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塞拉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我所料。茜蕾妮。”
听到命令的女剑士,踏上一步。
刚松了一口气的三人,突然觉得剑风扑面,只看见一个无可抵御的明月,向自己的方向压来。
“为什么?”
知道无法闪过,也无法接下这一击的三人,脑子里充满了疑问。
第二节
当的一声大响,三人突然发现自己身前多了一个大山一般的背影,而那死亡的明月,正在向远离他们的方向飘去。同时,一个轻瘦的人影也出现在他们身边。
“塞拉!你疯了?”
卡特手中的长剑指着对面的教皇。
“他们千辛万苦,不知牺牲了多少同伴好友,才完成这件事,你给的奖赏就是这样?”
塞拉并不回答,眼光依然如水一般平静。茜蕾妮长剑立起,站在塞拉侧前方,警惕地看着卡特。
“你是对里特不放心,怕你死后没人压制得住他?”
经过短暂的沉静,鲁宾问道。
“即使他那么保证,你也是不相信他?或者怕他以后某天意志会突然崩溃?”
“那倒不是。”
塞拉的声音终于响起。
“就是因为他无欲无求,意志坚定,所以我才打算杀掉他。”
“你这什么意思?”
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卡特怒声问道。
“也许,因为我疯了吧。”
久久地沉默后,塞拉给了一个奇怪的回答。
“因为你疯了?你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你以为我会信?”
卡特怒声问道。
“那些碎片,究竟还有什么秘密?你不说个清楚,我绝不让你动这些孩子!”
“希丝蒂亚。你觉得这个世界怎样?”
不理会卡特的询问,塞拉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弟子。
“这个世界?”
希丝蒂亚突然听到自己的老师这么问,想了一想。
“虽然最近经过两次战争,但是战事已经平息,如果没有大的灾难,人们应该会在几年后过上好日子吧。”
“是吗?”
塞拉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笑容。
“和我当年的想法一样呢。”
“当年的我,还是个小神官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相信的。”
塞拉空洞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所以,不管是遇到天灾,人祸,我都相信那是上天和神给我们这些追求幸福的人的考验。即使遇到不平,遇到阻挠,我也相信,只要我们能通过考验,幸福必定会降临我们身边。神一直都这么告诉我们的,不是么?”
没有人回答塞拉的问题。
“那时,我在的地方发生饥荒,人饿死了很多。可是,那里的领主和富人,明明自己家里到处是粮食,整天大鱼大肉,却舍不得把自己的食物分那一点点出来。我想尽办法,丧尽尊严,到处乞求,可是,依然没有办法救到所有的人。看到那么多人在我眼前死去,我总是忍不住在想,上天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依然没有人回答。
“不过,那场灾难,也有很多人因为我的努力得救了。看到他们的笑容,我那时真的很开心。当时我就想,我不能救更多的人,是因为我的职位不够大吧。如果,我是大主教,甚至是教皇,那么,只要我开口,那些人敢不给么?那我不就可以救更多的人?假如我做到教皇,又有个明君,是不是,就可以救所有的人呢?”
说到这里的塞拉,突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所以,为了这个理想,我努力一步步向上爬。有时候,为了所谓大多数人的幸福,我不得不牺牲掉少数无辜的人。这样一年年过去,我终于爬到如今的地位。回头一看,我手上染着的血,做过的孽,比我当年所痛恨的家伙们,还要多得多。希丝蒂亚,你也一样吧。我问你,我们这些被称颂的人,其实真的是人们所描述的那么伟大么?每次我们都以大义的借口牺牲掉少数的人,可是那些人累计起来,也许不见得比我们救过的人少,那么,我们那么做,是不是对的?”
