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指他和皇帝一样拥有绝对的权力呢?还是如字面那样经过加冕仪式受人尊称为皇帝?”
“一切全看蓝伯大人的旨意。”
老丹尼尔不加思索地答道,接着不耐烦地叉起手指。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异议分子面面相觑,不满的情绪丝毫没有减退,但斗志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对于四姊妹统治全世界的计划并没有二心,不管死了几亿穷人或是社会制度如何地不公平,他们一概不过问,只是对权利的分配方式表示不满罢了。如果继续指责蓝伯,反而弄巧成拙将他推向神圣不可侵犯的地位,到头来惹得一身臭名被打进冷宫实在得不偿失。他们没有足够的才干与骨气离群索居,终于有人鼓起了气力询问道。
“我们想知道蓝伯……大人到底要把我们带领到什么地方?”
“这还用问。”
老丹尼尔的语气显得庄重,使人联想到马雅的神官。
“当然是迈向最高荣耀的宝座啊!”
异议分子听完,在老丹尼尔面前再度面面相觑,人人口中念念有词相继离去。他们此行来势汹汹却草率收场,可谓虎头蛇尾,雷声大雨点小;他们觉得自己跟擅闯神殿的入侵者一样狼狈。
※ ※ ※
蓝伯·克拉克留下新婚妻子待在苏黎世独守空闺,在伦敦过着单身生活。很明显地他对妻子十分冷淡,但这不表示他对女人没兴趣。严格说来,他强烈渴求女人的身体,这一点令那些知道他过去近似禁欲行径的人百思不得其解。
蓝伯的宅邸俨然成为一个与法国王路易十四不相上下的后宫,正确位置就在这栋豪门华厦的三楼,唯独这层楼有30个房间,除了蓝伯以外的男性一概禁止进入。在二楼通往三楼的途中有一个平台,长宽四公尺的正方形里有三名保镖并排坐着随时待命。一旦发生紧急事故,藉由他们的吆喝可以召来五打以上全副武装的保镖。从平台可以隐约听见楼上传来女人的娇声,保镖们毫无表情的面具下隐藏着满腔怨气,表面上仅仅20公尺的距离却是一段永远不容缩短的阶级差距。
“听说红紫色的宝石在一百万颗里才会出现一颗,这一颗1。3克拉的红紫色宝石在店头售价要一亿美金呢,看你们谁要就拿去好了。”
华丽的沙龙里,蓝伯在七名打扮暴露大胆的女子面前展示金银珠宝,她们是经由全欧洲的流行界、模特儿界、演艺界所挑选出来的美女。她们就是需要像大君这种实力雄厚无以伦比的赞助者。钻石象征着成功,于是她们涌向蓝伯,争夺他手上的紫红宝石。
然后,其中一名女人嘶声尖叫。音波反射在天花板与墙壁,偌大的寝室里回荡着歇斯底里的恐惧感。其他女人在吃惊之余,一同将视线集中在床上。一瞬间的沉默再度被复数的悲鸣所打破,她们看见蓝伯手上的皮肤被扯破,露出光滑的蛇皮。蓝伯并没有开口制止女人们的惨叫,而是采取实际行动。
“蓝伯大人!大君!”
保镖们大叫着冲上阶梯,只听见惨叫更为高亢激烈,其中还夹杂着物体重击声。突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部断绝,保镖们持着手枪撞破沙龙的大门一涌而入。
Ⅲ
保镖们把声音吞了进去,因为他们目睹一个杀戮现场。七名美女顿时成为七具尸体,金发、黑发、红发、琥珀色、白磁的肌肤、蓝眼、黑眼、绿眼。她们生前必定享尽了同性的钦羡与异性的赞美,现在却倒在血泊之中以无法理解的方向扭曲变形,死状比跌到陷阱里的猎物更凄惨。蓝伯端坐在宝盖床上,长袍溅满鲜血,手里捧着一杯白兰地。
“蓝、蓝伯大人,这是……”
“给我收拾干净。”
杀戮者的声音与表情没有一丝动摇,就连身经百战的保镖们见了他的冷酷也不禁要退避三舍。身为保镖队长的克莱恩轻咳一声。
“请…请问蓝伯大人……”
“谁准你问话的?”
