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彼此交流一下,那会是什么样呢?但他们的下场却都是一样的。
那以后我花了很长时间反复地对自己说,那个兴高采烈地屠杀那些惊恐万状、四散奔逃生灵的人并不是我。
早在20世纪时,人们就已经公认“我不过是在执行命令”,不能成为非人性行为的托辞和借口……可是,当命令是来自于你内心深处那无法自制的下意识时,又有何办法呢?
最糟糕的是,我觉得也许自己的行为并不是那么没有人性。不过几代人之前,我们的祖先们不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自己的同类吗?而那时,他们根本用不着什么强制催眠这类麻醉手段。
我厌恶人类,厌恶军队,一想到还要再这样生活一个世纪就让我感到恐惧……不过,或许还可以继续洗脑呢。
一个托伦星人的幸存者驾着一艘飞艇逃走了,而且逃得干净利索。在他进入Aleph的塌缩星的引力场时,星球巨大的体积将他遮挡在地球“希望号”飞船的视野之外了。
我猜他逃回了家,无论他的家在何方。他回去报告二十个拿着手提式武器的人对他那一百多个手无寸铁、四散奔逃的同伴干了些什么。
我猜想,下一次人类再与托伦星人进行地面战时,我们的对手将会毫不逊色。我猜对了。
第二部 上士曼德拉 公元20O7年至2024年 第一章
我真的吓坏了。
斯托特少校在会议室兼餐厅、健身房的小指挥舱里面踱来踱去。我们刚刚完成了从。Ted一38号塌缩星到Yod一4号塌缩星的跳跃,正在以一又二分之一的引力减速,与Yod~4号塌缩星的相对速率是0,90C,还算正常。但我们发现,“纪念号’飞船正在被跟踪。
“曼德拉,你们用不着那么紧张,我们的计算机绝对可靠。就是再过两个星期托伦星人的飞船也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是,长官。”少校在众人面前总是不愿称我曼德拉上士,而在这特殊时刻,每个人,不管是上士还是下士,都相当于班长。
“你要注意了解全班人的身体条件和心理状况。不管男女,假如发现有人士气不振,你会怎样处理?”
“先生,您是说我们班吗?”
“当然。”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事了,先生。”
“讨论结果呢?”
“请原谅我的不尊,先生。我认为,当前最大的问题是:我们大家困在飞船里已长达十四……”
“怪事!尽管军人享有初犯艳事的豁免权,可针对男女在飞船内狭小生活空间内共同生活的这种压力,我们都是经过充分的心理准备的。”他实际上是想说:“军官们一定得保持禁欲,绝不能因这事而影响斗志。”
如果他认为军官们都洁身自好,那他就该坐下来和哈莫尼中尉好好谈谈。跟她相好的人可不少。如果他指的是作战指挥官,那就只有他自己以及科梯斯。那他只说对了百分之五十。科梯斯和卡麦的关系可非同一般。
“波特上士,”少校叫她时总是称呼官衔以提醒她为什么不如我们这些人晋升得快,但叫她时声音显得特别温和,“你们班也谈过这个问题吗?”
“我们谈过,先生。”
少校和别人谈话时有时也不那么威严,这会儿他就很温和地盯着波特·玛丽。她说:“我觉得倒不是我们准备得不充分,只是大家整天重复同样的事情,有点沉不住气了。”
“你是说他们渴望战斗?”他的话音里倒是不曾有半点讥讽的意思。
“先生,他们想离开飞船。”
“他们会离开的,不过,到时他们也许会巴不得再回来。”他说这话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就这样,谈话进行了好长时间。没人敢直截了当地说士兵们都有些害怕:害怕托伦星的飞船与我们越来越近,害怕登上星球。斯托特少校对那些承认害怕的士兵从来都惩罚得十分苛刻。
自从在Aleph与托伦星人进行了面对面作战以后,我认识了突击队里大部分成员。只有卢瑟丽和海罗维斯基是刚来的。在袭击Aleph时,我们突击队损失十九人:一人被截肢,四人阵亡,十四人患精神病。为此又补充了二十名替补队员。
时间过得真快,星际间的旅行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可按时间流逝变慢效应来讲,转眼我已服役十来年了,尽管感觉还不到两年。此次进攻后,如果我还能活下来,如果兵役制度不改,二十五岁的我就该退役了,还可享受全额津贴。
斯托特正在作总结,这时有人敲门,只敲了一下。
“进来。”少校说。
我认识的一位少尉很随便地、毫无表情地走进来,递给少校一张纸条,一句话也没说。
少校看纸条时,这位少尉懒洋洋地站在那儿,还带有一点傲慢的神情。严格地讲,斯托特已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大家都有些讨厌他了。
斯托特把纸条又递给上尉,说道:“通知各班,规避演习将于五十八分钟后在201 O高度开始。”说这话他也没看手表。“所有人员在2000高度穿上加速紧身衣。”
大家无精打采地站起来,心里都在骂他“混蛋”。
斯托特大步走出房间,上尉在后面跟着,还一边傻笑。
我把电话接到班长助理塔特那里:“喂,我是曼德拉。”
“是我,有什么事吗?”电话里传来塔特的声音。
“告诉大家在2000高度穿上加速紧身衣,要进行规避演习。”
“屁话。不是几天以后才进行规避演习吗?”
