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视着公安刑警的始,眼中充满了厌恶感。
“日语是大伴家持和西行法师、世阿弥所使用的语言。让这种人使用真是太对不起美丽的日语了。”
续忠实地实行了哥哥的命令——不能这么说。因为一时找不到胶带,他便把厕所的手巾塞进公安刑警的嘴巴。他觉得没有用抹布招待他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各位,准备出门了。看来这个家已经待不下去了。”
听到始的话。在二楼的少年组不禁雀跃不已,当然不是因为惊讶的关系。
“好棒啊!学校暂且可以不用去了。”
“现在还是暑假哪!或许八月中的时候就可以回来了哟,大哥。”
“这么简单就解决了吗?在自己的家里殴打警官哩!看来我们真的成了悲剧性的逃亡者了。世界如此之大,却没有我们容身之处,真悲哀啊!”
声音中一点也没有悲怆感,可是终带着一副看来像突然想到什么事情似地问道。
“离家是没什么关系,可是老哥,我们这个家怎么办?”
“很遗憾的、我们再也不能拥有这个家和土地了。”
两万本的书也不能带走。看来只有把它们留下来,交给茉理的母亲去管理了。事情演变至此,可能要麻烦姑妈的时候已经到了。等什么时候应该要好好地对姑妈道歉和致谢。
打从以前存款被冻结的时候开始,竜堂家就不信任银行,他们总是准备好了现金。金额的数目应该可以供包括茉理在内的五个人两个月的生活费用。其他的只要准备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就可以了。不到五分钟,所有的人都整装完毕在大厅列队等候,始再度俯视着公安刑警。
“或许你根本没有办法理解,可是我得把话说在前头。”
始的声音很低沉,然而却震撼着刑警的耳膜。
“爱国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方式,可是,那也只不过是许多价值观中的一种罢了。不应该强行要求别人接受。更何况,你们的所作所为也只是挥着爱国这种神圣不可侵的凶器去支配他人,满足自己污秽的权力欲而已。纳粹德国的戈培尔在一九三三年叫嚣的‘重拾民族的自尊!爱自己的国家!守护传统文化!’,现在日本的文部省也说同样的话。十年后的日本会变成什么样子、大家就拭目以待!”
始把蓄积的怒气都吐尽了之后,转过身去。公安刑警用憎恶的眼神睨视着始宽广的背部。如果他能说话的话,一定会使用他最喜欢的,而且是历史上最丑恶的日语。譬如用“非国民!”这种在《万叶集》的时代或《平家物语》的时代都不存在的字眼。可是现在,他的嘴巴被用毛巾堵住了,所以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小心火烛。”
“全部OK了。”
余回答了长兄的话。他的背上背着旅行背包,俨然要出外旅行的样子。终也一样。很明显的,在他填得鼓鼓的背包里一点也没有念书要用的东西。
其他的三个人各自拿着运动背包来到玄关。在临出门前,他们遵从长兄的命令,奇妙地把手贴在门上。表示对这个他们出生、长大,一直呵护着他们的家致上谢意。续低声对哥哥说道。
“不要担心,大哥。只要有大哥在的地方就是竜堂家,也就是我们的家。”
续了解哥哥因为让弟弟们陷于这种地步而感到不安的心思。
可是,不幸的竜堂一家在失去工作之后,也失去了他们的家。虽然要扶养的家人一个也没少。年轻的家长一方面为自己受到家人的爱戴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不得不反思到自己的年龄。
“我还只有23岁哪。”
Ⅱ
布署在首都圈的五万名自卫队员和警官并没有完全集结到竜堂家四周来。而且,被动员到竜堂家四周来的大部分警官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四、五个人影出现在夜路上时,一组警官立刻挡在位们的前后方。警官询问道:
“请停下,你们到哪里去?”
个子高跳的青年使把黑皮的证件递到警官的眼前。
“我们是公安人员。因为身负重要任务,希望不要受到任何阻拦。”
“啊,对、对不起。”
公安是警察机关内不可侵犯的部门。进入一九八0年代之后,快速地加强了秘密警察的色彩。在警察署内也有公安的办公室,但是,其他部署的人却不得任意进入。他们经常奉中央的命令秘密行动,连署长都无法获知他们的行动内容。不知道有多少人只因为对这些行事马虎的公安有所异议就被左迁或遭到失职的命运。因为有犯罪的嫌疑,就紧急逮捕行迹可疑的男子,将之丢进拘留所,这都是公安刑警的作为。反正他们的行动常常连所辖的警察署都不知道。只要他们不要做得太离谱,即使事情看来隐藏着些许的微妙性。
警官们慌忙地为他们开了道。在团体通过之后,他们也散了开来,可是,当其中一个警官走进竜堂家内侧的小路上时,和一个小跑步跑过来的人影撞个正着。原来竜堂家的老三,不小心将放了他所有财产的荷包掉了,正匆匆忙忙地回头来捡拾。
“喂!你是谁?”
