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往外走的时候,阿丽西娅叫住了他们,问卢卡斯能不能让她搭车到市场去。
“不行!”米格尔吼道,转过身子对她说:“进屋去给特洛依做早饭,这之前哪儿也不许去。”
米格尔发动了摩托,发了一会儿呆,寻思该先到什么地方去找。
第六章
卡斯费罗上校及其同僚们聚在五角大楼,认定那个庞然大物位置固定,栖在月球背后距月球不足五百公里的地方。当月球运动时,它也随之同动,把月球当作一个盾,挡住了地球人的视线。在给三颗卫星重新定位后,美国太空司令部可以比较清楚地看到那东西了。有三部摄像机将这个物体的图像传回地球,现在该物体处于严密监视之下。
“上校!”一个士兵大叫道。“你最好来看一下这个!”
卡斯费罗飞跑过来,看到一张合成红外线照片。那庞然大物的下方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象在爆炸。”卡斯费罗观察后说;
“更象一朵蘑菇在散落袍子。”屏幕边的人说。
大块大块的散落物正在脱离母体,旋转着飞向近空。几分钟后,碎片围成了一个圆圈。卡斯费罗和其他人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是打电话结格雷将军的时候了,他已过了波多马克河到了白宫。
珂妮想从她办公室的侧门挤出去,但办不到。一群同事加上十几个白宫服务员在走廊里乱成一团,她刚一出门就被推来搡去。他们每个人手里的记事本上都满是紧急的问题。整个早上,电话变得象水烧开了的茶壶一样,铃声大作,响个不停:议员们,外国大使们,女王们和国王们,怀特默的家人以及平常可以直接同总统通话的重要商界人物。没人知道怎样回答这些人,而每个来电活的人手头都有要事。
珂妮知道人们要的是回答,但她没时间同他们谈。她要参加总统的例会,她已迟到了五分钟,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做这个工作很久了,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合。她面带迷人的微笑,不理任何人,径直穿过人群往前走。
她手下的第一副主管弗兰·杰夫里看到了她,一步跨到她面前,急急地说道:“CNN说他们要播发新闻,宣告美国要在外太空进行核试验,除非你现在就打电话否认此事。”
珂妮耸耸肩:“如果他们不怕自己落入窘境,悉听尊便。”
每个人都向她喊出了自己的问题。
“北约一早上都在我屁股后面团团转,”一个困倦不堪的助理抱怨道。“您能读一下他们的立场宣言吗?很短,同意就行了。”
“我们的官方立场是,”她告诉他,“我们没有—个官方的立场。”
康斯坦斯仍然面带微笑,目光直视挂在走廊尽头的托马斯·杰弗逊的画像。当她走到那儿时,大出人们意料,向左转去,没走楼梯,而楼梯那儿更多的人有更多的问题在等着她。她拉了一下老式电梯的按钮,这部电梯是当初特意为弗兰克林·罗斯福安装的。
高级特工吉尔·罗德看到她马上就要逃脱了。便声如洪钟地叫到:“珂妮,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装出一副被这问题伤害了的神情,“得了,我要知道什么,不会对你们保密的。”
门恰到好处地在这个时候合上了。
在椭圆形办公室里,总统已经宣布开会了。他身边坐着参谋总长格曼·巴内斯,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格雷将军和国防部长阿尔伯特·尼姆兹基。出于各种不相同的理由,怀特默信任他们每一个人。
“但我想提醒大家注意,”格雷正说到一半,“我们的卫星到目前为止是可靠的。这个物体是否想进入地球大气层尚不清楚。但它不会再靠近的可能性还是高的。比如它不想尝试我们的地球引力。”
“是这样的,总统先生,”尼姆兹基赞同地说,“正如总司令所说,这东西会过去的。但我们的责任就是要做最坏的打算。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我们必须假设这物体是敌对的。我强烈请求您调整几枚洲际弹道导弹的目标,来个先发制人。”
尼姆兹基瘦高个头,六十多岁,绰号“铁臀”。他是华盛顿的一个奇迹,政府流水似的换,他的位置却雷打不动,坐得很稳。怀特默是他任上的第四位总统,第二位民主党总统。他并不是个惹人喜爱的人,但当他说话时,大家都得听。几年前《邮报》曾这样写道:“从埃德加·胡佛以来,没人比他积聚了更多的权力而又对大选从不问津。”虽然他是地道的政治动物,尼姆兹基却总想表现出超然于政治之上的神态。他从不让人看出是他在幕后操纵。说白了一句话,他为政治,可以不择手段。他的建议纯属先斩后奏,而这正是在座各位尽力避免的。
“对不起.”格雷插嘴道,“既然我们手头没什么材料,盲目开火说不定会铸成大错。如果我们不能成功,我们会惹怒他们;或者,如果我们成功了,一个危险落体会变成多个。我同意尼姆兹基所说的重新调整导弹方向,有备无患,但是——”
康斯坦斯走了进来,看见这么多高级官员,她怔了一下。
“没什么事吧?”怀特默问她,招手示意她加入讨论。“人们反应如何?”
