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控制室就是为了掌握他们的动向。他们曾向你们展示控制室如何运作。”
“这我相信,”马康姆说道,“可是,倘若有一只始秀颚龙从岛上逃走,离开这里……”
“他们不可能离开的。”
“这我明白,不过我们可以假设一下,有一只逃走了……”
“你是说,譬如在海滩上发现的那种动物?”吴反问道,一边扬起双眉,“那只咬伤美国小女孩的动物?”
“是的,就用这件事作例子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那只动物的出现,”吴回答道,“不过我清楚,那不可能是我们的动物。有两个理由。首先,我们有控制程序:电脑每过几分钟就会清点一下我们的动物。如果有一只失踪,我们立即就会知道。”
“第二个理由呢?”
“大陆离这里有一百多海里,坐船去那里几乎要一天时间。而我们的动物一旦到了外面的世界,二十四小时内就会死去。”吴说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确信情况就是这样,丝毫不会有差错,”吴说道,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傻瓜。我们知道这些是史前动物。他们是已消失了的生态组成部分——这是一个复杂的生物网,早在几十万年前已经灭绝。也许此刻在他们之中已经没有食肉动物,没有天敌砍林制它们的生长。因此我们不希望这些动物在荒野中生存,并使他们对离胺酸产生依赖。我加入一种基因,它在蛋白质新陈代谢时会产生一种独特而有缺陷的??。其后果是这些动物自身无法产生离胺酸,必须从外界摄取。如果他们不能从外界得到充足的离胺酸的食物——我们平常给他们服离胺酸片——它们在十二小时之内就会陷入昏迷,然后死亡。这些动物经遗传工程的处理,无法在现实世界中生存。它们只能生活在侏罗纪公园内。他们根本没有自由,纯粹是我们的囚犯。”
“这就是控制室,”艾德·雷吉斯说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这些动物是如何培育出来的,你们就会想看看公园控制室本身,我们先来看——”
他打住了话头,透过厚厚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子里暗了下来。监视器都停止了运作,只有其中三部还显示着连续不断出现的数字和一艘大型船只的图像。
“怎么回事?”艾德·雷吉斯喊道,“哦,见鬼,他们靠码头了。”
“靠码头?”
“每隔一周,大陆上的供应船会来这里一次。这个岛上缺乏的东西之一就是良好的港口,或者甚至可以说是较像样的码头。每当海上波涛汹涌时,让船进港就得费点工夫,可能要好几分钟。”他敲打着窗户,但是屋里的人根本不理会他,“我想我们得等一会儿。”
爱莉转过身来问吴博上,“你刚才提到,有时候你们培育出一只动物,起先似乎很理想,但是当它长大时,却显示有不少缺陷……”
“是的,”吴说道,“我想我们对此毫无办法。我们能复制DNA,但是在培育过程中有许多因素要控制,而我们却不知道一切是否真的正常,除非我们能亲眼目睹一只动物正健康地成长。”
葛兰问道:“你怎么能知道这只动物是不是健康地成长?谁也没有见过这些动物呀。”
吴博士笑了,“我也经常这样想。我觉得这其中有点自相矛盾。所以,我希望像你这样的古生物学家能将我们的动物和化石记录进行比较,以验证其成长顺序。”
爱莉问道:“可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种动物,就是迅猛龙——你说是蒙古恐龙?”
“根据琥珀的所在地,”吴说道,“它来自中国。”
“有意思,”葛兰说道,“我正在挖掘一只像这样的恐龙。这里有没有完全成年的食肉恐龙?”
“有,”艾德·雷吉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有八条成年雌龙。这些雌龙是真正的猎手。你们知道,他们是一群猎手。”
“我们在参观途中会见到他们吗?”
“不会。”吴回答道,他的脸色突然显得很不自在。谈话很尴尬地停顿下来。吴望着雷吉斯。
“现在暂时还看不到,”雷吉斯兴高采烈地说道,“那些迅猛龙还没有迁到公园里去。我们把它们关在围场里。”
“我们能去那里参观吗?”葛兰问道。
“哦,当然可以。”他瞄了一下表,“事实上,我们不如趁现在……你们也许想四处走走,去看看他们吧?”
“我当然想去。”葛兰说道。
“一点也没错。”爱莉应道。
“我也要去。”丁姆急切地说道。
“绕过这幢房子的后面,你就能看见那个栅栏了,不过别靠近栏杆。你也想去吗?”他转向那名小女孩。
“不,”莉丝回答道。她用探寻的目光望着雷吉斯,“你想玩小顽皮游戏吗?扔它几个?”
