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被热带夜的酷热冲昏头了。只要凉快一点,就可以让暴动平息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可不能束手任凭暴动拖到十月去了。”
“嗯,没错,停电的情形怎样了?还没有修复吗?”
“是的,电力公司正紧急全力抢修当中。”
“若不紧急全力抢修还真叫人伤脑筋呢!”
首相一边嘲讽地说着,一边用扇子在领口处扇风。如果今天晚上的大停电是大规模的事件和暴动的原因,那么,电力公司的管理部门得负起责任吧?日本财界经常使用的“如果有死者产生,就把责任推给中层阶级的管理人员,让首脑部门得以留任”的作法也派不上用场了。对电力公司而言,这或许是个重击,不过,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不要再发生这种大停电了,新社长就使电力的供应安定化,增设核能发电厂”的论点有成立的余地。让电力公司的社长辞职,必须使让仰仗首相鼻息的资源能源厅的高级官僚坐上去,在两个地方建设核能发电厂。建设之地是隶属于首相派阀议员的选举区。事情照这样运作下去的话,还会有以十亿元为单位的回扣进入首相的荷包。
“光是慨叹现状也于事无补。化灾为福,这才是成熟的成人智慧,嗯?”
首相满足地合起了扇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停电就搞成这个样子,繁荣这种东西也太薄弱了吧?”
广播公司和报社也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功能,首都居民连新闻都没得听。就算播放节目,每个家庭中的电视都因为停电而失去了功能,根本没办法收视。或许只会使得不安的情绪更加严重,群众心理也因为蜚短流长而不断扩张。
仿佛沸腾的一夜结束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大停电好不容易落幕了。东京都内的交通号志、霓虹灯、街灯等一起闪烁了起来。在火灾的烟雾和催泪瓦斯四处飘散的拂晓中,这些灯光就像在魔都蠢动着的怪物们的眼睛一般。
睡了四个小时左右的首相起床,正喝着蓝山黑咖啡时,官房长官手上拿了几张备忘录前来报告。
“现在,死者的数目光是经过确定的就有二O八人。因为医疗机器停止而死亡的占了七成。”
“真糟糕!事情不可收拾了。”
首相叹着气。官房长官刻意似地看着首相。
“今后因暴动而死亡的人数还会陆续再加上去。除了人命之外的损失,我想不会是一笔小数目。怎么样?是不是要财界捐款呢?”
一九九一年九州发生火山大喷火,造成了许多牺牲者,当时,暴力团捐出了钱。该不该接受这些钱成了个棘手问题,不过,还有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连暴力团都捐出钱的情况下,被称为“财界四团体”的大企业集团中有三个团体连一毛钱都没有出。而且,其中的两个团体在接受出版社的采访时还大言不渐地回答“以前我们没有做过捐钱这种事,今后也无意改变作风”。这些团体有钱收购纽约的高层大楼和夏威夷的高尔夫球场,却没有钱去帮助那些受害者。如果说是因为这样的冷血把日本经济推到世界第一的高峰,那么,美国中央情报部所说的“如果日本支配了世界的经济,那么,人类就会整个灭亡”就不是什么偏见了。大家都得承认,这是一个正确的预言。
“不要,因为财界大概也要头痛一阵子。现在不是要求他们捐献的时候。”
喝光了咖啡,把咖啡杯放回杯盘里,首相回答。
“这种事情也不能光要政府出钱。国民也不能太宠了,叫他们自力救济。”
日本政府非常大方地支付以一百亿美元为单位的保护费给美国政府,但是,对纳税人的不幸却是这么严苛。尽管如此,首相也担心自己被责以一个国家的最高行政官之责,不过警察厅长官的报告让他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
“果然是人为的因素。电力公司的OS被窜改了。在电力的消耗量也没有超过界限的时候,电脑被停止了供电。”
“这么说来,是大规模的计划性犯罪啰?”
