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象一头困兽,扶死地挣扎,终于想出了个主意——照片。抽匣里有自己的照片,有在公司拍照的;也有在本室拍照的。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这一点呢?
正男靠在椅背,把手伸进抽匣。手碰到了照片。的确还在。这不是并非中了催眠术和并非发了疯的铁证吗?把这个交给对方看,就没事了。
“喂,这就是我。你仔细上眼!”正男亮起灯说道。然而,那汉子带答不理地接过,带答不理地说:
“啊,这张照片就是我。”
“什么……”正勇夺下照叶,仔细瞧着。千真万确拍照的是他自己。他为了指出这一点,瞪了一眼那汉子。然而,竟然目光虚弱,因为那汉子的脸的确和照片上的脸一模一样。这正是西岛正男的脸。什么工夫……
“怎么搞的?这是怎么搞的?”正男嚷了起来。那汉子为难地说道:
“还问什么怎么搞的!事实如此嘛。无言以对吧!”
“可,这事情……”
正男贴近镜子一瞧,镜子里映进了他的脸,是一张毫无特征、人人相似的平庸的脸。……
“明白啦?”那汉子说道。
正男回答说:
“您的话可能是正确的。大概您是真正的正男。即使事实并非如此,可你很有自信,您有存在的价值。”
“那么,对不起,我要休息啦。”
那汉子脱了衣服,从衣柜里拿出睡衣换上。正要也脱了衣服,把那汉子的衣服穿到身上一试,真是太合身了,心情似乎也爽朗起来。
“那么,今后请多关照,再见!”正男道谢一声,便走了出去。随后,茫茫的夜雾将他吞没了。
跟踪
作者:星新一
艾诺先生是一名私人侦探。他独自经营着一家小小的事务所,生意蛮兴隆。最近,他准备再雇几个帮手,扩大经营规模。这样,他的事务所就会逐渐兴隆了。
这天,正当他沉醉于冥思苦想之中,门忽然被打开了,走进一位戴着墨镜的男子。
艾诺问:
“您贵姓,有何贵干?”
男子板着面孔说:
“因某种缘故,我的身分不便公开,有点小事想请你办一下。听说你是个出类拔萃的侦探……”
来人的话语十分严肃,似乎另有所指。不过,听了这番恭维,艾诺并不感到有什么不顺耳,嘴上故作自谦地说:
“哪里,哪里,称不上什么出类拔率……不过,我从来没睾负过客人们的期望,倒也是事实。”
“但愿你也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理当效劳。不过,您到底有什么事儿?”
说着,又请请男于落座。那人坐下后开口说道;
“其实,我是想请你对一个人跟踪到底,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并注意别让他察觉。”
“那很容易!跟踪这种事儿,我干过不只是一两回了。哪次也没出过岔子,就交给我办吧!”
“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不过,您想重成调查哪些方面呢?”
“重点当然不是让你去搞什么收集证据、调查品行之类的皮毛小事,而是要你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向我如实汇报。”
那人的口气变得益发煞有介事,益发神秘起来。受他的感染,艾诺也压低了嗓音问道:
“看来,好象事关重大。不过,要跟踪多久呢?时间过长,没人替换,我一个人恐怕……”
“一周就行!到时我将来这儿取报告。”
“既然如此,那我一个人也干得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
“虽说我同意了,不过……”艾诺踌躇了一下,那男人见状叮问道:
“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我既不知您的姓名,又不知您的身分,报酬该怎么……”
“对不起,失礼了。这些钱先给你作活动经费,不足部分以及酬金,等事情办完后再一并支付吧!怎么样,无需我公开身分,你也会同意的吧?”
说着,那男人掏出厚厚一叠纸币。这笔钱已超过一周工作所应得的金额,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艾诺盯着纸币,说:
“好吧,愿为您效劳。不过,跟踪的对象是谁?”
听他如此发问,男子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在那叠纸币上,这是一张少女的小照。
“住址就写在照片后面。没问题的话。就从明天开始跟踪吧!”
“好的,包您满意!”
听他这么说,那男人高兴地告辞而去。
从第二天起,艾诺立即开始了跟踪活动。他在少女家附近暗中监视。不久,就见照片上的那个少女走了出来。不过,看上去她家并不十方豪华,少女本人也算不上是个美人。为何竟不惜花费重金,对她进行跟踪呢?这叫艾诺感到有点蹊跷。不过,既然他干的是侦探,且又已经收下一大笔钱,也就无心细究了。
少女并未察觉到有人跟踪。她嘴里哼着小曲,满面春风地走着。艾诺悄悄地尾随其后。不久,就来到火车站。
少女买了张车票,登上列车。看样子她是个喜欢游乐的人,跟踪这种人,真可谓轻而易举。
然而,事情却渐渐复杂起来了。少女在一个小站下了车,可以肯定她是去高原地带。艾诺想:跟得太近吧,容易被发现;太远则又容易被甩掉。不过,幸好这一带是商业区,艾诺才得以巧妙地隐蔽限踪,并作记录。
少女来到山上一家小旅店住下,看样子是来游览高原风光的。她一天到晚总是出去写生,从不和谁交往。艾诺躲在远处,用望远镜监视着,见她只不过画画写生而已。三四天过去了,报告书仍是白纸一张。因为很难发现少女有什么可疑之处。
她既不象外国间谍的爪牙,也不象是寻找矿源的勘察者,为什么要监视、跟踪她呢?