“唔,好啊,”雷吉斯说道,“我们干么不下楼去玩一会呢?反正我们在等控制室开门嘛。”
葛兰和爱莉、马康姆一起绕到大楼的后面,那小男孩也跟着他们一起。葛兰喜欢孩子——他不可能不喜欢任何公开表露出对恐龙充满热情的人。葛兰常常注视参观博物馆的孩子们,他们张大了嘴巴,呆呆地望着那些矗立在他们眼前的巨大骨架。他心里直觉得纳闷,这些使他们如痴如醉的东西到底代表了什么。最后他得出结论,孩子们之所以喜爱恐龙是因为这些庞然大物展现了不可控制且令人望而生畏的权威感、它们是父母亲的象徵。像父亲一样,既使孩子们着迷,又使他们害怕。而孩子们爱恐龙,就像爱他们的父母亲一样。
葛兰同时觉得,为什么连小子们也知道恐龙的名字。每当他听到三岁的幼童稚气地叫着“剑龙!”时,他总是感到惊诧不已。能叫出这些复杂的名字是一种对这些庞然大物显示力量的方式,表示有能力可以驾驭它们。
“你知道迅猛龙吗?”葛兰问丁姆。他们俩正在聊天。
“它们是一种小型的食肉兽,成群出来捕猎食物,就像恐象。”
“没错,”葛兰说道,“虽然现在人们把恐象看成迅猛龙的一种,但它们成群捕食完全是偶然的。人们之所以称它们为恐象是因为外形的原故,它们体态强壮,行动迅速,但是就动物而言,体积太小了些——每只只有一百五十磅至三百磅。因此我们假设,它们倘若要捕杀较大的猎物,就会成群结队地出动。在一些已发现的化石中,一具大型被捕食的动物的骨骼和几只恐龙的骨骼连在一起,这表明它们是结群捕食的。当然喽,这种食肉兽的脑子很大,比大多数恐龙要聪明些。”
“有多聪明?”马康姆问道。
“那要看你是针对谁说,”葛兰说道,“由于古生物学家再度认为恐龙或许是一种恒温动物,于是许多人开始觉得有些恐龙可能也是相当聪明的。不过,谁也没有十分把握。”
他们离开了参观区,很快便听到发电机隆隆作响的声音,而且闻到一股淡淡的汽油味。他们经过棕榈树丛,看到一幢铁皮顶的低矮的水泥建筑。那噪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他们朝屋子里望着。
“这一定是发电机。”爱莉说道。
“还不小呢。”葛兰一边探头望着屋内,一边说道。
那幢发电房事实上还往地下延伸两层:一个大型发电机组和许多插入地下的管道,有几个醒目的灯泡用来照明,“度假区还不至于需要那么多电,”马康姆说道,“这里产生的电力足够供一座小城市了。”
“也许足供给电脑的?”
“有可能。”
葛兰听见咩咩的叫声,便往北走了几步。他来到一个关着羊群的动物围场边。他很快地数了一下,估计里面约有五、六十只羊。
“这些羊用来干什么的?”爱莉问道。
“我不知道。”
“或许是用来喂恐龙的。”马康姆说道。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沿着一条航脏的小路穿过茂密的竹林。在远处,他们来到双层的用链条锁起的栅栏前,那栅栏高达十二英尺,顶部安着螺旋形的有刺铁丝网,沿着外层栅栏还布有电子蜂音器。
葛兰看到栅栏外长着繁茂的厥类,足足有五英尺高。他听到有鼻子发出的呼呼声,像是在嗅探什么东西似地。接着是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我什么也没看到。”丁姆最后轻轻地说道。
“嘘!”
葛兰等待着。几秒钟过去了。苍蝇在空中嗡嗡飞着。他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爱莉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然后用手指着。
葛兰看到在厥类植物的中间露出一个动物的头部。它在那里纹丝不动,部分被厥类植物的叶子挡住,两只乌黑的大眼睛冷冷地望着他们。
头部有二英尺长,一长排的牙齿从口部一直长到有耳朵作用的听道孔。它的头部使葛兰联想到巨蜥,或者是鳄鱼。它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浑身连动也不动一下。它的皮肤十分坚韧,带着卵石的肌理,基本上和幼迅猛龙的肤色一样:黄褐色的皮肤上带有暗红色的斑纹,就像老虎身上的纹路。
当葛兰正在观察时,一只动物的前肢慢慢地举起,拨开了它脸旁的树叶。葛兰发现,它前肢上的肌肉十分壮实。前肢上有三趾,趾端是弯曲的爪子。这瘦前肢轻轻地、缓缓地把厥类植物拨到一边。
葛兰感到一阵寒意传遍全身。他思忖道,它正在猎杀我们。
对于像人类这样的哺乳动物来说,爬虫类在追杀猎物时,有一种令人难以描述、迥然不同的方式。人类讨厌爬虫类,这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情,他们呆板,它们冷漠,其节奏全然不对劲。置身于鳄鱼或是其他大型爬虫类之中总会使你联想到一种大相迳庭的生活,一个全然不同、目前已从地球上消失了的世界。当然喽,这只动物并没有意识到它已经被发现,而且它——
攻击突然发生,来自左、右两侧。前来进攻的迅猛龙以惊人的速度一下子窜出十码来到栅栏前。葛兰有种模糊的印象:一群强壮的六英尺高的身躯、僵硬地用以支撑平衡的尾巴、爪子弯曲约四肢、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的血盆大口。
那些野兽上前时高声咆哮着,然后跳跃起来,举起带着如利剑似地大爪的后肢。接着他们撞到身前的栅栏上,随着两朵耀眼的火花摔了下来。
迅猛龙往后倒在地上,嘴里嘶嘶作响。参观人员不禁往前拥去,全都被吸引住了。就是在此时,迅猛龙又开始展开第三次攻击,它跳跃起来向齐胸高的栅栏撞去。丁姆的四周冒出一片火花,他吓得大声叫喊起来。这些动物在吼着——那是一声爬虫类发出的低沉的嘶嘶声——然后又跳回蕨类植物丛中。接着,他们都离开了,留下一阵淡淡的腐臭味和久久不散的呛人的烟雾。
“唉!”丁姆发出一声惋惜。
“这一切发生得真快。”爱莉说道。
“集体捕猎,”葛兰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对集群捕食动物来说,袭击是他们的本性……真叫人目瞪口呆。”
“我认为他们并不十分聪明。”马康姆说道。
他们这时又听到栅栏另一侧的棕榈树丛中传出鼻息声。几只恐龙的头从簇簇绿丛中缓缓探出来。葛兰数着:三……四……五……那些恐龙注视着他们,眼光十分冷漠。
一名穿连身工作服的黑人跑到他们眼前,“你们没事吧?”