“是的。电力公司内部可能有主犯或共犯。”
“是吗?仍然是犯罪事件啊?那么,我就不用负起责任了。”
自己可以不被追究责任了,可是,却可以因公司内的管理不周为由,让电力公司的负责人扛起责任。对首相而言,事情的发展似乎非常地理想。
※ ※ ※
在位于新宿新都心西方的共和学院中,理事鸟羽牙子从前一天夜里就进了学院长室指示职员们防火和逃生。很侥幸的,学院并没有被波及。
“就算建筑物被烧毁了,只要土地还在,还是可以重建的。先父原本就是从焦土中建起这所学校,化为乌有也是应该的。”
妻子这么说,丈夫鸟羽靖一郎用已经湿透了的手帕擦着额头和颈部。天气这么热,脱掉西装,解开领带应该会舒服一点,可是,靖一郎不这么做,这就是他特有的思考方式。他深信:身为一个教育者,不管什么时候,服装都应该一丝不苟。
“是啊,原本可能会更糟的。这样子收场应该是最好的。”
靖一郎喃喃自语自我安慰。进入这一年之后,他尝试扩大经营的方法都失败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外甥始虽然不见了,但是,女儿也离家了,靖一郎对自己的行径感到有些后悔。现在他只有依赖妻子。如果妻子也放弃了他,他大概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就像妻子和女儿对他的认知一样,他是一个很容易受他人影响的人,以前受竜堂司的影响,是一个不寻常的教育家。今后,如果受到妻子的影响,或许就不会再受到女儿和外甥的轻视。
到目前为止,富士山还保持着受日本人欢迎的优美姿态。可是,在其西方一百公里远的大都市一角,电力公司的第二技术本部次长被辗死,尸体终于被发现了。过于酷热的夏天似乎还没有结束。
第八章 出现
Ⅰ
艾格·梅休的袭击是单纯的突发事件,似乎没有会再扩大的趋势。他们在黄大人部下们的反击下,得到了应得的报应,事情应该就此结束了。
“我们也不能攻击他们的根据地。真想开着战车直捣黄龙,将他们毁得一干二净。”
三剑客中最激进的水池这样说过。可是,第四个人却更激进。鸟羽茉理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企图再和蓝伯·克拉克会面。她把留守的工作交给最不擅于战斗的蜃海,带着其他两个同志和一只狗,前往玛丽关·远东企业大楼。这个时候,华尔特·S·汤生正在大楼里的办公室中埋头工作。他看着墙上的地图,喃喃自语。
“……接下来是日本吗?布拉德计划是这样的,可是,这个国家似乎在我们出手之前就要自我毁灭了。L女士曾经说过,养肥了之后再吃,可是,痴肥和腐败是同时进行的,这可不是好办法。”
不需要刻意地工作。只要让事实明朗化就够了。日本的政财界充满了足以让四姊妹的工作人员掩鼻逃避的腐臭,只要开个小洞,让毒气流出去,就可以让邻近各国窒息了。
“日本经济的成功是不正、非法、恶德发挥到极致的结果。”
法国的批评虽然是一种基于偏见的论调,可是,结论却是正确的。建设战后日本的是船津忠岩的弟子们,可是,他们的师父却是相当不道德的人。然而,就因为这样才有足够的统制力,和四姊妹之间反反覆覆地暗斗和和解,强力地支配着日本的政界、财界和官界。而在他死后不到几个月,弟子们就整个松懈下来,不名誉的丑闻相继爆发。
事实上,这是别人家的事。汤生自己的白手套也完全沾污了。由于他策划的计划和投入的资金,到目前有多少人因此而走上破灭和不幸之路?他虽然想忘记,可是,四姊妹的机密文件上却记录了一切。汤生的才能和功绩一件一件获得了证明,也就因为这样,他才得以在支配世界的巨大组织中身居高位。
对四姊妹而言,资本主义世界中必须要有敌人存在。要有可以使他们的支配体制正当化的敌人。四姊妹要树立敌人再将之打倒,让他们支配下的人民知道,他们的支配是正当的。而汤生十分巧妙地做到了这些事。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人类公敌——龙,但是,属于敌人一分子的日本少女却只带着两个人和一只狗来拜访蓝伯·克拉克。在通报过克拉克之后,汤生就被推到一边去了。茉理和狗护卫被带到克拉克投宿的客房去。两个人类护卫则在一楼的大厅待机。
“啊,鸟羽小姐来得真好。我以为我们不能再见面了,看来我的预料有偏差了,真令人兴奋。”
蓝伯·克拉克精神奕奕地迎接茉理。那是一种空虚的活力感。他的精神好像有大部分在梦之国神游着,只有一小部分还停留在现实的世界。可是,茉理并不因此而松懈下来。如果他真的是那么无能而奇怪,四姊妹的最高首脑是不可能放任他为所欲为的。
“你的手下的手下只有一个叫梅休的吧?我们抓住了他,不过,如果我们谈得拢的话,或许可以放了他。”
高压的谈判是一种外交技术,可是,蓝伯·克拉克并不着茉理的道。他请茉理落座,自己也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微微夸张地耸了耸肩。
“我很感谢你的好意。至于梅休那个暴力者会怎么样,那不干我的事。我也不想知道。随便你们怎么处置。”
“你真是冷酷啊!”
“嗯,我绝对不是一个温和的人。”
蓝伯·克拉克虽然这样承认,可是,一点也没有打颤的样子。他的薄情让茉理有一种厌恶感,而不光是愤怒。
“今天晚上的行动虽然惨败,可是,梅休以前应该也为你们建立了不少功勋吧?你现在弃他于不顾,其他的部下会怎么想?”