克莱恩的舌头顿时冻住了,蓝伯两眼紧盯着他,就像是吐露寒风的无底洞。
克莱恩曾经在中东、拉丁美洲以及东南亚大量杀戮,从远距离以狙击枪射杀、房间开车辗毙制造意外事故,用塑胶炸弹连人带屋一起炸飞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只为了葬送四姊妹敌人。他的祖父也是四姊妹的工作人员,曾经将准备结束刚果内战的第二任联合国秘书长所搭乘的飞机直接在半空中引爆,他的父亲也继承衣钵,拿着轻型机关枪把打算将四姊妹矿山纳为国有的智利总统轰成蜂窝。而他自己则绑架一位名叫K·S、专门反对核子发电的美国女性,将酒精注入她的血管,让她坐在发动的汽车上直奔断崖而下。警方事后以“酒醉驾车导致车祸丧生”为由结案,死者家属强调“她根本滴酒不沾”的理由根本无人过问。克莱恩是四姊妹的忠臣,四姊妹的利益即代表正义。
现在的他看着蓝伯的双眼,感到一股寒风吹进心坎里。杀害柔弱女性也不影响食欲,还能一觉到天亮的他觉得自己今晚可能需要一大杯睡前酒。
“我的命令,你听是不听?”
蓝伯加重语气,克莱恩脸色苍白地低吟道。
“是…是!一切全听蓝伯大人的吩咐。”
“很好,动作快点。”
蓝伯举起酒杯,让琥珀色的液体流进口中。
“人迟早总要面临死亡,无论是美女还是秀才;与其在老年苟延残喘,倒不如趁着年轻美貌结束生命才算幸福。”
蓝伯说着,克莱恩明显看见他的指甲里沾着血迹。
“人迟早总要面临死亡,所以杀人不算犯法,要杀多少就杀多少。”
这是在战争期间,当时颇负盛名的高僧面对即将出征的日本士兵们所说的一番话,看样子蓝伯跟那名高僧都倾向颓废的世纪末思想。不过他曾经向文生助理声称,这次计划最终的目的不是破坏而是统治。
蓝伯世纪末思想的背后,隐藏着四姊妹以恐惧与暴力为道具驾驭他人的手段,他在私底下已经将这项确立至今的绝技发挥得淋淳尽致。
保镖们一语不发地处理美女们的尸体,蓝伯一边看着他们,一边放下酒杯,蠕动舌头舔着指甲上的鲜血。
※ ※ ※
与伦敦相隔九千五百公里直线距离的香港,与蓝伯敌对的十个人和一只狗正要展开行动。起初由黄老提案,而提供情报的是曾任国民报社记者的蜃海。在收集并分析各项相关情报之后,蜃海大叫:“啊!想不到这家伙也在香港!”
