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组……”德国人突然打断了我的话,向我步步逼进……
他的脸上布满了仇恨,那张年轻可爱的面孔,一下变成可怕起来……
假如不是什瓦尔兹博士突然闯进实验室的话,那就很难预料意想不到的冲突将会如何收场。博士怒气冲冲象旋风一样闯了进来,我从未见过他气成这样。他那温厚、热情、文质彬彬的姿态一下子全消失了。他粗暴地狂叫:“滚!滚出去!你怎么啦?竟敢不经允许随便闯到这里来!”
我认为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早巳准备好了答话。然而,什瓦尔兹博士却突然走向那个德国人,朝他脸上猛击了一拳。德国人用一只手捂着眼睛,颠跛地退到窗口,什瓦尔兹博赶过去又给了一拳。
“可恶的猪猡,标本在哪儿?”
德国人没有回答,汗水在他的脸上阿闪发光。
“我问你,标本在哪儿?混蛋!”
“在我手里,博士先生!”我向什瓦尔兹伸出瓷罐,用德语低声地说。
什瓦尔兹急速地转向我,在此之前,他似乎并未发现我也在场。此刻,他突然睁大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你有什么权拿这种标本?”他吼叫着,“你这头法国猪猡!”
他朝我挥过一拳,我用手一挡,他的拳头正好落在瓷罐上。沉重的一击把我手中的瓷罐打掉了,碰在工作台旁的墙上,摔得粉碎。墙上染了一大块红斑,暗红色的细流顺墙而下。
血溅满了工作台和我的全部资料,有几滴血溅到台灯上,鲜红的血点,在灼热的灯泡上鼓起着一个个气泡,
死一般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墙上的血斑上。
我首先开口说:“请原谅,我不敢去管闲事。这位先生说,这个分析要得很急……”
“很急?”什瓦尔兹好象剐刚醒悟过来“嗅,是的,是要得很急……”
“刚刚解剖了一只兔子,什瓦尔兹先生。”那个德国人低声说。
“活见鬼!我还以为……甘斯这个恶棍对我说……嘿嘿!我多蠢!……”
什瓦尔兹走向工作台,用他的手绢擦净了灯泡。他完全平静下来,象平时一样微笑着,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德国人。
“该死!我刚才太不冷静了,这都怨甘斯,应该挨揍的是他!但是,请不要生我的气,梅尔达里。弗列里赫,也请您别生我的气。你们小的时候,也曾无缘故地挨过你们那心情不好的父亲的打吧!请相信,我对你们还是好的。我们走吧,弗列里赫……因为毁了标本,我要亲自向格拉别尔博士认错。化验明天再做吧!再一次请原谅我,梅尔达里!睡吧,已经很晚了,晚安!”
什瓦尔兹彬彬有礼地挥了挥手,就和弗列里赫走出了实验室。而这个弗里列赫,我还没有来得及认识呢。他离开时,直用手捂着被打肿的嘴唇。我发现,当他看着我时,那目光是令人奇怪的,
他们走后,我在满是血迹的工作台前站了几分钟。各种印象在脑海里葫腾,耳朵里不断回响着什瓦尔兹博士粗野的叫骂声,弗列里赫那种胆怯而奇怪的喃喃声。我机械地默诵着:“依卓里达-2,依卓里达-2”……然后熄了灯去睡了。可是一点睡意都没有。我仰卧在床上,不眨眼地注视着眼前一片黑暗,反复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难道这只是由于什瓦尔兹心情不好吗?恐怕还有其它原因吧?他为什么这样粗暴蛮横地对待弗列里赫呢?为什么又那么快地冷静了下来?他提到甘斯是什和意思?
沙漠里起了狂风。飞沙猛烈地撞击着玻璃窗。隔壁房间那个抽风柜的管道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风越刮越大,实验室所有的窗户都麓动起来了,发出吱吱的响声。我用臂肘支撑起身子,看着窗外。黑糊糊的一团,沙幕象一块密实的麻布遮盖着天空。狂暴的风沙开始了。在这种时刻,成千上万吨的沙子在空中飞舞着。沙漠里的龙卷风堆起了无数的沙山,使白天成为黑夜,黑夜成为地狱……
突然,在这狂叫的风沙声中,传来一种可怕的声音……一种咯咯吱的声音不断地响着……这声音越来越明显。我起身走近窗口。那种咯吱声离我程近。我紧贴着玻璃窗,注视着室外的黑暗,极力想看清是什么东西在不断地作响,那真是一种令人既恐惧、又好奇的神秘东西。我预期着将有一个可怕的面孔在狂风漫卷的沙幕中出现,井逐渐向我逼来……我忽然听清了,这种声音并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我的隔壁房间。
我跑向门口,打开了门扇,那响声更大了。好象有人想在黑暗中把钥匙插向锁孔。
我顺墙摸索着开了电灯。测定室立刻明亮了。这里的一切都和一个小时以前一样。但是那种可怕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在耳边响着。哪儿来的声音?我绕过工作台和各种仪表,慢慢接近抽风柜,终于走近了变压器的那扇铁门,下面有两根骨头,还有一个闪电的符号,德文字是;“注意,高压!”