“一个路过的可疑少年啊!不要介意。”
“什么?等一下!”
警官哪里能不介意。他伸出手,抓住少年的肩膀。警官原是这么打算的。就在这一瞬间,世界整个倒过来了。警官连采用安全跌倒法的时间都没有。他的背部撞击在路面上,顿时为之气绝.而且胸口又吃了一脚,人立刻就昏过去了。
“我可不记得曾被不给我零用钱的家伙这样吼叫过。记住对纳税人该有的礼仪! ”
终明明还没有缴过一块钱的税金,却学着长兄的口气骂人。他伸出手探进昏死的警官衣服内,拿出警官证件和制式手枪。他用指头一边旋转手枪,一边喃喃说道。
“拿了他这个东西,他一定会被骂的。不行,不可以欺负弱小。”
终把手枪和警察证件放在警官的身边,以似乎没有体重的轻快感跑走。
※ ※ ※
这个时候,在花井家,花井夫人正辛苦地筹思着该如何去窥探竜堂家的情形。她把厚厚的肉脸贴在窗帘的隙缝里。
“还是看不到什么。那个刑警先生定会将非国民连根拔除的,可是,这样也让人伤脑筋呢!我得让那个美男子活下去才好。就算是爱国者,如果尽是一些丑男人的话,也太没趣了。”
丑陋的爱国者和美貌的非国民该怎么样的选择,着实让花井夫人伤透了脑筋。可是,让她下结论并不需要花多长的时间。
“男人还是脸孔重要。非国民只要让他换一颗心就可以成为爱国者,可是,一个丑陋的男人再怎么爱国也不可能变得英俊。”
“竜堂家的兄弟真可怜,或许会被刑警打耳光。你能忍受这件事吗?”
花井带着对妻子的嘲讽和对邻人的同情如此说道,可是,花井夫人却一点也不动摇。
“哼!你知道什么!?警察可是聪明得很。他们不会留下打人的证据的。所以他们要打也是打肚子而不是脸。一个自命不凡的知识份子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花井夫人表现出她从暴力小说中学到的知识,然后哈哈哈地晃动着肥满的腹部大笑。当她停止笑声之后,便偷偷地掀开了窗子的窗帘。虽然公安命她不可以打开窗帘,不过只打开…点应该没有关系的吧?再怎么说,她都是正义的同志,是警察的朋友。既然是想积极地协助,就算受到褒奖也不为过吧?
没有人跳出来制止,所以花井夫人的胆子变大了,她打开窗帘,把两只眼睛露到外头去。还是没有人出声叱责、花井夫人的行动于是更加大胆了。
她打开了后门、拖着凉鞋来到外面,从阴暗的庭院窥视着竜堂家的内部。在奋力挥赶着袭击而来的蚊子当中,她越发无法克制自己了快速地潜进了竜堂家的内门。跟在她后面出来的丈夫见状大吃一惊,出声制止。
“你怎么可以任意跑进别人家里……”
“你讲什么话?土地原本就不属于任何人的。是人类任意地将土地围堵起来,这是没道理的事。”
只要是能使自己的行动正当化的理由,花井夫人随时都可以想出好几个。她化身成日本最肥的女忍者,无声无息地迫近竜堂家的玄关,打开了没有上锁的门,只见…群浑身汗水的壮年和中年男人们像色市场的金鲸鱼一样滚转着,合唱着痛苦的呻吟之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喜爱看刑警动作片的花井夫人一看就明白了。”
“呀!没想到警宫是这么弱哪!这样真的能和人类的敌人作战吗?”
她原本只是小声喃喃自语的,可是,声音却响遍了整个大厅,负伤者们就像在精神的伤口上被浇上辣椒酱一样。其中一个人,也就是刚刚到花井家去拜访的公安刑警,好不容易蠕动了鲜红的嘴巴,把毛巾吐了出来,呼叫着花井夫人。
“这、这位太太,听好,这件事绝对不要对外人说。如果被大众媒体知道了,这位太太,你的家人一定会有麻烦的。”
这是一种威胁。将权力当成武器来使用的人,任何时候都会摆出强势的姿态。但是,在这个时候,花井夫人却没有自觉到自己受到威胁。她认为自己被对方视为守住同一个秘密的同志,因此她不禁大受感动。
“把一切都交给我吧!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因为我是一个喜爱法律和秩序的模范日本人。你能相信我真是让我高兴。哇哈哈哈……”
花井夫人开怀大笑,蹬着地板走了出去。她是谨守着承诺。包括她的丈夫在内,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为那些不幸的公安刑警们叫救护车,于是他们只得忍耐着痛苦倒在地上,一直到感到怀疑的公安部门的同事们直接赶过来为止。当然,他们也没有办法去向花井夫人抱怨。
Ⅲ
位于世田谷区上用贺的首相私邸中,到午夜十点为止,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者们都在谈论着总选举时期的事。事实上应该说只有执政党的干事长一个人口沫横飞地说个不停,而其他的人都只是默默地点着头。这个干事长有一张满月般的圆脸,戴着一副粗框的眼镜。一个执政党的长老议员受不了政治的腐败说道。
“一个政治家被金钱污染到这种地步,我实在感到汗颜,哪还有脸走在路上?”
