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喝醉了酒的老人,迈着蹒跚的脚步,慢腾腾地走着。那光景,能平安无事地走回家吗?美矢子又是担心,又若无其事地注视着。老人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不,若说是影子可就太长了……
美矢子把力量集中在眼里。那不是影子了,她紧紧地握住了玻璃酒杯。
那象条蛇呀!而且是条大蛇。玻璃酒杯从她的手中脱落,白兰地撒在床上。不过,这可不是闻这种气味的时候。
又黑又长的绝,这条令人生畏的蛇,无声无息地偷偷地靠近了那个沉醉的老人,眼睛闪着青光,向外吐着象火焰一样的红舌头。她虽然要使老人当心,却没有马上出声;就是发出声来也怕来不及了吧!瞬间,蛇猛外上去,被蛇缠住的老人发出痛苦的叫声,即使挣扎也无济于事了。衣服破了,流着血,眼看着老人支撑不住了……
终于,从美矢子的喉咙里发出了惊叫声,她鞋也没穿,冲出了房间,跑下楼梯,敲打着第一层楼房的管楼人的房门,管楼人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怎么啦?”
“蛇,现在,后面的路上有条好大的蛇,把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那么,马上把警察……”说了半截便停住,管楼人到外边去了。听说有蛇不能不使他感到困惑,但美矢子的口气却非常认真。他想要把这个疑团弄清,首先得亲眼核实一下,然而,不多时他便回来了,并告诉她:
“好象没有发生什么事呀!在哪儿呢?”
美矢子借了凉鞋和管楼人一起转到后面的路上,提心吊胆地打着哆嗦走近了那个地方,可是,既没有破衣服,也没有血污的痕迹;只有路灯的光照在一无所有的路面上。
她纳闷,回到管楼人的房间,电话铃响了起来。公寓里的房客听到美矢子大声惊叫,都来打听出了什么事情,似乎有人发着牢骚。管楼人用很体面的话替她解释。美矢子实在呆不下去了,道了歉匆忙地离开那儿,回到自己的那个无法形容的充满了恐怖感的房间……
什么地方有些可疑哪!美矢子把手捂在前额上。确实是发生过什么事情的。可是,原因哪、理由哇,她心中一点数也没有。也许我的脑袋出了毛病?飞机的失事、大蛇,到那一看什么也没有。如果说人世间什么事情都很正常,那么,就是我变得反常了呀。可是,哪会有这样的事。我还是我呀,与以前一样……
“哦,大概是吧!"
于是美矢子对着镜子,她要向镜子里的自己爱笑,可是这时她马上用双手把嘴捂上了,否则的话,又该发出惊叫。镜子中有个从没见过的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象有些浮肿似的脸,很难看。而且,和美矢子穿着一样的衣服,也在用双手捂着嘴。
由于过分惊疑,美矢子揉了揉眼睛。于是,镜中的女人也做着同样的动作。这就是我吗?我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为什么……
她低下眼睛,克服着强烈的不安,事新偷偷地窥视那面镜子。镜子里也有个陌生的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的人,朝着她向上翻着眼珠……
美矢子跳了起来,又从房间里跑了出去,来到了第一层。当然不能再叫起管楼人了。于是,也没有个目标,只是始终无精打采地站着,有人和她打招呼:
“你怎么啦?这么晚……”
回头一看,是个住在公寓里的熟人,因从事与电视有关的工作,经常回来得很晚。
“唉,稍微有点……”
真不知怎样说明才好,美矢子条件反射地一回答,那个男人便说:
“什么呀,好象是梦游病的感觉,要防止感冒!”
然后,他就快步地上楼去了。目送着他,美矢子陷入了沉思。刚才这个人认出了我,和我打招呼。敢情,我的面貌不是没变样吗?走近公寓入口的玻璃前,她照了照自己的脸。这回是自己的脸,虽然由于反复异常地变化带着畏惧的表情,却准确无疑是自己了。她深深地松了口气。
美失子又重新打开自己的房间。刚才反复出入这个门不知多少次了,好象被一种无形的什么东西捉弄着似的,这回她也下定了决心。
在这个房间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原因。那些蹊跷的事,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到外边都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了。必须找出它的根源。国为有某种程度理科方面的知识,她只能归结出这个想法。
美矢子在房间内来回转着,一面驱散后背上感到的凉气,一面仔细地注意观察。她终于发现了放在床上的一件东西,银色金属制做的箱子。她不曾记得买过这东西。
虽说是只箱子,外观却不寻常,箱角全都是由优雅的曲线构成。匀称而漂亮的形状,是件光泽秀雅,使人感到是机械做的好东西,真可以说得上是天才的前卫雕刻家所设计的宝石箱。
就是这样,它象自然流露一股散发着邪恶。它的周围充满了那种难以忍受的讨厌气氛,只要一凝视就变成一股象是沮丧,或者与此相反的脑血上冲的气氛,不愉快,焦躁不安,恐怖的心情便交织一起,在心里卷起旋涡。
但是,美矢子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看到箱子侧面上写着文字。这是些从未见过,当然意思也不懂的横写文字。只能勉勉强强读得出二一八五的数字来。仅仅这些,也成不了什么线索,必须设法弄清它的真面目。当他将要把脸凑近跟能勉勉强强读得出二一八五的数字来。仅仅这些,也成不了什么线索,必须设法弄清它的真面目。当她将要把脸凑近眼前时,不愉快的感觉更加强烈。她顶住这种感情,把手伸了出去。
这时,从后面传来说话声:
“啊,不要摆弄它。来得及时,可太好了!”
