫了。”
“你是谁?”大夫不客气地问着眼前有着一双冷鸷的眼眸,与完美五官的男子。
“天女的贴身护卫。”闻天语窒人的语气,有着强忍的妒意。方才的他,恨不
得斩了年轻大夫扶着鮱珞的手。
发现鮱珞已累得无法行走,闻天语索性一把抱起她。
“护卫也该有名字吧?”怀中的佳人,被中途拦劫,年轻大夫语含敌意。
“闻天语!”闻天语语气含冰地回着,抱着鮱珞大步离开。
留下呆若木鸡的年轻大夫,与被一连串惊喜冲昏头的民众。
???
闻天语将鮱珞送回房里,倒了一杯水让她饮下。
“待会儿好好休息,晚膳我会送到你房里来。”闻天语径自又替鮱珞倒了一杯
水。
“我已经好多了,不累了。我还要去照顾那些病患……”鮱珞反抗着他的命令。
“不累?是吗?”闻天语出其不意地单手轻推了鮱的肩膀。
“咚”地一声,鮱珞毫不防备地狠狠摔跌在地上,含怨的眼向他控诉。
闻天语不悦地讥讽着:“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想照顾病患?你是存心想让大夫
们分心照顾你,而去瞎搅和吗?”
“不是的……可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鮱珞气忿地吼着。他怎么可以把
她说得这么不堪?
“那你想要我怎么说你?说你‘鮱珞天女’的身份,现在已经传遍整个东桃镇
了,人人皆会视你为救星、大恩人是吗?”
“不!不是的!”鮱珞不断地摇头,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的确不是!”闻天语残忍无情地接口。“凭你现在一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
模样,拿什么让东桃镇的民众相信你救得了他们?让他们视你为精神支柱?”
闻天语的一番话,犹如当头棒喝!
她懂了,她明白他的用意了。
以她目前这种随时会病倒的虚弱模样,的确没有资格照顾病患。
见着鮱珞了悟的眼神,闻天语蹲下身子想扶起她,不料她却先一步握住他的手
臂,这个动作,让他瑟缩了。
“天语,怎么了?”他的反常让她起疑。
“没什么。”他漠然回着,藉着扶起她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反常。
但鮱珞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甫站稳,鮱珞便迅速地撩起他的衣袖,触目所及让她倒抽口气。
“这是……抓痕?”鮱珞失声叫着。“什么时候被抓的?难道……是今早被病
患包围的时候,是不是?”
鮱珞心疼地望着已然红肿发炎的伤口。
都已经过了这么多个时辰了,恐怕己被感染了吧,那深浅不一、长短不齐的抓
痕,交错纵横地布满他的手臂,想必他身上的其它部位,亦是伤痕累累吧!
鮱珞颤抖着想解开手指上的纱布,用她的血为他医治。
“鮱珞,这些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闻天语握住她的手,不愿再见她失血。
“不!伤口都已经发炎了,也许已染上瘟疫了。我不能冒险!”鮱珞绝美的脸
上愁容满布。
“若真的染上了,届时再救我也不迟。”闻天语轻松地说着。
不料却引来鮱珞激动的反应:“不!太迟了!到时候就太迟了。万一我恰巧不
在你身边呢?万一我的血再也无法用来治病呢?这几天,我已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了,我不想见到我所爱的人离我而去,我不能……我不能失去你,也许你不明白你
对我有多重要,但是我……”
闻天语用力地将她拥进怀里,微冷的薄唇准确地封上她温热颤抖的红唇。
他狂热地吻着她的唇,灵巧的舌伸入她的檀口,与她交缠;他一手托住她的后
脑勺,让他的舌得以探得更深……
她深情流露的告白令他动容,他从来不明白在她的心中,他是否占有一席之地,
但是现在,任何疑问已是多余,因为她已毫无保留地全盘托出。
这样的深情对待,教他怎能不好好地将她深拥入怀里,典藏在心底?
闻天语忘情地吸吮着她柔嫩的唇瓣,品尝她唇间的甜美,一向未曾有人进驻的
心房,猛地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让他的热情只能藉助此吻来表达。
结束这缠绵的热吻,鮱珞羞得将脸蛋深深埋进他的怀中,听着他和自己一般如
雷的心跳。此刻的鮱珞,觉得好满足。
闻天语弯身抱起她,将她安置在床上,墨黑的眼瞳中,有着未熄的火焰。
鮱珞不敢与他对视,她自己露骨的表白,现在回想起,仍让她的俏脸发烫。
他扳正她的脸,目光直射入她的眼帘。“你是第一个进驻我心房的女子,也会
是最后一个。”
在鮱珞因惊喜而绽开的嫣唇上,偷得一个轻吻之后,对她吩咐着:“好好地休
息吧?”语毕起身准备离开。
“天语……”的珞抓着他的手。“你的伤……”
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我会找颜老医治的。睡吧,别让我替你担心。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鮱珞的纤指徘徊流恋于沾了他气息的唇上,久久无法入眠。
???