“大人,我也不知道。”
希丝蒂亚的回答中带着迷茫。
“可是,当时必须得做什么,不然也许所有的人就无法摆脱困境。”
“也许吧。”
塞拉无力地回答。
“可是,当我真做到教皇,才发现,我自己是太天真了。”
塞拉的话里充满了沉痛。
“且不说我们不知道的苦难,就是在我们能影响的范围内,就有那么多人欺上瞒下,完全不把我和你父亲的命令当一回事。即使他们完全执行,也不过给原来苦难的人带来短暂的幸福而已。之后,该受苦的还是受苦,该享受的一样享受。我的手上沾了那么多血,造就那么多冤魂,却只能让活下来的人品尝到短暂的幸福而已,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那既然注定他们摆脱不了苦难,我牺牲那么多人为的是什么?”
“可是,即使是短暂的幸福,也比从来没体会过的好,不是么,大人?”
“是啊,当时我也那么想。”
塞拉的声音依然空洞。
“可是,神不是告诉我们,努力的人,善良的人,才能得到幸福么?为什么,我看到在享受的人,却是那些贪婪,邪恶,好吃懒做的人多?而真正善良的人,正义的人,却只能被默默压迫欺辱,一点幸福都得不到?我不能认同这种事,正好你父亲也对现状不满,所以,当年我们联手,几乎把国家清理了一遍。”
说到这里,塞拉深深叹了口气。
“那次清理,不知又染上了多少人的血。可是我相信,来那么一次大清理以后,那些占据高位,卑鄙无耻的家伙们,被踢下去之后,世界会变得好得多。那段时间,世界的确好得多。可是,到了后来,我又发现,过去的一切又回来了。”
叙述着往事的塞拉突然握紧了拳头。
“当年我们那么信任的人,把权力交给他们,却一个个腐化,堕落,背叛了自己的理想!到头来,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就没几个。依然在奋斗的那些人,被这世界疏远,被当做异类,人们不愿和他们交往,没几个朋友,不是被当怪物,就是被供起来,根本没办法影响世界。”
说到这里,塞拉无力地垂下了头。
“我都做到这样了,可是,还是一点用也没有。所以我就想,神让我看到这些,真的是要求我更努力吗?我还要怎样努力?还能怎样努力?”
“再经过这两场战争,我看到了,英勇善良正直的人们,一个个牺牲,而那些卑鄙无耻的人,做尽坏事的家伙,却活了下来!日后,依然是这样一群人,管理着这个世界,而真正值得期待的人,几乎全都死掉了。”
“所以,我一直问自己,神让我看到这些,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在公爵叛乱战争中,我终于得到答案。”
没有人问塞拉他的答案是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他宣布。
“我得到的答案是,神让我看到这种邪恶虚伪的世界,就是想告诉我,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
“大人!”
“塞拉,你疯了!”
“我不是告诉你我疯了吗?”
塞拉的笑看起来依然平静。
“所以,我想,我该怎样,才能毁掉这个不应该存在的世界呢?于是我就在所有大城市里,做了我可以引发的吸魔法阵。不过,不可能所有地方都布置,还得有个人扫荡其他地方才行。可是我就两个人,而且年纪也大了,不可能全世界搜索,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塞拉笑了起来。
“如果,我让不老不死,一定要杀光所有人的魔王复活,那不就可以完成我的想法了?”
“因此,你见里特无欲无求,意志又太过坚定,有可能影响你的计划,所以想杀掉他?”
鲁宾问。
“对。杀了他,把碎片收集全,找个意志薄弱的家伙,让他化身魔王。”
“可是大人,你的想法是不对的。”
希丝蒂亚辩解道。
“世界上,还有很多善良无辜的人啊,您不是也说了吗?”
“那些人?那些人有几个能影响世界?他们的天真善良,正好更被那些高位的邪恶的家伙利用!他们的存在,对这世界根本没有意义!”
“可是,那种人是存在的!大人,我会再找一批人,然后做完美的监管系统,不让那些事再发生,让真正应该得到幸福的人幸福!请相信我,大人!”