噢!声音就是从这儿来的!有人想从里面打开这扇门。是谁呢?难道那里面不是变压器,而是一个人吗?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些表示危险的符号。那种咯咯吱吱的金属声,一直没有停止,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起初,我只看见一条黑黑的缝踪。后来,从这个缝里钻出来一个人头。当我认出这是莫里斯·普阿松时,差点没有叫出声来。
他示意把灯关掉,我关了灯,又摸索着走到门口.只听见他沉重的喘气声。接着他悄悄地问我:“您这儿没外人吧?”
“没有。”
“请相信我,我是个诚实的人。我再也不愿意在这儿呆下去了。”
“您想怎么办?”
“逃跑!”
“往哪儿跑?”
“离开这儿,到法国去当众宣布,这儿……”
“难道不能够堂堂正正地离开这里吗?”
“不能。”
“您打算怎么跑?”
“这是我的事儿。现在没有时间对您解释。几点了?”
我看了看夜光表,“两点差一刻。”
“再过七分钟他们就走远了……”
“谁?”
“哨兵!您拿着这把钥匙,它会使您了解一些事情的。注意不要往右面拐弯,要一直往前。爬上梯子,您打开的一扇铁门。在一个月之内,他们是不会找到别人来接替我的工作的。在这段时间里,您可以解到全部情况。”
“我可以帮您什么忙呢?”
“给我三件东西:风镜、一瓶水和一杯酒精。酒精我现在就喝。”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桌子取了眼镜。然后我出一个旋口盖瓶子,灌了一瓶水。普阿松喝完了一杯酒精,又喝了一点瓶子里的水。
“好象再没有事了。现在请您把我背到门口。假如那里没有什么情况,我就可以出去了。”
“背着您?”我惊奇地说。
“是的,您背着我。否则,他们会知道我来过您这儿。转过身去,”
他搂住我的脖子,我背着他向门口走去。
当我打开外门的时候,一团沙土凶猛地扑打在我们的身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咆哮的狂风后,莫里斯在我肩上捅了一下。
“该走了,再见!请不要忘记。您是一个人,是一个法国人。把那个变压器箱的门锁上。再见,您很快就会全都明白的……”
他弯下身子,潜入阴沉沉的黑暗中了。
我回到实验室,找开电灯,锁上变压器的那扇铁门,
在这可怕的黑夜里,我辗转反侧,心神不宁,直到天快明的时候才蒙胧入睡。
一阵急速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了。
“梅尔达里,您不要象个死人一样地躺着!”我听见了阿茵茨克夫人不客气的声音。“您为什么还不开始工作?您象个梦游病患者,夜里不睡觉,在实验室里游来荡去。不过,这是您自己的事情。但请您准时工作。”
。我的上帝,现在几点钟了?”
“九点钟过两分。”
“是吗?可是天还不亮……”
“虽然这不是我职权范围以内的事,但我还是可以通知您:现在外面正刮着狂风。”她用刻薄的声调说完立即挂上了话筒。
我很快穿好衣服,就去洗脸。
《不死之兵》作者:'俄' 德涅布罗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第五章 石化了的老鼠
普阿松的逃跑,发生得如此意外,以至在几天之内,我都不能恢复常态,头脑里不时地浮现出这件事情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逃跑并没有给研究所带来什么不安。无论是什瓦尔兹博士,或是阿茵茨克夫人,还是那些哨兵,他们对这不寻常的事件都无动于衷,一如既往,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整个研究所依然如故。
我照常从什瓦尔兹那里取来大量的有机物、无机物进行化验。只是莫里斯不再把“肮脏的”标本拿给我了。
我再也没有见到弗列里赫,而什瓦尔兹对我的态度也日渐冷淡。现在他再也不和我谈那些工作以外的事情了。在审阅我的化验报告时,他总是怒形于色,吹毛求疵,并要我改做或彻底返工。我发现,凡遇到这种情况,我化验的液体总是浓度比较大,而且有点混浊,象树脂一样,其分子量也很大,有时超过百万,而分子结构也就更复杂了。在这种分子结构中,我通过红外线分子光度仪发现了糖化物、磷基和含氮有机碱,却没有发现硅。我觉得这正是什瓦尔兹博士易于动怒和神经过敏的原因。有一次,我大胆地冒然问什瓦尔兹博士,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古怪物质,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表格中填写的各种数据说:“核糖核酸。”
经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回想起有机化学过程中有关核糖核酸的全部内容来。可惜,我在这方面的知识太贫乏了。这些酸类都是特殊的生物产品,在普通的有机化学教科书中很少提到。即使我在遍寻自己全部参考资料以及科学论文也收效甚微。核糖核酸是生物细胞核心组成部分的基本化学物质。在增长得很快的细胞中,尤其是在大脑细胞中,这种核糖核酸是非常多的。这就是我所能回想起来的一切。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核糖核酸的组成部分中没有硅……
冬季快结束时,我的工作增多了。现在几乎所有的化验都与核糖核酸有关,或与它的同族元索有关。硅从元素的目录中完全消失了。什瓦尔兹由一个洋洋自得、善良温厚的学者变成一个凶狠狰狞的监察员。他不是说话,而是咆哮。他仔细地看着我的化验报告,气势汹汹地把它一页一页地摔到一边。嘴里嘟哝着淫秽的骂人话。他丝毫不顾及有我在场这样一种情况,而愤怒地跳起来冲进隔壁意大利人卓瓦尼工作的房间,用德语、意大利语和法语混杂在一起厉声斥骂。这时我才明白:这位意大利人是个合成法化学家,他必须千方百计地把硅合成到核糖核酸中去。他每次都必须改变热压器和烧瓶的温度、压力以及反映物的比例,来进行大剂量的合成试验。萨科振振有词地说,他是严格按照教授先生的指示做的,至于硅不能与核糖核酸分子合成,这并不是他的过错。
有一次,当什瓦尔兹疯狂地斥责卓瓦尼时,我气不过,也介人了这次争执:“您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人!您指责他,只是因为他不能按照您那种希奇古怪的念头来改变自然规律!”