“小子,你已经爱上她了吧?”颜老贼兮兮地对着闻天语笑。
“不回答也成,只要眼睛没瞎,可都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呢。这郎有情、
妹有意的,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哦!”颜老煞有其事地自说自话。
闻天语挑高眉,对颜老的言辞颇感兴味。“这倒有趣。”
“有趣?”颜老看了他一眼,正为他上药的手,刻意加重几分力道。“老夫是
在陈述一件事实,而非说一个有趣的故事。”
颜老手上的报复,招来闻天语一记冷眼,可他却当作没瞧见,仍自顾自地说。
“颜老我有三点可证明你爱上了鮱珞天女。”
“哦?”闻天语的眸中写着“愿闻其详”
他颜老可就不客气了,他伸出手指比划着。
“第一点,你从不听命于人,却肯答应当天女的贴身保镖;第二点,你从不让
人近你的身,尤其是女人,但现在却与天女形影不离;至于第三点嘛,嘿……”
颜老停顿下来,干笑两声。
自他开始举例证明时,他的眼便紧紧盯着闻天语观察着,虽然他仍是那一副爱
理不理的淡漠态度,但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却难免泄露了他的心思。
颜老笑得更猖狂了。
“第三点那就是,对人一向冷漠无情的你,却用着一双有情的眼在看待天女。
天女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忧,无一不影响着你的心绪、乱了你的方寸。对吧?”
闻天语抿唇不语,事实上是他根本无话可说。颜老所提出的三点,让他毫无反
驳的余地。
但他却不感到忿怒,反而因着颜老对他情感的剖析,让他自己更清楚了解到鮱
珞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及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
是的!恐怕不知早在何时,他的心便已经一步步地被攻陷了吧!
认清了这一点后,闻天语自心中浮现的笑意,直达唇际。
颜老见状,明白推测无误之后,对自己的聪明才智更加佩服地五体投地了。
他自鸣得意地道:“怎么?姜是老的辣吧?老夫偏不信,永远猜不透你的心思。
其实这道理是很简单的,你若是不在乎天女的话,就不会为了她而弄得一身是伤;
更不会为了怕她伤心难过,而跑到老夫这来活受罪了。”
“是!我是爱上她了。知道答案的你,这下可满意了吧?”闻天语没好气地回
嘴。
“满意!简直是满意极了。原本以为你一定会孤独寂寞地过一辈子,害老夫我
动了恻隐之心,想勉为其难地陪你度过一段,幸好天女救了我。”
说着说着,颜老端了一碗药汁放至闻天语面前。
“喝了它吧,要是你被这场瘟疫害死了,老夫可赔不起喔。”
那一碗黑绸绸、黏乎乎的东西,闻天语眉头皱也不皱地一口喝光,让颜老露出
敬佩眼光。
“医治瘟疫的药方配治出来了?”闻天语盯着眼前的空碗。
“可说有,也可说没有。”颜老一副吊人胃口的模样。
“怎么说?”
颜老露出狡猾的笑容。“那得由你的死活来决定。”
敢情闻天语还是颜老的第一位试药“人”呢?
冷冷地瞪了颜老一眼,闻天语头也不回地离开,将颜老那挂满笑容的脸,狠狠
地抛在脑后。
???
颜老利用鮱珞的血所研制的药,终于成功了。
花了几天几夜的功夫,让东桃镇上上下下,不论是染病的、还是未染病的人,
甚至连鸡、鸭、牛……等牲畜,全都服了药。并命令每户人家开始烧热水,将家中
所有的器皿全都用滚烫的热水煮过,以彻底消毒病菌。
好不容易疫情被控制住了,东桃镇的疫民也渐渐恢复了健康,昔日繁华的景象,
也慢慢开始复苏。
今日,镇上的广场中集结了所有逃过此劫难的百姓,大伙为了丧失的亲友而痛
哭失声;也为死里求生的自己,落下欣喜的眼泪。
经过了这一场浩劫,有一个人将成为所有镇民的大恩人,他们对她的感激,将
永生难忘。
“天女!鮱珞天女万岁!万岁!”镇民见着甫步出庄院的鮱珞,忘情地呼喊着,
想藉此表达心中对她的谢意。
“鮱珞天女?”
“天女万岁!”
民众的热情,让鮱珞好生感动,她只能不断地向大家挥手,表达出她心中的喜
悦。
“颜老,东桃镇的镇民就拜托您了。”鮱珞衷心请托。
“哈哈!天女千万别这么说,老夫身为国医,此乃老夫分内之事,理当全力以
赴的。”颜老立誓般允诺。
“闻大人,您和天女真的决定要先离开了吗?”县太爷高明华关心道。
微微颔首。“天女和我得先至边界巡视一趟,以确保风尹国的安全。”闻天语
有所保留地说道。
旱灾与瘟疫看似天灾,却是人为因素所导致。黑木祭以自身的巫术破坏了大自
然的结界,影响了自然界的运行,为了将伤害减至最低,结界的重布已成为刻不容
缓之事。
“闻大人与天女为国为民的胸怀,实在令人敬佩。”高明华着实感到汗颜。
鮱珞连忙道:“高县爷太客气了,您为地方上的贡献,镇民皆铭感五内的。”
“好啦,你们就别奉承来、褒奖去的了,再说下去天都快黑了。闻小子,没事
便快滚吧!”颜老看不下去地出声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