“且不说你的理想能不能实现。”
塞拉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子。
“就算能实现吧,该得到幸福的人都得到幸福,大家过这快乐的生活,你以为那样的我们,就无罪了吗?”
“希丝蒂亚,得到辉煌之杖的人,能听到自然的声音。”
塞拉的语调有说不出的沉郁。
“人过得幸福了,自然人口就越来越多。我们人不象野兽,有吃的,再找个山洞什么的住就好。我们要起房子,要吃美食,要穿暖衣,而且,不是够用就好,房子要越做越大,吃的要又多又好,那,就只能不停地毁坏自然,消灭万物。现在人还不多,都已经这样了,那以后人十倍,百倍地多下去,会怎样呢?”
“那……”
“人天生就有夺取和占有的欲望,这是人类前进的根源,可也算是万恶之源。”
塞拉的话里没有丝毫感情。
“我想,再这么下去,到头来,世界上最后就只剩下人,然后自相残杀吧。就这点来说,其实,人类何尝又不是恶魔?你知道吗?现在人类笑得最响亮的地方,自然的哭声,也是最响的!我根本没有办法让两者都欢笑!”
“所以,你就要灭世?”
鲁宾问道。
“是啊。只要没有了人,我那些烦恼,困苦,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真的是疯了。”
卡特盯着对面的教皇。
“茜蕾妮,他那么想你是知道的吧,你竟然还站在他那边不阻止他?”
“我是大人的骑士,永远只是他的骑士。”
第三节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卡特身上突然流露出了极其强大的气势。
“在战斗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们。”
塞拉说道。
“什么问题?”
“这个如此腐烂污秽的世界,你们为什么要维护?”
“维护?”
卡特皱起了眉。
“要说原因,那就是因为还有不该死的人存在吧。我和你的看法可不同,只要有一个人应该救,我就绝对不会让你灭世。而且,现在这么一来,我们就必须全力见生死了,正合我意。”
“是么。”
塞拉淡然回答。
“不过你们两人一向不入世,自然不知道它有多黑暗。你们三个,经历了这么多,看到了那么多,难道还不认同我的看法吗?”
“我的看法依然和以前一样。即使是暂时的笑容,也比没有的好。而且我现在就放弃的话,等于否定了以前自己的一切,我绝不能接受。”
希丝蒂亚低声回答。
“我才懒得管你世界变什么样子。我只知道,现在世界上有我不希望她死的人,我想给她幸福,和她一起活下去。”
里特冷冷地回答。
“那就真没什么可说的了。”
塞拉点了点头。
“这也许是最后的考验吧。不过,不知是给你们的,还是给我的?卡特,你的剑今天好象用过了呢。”
“那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一小时也突破不了她的防护。现在我这边可多了三个人。”
“两个人和一个累赘。”
塞拉的笑容依然不变。
刹那间,卡特和布莱克以及茜蕾妮突然在塞拉身前出现,战做一团。塞拉、希丝蒂亚和鲁宾身上也亮起灿烂的光芒,希丝蒂亚突然倒地,里特的身子从原地消失,在塞拉身后冒出刺出一剑。
劈地一响,塞拉的身体晃了一晃,在另一个地方冒了出来。他身边的独角兽发出了一声悲鸣。
“你下手还真狠啊。”
鲁宾全神贯注地盯着塞拉。
“竟然宁可被我打伤也要先放倒希丝蒂亚。不过,下次你就没那么幸运了,你的独角兽已经提供不了刚才那么强的防护,再吃一记无声之雷的话……”
“这倒不用你提醒。”
回答着的塞拉发出一个光球逼退了突然在身侧出现的里特。
“我也不想硬吃你一下,可不先打倒她,被她叫出女神来我就输定了。现在没三四个小时她应该用不出魔法,那就看我们能不能在这时间内打倒你们了。”
“想三小时打倒我们?”
狂笑着的卡特剑法越来越快。
“我倒要看看你的骑士怎么在我手下坚持三个小时!”