也许她察觉到我在跟踪,才故意装作若无其事?艾诺也曾这样猜测,仍是想不通:“我若真的露了破绽,凭我长年从事侦探工作的经验,不会觉察不到的!”
一周就这样过去了。约定的跟踪期限已到,那个可疑的少女仍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虽说跟踪工作结束了,艾诺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少女身旁,搭讪地说:
“您的旅行好象很悠闲呀!”
少女不动声色地答道:
“是啊,多亏一位好心人的帮助,我才得以重享旅游的乐趣!”
“什么?‘好心人’?你在说什么呀?你原先没想来到这儿旅行吗?”
“是啊,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本没钱作尽兴的旅行。不过有一天,我在茶馆里碰见了一个男子,这次旅行全亏了他……他对我说:‘你在这种地方度假可不怎么样,我给你旅费,你选择自己喜欢的地方去走走吧!’”
“这真令人不可思议。”艾诺不解地说。
“是啊,直到现在我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真是一个好心人哪!”少女口气中也流露出:真象做梦似的——这样一种心情。
“他是怎样一个人?”
“他没告诉我姓名。若说特征么,只记得他戴一副墨镜。正因为如此,才没看清他的相貌。哦,对了,他还跟我说想要照片。当时我觉得没法拒绝,就给了他。说不定是作广告模特什么的,所以才肯……”
“戴墨镜?”艾诺若有所思:“莫非他与那个男顾客是同一个人?不过,即使如此,仍令人费解。也许他是个一掷千金的阔佬,偶发善心:既赐予她以旅游之乐,又为我提供了生意?该不会企图撮和我与她,才……”
不过,很难想象在当今尔虞我诈的社会中,竟有这种乐善好施的人。艾诺带着满腹狐疑。回到离开了一周的事物所。
“啊?”他不禁掩面长叹一声。
室内一片狼藉。就连自信坚固无比的保险柜,也豁然洞开,里面已空空如也。当然了,确知此地一周内无人防范。谁都可以悄无声息、从容不迫地撬开保险柜的。
这个戴墨镜的混蛋!
确实,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热情慷慨之士……
洪水
作者:星新一
天将黎明,在床上半睡半醒的诺阿听到了神的语声。
“今日世界太无聊,因此,五个月后要发一场大水,将好人和坏人区分开。”诺阿蓦然睁眼,神的话依然清晰地记在脑子里。他在低声吟诵过程中,察觉到事关重大。只听:
“不得了,真是不得了,不能再耽搁了。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就不可挽救啦。”
诺阿正在听那喊叫声,准备早饭的妻子说:“你在发什么呆!沉着点。你这目冒失失的性子真叫人没有办法。快去用冷水洗洗脸,清醒一下。”
诺阿洗完脸,把妻子与三个儿子召集到身边说:
“我已经洗完了脸,没有发呆。昨天没有喝酒,所以晚上也没有醉。我的精神很好。”说到这时诺阿摆出了一家之长的口气命令道:
“立刻开始造船,我也同你们一起干。”
一个儿子说:
“说造船,就造船。不过,我们现在不是有一只船吗?”
听了儿子的话,诺阿摇头说:
“不行。那只船太小,我们要尽可能造一只大船,最好是一只方型的大船。可以不要帆和桨,只要能漂浮起来就行,但是必须在甲板上搭起帐篷。”
“这是想干什么呀?”大家都提出疑问。
“你们不要问这问那的,要好好地干,谁要发牢骚,当心挨揍。好了,马上开干吧,要快!”
尽管诺阿不断地催促,但是要造大船,在短时间内确实难以完工,而且众人都是在盲目地干活,即使再催逼也激发不起对造船的热情。三个儿子嘟嘟囔囔地发起了牢骚:
“这究竟要干什么?六概是要造个水上餐厅,打算赚钱吧?”
“也许是个水上赌场呢,这样会更赚钱,不过也不一定要这么急呀,天天起早贪黑不停地干,连去会会女朋友的时间都没有,我要不是他的亲儿子,早就不给他干了。”
由于儿子们一肚子不满,造船的进展很慢,诺阿很生气,大声地训斥说;“不许偷懒,象你们这样拖拖拉拉地干,就误了大事。”儿子们反问到:
“请您告诉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急?人如果不知道他工作的意义,是不会有高效率的。”
诺河沉吟地说:
“也许你们说得对,但是这是一桩绝对的秘密,对谁也不能泄露,不久将有一场天降的大洪水,到那时,如果这条船能造好,可救我们一家,也只有我们一家可以获救。”
“是真的吗?”