“没事。”葛兰回答道。
“警报器响了。”那黑人看到栅栏出现的凹痕,有的地方还是焦黑的呢,“恐龙攻击你们了?”
“是的,有三只。”
人点点头,“他们随时会发动攻击。不过会撞到栅栏上,被电打回去。但是他们好像从来都不在乎。”
“不太机伶,是吗?”马康姆问道。
人停顿了一下,他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望着马康姆,“你要为栅栏的庇护而庆幸,先生。”他说完后便走开了。
整个攻击过程从头到尾不会超过六秒钟,葛兰还在设法整理他脑海里的印象。速度快得惊人——这些动物的行动是那么迅速,他几乎看不清它们的移动。
他们往回走时,马康姆说道:“他们确实是超乎寻常的敏捷。”
“是的,”葛兰应道,“比任何现存的爬虫类都要敏捷。大型鳄鱼可以迅速移动,但只有很短的距离——五、六英尺左右。巨蜥中像印尼的科莫多龙有五英尺长,据统计每小时行进三十英里,比人跑得更快。他们经常猎杀人类。不过我想,栅栏后的那种动物的速度至少比他们快两倍。”
“猎豹的速度,”马康姆说道,“每小时可达六、七十英里。”
“一点也没错。”
“不过它们好像是窜上来的,”马康姆说道,“很像鸟类。”
“是的。”在当今世界上,只有很小的哺乳动物,如和眼镜蛇为敌的檬,才有如此敏捷的反应。小型哺乳动物,当然,也包括鸟类。非洲捕蛇的蛇鹰,或是鹤驼。葛兰曾见过鹤驼,那是新几内亚一种爪子像驼鸟的鸟类。事实上,迅猛龙的动作迅猛,彷佛要置人于死地似地,给葛兰留下和鹤驼完全相同的印象。
“这些迅猛龙有爬虫类的皮肤和外表,因此看起来像爬虫类;他们又有鸟类的速度和捕食的本领,因此活动时像鸟类。是不是这样?”马康姆问道。
“对的,”葛兰回答道,“我是说,他们表现出一种混合的特性。”
“你对此感到惊讶吗?”
“并不真的感到惊讶,”葛兰答道,“事实上这和很久以前的古生物学家们所作的推测相当接近。”
在十八世纪的二○年代和三○年代,这种巨大的骨骼首次被发现,科学家们只得把这些骨骼说成属于一种现代动物的某种超大型变种所有。这是因为人们认为,既然上帝不允许它的创造物死亡,那么任何物种就都不会绝种。
最后,人们逐渐明白,关于上帝的观念是错误的,这些骨骼属于已经消失的动物。但是,是什么样的动物呢?
在一八四二年,李察·欧文——英国当时最权威的解剖学家——称这些动物为Dinosauria,意即“可怕的蜥蜴”。欧文发现,恐龙似乎兼有蜥蜴、鳄鱼和鸟类的特徵。特别是恐龙的臀部像鸟类,而不像蜥蜴。而且许多恐龙好像能直立,这也和蜥蜴不同。欧文把恐龙想像成是一种快速行走、行动积极的动物。他的观点在接下来的四十年中被广为接受。
但是,当真正巨大的躯体出土——这些动物活着的时候重达一百吨——科学家的看法有了改变,把恐龙视为愚蠢的、行动迟缓的庞然大物,他们注定要灭种。那种懒散的爬虫类的形象逐渐替代了行动迅速的鸟类形象,在人们的脑海里占有了支配的地位。近年来,像葛兰这样的科学家开始又回到以往的看法,认为恐龙的行为要主动得多。葛兰的同事们认为他对恐龙行为的看法十分激进。可是现在他得承认,他自己的观念和现实情况相比仍有一大截的差距,想不到这些大型动物竟然是行动如此敏捷的捕猎兽。
“事实上我想了解的是,”马康姆说道,“这种动物对你是否很有说服力?这确实是恐龙吗?”
“我得说,是的。”
“那些协调攻击的行为呢……”
“是事先预料到的。”葛兰说道。根据化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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