什瓦尔兹呆愣了片刻,然后又向我奔来。“哈,您也在这儿,您这法国猪猡!滚!”
我气得两眼发黑,极力克制自己,站在原地未动。我以蔑视的态度从牙缝里说:“如果说在您领导下的合成过程不能得到如期的效果,正说明您不是化学家,而是没有头脑的蠢驴。”
什瓦尔兹气得脸色煞白,象麻布一样。他的眼珠差点儿没从眼眶里滚出来,他气喘吁吁地狂叫着,仿佛要把我撕得粉碎。这时卓瓦尼从后面走近博士。这个意大利人的眼睛里进发出愤怒的火焰。什瓦尔兹虽然高大魁梧,比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力气都大,但他未必敢于同时和两个人较量。他挥舞拳头要向我打来,可是意大利人从后面抓住了他的胳膊。 “等一等,先生!”他说。
什瓦尔兹站在我们两人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沉默片刻。然后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们都记住这一天吧!牢牢地记着!现在都给我滚!”
在这一激烈的场面之后,我慢慢地回到实验室,但还是气愤填膺。我一会儿诅咒自己,一会儿诅咒什瓦尔兹,一会儿诅咒整个世界,主要是因为我什么也弄不明白,在核糖核酸中找不到硅时,什瓦尔兹为什么要那样狂怒?我不明白,普阿松为什么要从这儿逃跑?我也不明白,这个研究所为什么要隐设在沙漠中?总之,我什么也不明白,这使我陷入苦境。
“硅,硅,硅。”当我踏着灼热的沙土慢步走回自己的工作室时,脑子里总是萦绕着这个问题。噢,是它,硅!在非洲辽阔的沙漠里蕴藏着大量的二氧化硅,在这里要多少有多少。但硅却以它自己独特的方式存在着,哪里可能有硅,哪里不可能有硅,这都有个严格的法则。这种元素和其他的化学元索一样,有其特征。由于它的电子壳层的结构关系,它有着固定的化学反应。它很容易与一些物质化合,但与另外一些物质又不能化合。难道这些是卓瓦尼的过错吗?但为什么要硅?如果说格拉别尔一般地对硅的化舍物感兴趣的话,那末他为什么一定要把硅元素加入生物化学物的分子中呢?……
在沙漠中生活,不止一次在沙海中散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单调的景致。我对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从来到研究所的第一天起,这里的一切简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南边实验室烟囱里冒出的黑烟时浓时淡,仅仅由于风的关系,沙面上有时覆盖著细纹的鳞波,有时又覆盖着一道道的沙浪。沙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是奶油色的,而在盛夏酷热的日子里它又附加着一层淡蓝色的微光,就象上面覆盖着一层反映着天空倒影的薄膜一样。四周沙海连绵,偶尔发现有些细小的痕迹,但很快又无踩无影了。
当我走到自己工作室的门口时,突然呆住了。我看见台阶旁有一个东西,原来是一只死去的老鼠。
这只老鼠的出现是如此的意外,以致我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了。我用鞋尖轻轻蹋了它一下,感觉到它硬得象石头一样,这使我大为震惊。
我犹豫了一会儿,假装着扎鞋带,向老鼠弯下身子。当我重新站起来时,老鼠已在我手中了。我走进了实验室。
起初,我以为这只小动物是被太阳晒干了的。因为刚一动这只老鼠,那细长的尾巴就象纤细的干树枝一样断了。但是它的躯体上并没有如一般动物那样被太阳晒干后常有的那种干瘪的皱纹。这个尸体非常象是一个人工造的里面塞着硬质东西的动物标本。老鼠的毛硬得象鬃毛。
“谁会把这个标本掉在我的门口昵?”我思索着。
我拿起解剖刀,想甩刀尖截进老鼠的腹部,但就象戳石头一样,根本戳不进去。刀尖无能为力地在表皮上滑了一下,剥下了薄薄一层鼠毛。我想切下老鼠的一只爪子,结果在刀的重压下,爪子却象干柴棒一样断了。
看来想要切开这个动物标本是不可能的,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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