“我可以毫不在乎地照走不误。”
干事长就是这样的男人。欠缺羞耻心这点跟首相比较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他也丝毫无意隐瞒。他主张“政治家之所以需要金钱,是因为有想成为政治家的国民。不对的人是国民”,而当执政党在九州的参议院议员的补选中惨败时,他甚至怒吼道:“撒了那么大把的钞票,为什么人们还是不投票给执政党?”。这个被视为身为一个政治家所该有的观感和见识都在零以下的人物在党内却是位居第二位的重要人物,所以,首相对自己的权力宝座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安。
当“镰仓御前”,也就是船津忠严老人还活着的时候,首相随时随地都要担心这个怪异的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动一动他的小指头,首相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可是,自从老人在今年六月于富土山麓离奇死亡以来,日本的地下帝国不但没有统一,反而还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下。首相的心境也就无所忌惮。首相本身在离开政界之后也可能成为地下帝国的主权者。未来就像以前的霓虹灯一样明亮地闪烁着。
干事长一行人回去之后,首相茶也不喝就走进了位在二楼的第二接待室。等了两个多小时的客人没有一句怨言,郑重地迎接了主人的来临。不,不应该用郑重来形容。
“总、总理大臣阁下,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真是对不起。”
趴在地毯上、把额头顶在地上的是共和学院的学院长鸟羽靖一郎。是竜堂兄弟的姑妈的丈夫,茉理的父亲。他所抱持的价值观和外甥们是截然不同的。
“啊,放轻松点吧,鸟羽先生你身为一个教育家所获得的清誉是我耳熟能详的。”
首相客气地让靖一郎坐下来。靖一郎因为恐惧和惊讶而冷汗直流。他是一个完全屈服于权力和权威之下的人,甚至对文部大臣也必恭必敬的,所以,对首相就更不用说了。他不断地鞠着躬坐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有个比自己卑屈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并不是一件坏事,同时也因为首相自己本身也是一个会见风转舵的人,所以,他对鸟羽十分地亲切。鸟羽则因为被首相称为“先生”、受宠若惊之余勉强才支撑住自己仿佛处于无重力状态下的身体。
“今后也请你仍然致力于使教育正常化。”
“是、是。”
“对了,关于先生的外甥之事……”
首相的声音让靖一郎全身冒出了大量的汗水。他不知道首相将要说出什么严厉的话来,可是首相接下来的话却超乎靖一郎的想像之外。
“事实上,我正考虑要请先生的外甥们担任政府要员呢!!”
靖一郎仿佛一下子改变了整个价值观似地凝视着首相笑容满面的脸。
“鸟羽先生的外甥们似乎是一些相当独特的青少年哪了。 ”
“啊,该怎么说呢?他们中了反国家的危险思想之毒,我觉得不宜将他们置于日本人的上位。实在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
“不,倒是我要拜托你呢!我想把他们纳为我直属的秘密搜查官。”
“啊?首相阁下的直属秘密搜查官吗?”
鸟羽靖一郎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少年观赏的喜剧笑话,可是,他当然没有说出口。没有任何证明可以断言,现实的政治和社会比少年观赏的喜剧笑话更高尚。靖一郎也知道这个情形。明明知道却不加以反驳,这是靖一郎和外甥们不同的地方。
“所以、我希望鸟羽先生能够帮帮忙。为了国家,为了世界。一切就拜托你了。”
“当、当然。我鸟羽靖一郎虽然不肖,但如果是为了国家,我将不惜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全力以赴。”
※ ※ ※
……十分钟之后,鸟羽靖一郎和前来迎接他的汽车不知前往何处了。首相仍然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回到一楼的和室喝他的茶。秘书官前来询问。他也出席了首相和L女士的对谈,他记得首相和对方成立了将竜堂兄弟拉进玛丽关财团的约定。
“可是,首相,和玛丽关财团的约定怎么办?”
“阿,马丽关财团啊……”
首相轻轻地带过话题。他那怪异的充满自信的态度让秘书官感到不安。
首相似乎洞穿了秘书官的心思,他一边用手掌摩挲着茶杯,一边继续说道。
“他们要求要竜堂兄弟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可是,我也有我的主张。我岂会在毫不知情之下对他们言听计从?”
首相交叠起他那粗短的腿,装出了一副了不起的嘴脸。
“总而言之,先把竜堂兄弟抓到再说。至于结果,就像那个叫鸟羽的男人所说的,可以把他们留在官邸利用,也可以把他们交给玛丽关时团。除了玛丽关之外、还有其他的财阀哩。嘿嘿嘿嘿……。”
在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想控制野兽却反被咬断头的人。秘书官在一瞬间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他仍然只是保持着沉默。
Ⅳ
即使在凌晨三点这个时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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