不知从哪儿来的重音异常的语调,转身向那儿一瞧,有个年轻人站在那儿,穿着阵紧贴身的蓝衣服。与其说是陌生,莫如说给人一种奇特的印象。
即使见到了这个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美矢子也并不怎么吃惊。因有刚才的异常变化,再也没有吃惊的气力了。对此,她即使吃惊地看着,到头米,一定会象谎话一样消失的。
这个青年也不例外吧。他也许要说是从别的星球上来的。不过,即或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并不会使人吃惊。比较起来,莫如首先决定调查一下这个箱子似的东西为好。如果弄不明白,就必须把它从窗子扔到外边去……
青年却把再次伸过去的手按住了。
“不成,这东西不是你们可以摆弄的。因为弄错了,才到了这儿。”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人?今天晚上我身边发生的事,也许和这个箱子有关系吧。如果是这样,你就是魔鬼派来的或是什么……”
“我不是那样的人,但因为弄错了才给你添了麻烦。请让我简单说明一下吧!我是另一个时代的人。”
“无论你说出什么来,我也满不在乎,因此……”
美矢子催促着,青年就做了说明。
“这东西,是向遥远星球的殖民地发射的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不过,还是大致地说一下吧。用普通的方法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为了缩短这个时间,是同时使用了时间调节方法,可是,象是产生了误差,时间反而逆转了……”
“尽管是些非常难懂的话,总而言之,这个箱子,还有你,都是从未来来的了。”
“对,这是少有的事。事先预料到这种事故的出现,届时收回这一物件就是我的任务。”
青年说话的态度挺认真,说是从未来社会而来,不象是在说谎。另外,服装的衣服料、设计也不是现代的。美矢子从青年的身上闻到了未来的气味,可以想见,假如电流或光线,宇宙和不锈钢,可以通过什么散发香气,那么。也许就成了这样的气味。
“你所说的未来,是从多远的未来呢?”
“二一八五年。”
美矢子稍稍点了点头,和刚才看到的数字相同。
“那么,那件东西,是个起什么作用的装置呢?”
“是对附近人的心情作出反应,扩大他的厌恶感,使其感受到幻觉。
听看这些,她联想到了。这么说来,自己刚把雄二的事挂记在心,就有飞机事故的通知;刚才担心老人走路,马上就出现蛇。另外,正担心自己变得不正常,一照镜子就……
真是可怕的作用啊。这么说,这是一件人力地制造恶梦,使附近的人置身其中,产生令人难以忽受的情绪的装置呀!作什么用呢?还用它拷问吗?
怪不得,方才他说发往殖民地,就是这种工具了。为了镇压那里的反扰,把逮捕的人连同这个装置一起关进屋子,使他备尝无限的痛昔而将他折磨垮。
想象着那种情景,美矢子打着寒战。她重新看了看这个青年,泛出一种象似天真的平静的微笑。想到这些,她的心情更加战栗。这是多么残酷的人哪!尽管笑着,心里却想:用这个恶魔一样的装置拷问别人……
“请快带走吧,可不要再弄错了呀!”
“那是自然的了。物件混到过去里面,这是我们最应警惕的。”
“飞向未来,你怎么走呢?”
“用本部的装置,我将被载走。我停留的时间不久了,时间一到,我便自动地返回。本想再跟你说一说,可是……”
青年恋恋不舍地把床上的装置拿在手里。美失子摇着头说:
“不要说什么了,请决些走吧!我庆幸自己没有出生在什么未来;但愿我活着,不受这种令人恐惧的拷问工具的折磨。”
也许时间到了,青年的姿态开始变得模糊了,可声音却还很清楚。
“您好象误会了。这不是拷问工具。我们的时代十分太平,不仅地球,就是殖民地也只有满足和安宁。这是一件为了排遣万般无聊的物品,是社会上最普及的娱乐用品……”
不等说完,青年的身影和手中的装置一起消失了。之后,什么也没有留下……
可是,即将消失之前,育年的脸上浮现出似乎令人羡慕的表情。美矢子清楚地看到了这些。即使不再人为地刺激人的精神,人世间已经是个够紧张或不安的时代,对于那个青年来讲,也许这倒是他向往已久的时代呢!这虽然是一桩已经无法弄清的事情,但美矢于偶然间也这样回想着。
一夜的经过
作者:星新一
听到女人的啜泣声,青年人停住了脚步。静悄悄的夜,啜泣声仿佛从黑夜的远方传来。他环视了一下四周。然而,在没有月亮的夜晚,单凭星光是无法看清远处的。况且树林中的小路,在不远的地方就拐了弯。
青年人摇了摇头,否定了刚刚听到的啜泣声。他想,是自己神经过敏吧巴?或许是夜间的鸟鸣声。这里不是城里。既不是女人啜泣的场所,也不是哭泣的时候。
这里是远离人世的一个山脚。青年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照了照手表,时针正指着午夜一点。
他刚刚下了夜车,穿过一个小山村,一直在步行。只要继续赶路,天亮前就能到达山顶,能够欣赏从地平线升起的美丽朝阳吧!