长洲岛与香港相隔了大约一小时的船程,虽然当地只是个小岛却四处兴建高楼大厦,成为香港居民消磨周末的近郊旅游胜地。目前海水浴的季节已过,白砂海岸冷冷清清,但在海滨高级公寓的最顶楼,有个日本人手握盛满苏落兰威士忌的酒杯,眼睛瞄着日本卫星电视节目。
这个人名叫中熊章一,他是日本最大的工会“全日本劳工联盟”简称“全联”的人事局长。皮肤惨白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现在因酒精影响脸上泛着红晕,他跟东方石油总裁小森,狂人医生田母泽曾经同席过。
经济萧条导致公司裁员、学生就业困难、失业率大增、过度疲劳死亡率上升、工作场所性骚扰、单身调联造成家庭破裂、薪俸逐年减低——面对这一连串的社会问题“全联”的干部不但无动于衷,甚至对过度疲劳致死的职员家属也不伸出援手。无法保障劳工的权益之外,又凭仗会员人数插手政治,沉迷于挑拨离间的游戏。打着“全联劳工有一千万票源”的招牌让政客们甘拜下风,自以为对政局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这个中熊为什么会来香港呢?因为他是从日本逃亡来的。中熊掌握“全联”的财政大权,有数千亿元的资金任他摆布。于是他不断借调资金给自己家人或政客所经营的公司,非法赚取利息中饱私囊,财产暴增了数十亿圆。然而泡沫经济崩溃,借出的资金顿时无法回收再加内部密告,中熊的不当行为终于曝光。中熊让“全联”背负巨额的损失,趁法院以渎职罪名将他起诉之前,他先把家人送往美国而自己则潜逃到香港,因为他在香港银行秘密预留了30亿存款,另外事先办妥前往东南亚B国的护照。他打算以乔装的身分转往美国,与家人安享余生。当然,如果与“全联”和政客们协商他还是可以重回日本。
这一天,中熊才刚从澳门口来,短短三天他就在赌场输了五千万元,着实让他老大不高兴,不过对他而言这个损失并不大。明天找五个菲律宾女郎到公寓里来一场酒池肉林吧。中熊连日来不断纵情逐欲的结果,内心深处仍然有一股不安与空虚。放浪形骸的生活只换来与充实满足绝缘的日子,谁都没有错,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中熊把酒杯搁在桌上,醉眼迷蒙地望着通往玄关的大门,门口就站着几个人影。
“你们是谁呀?居然擅闯民宅!我要报警了!”
对方的行动与他的声音背道而驰,从敞开的大门可见四名年轻的壮汉被打倒在地,其中一名人影走进来以日语说道。
“很抱歉我们不请自来,中熊局长。”
“你、你、你在胡扯什么?我根本不叫什么中熊。”
中熊呻吟着,但对方却来个相应不理。中熊拼命回想,他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眼前这个年约三十、看似记者的男子,不久他想起来了。
“你、你是国民报社的记者,以前曾经采访过我……”
“没错,你违法借贷全联公款中饱私囊,我就是在当时极力追查准备在报纸上揭发你的蜃海;托你的福我从政治版被贬到杂记版,一直找不到机会向你道谢一番。”
中熊虽然惧于蜃海的目光,却鼓起勇气反击道。
“把你贬到杂记版的是你的社长稻垣,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不要乱找出气筒。”
“稻垣社长吗?”
蜃海的语气带有一股浓浓的苦涩与辛酸。
“那个暴君整垮了国民报的政治版跟社会版,凡是跟他有挂勾的高官显贵有关的批判报导一律砍掉,对他抱有异议的记者唯有离职,现在的国民报社只知道为贪污的政客狡辩,倡导日本宪法改与军备扩张,沦落成跟纳粹不相上下的政治工具;社内完全没有言论自由,实在令人为这心寒。”
“你是特地跑来这里跟我演讲的吗?那真是辛苦你了。”
中熊故意提高音量以虚张声势,蜃海回过神来苦笑道。
“多谢你的提醒,我差点忘了最重要的目的;我直说好了,希望你负担全额帮我们准备十分份的护照。”
“……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中熊打算装傻装到底,但蜃海根本不理会他的演技。
“我知道你跟东南亚B国的大使馆暗中买了货真价实的护照,如果你不希望我抖出来的话就乖乖跟我们合作。”
“做梦!”