“可能是有新情况,也可能是准将一时心血来潮。”
“准将真能胡说八道。你在休息室吗?”
“对。”
“你过来时给我带杯咖啡好吗?再来点糖。”
这时大家都去咖啡机处取咖啡。我在波特下士后面排队。
“你对准将的命令怎么看,波特?”
“他可能是想让我们再次试试紧身衣。”
“在实弹进攻以前试试。”
“可能是这样。”她拿起一只杯子,吹了吹,看样子有点担忧。
“也许托伦星人已出击,正等着我们呢。我不明白,他们干吗不出击。上次在镇关星上可是我们先下的手。”
“那次可不一样。那时我们有七艘飞船,能从各个角度封住进口。现在我们可没法这样做了,他们也办不到。”
“可能是吧,他们的飞船比我们的多。”
“我可说不准。”
我倒满了两杯咖啡,加了糖,并将一杯的盖子盖好,小心地拿着,和波特一起来到桌旁。
“也许辛格了解情况。”她说。
“对,也许他知道,我得通过罗杰丝和科梯斯才能和辛格联系上。不过,如果我这会儿打扰科梯斯的话,他准会狠狠地训我一顿。”
“我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们……”她笑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我们关系很好。”
咖啡滚烫,我慢慢地呷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这些天你就一直泡在他那儿?”
“你不同意?”她看上去没事儿一样。
“我哪儿敢,不过他可是个军官,是海军军官啊!”
“他非常喜欢我们,甚至到了依恋的程度。”她一边摆弄着戒指,一边说,“实话对我说,你和哈莫尼小姐关系怎样了?”
“不是一回事。”
“对,是不是一回事,你也想找个当官的,哎,她呢?我是说皮威特?”
“她可够味。”我这样说,好像是挽回了面子。
“辛格上尉真有绅士风度,人家一点也不妒忌。”
“我也不妒忌。”我说,“要是辛格敢欺负你,告诉我,让我打碎他的屁股。”
她透过杯子,望着我:“要是哈莫尼小姐敢欺负你,告诉我,我也会打烂她的屁股。”
“一言为定。”我们还庄重地握了握手。
第二章
加速紧身衣是我们在镇关星上休整时补给的新装备,可以使我们更有效地使用飞船。
塔特正在那儿等我,其他人在那儿闲聊,溜达。我递过咖啡。
“谢谢,有新情况吗?”
“没有,只是士兵们一点也不显得害怕。我看他们是在装样子。”
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咖啡。“真他妈的,让我们穿上紧身衣坐在这儿,挤个半死。这些紧身衣真他妈讨厌。”
“穿这种衣服早晚得把我们弄得将来什么也干不了,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对呀。”
这时军医走过来,给我们打了一针。
一直等到了1950高度,我招呼班里的人说:“走,穿紧身衣。”
这种紧身衣有点像太空服,至少里面的设置有点相似。它没有太空服里的那种供给袋,而是从头盔上仲进一根软管,从脚底往外伸出两根软管。每个紧身衣还有一个便溺袋。
当我头盔的灯显示大家都已穿好紧身衣后,我按了下电钮,舱里便充满了水。当然我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能想象到那淡蓝色的液体——甘醇,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在我们头上泛起泡沫。冰凉的紧身衣紧绷在身上。我感觉到体内压力在不断地增加以适应体外液体的压力。刚才打的那一针就是使身体细胞在体内压力和体外液体压力之间免受损害。然而我似乎还是感觉到体内的细胞正一个个被挤扁。当测压计显示“2”时,我感到浑身肿胀,同时又受到强大的压力。到2005高度时,测压计的显示是2,7并开始稳定下来,演习在201O开始时,就不会有什么感觉了,测压计指针只是稍稍上下摆动。
这一演习系统的最大缺点就是当“纪念号”达到一定压力时,万一有人没穿紧身衣,他就会被挤成草莓酱。当然,飞船作战计算机会自动巡航,自动开火,可最好还是有活着的人在旁边守着。
另一个问题就是,如果飞船受损,压力下降,人就会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样被炸成碎片。要是体内压力下降,人也会在顷刻间被挤死。
而且,使气压恢复正常得用十来分钟,整理好,再穿好衣服又得两三分钟。所以你不可能脱下紧身衣马上投入战斗。
在2038处,演习结束,绿灯亮了,我按了下电钮,使压力下降。
玛丽和我在外面穿衣服。
“那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那本应该呆在乳房右侧下方而现在却不安分地跑到臀部的一条紫色条带。
“这是第二次了,”她说,“第一次跑到后背去了——我想这个紧身衣我穿着不合身。”