“先生们,你们好。”她向各位点头致意,接着尼姆兹基坐了下来。
“新闻界关于这事编造出了自己的故事。CNN威胁说要把我们进行核实验的真相公之于众。我已安排了—个答记者问,在六点钟举行,到时会让他们平静下来 好在尚无人惊恐,事态并不严重。”
尼姆兹基对被打断很不耐烦,向桌子那边的格雷说:“威尔,我想你该同大西洋司令部联系。让第三舰队开始行动了。”
其他人立刻指出这是很不成熟的想法。人多数人的意见倾向于在没弄清对抗的对象之前就发出警报、制造恐慌是错误的。
尼姆兹基竭力为自己辩解,但最后终于被说服了。
参谋总长巴内斯说:“况且,离七月四号独立日还有两天时间,部队百分之五十在渡周末。更不要说华盛顿全体军官周日要进行阅兵了。而将人员招回基地最快捷的办法就是通过电视和广播。”
“正是这样。”康斯坦斯说。
门又开了,格雷将军手下负责同五角大楼联系的—名联络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炸弹弹壳。“最新研究结果表明,那物体进入了静止轨退,位于月球背面,无法直接观察到。”
“听上去它想躲起来。”格雷说。
“目前听起来像是个好消息,”巴内斯充满希望地说。“或许它想观察我们。”
格雷的联络员还有话要说,“对不起,还有呢。当地时间上午10点53分该物体建立新轨道,上午11点01分该物体上的碎片开始脱离主体。”
“碎片?”怀持默问,心里很不喜欢这个词。
“是的,先生,是碎片。”那人继续道。“我们估计有三十六个碎片,大体看去象碟子。比主体小得多,每个直径仍有大约十五英里。”
“运动方向是地球吗?”怀特默问,显然心里已有答案。
“看起来是的,先生。如果他们按目前轨道运行,太空司令部估计二十五分钟内,它们将开始进入大气层。”
总统盯着这位身穿空军制服的年轻人,怔住了。有一阵子,他觉得这象是一场别人同他开的玩笑,是一幕精心策划的恶作剧,为的是看看他此时的反应。然而这沉甸甸的事实让他清醒了些。
几小时以前还是可笑又不可能的事情,即将变为可怕的现实。人类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开始舒展腰腿了。地球行将被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东西拜访,或入侵。
尼姆兹基打破了沉寂:“可能是敌人的三十六只飞船正向地球飞来,总统先生,不管喜欢与否,我们必须启动第三舰队。即使会制造恐慌,我们也必须招回部队进入战备状态。”
屋里没人反对。
第七章
铃声大作,红灯闪烁。门开了。铃声就此打住。戴维拿起一碗方便面。是午餐时间了,戴维几乎没离开过工作室。好象屋里装备还不够齐全似的。他又添上了两部手提箱大小的机器和一个笔记本电脑,这些都摆在地板中间。集中精力时的戴维显得很邋遢:一只脚搭在椅子上,双肘支在膝上。他沉思着,注视着膝上的电脑,屏幕上的画面每二十秒变换一次。
“嘿,英俊的天才,”马蒂四处瞧着,满面笑容。“我来不是给你施加压力。我只是来看看你还需要些什么。”
这当然是厚脸皮的撒谎。一旦出了什么问题,马蒂一准儿又会大喊大叫起来。
马蒂象个麻疯病患者似地踮着脚尖进来,戴维已经把他赶出去过一回了。那回他伸着脑袋,问这问那,把戴维惹火了。于是他发誓众不再来烦戴维。起先十秒钟内他果真做到了。但他的意志终于还是不够坚强。
“戴维,告诉我你进行到哪儿了。求求你了。告诉我你已经找出毛病来了。”
“好吧,”戴维随口答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是因为打扰我的午饭,你将被课以罚款。”
马蒂一只手放在腰上嘲讽地说:“别再说了。好消息是将不收取罚金。”
“实际上,”戴维喝了一勺汤。“好消息是我已找到了毛病。”
马蒂手抚左胸,做了几下深呼吸。“谢天谢地!那么确切地说是什么问题呢?”
“卫星信号内杂有另一种神秘的信号,信号中的信号。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从未见过。可这种信号环绕了天空中每一颗卫星。”
马蒂张着嘴看着他:“这怎么是好消息呢?”
“因为那信号有规律可循、是一个模式。剩下的就简单了。我们只要作出两种信号的频率图,然后译成二进制数据,再用我为你的生日做的那个仪器发出倒转程序信号,就成了!我们就能勾画出被覆盖在下面的完整原型了。”
“勾画出原型?”马蒂看上去有点困惑。“这是不是说我们可以恢复原来的稳定画面?”
“你脑子转得倒快。”
“这是不是还意味着,”马蒂狡黠地问,“我们是唯一可以提供清晰画面的公司?”
“除非我们愿意与同行分享这一成就,”戴维建议。他深知马蒂极其注重同业间的竞争,这会儿他正沉缅于战胜对手的欢乐之中。
“哈!我爱它!”马蒂发狂地笑着。“我们的秘密武器!那台小小的程序转转器!今天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日子!”