塞拉微笑不答,举起了手。
刹那间,整个屋子被柔和的亮光笼罩。
“魔法阵!”
鲁宾对和自己几乎同时退到兰娅和希丝蒂亚身边的几人说道。
“这个法阵,似乎有强化神圣魔法和绝对屏障的功能。”
“果然不愧是鲁宾。”
塞拉的声音带着笑意。
“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法阵,本来是为了怕在灭世是有人来干扰做的。现在,没有人能来打搅我们的战斗了。想从这里出去,就把我打倒吧。”
“正合我意!”
卡特身上亮起更为灿烂的金色光芒,带着布莱克,有如巨大的火流星一般,向对面冉冉飘来的明月冲去。
“这样下去不大妙。”
探索着魔力波动,向塞拉即将出现的位置发了一记魔法的鲁宾想。
“这个法阵把他们两人的能力增强,里特被削弱了,又不可能有人来帮忙。没有意外的话,我们真会输。”
“现在的问题是我和鲁宾会的神技都是进攻性的。”
全力进攻的卡特想。
“如果他会塞拉那招就好办了。可是现在不向他们攻击,他们一定会去杀了希丝蒂亚。”
“卡特急了。”
看着老朋友的剑光越发灿烂,鲁宾的眉皱了起来。
“他忘记了我们现在的目的不是打倒敌人,而是要拖延四小时而已。不过要是能打倒他们两个中的一个,就好办了。那,就从比较弱的人下手吧。不过,要打倒她,首先得抓住攻击他的机会。”
“卡特!”
进攻中的卡特突然听到老友嘶哑的呼声,急忙一看,看到一个火球带着巨大无比的暗流向自己不远的地方轰去。
马上反应过来的卡特立刻转身,再也不理会身前的骑士,双剑发出有如烈日一般明亮的光芒,全力向那空地发出一记灭神。稍微慢了一点的里特和布莱克也反应了过来,尽力向那地方发出最猛烈的一击。
此时,塞拉的身影也在力量即将交汇的地方出现。
“塞拉要被打倒了!”
护着希丝蒂亚的兰娅高兴地想。
可是,少女奇怪地发现,塞拉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快速地念着奇怪的咒语,而在卡特身后的茜蕾妮,也并不趁机斩杀卡特,反而摆了个奇怪的姿势。
瞬间,茜蕾妮的剑上出现明亮的光芒,空间似乎扭曲了,所有向塞拉进攻的力量突然转了个方向,向茜蕾妮的身上轰去。
在恐怖的力量之流即将击中茜蕾妮之时,塞拉的咒语终于念完,茜蕾妮身边出现了七只展翼的天使。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位于爆炸中心的卡特,里特,布莱克和茜蕾妮向四面飞开,塞拉身边的独角兽发出凄厉的哀鸣后消失,鲁宾的身体大震,颓然倒地。
此时一道红影闪现,向依然在空中的茜蕾妮一剑斩去。而无力的骑士只能看着死亡向自己逼近。
闭上眼睛的茜蕾妮突然发现自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同时,一股热流落在自己身上。
“你们还是功亏一篑。”
塞拉小心地把受伤的茜蕾妮放在地上,加了一个治疗魔法。然后一边处理自己的伤口,一边对全部倒地的对手们说道。
“如果我不是教皇,不会那一生只能用一次的一招,你们就赢了。”
“狗屁!”
卡特努力地站了起来。
“我还没死,谁说胜负已定?”
“终究还是输了,”
趴在地上的里特看着不远处被塞拉打晕的兰娅,心里无限伤感。
突然,已经绝望的里特,看到眼前地上的东西,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那是装有第七个碎片的晶球!”
“如果我吸收第七块碎片的力量而能控制住自己的意志的话。那我就能赢!可是……”
青年的脑海里响起塞拉以前的警告。
“七块碎片合于一身之时,魔王的意志就会降临,能抵抗的人万中无一。”
“我会是那个人吗?”
里特问着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