这是他的工作。背包里装的是照相机,他是一位摄影家。这人他是应某杂志社之邀,拍摄以旭日为主题的照片。他根据按地图的观察这座山步行几小时就可以登上山顶。是个适于攀登的山峰。而且,宜于远眺,又并不危险。
青年顺手拿出地图,用手电筒照看地图,重新辨认方向,看果并没有走错路。路途不久就会挨近河畔,他收好地图继续赶路。不多时,听到了流水声。激浪激起飞沫,涛声在遥远的下游轰鸣。豁谷似乎很深。他放慢脚步,用手电筒照着山中小道,注意着脚下。
这时,又听到了女人的啜泣声,他便停住了脚步。这声音与河水声明显不同,他又摇了摇头,但啜泣声还是不断地传来。不仅如此,啜泣声越来越清晰。宛如有谁就在他身边哭泣。他不由地将手电筒照了照身旁。手电筒的亮光在黑暗中发着弧型的黄光。就在那亮中闪现出一个女人。
身着蓝色服装的一个肤色白皙、十分漂亮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她的打扮好象是城里人。青年的眼睛虽然已经肯定了女人的存在,但他的头脑却仍不肯承认。如此漂亮的女人,在这么晚的时刻,在这种地方……
他歪头沉思,手却溜了号,于是,手电筒光束下垂,照着形状优美的女人的脚、鞋和其他部位。突然,他的思考几乎中断,同时大声喊道:
“危险,站住,别动……”
女人站在悬崖的一块岩石上。那块岩石正在摇晃,似平立刻就要倒塌,必须紧急救人。但如果操之过急,也许会由于震动而使岩石更快地塌下去。青年用一支手打着电筒,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走近女人。
这时,女人在光亮中说话了:
“不要接近我,不然,您也会掉下去的。”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别动,我来救你。”
“不行,您不能救我。”
“那是什么意思?不要说啦,别动……”
青年说着,小心地一步一步靠近女人。然而,就差那么一点儿,晚了。随着女人不清晰的说话声,她脚下的岩石忽然塌了下去。青年在险境中停住脚步,高声喊叫:
“哎呀!没来得及……”
但是已经毫无办法.他侧耳倾听,听到的只有河水的流动声。青年绝望地用手电筒照了照崖下,拼命想寻找那女人的踪影。但是,手电筒的亮光徒然地照在附近岩石的侧面。在塌方的途中她会被什么挂住的可能性根本不存在了。
但是此事经不能置之不理,他想赶快通知别人求援才行。是回到刚才路过的那个小村子?还是再往前走也许有个人家?青年顾不得许多,在黑暗中望了望前方。
他看到在远处有四方的小小亮光。是窗户,他在想,那一定是一家住户的窗户。青年人加快步子朝亮光走去,那真是个人家。这是建在路旁溪流对面的一所华丽的房舍,但并不感到与周围环境不谐调。青年跑近房屋,用力敲门。
里边没有动静,但青年凭着透过窗帘的亮光,继续猛烈地敲着门。不久,屋里有了响动,青年高声呼救道:
“请快起床,出事啦!”
屋里传来了男声:
“您是谁?在这种时刻……”
“我是摄影家。为了拍摄日出的照片,正在登山途中。我不是怪物,请快点开门。”
听到开锁的声音,门被开了一条小缝。主人也许对青年人完全信任,继而门就大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手提着煤油灯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向青年问道:
“怎么回事?是受伤了?或许是突然肚子疼?请进来吧。”
青年人气喘吁吁地,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在男人的催促下走进了房间。这是一间画室。书桌上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光下,他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几幅画。
男人从房间的屋角,取出了玻璃杯。
“请,这是白兰地。我家没药。不过,喝下这个,也许能提提神。”
青年接过酒杯饮了下去。酒呛了嗓子,他还是说道:
“不,我本人没什么。刚才那边发生了人身事故。”
“究竟是怎么回事:象您这样夜间登山的人是少见的,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故……”
男人微笑着,边说边在青年的酒杯里添酒。
“……也许您见到幻影了吧?”
青年人平静下来,不慌不忙地喝着酒,边点头说道:
“幻影?这么说,的确觉得是幻影。不过那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