“多谢你的担心,不过,其他人反而会因为梅休的失败而拍手叫好吧?就因为他们都是这样的精神构造,所以才能从事肮脏的工作啊!一样米养百种人。事实上就是有人对下水道的臭气特别有偏好。”
克拉克改变成带着热心的语气劝茉理。他问茉理愿不愿意接受近日内他要在英国举行的婚礼中的邀请?他深信那是一种乐趣。
“我不想离开香港。始他们回来的时候,如果没有人等他们就不好了。”
茉理断言,然后搜寻着蓝伯·克拉克的表情。简直就像受过训练的外交官一样。从不诚实的对方的表情来探索其内心的世界,制造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状况。忍耐、固执而厚颜。这和茉理本来的个性完全不同。她原是一个明快而率直的女孩子,这也是她的生活方式。可是,对方是蓝伯·克拉克,所以就算在极度不愿意的情况下,她也得使用一点作战策略。
“很遗憾,我原希望至少能有一个正经的人来参加我的婚礼的。”
“我可不正经。我是一个违反女子大学校规和日本法律的不良少女。”
蓝伯·克拉克似乎很中意不良少女这个字眼。他在嘴里重复地说着这个字眼,然后吃吃地笑了起来。
“言归正传。”
茉理改变了话题。
“你们真的要将核子飞弹射进昆仑?美国的核子兵器不是几乎都被四头龙破坏掉了吗?”
“美国的核子战力确实因为龙而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可是也不是完全都毁了。包括一般的战力在内,美国的战力还稳居世界第一的宝座。”
“是啊!苏联军也丧失了一个组织的机能了。”
“没错,鸟羽小姐。”
蓝伯·克拉克的表情就像一个称赞学生的老师一样。他是打从心里喜欢和茉理交谈呢?还是对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感到骄傲呢?一时之间实在很难判断出来。茉理必须从众多的胡言乱语当中至少找出一点事实。
克拉克的舌头流利地回转着。
“苏联需要资金。为了调度资金,他们会选择最廉价的手段。”
这个手段就是贩卖兵器。四姊妹透过科威特的公司和哥伦比亚的左翼游击分子两个阶段的挂名公司,拿到大量的苏联兵器。也拿到了核子飞弹和其运用系统。四姊妹于是可以明日张胆或从幕后发动大量的核子兵器。而在发生过核子恐怖行动之后,他们还可以把责任推给苏联军的反动派,佯装不知。
Ⅱ
“听你说得这么意气风发的,看来,四姊妹和世界上的所有麻烦事都扯上关系啰?”
克拉克闻言眯起了眼睛。
“你听起来是这种意思吗?”
“是的,不过,我不信。”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我不认为整个世界的组织就像人们所说的‘万恶的根源只有一个’那么简单。就是因为这样,才造成了人们顽固地相信善恶二元论。”
克拉克摆出了抗议的姿态。
“四姊妹没有什么罪恶。因为罪恶是指破坏和平和秩序而言。而四姊妹是和平的拥护者,是秩序的维持者。”
蓝伯·克拉克发出了笑声,可是听起来好做作。
“你知道吗?四姊妹是善良的。因为二十世纪的世界秩序是四姊妹建立起来的。而要向这个秩序挑战的人都被打败了。”
克拉克举出了包括阿道夫·希特勒在内,十人以上的独裁者名字。如果小早川奈津子在场的话,一定会不断地主张希特勒是四姊妹爪牙之类的话。
“所以日本才能维持和平啊!我认为大家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我没有必要让你们施恩于我。日本的和平和繁荣只不过是四姊妹的方便罢了,不是吗?”
茉理严厉地指责。
“把自己的利益说成是别人的利益,你还真是四姊妹的精英啊!可是,结果,你们这一代的人只是把祖先们的遗产吃食殆尽罢了。”
茉理的语气很坏,她有意要挑拨。可是,蓝伯·克拉克并不生气。他的手掌中正把玩着像小药瓶之类的东西。
克拉克的手仿佛患了某种症状似地急速地战栗起来,手上的瓶子掉落在地上。瓶子在地毯上滚转着,瓶内半满的暗色液体晃动着。茉理捡起了滚落到脚边的瓶子。一瞬间,她有不还给他的念头,可是,随即她又想到这不是堂堂正正的作法。她怀疑液体的药性为何,可是,终究还是默默地把瓶子递给了蓝伯·克拉克。克拉克也默默地接过瓶子,无趣地在手掌中转动着。就在茉理快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时候,他开口—了。
“汤生先生不喜欢我。他似乎认为我这几天都在哪些地方鬼混。可是,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我来香港之前在干什么?在什么地方被迫做些什么……”
蓝伯·克拉克的语气渐渐地变慢了。原本他就不是一个语气尖锐的人,可是,失态的程度却越来越明显,似乎就要崩溃了。
茉理注意到了异样。她并不想去在意这件事,可是,却自然而然地感觉到了。松永竖起了全身的毛,发出了怒吼声。对它来说,蓝伯·克拉克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家伙,吼声好像就像在打招呼一样,可是,声音中所包含的感情就不是那么单纯了。瘴气从克拉克的身上散发出来。那不是可以用化学方法加以分析出来的,可是,茉理却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
“你觉得不舒服吗?”
茉理试着问道。克拉克没有反应,茉理于是进一步建议:“我帮你叫医生来好吗?”
克拉克用焦点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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