当米格尔终于找到拉塞尔的时候,他已经把一千平方码西红柿地的四分之一喷上了药。一帮雇工聚在各自的车旁,因为还在洒杀虫刘,他们无法工作。农田约—英里长,一侧是靠路边生长着的一排高大桉树。拉塞尔并不是与树平行地洒药,而是与之垂直地频繁地往来、而在最后一刻让飞机突然掉头,这时引擎几乎可以扫到树梢。米格尔不知道他是醉了还是疯了。如果照住常推算,大概二者兼有。
飞机已经很旧了,是林德伯飞越大西洋那年造的,机身红色,双人座,双翼是用布捆绷在木框上制成的。二十年代,美国邮局用这种飞机开创了大陆邮件快递业务。这种飞机现在更适于作周末飞行表演,而不是给庄稼洒药。由于机身很重,起飞很困难。更糟的是拉塞尔还多带了重达二百磅的杀虫药剂拴在后部。
这时拉塞尔到了树梢调转机头,准备再一次冲过西红柿地。米格尔挥动双手叫起来,要他降落。农场雇工们理解这孩子要做什么,有几个也跟着喊起来。那位驾驶员傻乎乎地挥挥手。
“下来吧,拉塞尔,醒一醒!”米格尔哀求道。
最近两年来,拉塞尔每况愈下,经常是喝得烂醉如泥,对孩子不管不问。邻居向警察局报告后他会收敛几日。拉塞尔总是疯疯颠颠的,在米格尔的毋亲重病去世后,他完全垮了。他一定是在求死。每隔几天,他也想改变一下,会发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然后又旧态复萌。这就意味着米格尔要照管一切,包括付房租,给特洛依买药,买日杂用品。责任是谁也不能从米格尔心里夺走的一个词。对他来说,拉塞尔根本不象做父亲的,而更象一个累赘人的室友。
当飞机转回头准备再次横跨西红柿地的时候,米格尔突然一踩摩托车油门,径直穿过土地,带起了几茎枝蔓,压碎了几只西红柿。他停在飞机要经过的地方,飞机拖着长长的药雾向他飞过来。幸亏拉塞尔及时发现了他,立刻关上了喷头。飞机经过时,他凝神向下望去,看见孩子冲他挥手让他降落。他在座位上转过身来冲米格尔笑了笑,竖起大拇指表示明白。突然他见孩子向前指了指,想告诉他些什么,可他听不明白;当他转过身子时才发现,他正冲向那排一百英尺高的桉树林,要拉高已经来不及了。
“啊!”他的叫声盖过了飞机的引擎声。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了,一切都凭下意识的举动,他让飞机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侧着机身穿过树缝,两边离树枝只差一英尺。他对自己如此愚蠢疏忽感到气愤,但更为感谢上天给他如此运气而欢呼大叫,拉塞尔很满意自己的技术。
几分钟后,飞机停在不远处的大路上。当米格尔飞驰过去刹车停下时,拉塞尔正跌跌掩撞地爬下驾驶舱。
“你看到了吗?”他叫道。“多他妈棒的飞行!”
他脱下皮飞行帽,低头绕过下面的机翼。虽然已经五十一岁了,拉塞尔看上去就象个大孩子。浑圆的双颊。浓密卷曲的黄头发,身材高大。六英尺高,宽肩膀。几年的酗酒让他红润的脸色变成了一片潮红。
“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米格尔虽然声色俱厉,却并没有使他继父有所感觉。
“我要买熏肉回家呢,”拉塞尔自豪地宣称。“我自己养活自已。而是我得说,活干得不赖呢。”
“这不是福斯特的地,你弄错了,“米格尔告诉他。“你该去镇子那边。”
拉塞尔此刻仍靠在机冀上,看了看农田又看了看路边的农舍,“你肯定吗?”
“你这该死的,他行好给你活儿干。刚才他去拖车那儿问你在哪儿。他该要你赔那些药钱了。”
拉塞尔爬下飞机,站在人行道上,摇着头。现在伤心一点用都没有,他对自己说。但这是这一季度来他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整个镇上卢卡斯恐怕是唯一站在他这边的人了。他望着儿子,找不到可说的话。
‘你知道吗?要找一个不认为你是疯子的人有多难!”孩子低吼。“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去哪儿?”
拉塞尔回答不上来。他几乎想对米格尔保证说一切都会变好的,可他知道孩子不会信他,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以他闷闷地站在路中间。米格尔一踩油门,厌恶地扔下他走了。
拉塞尔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扁扁的酒瓶子。他知道得很清楚,有些东西结束了。也许是他试图搏上一搏的念头结束了。这几年的生活击垮了他:妻子日渐衰退的健康以及最终的死亡,那个被抛弃的夜晚,特洛依身患他母亲那种病的消息。见鬼!生活果真如此痛苦,他又何苦苟且。如果不是为了三个孩子,他会重新架上老式飞机、飞到最高点,然后关上引擎,让飞机自由下落,落回大地。现在。他只能旋开瓶塞,灌上一大口威士忌。
第八章
伊拉克北部沙漠深处,伊本·阿萨德·贾玛尔蹲在一小堆篝火前准备早晨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