“是真的,所以,不要磨磨蹭蹭的,这可性命悠关哪!”
儿子们只有相信诺阿的话了。仔细想想,诺阿虽然有时候做事轻率,可是,他还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干劲十足。看来,也许是真的。这样,总比糊里糊涂的死要好些。三个儿子便开始热心干活了。在所有人当中,只有我们一家能够获救,这一点使他们稍感宽慰。
正在他们干得起劲的时候,大儿子的女朋友找来了。
“喂!最近为什么总不去看我?”
大儿子回答说:
“你没有看到吗?我不是正忙着吗!”
“你们要干什么?好象意味深长的样干。看你笑嘻嘻的样子,大概是要办个低级的夜总会吧?也许还要招集些下流的女人吧?我真是看错了人,从此断绝往来I”
“请等一等,根本没有那么回事。”
“那么,就请告诉我吧,难道对我也有什么秘密吗?太无情了”
“实在是叫人为难,可以告诉你,但你对谁都不要讲。实话告诉你,不久就要发大水了,如果能乘上这条船,就可以得救了。关干这场供水的预报,好象很准确。”
“呀!真是要发水吗?那么让我也坐上好吗?”
“恩……”
“你不是很爱我吗?既然你能摆脱洪水,以后无论如何也应该留下子孙后代呀,我可以成为你的好妻子,去征求你爸爸的同意吧!”
对于儿子提出的合乎清理的要求,做父亲的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不过,要上船也必须参加造船,这件事就这么处理了。可是令人难心的是另外的两个儿子。“只有大哥一个人能结婚,而我们却不能,这是不公平的。”他们说,也要先去找个媳妇,就出发了。
不久,他们各自都带回一个漂亮的姑娘,因为他们一发现这个姑娘长得漂亮,便劝人家:
“跟我在一起就可以活命。”这么一说,姑娘肯定会同意的。
见到了这两个漂亮的姑娘,大儿子后悔了,感到自己操之过急,本来也有随意挑选的权力,应该挑选一个更漂亮的姑娘就好了,可惜为时已晚。
对于造船的原因,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对象还能守住口,可是三儿子的对象却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家里人。出于血肉之情这样做,也算理所当然吧。这个姑娘的父兄听说后,最初是半信半疑,他们认为。有用这种奇妙的方法骗婚的人。但是当他们看到塔阿一家人都在十分认真地造船时,心里又惶惶不安起来。于是,便出面与诺阿商量:
“我们也觉得洪水真的会来,到时候让我们也一起上船吧,好赖我们还是亲家。”
“那可不行,我设计的船不是为了让人人都坐,这是办不到的。”
“不要说那些无情无意的活了。”
“凭你怎么说也是不行的,请便吧!”
“既然是这样,我们也就不勉强了。”
看来是乘不上船了,也只好自己另造一只。但是造什么祥的好呢,干脆让女儿偷偷地抄描下设计图,准备按诺阿设计的样子造船了。从山上伐下水头,然后再破成板子,想方设法安装成船的样子。动手已经晚了,为了赶在洪水到来之前,必须抓紧。由于异常热衷,终于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提出了询问:
“你们为什么突然间造起船来了呢?对面诺阿家也在造船。不过,那家伙是个冒失鬼,所以他们干些怪事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你们也和他们一样……”
“不,我们是准备在闲暇时去游玩的,这有利于健康啊。”
“真奇怪,如果是用于消遣,本来可以不必这么紧张,然而我们总觉不寻常,不可思议。哦,想起来啦。你借了我很多的债,大概是想赖帐,上船逃跑吧!肯定是这样,你唬不了!”
“请不要误会,并不象你们说的那样。”
“那么,就请把你的打算告诉我们吧!如果你不能全面彻底地讲明白,只能认为你造船是为了夜逃,也只好用这条船做你的债务抵押,让你看着我是怎样乘它出去游玩的。”
“既然你们这样追问,我不得不说了,造船是为了……”
他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债主。
“是吗?真有那么回事?这可千万马虎不得,到时请让我家人也乘上这条船吧。以此作为条件,你欠的债就抵销了。这可是活命的大事,如果费用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出些钱,这样对你我可都有好处啊。”
“你说得对。我正需要更多的钱和帮手,诸多帮助。”
这样一来就很难保密了,这个风声不知不觉地传了出去。有钱的人都开始着手造船,并且都很着急。不断地从山上伐下木头,制成船板,进行造船工程。完全意外地形成了一阵造船热。必须雇用工人,又不得不雇用监工。
渐渐地到了洪水临近的日子。出现了蜂拥而至的朋友。
“请让我上船吧,请您能让我也上去。”
为了把这些人赶走,还要雇些打手。这些打手们也摆起了架子,威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