“也许是你现在太苗条了。”
“你这家伙真聪明。”
自从离开镇关星后,我们一直严格控制大卡的摄人量,只有穿着完全合身,就像套上第二层皮肤那样才能穿这种紧身衣。
舱壁上的话筒响了:“全体人员请注意,陆战队六级以上人员、海军四级以上人员马上去会议室报到。” 。
命令广播了两遍。我趁机休息了几分钟,这时玛丽让军医和机械师看她身体擦伤的部位,对此我并无醋意。
准将开始通报情况:“需要通报的情况不多,但都是些坏消息。
“六天前,一直跟踪我们的托伦星飞艇发射了一枚遥控导弹,其初加速度为80引力左右,近来它的加速度已达到l48引力。”
大家都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
“昨天,其加速度又达到了230引力,也许用不着我提醒大家也知道,这速度是我们上次与托伦星人接触时他们发射导弹速度的两倍。
“根据计算机测算,敌导弹可能会从四个弹道向我们袭来。我们已同时发射四枚导弹分别截击敌导弹,其中一枚已在距此地一千万公里处击中目标。
“光谱分析表明,这次敌导弹的杀伤力和以前的相似,因此,至少他们的推进器研究与爆炸力研究并不同步。这一点倒是让我们多少感到鼓舞。
“这一现象对理论研究者很重要。”他指了指尼格莱斯克,“告诉我,上次在AIeph与托伦星人首次交火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
“这要取决于您采用哪种参照体系,准将先生。”她恭敬地说,“对我来讲,大约有八个月了。”
“不错,不过按时间流逝变慢效应来讲,你少说了大约九年。从技术角度讲,这段时间内,我们的研究没什么大的进展。而敌人已超前于我们!
“随着战争的继续,这一点将更加明显。当然,托伦星人不懂相对论,因此敌我双方均有优势。
“然而,目前,是我们遇到困难。随着托伦星驱逐飞船离我们越来越近,困难将愈加严重。他们在射击效果上会优于我们。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巧妙地避开他们。在距敌人5亿公里时,大家都要穿好加速紧身衣。要相信我们的计算机。它能准确地调整方向和速度。
“说实话,只要他们比我们多一枚导弹,就能置我们于死地。上次发射导弹后他们就一直没再发射,也许他们是在节省火力,也许他们只有那一枚导弹。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算是胜利了。
“不管怎样,要求所有人员在接到命令后的十分钟内,穿好紧身衣。在距敌人1O亿公里处,作好准备;5亿公里处,穿好紧身衣,舱内注满水,加压。不能再等了。
“我就说这些,少校还有事吗?”
“谢谢,我随后开会时再说,准将先生。”少校答道。
“解散。”
这次没人骂他“混蛋”。除了斯托特,我们都立正站在那儿。等他走了以后,又有人喊了声“解散”,我们才离开。
我回到班里,向大家布置了任务后,就去了会议室,我想搞点新情况。
大家只是在那儿瞎猜,根本没什么准信儿,于是我和罗杰丝回到售票处。玛丽又不知去哪儿了,准是又溜到辛格那儿去了,讨好他并想从他那儿掏点新情况。
第二天早晨,少校召集我们开会。他几乎把准将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训话时,他语音单调,断断续续。他强调说,如果敌人作战能力有了新的提高,我们就不会像上次那样容易地对付他们。其实这事我们早就知道。
说来也怪,上次与托伦星人进行地面战斗时,我们占了绝对优势。本来我们以为他们像在空间那样善战,在陆战中也会勇猛无比,可大大出乎我们意料,他们迷迷糊糊,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消灭了。
军械师和我正帮着士兵们保养作战服,我偶尔注意到了10亿公里处托伦星飞船的雷达标记,这提醒着我们必须赶快回舱准备。
还有点空余时间,罗杰丝正领着大伙做准备活动,因为一会儿大家就得穿上紧身服,至少得在那儿躺四个小时。在压力的作用下还得被挤个半死。这将是我们所进行的时间最长的一次行动。
在托伦星飞船的雷达标记显示与我们相距5亿公里处之前十分钟,班长们各就各位,并检查所有人是否穿好紧身衣。这时压力指针已指向2,7。我们的命运就完全依靠后勤保障计算机了。
我们穿着紧身衣躺在那儿,在压力的作用下,我们感到被挤压得几乎要窒息。
这时,我突然冒出一个怪念头。它就像超导体中的电荷一样在脑海中转来转去。按照军事形式论,战争行为分为两类,即后勤和战术。后勤负责除作战外的所有事情,而战术负责具体战斗。我们现在正打仗,可我们没有战术计算机指挥进攻、防御。只有一个巨大、高效的后勤保障计算机。
大脑一侧又争论说,给计算机取什么名无所谓,它只不过是个能大量记忆、进行逻辑思维的机器。作为一般用途,它可用于股票市场的运作或是污水净化控制,但如果给它编入作战指挥程序,那它就是战术计算机。
大脑另