中熊叫道,垂在两颊的肥肉直发颤。
“一本护照要花掉我一千万元哪,其中还包括了遮口费,你们别妄想我会帮这个忙。”
“包括你在内11人总共才一亿一千万元啊,你还剩29亿可以花,再不然……”
蜃海跟同伴交换眼色。
“如果你喜欢身无分文地住进祖国的监狱,我们也不会介意。”
中熊气得咬牙切齿,但他并没有反抗,因为他明白得不偿失。中熊开始在内心盘算,就是那四个饭桶保镖一点用处也没有,害他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干脆先虚与委蛇再找机会反击吧。
“我不喜欢动武,而且跟蜃海兄又是旧识,我愿意答应你们只求息事宁人。”
“不愧是全联的领导人,一点就通。”
蜃海露出毒笑。
“我知道你在日本也是屈指可数的著名黑手之一,这下子我们也能省下不必要的手续,请你立刻安排吧。”
Ⅳ
中熊按照既定程序让B国大使馆准备10份护照,总共支付了1亿元。这是B国政府签发的正式护照,完全没有经过伪造,大可冠冕堂皇地使用。在护照发下前的这期间,中熊还被迫招待10位人士到家中作客。纵使所有客人对中熊都没有好感,却偏偏有一位名叫续的俊秀青年老是拿跟政治有关的话题教训中熊,举例如下。
“没有什么合法的企业馈赠,一切来自企业的政治献金全都是违法的。”
“你说什么?”
“如果说企业经营者在送钱之前预先抱持政治家与官僚们能有所回报的期待,这种馈赠就完全构成了贿赂行为;但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抱持任何预期回报心理,这项企业资金的支出根本无法增进企业的利益,于是又构成了渎职行为。”
中熊不满地低吟着,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如果是个人馈赠并无大碍,但企业献金必须一概禁止,这才是清廉政治的第一步。”
“哼、什么清廉政治?”
中熊试图找机会嘲弄对方。
“清廉的政治家能干什么?现在的日本需要的是有才无德的政治家。”
续笑了,对手见识之浅薄令他不禁发出同情的微笑。
“像你这种专门向贪官污吏摇首摆尾的业界人士嘴里老是挂着:清廉的政治家无用,腐败的政治家有能;但说穿了这只是骗三岁小孩的藉口,偷鸡摸狗被逮到把柄的人反而证明了他根本就是无能。”
“为、为什么?”
“想也知道,事迹如果败露必定马上垮台,理所当然要隐瞒实情,但最后还是东窗事发,就表示这个人实在太无能了,连这点小秘密也藏不好。”
中熊哑口无言,丝毫没有反驳的余地;续仍然锲而不舍地穷追猛打。
“为何贪污不好?因为这种行为会使人民对国家与政治丧失信心,两千五百年前的孙子就说过:‘人无信不立’,意指没有人民的信任国家是无法成立的,而现今却有一群人企图将贪污行为正当化,可见他们大脑的进化程度比孙子慢了足足两千五百年。”
中熊在这场争论里完全败北,松永站在他脚边抬着头鸣叫,仿佛对他表示不屑。突然间,两只肥手毫无预警地抓起小狗的身体,中熊露出一脸邪恶又兴奋的表情站起准备踢开椅子。
“乖乖照我的知做,要不然这只傻狗就没命,我只要用点力扭住它的脖子,保证它立刻上西天,喂,快退开。”
中熊得意喊道。
“居然抓狗当人质,你丢不丢脸啊?”
茉理义正词严地斥责道,但中熊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差耻心;要是有的话,他早该在逃出日本之前差愤而死才对。
客人们陷入一片沉默,中熊以为是自己突如其来的果敢行动镇压了他们,事实上却非如此。茉理无视中熊,迳自唤起同伴们的注意力。
“你们看松永的眼睛。”
所有人发现小狗的双眼呈现萤光,那是令人心产生敬畏之意的神秘光彩。就连企图趁机冲向中熊的终也因此怔住,迟迟没有行动。中熊确定自己成功了,正当他打算耀武扬威的时候,松永全身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随着一声混浊的惨叫,中熊往后翻了一个跟斗,看样子是被光弹开的。他的背撞上安乐椅接着翻了一圈,连人带椅地倒在地上并且口吐白沫翻白眼昏死过去。中熊很明显地没有生命危险。于是众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被中熊甩出去的松永往半空翻了一圈,在余伸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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